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楚留香,你禽兽   作者:陈二哥 文案 重活一世,无花只想安安稳稳的做个和尚。 与楚留香知音相交,闲时饮茶论禅、比武手谈,只是…… 楚留香,我们是知音无错,可不必同床而眠吧 楚留香,我们是知音无错,可不必共浴一处吧 楚留香,我们是知音无错,可不必……你做什么?楚留香,你禽兽!!! PS:前期正常,后期楚留香略黑化。。。书中有和原著设定不同之处,见谅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留香;无花 ┃ 配角:南宫灵;司徒静;苏蓉蓉;苏红袖;宋甜儿;石观音等 ┃ 其它:武侠耽美同人   前尘镜花,今世水月   “很好,我今日总算证实,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   无花坐在地上,身上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衣沾满了灰尘,即使一败涂地,可他的语调如往常平淡,就像刚才证实的只不过是场输赢不大的赌博而已。   楚留香望着他,眼中满是痛苦,终是不忍的闭上了眼,叹了口气。   “你虽输了,但无论如何,你的确输的很有风度。”   无花发出一声短促的笑,淡然的眸子里也首次染上一抹疯狂:“我若胜了,会更有风度的,只可惜这件事已永远没有机会证实了。不过,即使输了,我也不得不说,与你楚留香,不论是为敌为友,你都是最好的。可惜,我无花这一生无缘与你香帅为友了。”   楚留香失神的看着无花,将这句话在心中反复思量,良久,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是啊,自己该明白的,否则怎么配算得他的知音呢?   “若有来生,你可愿做我一世知音?”   无花抬起头来,深深注视着楚留香,终于在楚留香眼中看到自己想要寻找的真诚,坦然一笑,如玉的脸庞也因这一笑焕发出光彩。“便许了你,又有何妨?”   楚留香听了此话,面上一喜,却又转瞬溢满悲伤,“无花,你我本是至交好友,你今日果真……”   “果真。”不待楚留香说完,无花就开口打断了他,“你该知道的,楚留香,无论与公与私,我今日也断不能活着。不过,无论如何,你也休想让那种人占我的一根手指。我知你素不杀人,但你也别妄想让别人来动手,如此,才能不负知音之名。”   楚留香闻言,冲无花凄然一笑,喃喃道:“你倒是心狠,你我二人相交一场,现在竟要我看着你去死吗?以知音之名威胁我,即便我懂,可我如何能置你生死与不顾?无花,你当真是狠心。也罢,来世,愿你我不再为敌。”   言毕,转回头去,双眼紧闭。阳光洒下,闪耀出点点晶光。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无花见状,淡淡一笑,这个笑容,比他这一生的微笑都来的真实。挥起一掌,拍向自己的灵台,嘴中一声闷哼,嘴角流出一抹殷红,眼中露出解脱,带着安详的笑容,缓缓闭上了眼睛,倒在地上。   楚留香,出家人不打诳语,若有来世,必定一世知音,不会再对那微薄的奢望负你知音之情。倘若,有缘相见,必定不留遗憾……   ----------------------------------   无花睁开双眼,眼中蓄着泪水。双眼略带迷茫,又瞬间警惕起来,四周环顾之后略微不解,这……这不是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禅房吗?   翻身下床,无花细细打量着禅房,终于确定了这就是三年前事情还未发生时自己的禅房。无花死死地闭上了双眼,紧握双拳。最后睁开双目,心中想着:真好,一切都未发生。楚留香,这一世我不会再走之前的老路了……   “无花,自前日一病,你似乎看开了许多啊!”天峰大师放下手中的白玉茶杯,缓缓张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烹茶的弟子,欣慰地捋了捋胡子。   “正是”,无花浅笑,并不停下手上的动作,白玉袖珍茶壶在男子袖间上下飞舞,赏心悦目,“不知怎的,上次生病后,我便才真正勘破了生死,无甚执念。现在惟愿偿还恩情,圆其心愿,从此了却心中愧疚感激,也好真正遁入空门,长伴青灯,赎我此生罪过。”   天峰大师虽不解为何是赎罪,但却也未说什么,只是看着无花微笑着,“无花,你终于想通了,自你入寺以来,虽一直表现出一副潜心修行的样子,但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你的双眼中,无时无刻不充满着仇恨与不甘。直到现在,我才看出你是真的放下了,为师很高兴。”   无花看向天峰大师,微微颔首,心中喟叹:师父,上辈子为情势所迫沾染鲜血,甚至连你和弟弟也未曾放过。今生即便是母亲,我也定不叫她伤你们分毫。   楚、留、香,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上天又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前世我心中对所爱的母爱竟有着奢望,徒负你知音之情。今生我会以赤子之心报你,看你管这江湖闲事,与你品茶论禅,做你这一世知音。   下山寻友,闻香而至   “师父,我不过是下山了结前尘,您就不必担心了吧!”无花站在寺前,身后一把焦尾,戴着斗笠,白纱掩映下的脸上带着苦笑,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师傅的碎碎念。   “咳咳,为师不是担心你江湖经验不足嘛,都不知道体谅老人家,真是不可爱。”天峰大师尴尬的咳了两声,嘴里嘟囔着,干脆一挑眉瞪了无花一眼,随后摆摆手道“去吧去吧,省的又说老和尚我罗嗦。”   无话哭笑不得的看着闹脾气的师父,无奈地抚额,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自家师父原来是这么个性子,什么大师风范,那都是装出来的。   “师父,徒儿拜别。”语罢,无花向师父深鞠一躬,转身扬衣下山去了。   天峰大师看着无花远去的背影,眼中满是不舍,这孩子自小便跟随自己学习,看着他越长越大,也看着他的恨越来越深,心中对于这孩子以后的路没有担忧是不可能的。如今大病一场,没想到他竟想通了这么多,担心了这么多年,这孩子总算能让人放心了。   -------------------------------------------------------------------------------------------   “哎,你听说了没,那个盗帅楚留香看上了花家的玉佛,放话说今夜子时要去偷呢!”   “是啊,我也听说了。不过要我说啊,什么盗帅?不过是个小偷罢了,我就不信他真有传说中那么大的本事,能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守卫森严的花家偷到玉佛。”   “啧,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有个亲戚在宫里当差,前两天波斯进贡给皇上的夜明珠知道吗?那可是无价之宝,楚留香放话说要偷。皇帝派了多少大内高手啊,可人家偏偏就是得手了,你们说他得有多大的本事?”   客栈大厅里人声嘈杂,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张桌上谈天说地。唯有靠窗的一张桌旁独坐了一个身穿月白色僧衣、头戴斗笠的僧人,此人正是无花。   听到邻近桌旁几个压低声音的谈论,无花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摇头:楚留香,你果然还是老样子。   随手放下茶随手放下茶钱,无花走出客栈。向路人打听好花家的所在之后,来到邻近的一座湖中凉亭。将背后的焦尾琴放在石桌上,备好茶具,燃上檀香,端坐在石椅上养神。   子夜一至,无花便缓缓睁开双目,侧耳细听,微微一笑,将手随意地搭在琴上,纤长的手指拨动琴弦,清冽的琴声便回荡在这湖上,如山间落下的清泉,清幽动听,却带了丝丝暖意。   须臾,平静的湖面泛起圈圈波纹,一个身影踏水而行,直直冲着湖中凉亭而去,不多时便翻身立于亭中。   “敢问阁下在这半夜以琴声引在下而至为何?”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来人一身宝蓝色的长衫,虽式样简单,但不难看出其做工精细,布料贵重。   无花听到声音,在斗笠下无声地笑了。他并未抬头,但却开口说道:“盗帅踏月留香,我一名普通僧人,自然对香帅好奇的很,把香帅请来想一睹真容当然正常的很,所以劳烦香帅卸下易容可好?”   身穿蓝色长衫的男人玩味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道:“你就那么肯定我是楚留香?”   “除却香帅,谁会有这么好的轻功;又有谁会满身的郁金花香?您说是吗,楚香帅?”停下弹琴的动作,无花站起身来,透过斗笠定定地看着他,语气笃定。   哪怕是楚留香,被一个和尚这么看着,即便隔了纱,也仍是浑身不自在。再次抬手摸了摸鼻子,转身蹲下掬起一捧湖水洗去脸上的药水,一张鬼斧神工的脸也显露了出来。   双眉浓而长,充满粗犷的男性魅力,但那双清澈的眼睛,却又是那么秀逸。他的鼻子挺直,象征着坚强,决断的铁石心肠。他那薄薄的,嘴角上翘的嘴,看来也有些冷酷。   此时他正对无花笑着,而他一笑起来,坚强就变作温柔,冷酷也变做同情,就像是温暖的春风吹过大地。   他甩开手中的折扇摇了摇,大笑着说:“大师当真聪慧,楚留香这点小聪明看来是没法在大师面前卖弄了。在下正是楚留香,大师难道不摘下斗笠吗?”   无花见状,右手摘下斗笠,而后双手合十,微笑道:“香帅过谦了,小僧无花。”   在月光的映照下,楚留香看着无花的脸,不禁一愣,随即恢复了正常,也回了一个佛礼。心中暗叹:怪不得要用斗笠遮上了。   微微上挑的眉,为他平添几丝艳丽,但那双空灵淡然的眼眸,却又显得那么出尘,仿佛谁都入不了眼,又仿佛天下尽在眼中。他的鼻子微挺,使整张脸丝毫不显女气。薄薄的唇微微上扬,为他增添圣洁的光辉,彷如九天仙人落入凡尘。   楚留香看着无花眼中的笑意,心情莫名的舒畅。他能感到无花对自己的不同,虽不清楚原因,但被另眼相看的感觉总是很不错的。   “无花大师才是过谦了,普天之下谁人不知你妙僧无花?像你这样的僧人,怎么能仅用‘普通’二字形容?”   “香帅谬赞了,无花确实不过是是个普通的和尚,只不过这普通的和尚多了几门技艺,就在世人眼中变得不普通罢了。说到底,其实无花还是个和尚,既是和尚,平日的生活也无非是打坐念经。比起香帅处处留香,实在是再普通不过了。香帅您说是吗?”   “哈哈哈”,楚留香大笑起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愉悦,“无花啊无花,你果真是一妙人。”   无花敛目,眼中闪过缅怀,有多久没与楚留香如此交谈了?是从自己帮着母亲残害天下?还是从自己堕入深渊?心中摇了摇头“不及香帅。”   “哈哈哈,素闻无花大师精于佛法,没想到斗嘴也堪称一绝啊!在下佩服!”楚留香合起折扇,眼神粲然,朝石桌旁走去,“方才闻大师仙乐,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再听一曲呢?”随手撩起长衫坐在石椅上,简单的动作在他做来却别有一番风流意味。   “这是自然,今夜以琴引君至此,备下茶具古琴,本就是想为香帅烹茶奏乐的。香帅稍等。”无花取了桌上颇为精致的紫砂壶,自凉亭一跃而出,右足足尖轻点湖面,直奔湖中那片莲花而去。   只见无花的白衣迎风飘拂,与湖中摇曳的白莲交相映衬,衣袖上下翻飞,莹莹素手握着发黑的紫砂壶显得分外白皙。指尖微动,一道气劲随之而去,点点露珠从白莲上翻泄而下,待无花不慌不忙,用露水将茶壶装到七分满时,便以花瓣为落脚点,调转方向,手持茶壶飞身返回亭中,茶壶内的露水在他落地之时竟是连一丝波纹也未曾泛起。   “啪,啪,啪。”楚留香满眼赞赏,鼓起掌来,“无花大师不仅佛法精深,文采不凡,就连这手轻功,也足令江湖中多少人自叹不如了。”   “小僧谢香帅赞誉,不过香帅的轻功才是真正的卓尔不凡,否则岂能盗尽天下想盗之物?”   无花唇角微扬,也不看楚留香,只径自左手拢袖,右手斟茶,茶水入杯,升起缕缕白雾。无花举起茶杯,雾气浮在他脸前,为这出尘的人物又是增添了几许仙气,葱白的手半握着,与手中的白玉杯几乎难辨其界线。   举起茶杯递向楚留香,“香帅,请。”   楚留香笑着接过杯子,坐在椅上细抿一口,随即闭上双眼,片刻后睁开眼睛,眼中满是惊喜赞叹,“果然是好茶啊,味香而不腻,加上这水取自莲上之露,又增添些许莲香,亦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意蕴。茶水含入口中,微甜的喜意渐渐转为淡淡的苦涩,让人倍感世事无常,但最终又归于素雅的香气,宛如看遍世事后的了悟。仅仅一盏茶,便能让人感受颇深,无花不愧为高僧!”   无花见状,眼中笑意更甚。果然啊,这普天之下仅品一盏茶就常得出自己心声的,怕是仅此一人了。   “果然是香帅,仅仅只喝一口,便能从我这茶水中品得如此之多。此茶名唤‘轮回’,顾名思义,含有生、痴、缠、困、悟,人生五段一轮回。香帅能从此茶中品出如此,也不枉小僧在此苦等香帅了。”   “唰”的一声展开折扇轻摇两下,楚留香眉梢一挑,“哦?若早知大师在此相侯,我怎会浪费时间去取那劳什子玉佛?倒是在下让大师苦等了,该罚,该罚,不如就罚在下听大师一曲如何?”   “呵呵,”无花轻笑着摇了摇头,面上颇为无奈,“我怎的不知我的琴音倒成了惩罚的工具?你可莫要污了我这琴音了。”   虽如是说着,无花动作却丝毫不慢。于盆中净手之后,手指搭在琴弦之上,琴旁的檀香放仿佛静止了一般,只一缕白烟静静直上。   奏乐相交,忆及前尘   无花微微闭目,略微思索片刻,心中叹了一口气:恐怕此生弑母一事终是无法避免,既然如此又何必累计他人?   心念微动,念及自己竟有机会避免前世的歧路,手下指尖轻拨琴弦,清泉般澈冽的琴声便缓缓倾泻而出。刹那间,楚留香不住摇着折扇的手停住了。他仿佛看到初春时雪山冰雪初融,冰雪融水顺着山间沟壑缓缓流淌而下,林间草地已覆着绿意,枝头绿芽渐渐萌发,灵巧的小鹿自丛林深处矫健地踱步而出……处出现露出寒冬过后的暖人景色。   楚留香眼中再一次闪现出赞叹,他看着无花,皎白的月光悄悄地织出一件薄透的纱衣轻柔地披在无花身上,调皮地抚弄着无花拨动琴弦的手指。无花眼睛轻轻的闭着,但任谁都能从他嘴角的轻松看出他此刻的心情极佳……   一曲终了,无花睁开双眼,站起身来面带笑意朝楚留香走去。楚留香定定地看着无花,仿佛时间在此刻停驻,世间唯有二人相视……良久,楚留香才回过神来,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五花大师琴技当真高绝,闻弦音竟仿佛可见冰雪初融之象,令人心中充满初生的喜悦。红尘烦恼皆一并抛去,超脱于世,恣意洒脱,妙,当真是妙极!”   无花并未说话,只是淡淡微笑,但二人均知只短短片刻,足以生出相见恨晚之感。惺惺相惜之情,不外如是。   月色如水,二人默契地相视而笑,不约而同地坐在石桌前。“香帅此次花家之行似乎颇有收获啊!不知这玉佛可否借来一观?”无花一边斟茶一边随意相询。“有何不可?”楚留香不甚在意,随手拿出怀中玉佛(天知道他怎么把那么大的东西放在怀里的)。玉佛呈淡淡的翠绿色,佛祖的眉目清晰可见,甚至所刻拈花一笑也颇有佛理。   无花本意在于楚留香闲聊,提起玉佛也是偶然为之,但在见到玉佛后手却猛然一颤,茶水也因此溅出,沾湿了那不染纤尘的衣衫。   楚留香见到了无花的异样,“怎么,大师识得此物?可是故人之物?”   “颇为眼熟,许是故人之物吧,无碍。”无花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恍惚了一下,又勉强朝楚留香勾了勾唇,如是说道,“不过是看着熟悉,故此忆起幼时之事罢了。”   言语之间,无花脑中不禁回忆起童年时小弟性格张扬,总做一些似乎颇为可笑之事,还自以为是地沾沾自喜,一脸得意地来朝自己炫耀,仿佛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我是回忆的分割线------------------------------   “哥哥,我昨天去海边捉螃蟹了?若是母亲知道我做了这件大事,一定会回来看我们的。”南宫灵满脸得色,兴高采烈地向无花说着,一边说一边高兴地手舞足蹈。   “小灵,难道你忘记了吗?父亲曾经跟我们说过,母亲之所以离开我们,就是为了报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所以我们一定要好好练习父亲传给我们的刀法,练好武功,助母亲报仇。等到母亲报仇之后,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好好的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我们就再也不是没娘的孩子了。所以小灵,你不要再做那些没用的事情了,母亲不会因为这些原因就回来的,只有报仇,只有报完仇母亲才会回家。小灵你还是每日好好练剑吧。”   七八岁的男童眉头紧皱,手中握着一把萦绕着煞气的刀,虽然小小年纪,却已显露出傲然风骨,他此时正立在一块巨石上低头不满地看向地上一脸得意的孩童,眼中露出些许责备。这男童便是孩提时的无花。   地上那调皮的男童见状赶紧低下头不敢正视他哥,过了好半天才不安地说道:“哥,你别生气,我现在就去练迎风一刀斩,我以后再也不贪玩了,我一定会好好练习刀法,帮母亲报仇,做一个像哥哥一样的人。”说罢便转身一溜小跑去取了刀回来,一脸正色,开始练刀。   无花看到南宫灵此举,眉头缓缓舒开,站在一旁纠正他的动作,两个孩子间的氛围极为和谐。   ------------------------------------------------------   “哥!”一抹小小的身影被一个身材魁梧,衣衫褴褛,但眉间可见浩然正气的中年男子制住,不住的挣扎,“哥,我不要和你分开,父亲去了,我不要再和你分开,你别让他把我带走,哥,我以后听话,我不淘气,不贪玩,哥,你别不要我,哥,哥,你别走!”   远处同样不大的人儿身体一僵,侧头看了看身旁慈眉善目的和尚,却并不回头,“小灵,这是父亲的安排,你想违背父亲的遗愿吗?好好习武,只要我们听话,总有一天母亲回来找我们的。”   -----------------------------------------   “娘,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找我和哥哥的,我们很听话,我……”虽然只有十三岁,但面前的少年却已脱去稚气,只有笑起来才能看得出少年应有的活泼,南宫灵已非当日懵懂孩童了。   “别叫我娘。”   眼前的女子容貌昳丽,肌肤凝白如玉,吹弹可破,一双眼睛看起来柔波浮动。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宽袖及地长裙,如春光般明媚,她的声音如仙乐般悦耳动听,让人听了通体舒畅,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此时她正眉头轻蹙,似乎满腔幽怨和愁意,让人忍不住轻声安慰。但此时南宫灵却只觉得遍体生寒,甚至瑟瑟发抖,她那最为动听悦耳的声音此时却吐出最恶毒的话语。   “我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你们,要不是你们还有点儿用处,我非得让你们现在就下去陪你们的短命爹,以后不许叫我娘,你们也不是我的儿子。”   南宫灵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扭回头茫然地看着无花,似是在询问原因。   无花面色淡然,几年的修行依然让他周身萦绕着安详,他冲着南宫灵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后看向石观音,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那么女施主今日前来寻我和南宫二人所为何事呢?”   石观音美目漫不经心地扫向无花,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才颇为满意地慵懒地勾了勾唇,那无意中流露出的风情足以让天下的男人疯狂,可惜此时无人欣赏。   “这还不错,也不枉他教导你这么多年。今日前来,是为了让你们清楚,你们以后需要做什么。南宫,你就好好跟着任慈,认真习武,关心帮众,待以后夺得丐帮大权;至于无花,你可莫要浪费了少林寺中那千百卷藏书,我看那庙里也再没人能比得过你去,待到天峰一死,下一任住持非你莫属。这样一来,这江湖中最具影响力的两大门派自然归于我们手中,何愁不能称霸江湖?”   “呵呵,施主说笑了,贫僧不过只是一介僧人,南宫不过是丐帮帮主的养子,是否能成为住持和帮主尚不能定,何来颠覆江湖之力?女施主高看我们了,施主还是请回吧。”   石观音神色一变,眼中盈盈波光便朝南宫灵投去,脚下步步生莲,移步至南宫灵身旁。南宫灵只闻得一阵幽香袭来,心神便是一晃。   “告诉我,你是不是要听我的话,帮我做事,恩?”   南宫灵心神恍惚,只是跟着石观音的声音胡乱点着头。   无花见此,神色陡然一震,眼中利刃直射向石观音,“你做了什么?”   石观音也不在意,只是嫣然一笑,柔媚地答道:“莫要惊慌,不过是我从一种极为美丽的花儿之中提炼出的一些小物什罢了,只要你们乖乖听话,定叫你们知道什么是极乐世界,你觉得如何?”她脚步微转,柔若无骨地朝无花依偎而去。   无花后退一步,右手用僧袍一拂,左手拉过南宫灵,冷然道:“你放心离去吧,我们自当夺得帮主与住持之位,以后再向他用药,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真是狠心,对待我一个弱女子何必如此无情?好吧,以后我有事自会与你联系,你不必寻我。”石观音幽怨的看了无花一眼,飞身离去,长长的裙裾留下一道痕迹。   无花见她离去,这才松了身子,手中紧握的拳头张开,手心可见淡淡的月牙白印,面上露出嘲意:这就是我们的娘吗?   他用手握住南宫灵的脉门,送去一道内劲。南宫灵晃了晃身子,晕了过去。   ---------------------------------------   “哥,爹真的是被养父杀死的吗?我们真的必须杀他吗?”南宫灵剑眉星目,眼中露出不忍。   无花面上不显声色,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   南宫灵朝病床上呼吸已经停止的任慈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嘶哑:“我们走吧。”   无花闭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转身和南宫灵踏出任慈的房间。   -----------------------------------------   南宫灵眼睛死鱼般凸出来,喃喃道:“你说他要害死我……我还是不信……”   楚留香道:“自然是他要害你!否则他明知我绝不会喝下这酒,为何要在酒中下毒他在酒中下了毒,为何不告诉你”   南宫灵似乎全未听到他的话,只是不住喃喃自语道:“我不信……我不信……”   楚留香一把抓住他衣襟,嘶声道:“你为何不相信你难道……”   南宫灵绽裂的嘴角,突然露出一丝惨笑,道:“你可知道他是谁么”   楚留香道:“谁?他是谁?”   南宫灵一字字挣扎道:“这是个秘密,天下没有人知道的秘密,我……我也有个嫡亲的哥哥,‘他’就是我嫡亲的哥哥!”   楚留香整个人都呆了,后退半步,扶着桌子,整个人都似要倒下来,过了半晌,才苦笑道:“难怪你如此信任他,难怪你如此听他的话,但……你的哥哥又是谁你到现在还不肯说出他的名字”   南宫灵张开口,嘴里满是鲜血。即便如此,他最终还是未曾说出那个名字。   无花无力地靠在墙上,从眼中流下两道殷红的血迹,脸色苍白,冷汗涔涔。   “小灵……”   兄弟相见,暗潮涌动   回忆戛然而止,无花此时已经颤抖地握不住茶杯了,茶杯从无花的手中滑落。楚留香眼疾手快,伸出长臂一手捞起茶杯放在桌上,关切地问道:“无花,你这是怎么了?”   无花竭力保持着冷静,却无济于事,他站起身来,“这玉佛可否借贫僧两天?不日便会归还。”   “自是可以的,若真是无花大师故人之物,不若赠与大师,归还故人。”   “那便多谢香帅了,小僧有事,就先行一步,若香帅前来,小僧必当扫榻相迎。”无花匆匆行了一个佛礼,将那玉佛放入怀中,右手抓起斗笠。运起内力,脚下生风,直奔济南曲阜而去。   楚留香看着无花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疑惑顿生:无花大师这是有什么要紧之事,竟是这般着急离去?也不知这玉佛究竟是何人之物。   待到无花奔至丐帮总舵,却近乡情怯,反而不敢入内了。   此时天已微亮,清晨的寒意阵阵袭来,但无花此时却已无闲暇再关注其他了。他死死注视着从那不甚整洁的大门中出来的英挺男子:昨日之事仍历历在目,如今隔世,能再见小灵,有机会珍惜这一段兄弟之情,老天待我不薄啊!   无花当下不再等待,带着如往常般出尘的微笑,信步朝南宫灵走去。   南宫灵耳朵微动,听到了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他停下前往分舵舵主下榻之地的脚步,转过头来。初时眸中略带不解,随后便满是惊喜,大步朝向无花走去。   “无花大师今日怎么有空来我们丐帮之地,怎的也不事先打声招呼,好叫我略进地主之谊呢?”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无花面前,伸手搭在无花肩上,全然没有多年不见的疏离之意。   “阿弥陀佛,昨夜偶遇香帅,见到他从花家所盗之物竟是小僧当年赠与丐帮帮主贺寿之物,以为丐帮有何变故,遂不敢怠慢,连夜至此。”   无花对于南宫灵这番状似无理的做派并无恼意,从怀中取出面色愈加柔和的玉佛。   “不管何事,你也当待天亮出行,何苦连夜来此呢?何况丐帮近日并无大事,这玉佛说起来还是我劝义父转赠给花家老爷的。”   南宫灵这才注意到无花满脸倦色,“走吧,无花大师,我先带你去我的房间休息,等晚上为你接风洗尘之后为你安排下住处再与你详说。”   说罢便拉着无花转向大门,带无花前往房间,眉目中是遮掩不住的喜悦。   无花无奈地摇着头:还是这风风火火的性子。   “好了好了,慢些走,我既已经来了,自是要停留几天的,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那可说不准,无花大师名满天下,请你前去讲经说理的人可不在少数。虽说你平素不爱远行讲经,可说不定哪一天你就去了呢?”   两人言谈间不觉已到房间处,南宫灵将无花带进房间,转身关上房门,回头对无花正色说道:“哥,可是母亲又有什么要我们去做的吗?不然你怎么这么急着来这儿见我?”   “小灵,这次并不是母亲的意思。只是前些日子我大病一场,病愈后颇为想念,恰巧师父也建议我下山修行,我便顺道来看你。”   说着,无花面带狭促……“倒是你,怎么把我送来的玉佛赠了出去,我倒是不知何时丐帮竟落魄到了这个境地?”   南宫灵听到不是石观音之事,松了口气,对于玉佛一事颇为窘迫,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前些时候义父认识了花家的老爷,也不知为什么,竟一见如故,想着赠些物什,日后若有能帮扶之处,也好帮上一把。”   南宫灵给无花整好床铺,取出崭新的被褥,(诶呀,小灵真是模范好弟弟)又接着说道:“可谁知道出来得太匆忙,唯有我身上还随身带着你送的玉佛。本来义父知道是你送的,本不愿赠出,想让我留着做个念想,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定不会在意我将此物赠出,便让义父赠与花家。”   说着颇为好笑地摇了摇头,继续道“可谁知道竟是让楚留香给惦记上了,这倒成了我的罪过。”   “哥,你还是快些休息一会,我去处理帮中事务,待到用餐时再来和你一道,我们许久未见,你可得在我这儿多留几日。”   无花笑着允诺了,“快些去吧,正事要紧。”   看着屋内同幼时两人房间摆设别无二致,无花心中一阵酸涩涌起:还好,一切都不晚。   “叫任慈那老匹夫出来,今天的事儿怎么说也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弟兄们说是不是?”一个身材高大,腰膀肥硕之人一脚踏在丐帮总舵大门前的石狮上,冲着身后跟着的一众人等大声吆喝着。   “是!”几百人众声音震天,各自举起手中武器大声吵闹着:“把任慈叫出来!叫出来!”   无花在朦胧中听到一阵叫嚣声,甚为嚣张。无奈地坐起身来揉了揉泛着痛意的太阳穴,打起精神,整了整衣袖,推开房门朝外走去。   “阿弥陀佛,小僧无花,乃是少林寺僧人,近日受邀来此,不知各位今日可否给小僧行个方便,且先行回去,一切待少帮主回来后再作定夺,也免得大动干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色僧袍,头戴斗笠之人站在屋檐之上。   “无花?你算哪根葱,敢管我们海沙帮的事?连脸都遮着,恐怕是不敢见人吧?啊?哈哈哈!”一个身体瘦弱,身材却十分修长之人,志得意满,一脸挑衅之人出言嘲讽。   身旁的同伴在口中叨念了两声无花之名,心下一惊,连忙拽了拽他,“你疯了?怎么敢这样嘲笑无花大师?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少林寺住持天峰大师门下高足,天下‘七绝’!”   出口嘲讽之人闻言,心下惧意顿生,只小声说了句什么,不敢再出言不逊。   无花并不气恼,向这些人行了一个佛礼,淡笑道:“施主说的是,是小僧对各位不敬了。”说罢伸手摘下斗笠,“还望各位先行归去,相信无论何事,丐帮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众人之中一片安静,鸦雀无声,都痴痴望着无花。(艾玛,这和尚长得怎么和天仙似的,口水ing……)无花仍旧淡然笑着,但熟悉之人必然明白此时他已动怒。   重新将斗笠戴上,无花向众人再次行一个佛礼,“小僧言尽于此,望各位离去。”声音中用上一丝内力,众人只觉得耳边如钟声在耳边响彻,立时清醒过来,看向无花的视线也带上了敬畏,不敢再过多言语,赶忙匆匆离去了。   领头之人临行前还不忘撂下一句狠话:“就算是给少林寺一个面子,让任慈想好怎么交代,让他给老子等着。”(也许这就是他能当上领头人的原因)   兄弟定计,杀意骤起   “小灵,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今日见到海沙帮的人聚众来此闹事,嚷嚷着要什么交代,这是为何?”南宫灵深夜从分舵回来就看到了无花仍在厅中等候。   “这帮家伙又来找事了?哥,你放心吧,不过是几个小角色,翻不起什么大浪,我能处理好的。”南宫灵闻言面带不屑,似是对海沙帮一干人等嗤之以鼻。   “好吧,既然你说能处理好,那我也就不再多问了。”无花见南宫灵不愿多言,遂不再多问。   “我这次前来,一是许久未见,想来看看你;二是想提醒你一些事。”   无花指了指身侧的椅子,示意南宫灵坐下。   “我知道你总觉得母亲是爱我们的,但是我希望你清楚,母亲其人并不可信,他对你说的不可全信。”   无花见南宫灵微微低下头,知道他不喜欢听自己这样说。   “我知道你不爱听我说母亲的坏话,但是你一定要记住我跟你说过的每一个字。”   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无花才又接着说道:“你可还记得母亲第一次来找我?你知道我为何会答应她吗?”   南宫灵见无花愿意提起多年来不愿谈及之事,也甚为好奇,遂抬起头看着无花,以眼神相询。   “你知道母亲在大漠中所种名为罂粟之花吧?她曾给你用过,好在只用过一次,毒性不大,也只是让你恍惚了片刻而已。”   无花缓缓走至窗前,推开窗户,颇为怅惘地看着院中的一地月光。   “我当时确实还对她抱有希望,以为无论如何她都是我们的母亲。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明白了,她的心中恐怕只有权力,恐怕只有她自己吧!”   说至此处,无花面露嘲意,不知是嘲讽当年自己太过天真,还是嘲讽石观音真真是铁石心肠。   无花转过头,看了看南宫灵。   “她对你用药一事,你不可能全无所觉,不必欺骗自己了。再这样顺从下去,你迟早会死在她手里。”   说着不禁又想到了前世南宫灵正是被自己残忍地害死,面色一白,眸中充斥着痛苦和绝望。   南宫灵低下头,无比的希望自己能出言反驳,但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   是啊,他都知道,可是却一直欺骗自己,对自己说母亲是爱他们的,哥哥不也是一直欺骗自己吗?   抬起头看着哥哥苍白的脸色,难道母亲对哥哥做了什么,才让哥哥不愿意继续欺骗自己了吗?   思及此处,南宫灵“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椅子翻在地上也不去在意,赶忙过去扶住无花,焦急地说道:“是不是‘她’也对你下药了?你怎么样?我这就去找她要解药。”   说着便摸了摸袖中的两柄短剑,杀意腾腾地朝外走去。   无花见此,半是欣慰半是无奈,“坐下!好好改改你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我说什么了吗?她哪里能给我下药,她还得靠着我夺得那少林寺的住持之位呢!一个身染药瘾之人可是很容易被看出端倪的!”   南宫灵闻言停下脚步,看向无花再次确认,见无花郑重的点了头这才放心,坐了下来。   “既然如此,你想怎么办?”   无花见南宫灵这么说,心下一阵轻松,脸上笑意顿生,坐在南宫灵身旁。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侠过留香。”南宫灵接上后一句,“怎么,哥你也认识楚留香?”   无花笑着点点头,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弟弟。   “哥,不瞒你说,我也认识他。这个人物当真不错,为人仗义,性情爽朗。”   “恐怕更重要的是你总算找到一个跟你一起胡闹的人了吧?”无花出声道。   “哈哈,哥你怎么知道?有一次我与他痛饮了三天三夜,然后一起下海捉海龟。我从未与人相交得如此畅快。不过可惜我已经有大半年未见到他了,没想到你也与他相识。不过你提他做什么?”   南宫灵面露疑色,不解的问道。   “你也说他为人仗义,若是他知道你多年受制于‘她’,他岂能坐视不管?到时候我们请他助我们一臂之力,彻底除去这个祸患。”   说到此处,无花悲天悯人的眼眸中也不禁拢起一丝杀意,“此后海阔任鱼跃,你也有了待你不错的义父,我也可常伴青灯古佛,陪伴师父左右,岂不是很好?”   南宫灵听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你……你是想……?”说着用手比了一个“杀”的动作。   无花缓慢而坚定的点头。   “哥,我们非要这么做吗?那毕竟是我们的母亲,不如我们诈死脱身,从此再不涉足江湖。你也别再做什么和尚,为我娶个嫂嫂过门,我们共享天伦岂不快哉?”   无花酸涩地低声道:“你觉得我们还有退路吗?以‘她’的野心,即使没有我们的帮助,她也会另想办法一统江湖,以‘她’的心计和手段,这不无可能。到时候,即便退出江湖,却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又能退到哪里去呢?”   南宫灵闻言也是一怔,最终下定决心,“哥,我听你的!”   无花心中一片苍凉,拍了拍南宫灵的肩,“好。”   --------------   济南湖畔飘荡着一艘精致的小船。这是艘精巧的三桅船,洁白的帆,狭长的船身,坚实而光润的木质,给人一种安定、迅速,而华丽的感觉。   这是初夏,阳光灿烂海水湛蓝,海鸥轻巧的自船桅间滑过。(原著)一个古铜色肌肤,上身只着里衣的男子懒洋洋地趴在甲板上,闭着眼睛,享受着这大好的阳光。   一个身穿鲜艳红色宽松衣服的美丽少女自船舱中走出,她赤着足,露出纤秀的双足,踮着脚走向甲板上的男子。   “李红、袖姑娘,你什么时候变得跟甜儿一样调皮了?”甲板上的男子翻了个身,伸手遮住刺眼的阳光,睁开眼睛无奈的说道。   红衣少女咯咯的娇笑,坐在楚留香身边,“你怎么还是没认错呢?”   楚留香坐起身来,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天机不可泄露。”   另一个姑娘那娇俏可爱的声音自船舱中传来:“你们两个还唔过来,唔想吃饭啦?”南方特有的方言在她说来别有一番滋味。   楚留香站起身来,拉起李红、袖,将她推向船舱,“还不快去厨房帮甜儿端饭菜?难道真要饿死你楚大哥不成?”   李红、袖嘟囔道:“才不要去端饭菜,我看饿死你才省心,免得你总是到处乱跑,处处留情。”虽然如是说着,脚下朝向厨房的脚步却并未停下。   “红、袖,你快莫再嘴硬了,还是快去端了饭菜来给楚大哥,昨日自楚大哥回来之后就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至今水米未沾,再这样下去,恐要饿坏了身子。”   说话的少女笑意盈盈的站在船头,一身天蓝色的冰蚕长袍,一头黑丝精致的盘在头顶,戴了带有一支紫色流苏的发钗,恍若神仙妃子。   她满面笑意,神色温柔,眼中的暖意叫人沉溺其中。   吴侬软语,说着关心的话语。   “还是蓉蓉关心我,唉,以后若是没有你,我可该怎么办才好啊。”楚留香皱着眉,状似烦恼的样子,眼中却是满满的笑意。   “我怎么会离开楚大哥呢?无论楚大哥去哪里,我总是会在船上等着楚大哥的。”美丽的少女娇嗔的说道。   “楚大哥,你不是你偷那花家的玉佛了吗?赶紧拿出来让我看看,我可听说这画家的玉佛玉质极好,且雕刻的面容安详,颇具佛意呢!”   出声的少女左右手各端一碟精致的饭菜,两条麻花辫乖巧的垂在胸前,一双淡褐色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一派娇憨。   “玉佛啊!”楚留香上前去接过饭菜,神色尴尬,不知如何应对烂漫少女的请求。   “你该不会失手了吧?啧啧啧,这天下竟有大名鼎鼎的盗帅都偷不到的东西?”宋甜儿甩了甩麻花辫,一双大眼睛里全是惊奇。   “宋大小姐,我也是人,自然有失手的时候。不过这玉佛却并不是失手所致,乃是赠与他人。不过待我以后见到他,邀他前来,你就自然能看到玉佛了。”楚留香将饭菜摆到事先放好的红木桌上。   “不知道是多么美动人的女子,才能让我们楚香帅把刚偷到手的东西就献宝似的送给她了?还邀请她来船上,蓉蓉姐,你也不管管他,看起来我们又要多个姐妹了!”   李红、袖嘟着嘴,说着抱怨的话,但其实神色中并无多少心伤。反倒是苏蓉蓉,在听到楚留香言语之时,虽脸色不变,眼中却全是幽怨。   “天下哪有人能管得住多情浪子楚留香处处留情呢?不过我倒也对这能得楚大哥青眼的女子颇为好奇,不知是哪位侠女了?”(噗,把我们家无花当成妹子了,哈哈)   楚留香正端起酒杯饮酒,听闻此言忍不住一呛,咳嗽了两声,大笑道:“哈哈哈,女子!这话若是叫他听到,不知他是何反应了。你们怎会认为他是女子呢?你们把楚大哥想成什么人了!”   “当然是见色忘友的好色之徒!”宋甜儿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迅速接上这句话,赶紧躲在苏蓉蓉背后,还伸出头向楚留香吐了吐舌头。   “宋甜儿!好啊,你都是个大姑娘了,还整日调皮捣蛋没个正形不说,现在还敢编排起你楚大哥来了!”楚留香佯怒道。   “快莫要打闹了,还是听楚大哥说这玉佛之事吧!”   苏蓉蓉轻轻地将宋甜儿从背后拉出来,伸手点了点她的脑门,无奈的笑笑。   “你啊,就喜欢调皮,哪次楚大哥一有什么事,你不是第一个着急的人?”(突然不太喜欢苏蓉蓉了,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   湖中救人,花家灭门   见三个女子都对这所谓的“女子”很是好奇,楚留香坐在椅子上,缓缓开口道:“说起这个人啊,你们一定听过,他在江湖上的名望不亚于我,这名声嘛……”   说着他摸了摸鼻子,对于自己的“偷名”也颇为尴尬,“自然比你们楚大哥好上太多了。”   “那他到底是谁啊,楚大哥你别卖关子了,快点儿说嘛,不然我以后再也不给你做饭了!”宋甜儿见楚留香说话不紧不慢的样子,心里痒痒的,跺着脚不满的说道。   “好甜儿,你别恼,楚大哥现在就告诉你。江湖中你最想见的人是谁?当今天下,谁的琴弹得最好?谁的画画的最好?谁的诗作的令人销魂?谁的菜烧得妙绝天下?”   楚留香话未说完,李红、袖已拍手道:“我知道了,你说的是那妙僧无花。”(参见原著)   宋甜儿疑惑道:“你当真见到他了?是否真有江湖上说的那般好?”   苏蓉蓉温柔笑道:“我听说此人乃是佛门中的名士,不但诗、词、书、画,样样绝妙,而且武功亦算是高手。”   楚留香道:“岂止是高手,简直可以说是少林弟子中的第一高才……”言谈间又仿佛看到那夜不起微波的茶水。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把他叫来给我们看看,我们可都想看看这佛门名士哩!”宋甜儿用手抚、弄着两条麻花辫,不满地说。   “我倒是想来着,可是人家还不等我说呢,就自己央了我那玉佛,使了轻功,急着走了。”楚留香提起此事也是一脸郁闷,“待以后,我定是要上那莆田南少林一趟,与无花抵足而眠。”   “咯咯咯。”宋甜儿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和无花大师抵足而眠做什么去,你听得懂无花大师的佛理吗?”   楚留香摸着鼻子,脸上俱是向往,“我虽听不懂佛理,可却是能尝得了饭菜的。我不和他谈经论法,我去尝一尝无花的斋菜,品一品他酿的美酒,再与他手谈两局,听他奏乐,岂不快哉?”   “你就知道无花大师定会与你如此相交?”李红、袖倚在一旁的栏杆上,斜看着楚留香道,“我可从未听闻无花大师除了为天峰大师洗手作羹汤外再给他人作何斋菜了!”   楚留香想起那晚无花眼中柔和的笑意,不无得意地说道:“别人恐怕是不行的,至于我嘛,只要不太过分,无花他恐怕是不会拒绝我的。”   “哦?那又为何?据我所知,楚大哥你以前并未与无花大师有何交集。”□□荣挽着李红、袖,脸上一派轻松。   楚留香摇摇头,“我亦不知,但无花待我确实态度十分亲近自然,与旁人不同。”随后又颇有几分自得道,“莫非是对我早有耳闻,心下钦佩?”(咳咳,你想太多了)   苏蓉蓉见状,无奈笑道:“楚大哥,你就不要再寻我们开心了,恐怕无花大师对你也没什么不同之处,是你自己多想了。多年来你自己会错意的次数还少吗?”   楚留香见苏蓉蓉如此说道,心中也颇为尴尬,赶紧讨饶,“蓉蓉,前事快莫要再提了,再提楚大哥可是要恼了。”   “哈哈,蓉蓉,你还是不要再说了,那次楚大哥以为那位青、楼的姑娘是邀他一、度、春、宵,结果吓得跳窗逃走这件这么久以前的事已经被我们取笑了这么多年,你就放过他吧。”   李红、袖在一旁听到苏蓉蓉提起楚留香少年时第一次到青楼去偷盗夜明珠时闹下的笑话也是颇为好笑,在一旁笑得捂住了嘴,眼睛眯成了月牙。(咳咳,即使是楚留香,小时候第一次去青楼应付女人也是会无措的嘛)   苏蓉蓉见楚留香确实一脸尴尬,(他是装的~)便住了嘴,帮着宋甜儿一同准备碗筷了。   “楚大哥,你看那是什么?”李红、袖指着远处江中漂浮的物体,“看起来……是个人?”   不待李红、袖说完话,楚留香早已踏水而去,一把揪住江中孩童的衣领提了起来,带回船上。   只见这个孩童穿着绣着青竹的外衫,腰上挂着翡翠玉环。脸色发青,唇色发紫,背上一道剑痕,伤口狰狞,翻起白肉,身上还有几处划痕,显得异常凄楚。   楚留香探了探孩童的鼻息,“蓉蓉,救人。”   苏蓉蓉也不顾这个孩童身上的泥泞,赶紧将他抱起,带入船内。   宋甜儿已备好热水,苏蓉蓉将孩童放入浴桶中,取出腰间银针,往孩童穴上扎去。   孩童突然脸上泛起痛苦,不住在水中挣扎,楚留香在一旁制住孩童的动作……随着苏蓉蓉的动作,孩童渐渐平静了下来。   “楚大哥,你说是谁这么狠的心肠?竟将小小年纪的孩子折磨成这个样子。”宋甜儿在一旁出口询问,脸上满是同情之色。   “我也不知。”   楚留香面色凝重,“这孩子正是花家小少爷花平,我昨夜去花家盗那玉佛时还曾见过,极为活泼可爱,谁知过了不到一天竟然至此境地。恐怕花家此时也情况不妙啊!”   说起此事,楚留香也很是担忧。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花家看看情况。”楚留香说着,便动手穿好衣衫,朝船外走去。“你们几个好好照看这孩子,待他醒了之后给他做些吃食,询问他的遭遇,我去去就回。”   “放心吧,楚大哥,我们一定会照顾好这孩子的,你自己小心。”李红、袖一边给苏蓉蓉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一边向楚留香说道。   楚留香来到花家,只见花家大门紧闭,一派寂静。他转到后巷,纵身一跃进了花家。   只见花家具是死状凄惨的尸体,楚留香闭目长叹了一口气,不忍再看,朝花园走去。   园中原本娇、艳欲滴的花儿此时节萎靡不振,只剩下零星的几片沾了血迹的花瓣。   楚留香动手将花家家仆全数草草安葬在此处后,在花家找寻犯下这等惨案的凶徒留下的线索,奈何凶手武功极高,甚至在这花园松软的泥土之上看不到任何行动过的痕迹。   楚留香再次细细排查了一遍,除了屋中凌乱的衣柜和木箱外,仍是什么发现也没有,只好离去。   回到船上,孩子已经醒了,呆呆的半坐在床上,小脸一片苍白,紧抿着唇,任凭屋内三个温柔的女子如何诱、哄也不肯张开口喝她们手中的汤药。   楚留香知道这孩子经历此番变故,心中正是脆弱之时,此刻恐怕已经将自己与外界隔绝。   “罢了,让他自己待一会儿吧!”   “楚大哥,你回来了!情况怎么样?”苏蓉蓉听到楚留香出声,关切地问道。   楚留香沉重的摇了摇头,“无一人生还。”   “你是说,不仅爷爷奶奶去了,连阿大阿二他们也都死了?”不待苏蓉蓉接话,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   床榻上的孩子用手撑着自己孱弱的身躯挣扎着想要翻身下床,却因为太过虚弱而不慎跌下,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原本应当稚嫩的声音此时也因为长时间滴水未沾而喑哑不堪。   众人无暇在意他的声音,只觉得心都揪起来了。   楚留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接住了他,这才没让他伤上加伤。将他小心地放回床上,伸手夜了掖被子,楚留香才不顾周围三位女子谴责的目光,将事情据实以告。   “是,一个活口都没有,你是唯一幸存的一个。”   “怎么可能,阿大阿二他们武功那么高,怎么会护不住爷爷奶奶不说,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你一定是在骗我,我不信!”   花平的反应并没有向他的年纪一般,听到这话,他并未落泪,也并未大吼大叫,只是脸色更加苍白,手指猛的攥紧身下的薄被,极力遏制住自己的情绪低声的喃语。   可是这样的孩子,却更令人心疼。   “你应当知道,我并未骗你,若你不信,等你伤好之后,我可以带你回去看看。”楚留香出人意料的冷酷,无情的戳穿了他心里微薄的希望。   “楚大哥!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宋甜儿挣开红、袖拉住她的手,极为气愤的向楚留香迈了一步,“他还是个孩子!”   “从这件事发生起,他就没资格再做一个孩子了。”   楚留香此时心中虽也满是不忍,却明白照现在这孩子的性子来看,今后恐怕再也无法真正轻松起来了。现在只能给他一个报仇的目标,否则这孩子怕是无心再活在这世上了。   “你可以选择不喝药,我不会管你。但是你得记住,你们花家上上下下几十口的人命债,只能等着你去讨了。你是要在我这船舱里咽气,还是要好好养伤,等伤好之后去祭拜亲人,为家族复仇?”   楚留香话说得很难听,却出奇的有用。   男孩虽然不说话,却将颤抖的手伸向床边凳子上的药碗。   楚留香见状,伸出手拿起碗,坐在床边,将已微凉的药汁舀起送至男孩的嘴边。   “想报仇,就好好养伤吧。”   男孩定定的看了楚留香片刻,张开口将药含入口中,似是感觉不到苦意,就这么一勺勺的抿着喝完了药。   李红、袖赶紧递上去腌好的话梅,男孩却摇摇头,“不必了,这苦,我迟早有一天会还给那个人,要他血债血偿。”   说完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片刻后又闭上眼睛,缓缓躺下。(好心疼,嘤嘤嘤,我绝对会是亲妈的)   万剑之急,塞北前行   “陆兄,多日未见,近来可好啊?”繁华的街道上,一个笑容温润,风度翩翩的公子停下略带匆忙地脚步,朝着路边茶摊坐着的一个身穿圆领紫服,腰带差刀的衙役熟稔道。   那陆姓衙役放下唇边的茶碗,往旁边挪了挪,示意那位公子坐下,那公子也不在意在路边停歇有失身份,从容入坐。   “唉,我倒是很好,可惜那大善人花老爷却是不好了。”衙役摇摇头,微微叹息道,“前几日朝廷上派了公文,调我前去协助调查花家灭门惨案。”   “什么?灭门?”公子哥很是讶异,“怎么会?花家虽然家底殷厚,但却并非为富不仁之家,平素对于贫寒百姓也多有照顾,从不与人结怨,怎么会发生灭门惨案?”   “谁说不是呢!”那衙役抖了抖衣服,站起身来,“花家中从主到仆均是心善之人,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只有花家的小少爷下落不明,却生死未明,怕是也惨遭不测了。”   说着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真是苍天不公。不知是哪个心思歹毒之人,竟对他们下此毒手,我定要尽早破案,替花家报仇雪恨。纳兰贤弟,那我便先走一步了。”   “这是自然,陆兄你定要替花家上上下下的人命讨一个公道。”翩翩公子也站起身来,颇具豪气地抱拳,同他告别。   衙役牵过一旁的骏马,前去调查,那位公子目送他离去,正欲转身离开茶摊,驼背的老妪却伸手将他拦下,“公子,刚刚的差爷还没付茶钱呢。”   俊秀的脸上满是郁闷,那位公子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将茶钱付清,嘴里喃喃道,“又被陆铭的一脸正气给骗了,次次都上当,纳兰覃,你也够不长脑子的了。”虽然嘴里懊恼着,但是却听得出声音里没有丝毫不悦。   而后继续刚才的脚步,匆匆的向丐帮走去。   “南宫兄,任老帮主可在?”带着急切的声音在丐帮总舵响起,定睛一看,竟是刚刚茶摊的那位公子。   “义父并不在这里。”南宫灵回答道,对纳兰覃此次的来意很是疑惑,“纳兰兄,你为何如此匆忙?你们万剑山庄距离这里万里之遥,究竟是什么要紧的大事,竟然还让你亲自跑一趟?”   “唉,此事说来话长。”纳兰覃叹了口气,说道,“南宫兄可听说过我妹妹纳兰馨?”   “自是听过的,江湖中谁人不知万剑山庄赤练仙子纳兰馨?”说着南宫灵朝纳兰覃伸出手,颇为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   “说来也奇怪,你们万剑山庄中人无不谦谨知礼,怎么就培养出这么一个……”南宫灵停顿了片刻,斟酌了斟酌,才颇为艰难地吐出接下来的话语,“怎么就培养出这么一个活泼灵动、不拘小节之人呢?   纳兰覃苦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南宫兄不必如此,我还能不知道我那妹妹究竟是什么性子吗?刁蛮任性、目中无人,整日里仗着家中在江湖中还算小有名望到处惹是生非,我都不知道给她收拾了多少次烂摊子。”   说着揉了揉眉心,显然说起他这位妹妹,自己也很是头痛,“还自诩为什么赤练仙子,也就是江湖中人们大都不愿拂了万剑山庄的面子,当她是个不懂事的丫头,不曾跟她计较罢了。”   南宫灵见了纳兰覃这幅样子,不禁哈哈一笑,道:“纳兰兄何必如此,你这妹妹虽然娇蛮了些,但总归心地还是不错的,我可从没听说过她仗着万剑山庄的势力就随意欺侮别人!有个妹妹疼宠,你就知足吧!”   “南宫兄你是没有兄弟姐妹,你可不知道兄弟姐妹多了也是很麻烦的。”   南宫灵听着纳兰覃这样说着,只是笑笑,心中却想着:我那谪仙似得哥哥可比你这刁蛮的妹妹好多了。   “唉,不说这些了,我这次来,正是为了我这妹妹。”   “发生了什么?”南宫灵问道。   “馨儿中毒了,是丐帮失传已久的醉红颜。”纳兰覃正了脸色,言简意赅的说道。(纳兰覃,你妹妹都中毒了,你还有心思和你的好基友聊天,你们绝壁是真爱啊)   “你妹妹竟然中了醉红颜?”南宫灵诧异的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的问道,“怎么会呢?你妹妹虽然任性了些,可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怎么会有人给她下这么阴狠的毒呢?更何况这种毒是我们丐帮失传已久的毒【药,连我义父都不知道这毒【药的配方。”   微微思索,南宫灵继续说道:“不过义父曾经跟我说过,知道醉红颜的最后一任帮主是被同门师弟残害的,此后他师弟就从此杳无音讯,大家猜测他已经身陨,如此看来,莫不是他有其他传人?”   南宫灵说着,抬起头看了看纳兰覃:“你可知你妹妹的毒是怎么中的?”   纳兰覃点点头,说:“馨儿回来之后跟我们说过,她在江南遇到一个戴着青铜面具,身材矮小,声音嘶哑之人,据馨儿回忆,他的声音不像是天生难听,倒极像是中毒后没能及时解毒才变成这样的。”   纳兰覃表情满是怜惜,“馨儿她平时被我们娇惯着,也从没吃过什么苦,这次中了醉红颜,身形都憔悴了许多,整日里常卧病榻,这幅摸样倒叫我怀念替她解决麻烦的日子了。”   定了定心神,纳兰覃目露恳切,对南宫灵道:“南宫兄,这醉红颜原本是丐帮之物,即使失传,   想必关于它的解毒之法也总归是有所了解的。我这次来就是想恳请任帮主帮忙寻找解毒之法。”   “纳兰兄,这件事义父必定会应允的,现在当务之急是延缓醉红颜的毒发,不知令妹已经发作几次了?”南宫灵听到正事,早已收起了漫不经心,满脸郑重。   “如此便多谢了,馨儿已经毒发三次,每次看着她被黑血浸透的身子我都忍不住心中发寒。南宫兄,此事就拜托贵帮了,馨儿的毒只剩下一个半月的时间了。”   纳兰覃站起身朝着南宫灵抱拳,准备离去,“南宫兄,万剑山庄弟子传来消息,说前几日在塞北曾见到行踪飘忽的神医古仁心,我便不在此地多留了,这醉红颜解毒之法一事就交给贵帮,我即刻动身去漠北找人,希望能请他给馨儿想想应对之法,这便告辞了。”   南宫灵在心中纠结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觉得救人要紧,不情不愿地出声对纳兰覃说:“纳兰兄稍等,听说古神医性格古怪,救人随性,只怕纳兰兄请不到他啊!”   纳兰覃苦笑着答道:“我何尝不知呢?但总归是要去试试的,只要能救馨儿,不管他提什么要求,我们万剑山庄都会尽力满足。”   “纳兰兄,我虽拿古神医没有办法,可是我却知道一人,只要他跟你一起去,古神医一定会答应你的。”南宫灵面上虽是不显,心中却充满了得意之情。   (捂脸,小弟泥垢了,兄控成这样你哥造吗?)   “当真?”纳兰覃满脸急切,君子之风荡然无存,“不知此人是谁?现在哪里?我现在就去寻他。”   南宫灵摇摇头,“那倒不必,此人现在就在后院泡茶,我带纳兰兄前去就是。”   说罢转身向后院走去,纳兰覃连忙跟上。   时至黄昏,晕黄的阳光将她浅浅的余晖洒在无花身上,衬得他俊秀的脸庞更加柔和。此时他正站在院里的梧桐树下,手上动作行云流水,冲着茶水,带着诗意的美好。   不必南宫灵多说,纳兰覃自己也不忍出声打扰,只静静地享受此刻的安宁。   最后一滴茶也不慌不忙地跳进了茶杯中,无花端了茶,向南宫灵二人走去。南宫灵接过茶杯,将其中一杯递给纳兰覃,随后将茶水饮下,   “无花大师泡茶的功夫可是更好了。”南宫灵用袖子抹了抹嘴,“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万剑山庄一个忙。”   说着指了指旁边喝了一口茶就目露期盼的纳兰覃,“这是万剑山庄的二公子纳兰覃。”   纳兰覃看着无花向自己行佛礼,忙不伦不类的也回了个佛礼,随后急匆匆将事情原委道出,向无花说明来意。   无花虽然心下疑惑为何前世从未听说此事,(很多事情都和前世不一样啦,尤其是你的好知音,嘎嘎嘎)但却明白事态紧急,朝纳兰覃安慰的一笑。   “纳兰施主请放心,令妹吉人自有天相,必能化险为夷。贫僧即刻就随你动身,前去请古神医为令妹医治。”   “那就多谢无花大师了。”   “无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南宫施主,看来只能下次再为你弹琴了。”无花装模做样的对南宫灵报以歉意。   南宫灵心中虽然不舍哥哥这么快离开,但也只能故作大度,“听琴什么时候都可以,这人命却是等不得的,听琴之事便留至下次。”   “理应如此。”无花含笑而语。   “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动身前往塞北吧。”说罢两人向向南宫灵微微颔首示意,一同离去了。   塞北途中,此间客栈   “楚大哥。”身穿蓝色长袍的少女面色难看,“花平伤势过重,只凭我的治疗,恐怕即使以后痊愈,他破碎的经脉也已难以恢复。”   “竟然伤得如此严重?”楚留香显然对于花平的伤势并不了解。   “既然如此,我便带他去拜访古神医,请古神医替他治伤吧,想必古神医定能将他的暗伤治好。”   “恩,楚大哥,你须要尽快找到古神医替他治疗,否则待到伤完全痊愈之后,再治疗经脉,就必须将经脉再次震碎,承受极大的痛苦。”   苏蓉蓉对花平的伤势也很是关心,出声提醒楚留香道。   楚留香做好决定,站起身来吩咐蓉蓉准备行装,以免在途中花平的伤势愈加严重。   苏蓉蓉出声应下,就转身离去了。   楚留香重新坐在桌前,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来抿了一口,将茶放下。   在脑海中思索着花家灭门一事,眼睛微眯,不时闪露着睿智的光芒。   花家一向与人交好,不与他人结怨,到底是什么才能让那贼人不惜杀死这么多条人命都想要得到的呢?   想到那日花家屋内凌乱的场景,楚留香确定那人必然是在寻找些什么,可到底是什么呢?   楚留香想不出,明白再想下去也是枉然,于是想着起身去问问花平情况。   楚留香来到花平屋内,看到花平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听到花平凌乱的呼吸声,他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既然睡不着,就跟我说说,你们家有什么东西让人惦记的?”   “我们家能有什么东西让人惦记?这你最清楚不是吗?”花平缓缓坐起身来,声音虽然嘶哑,却比刚刚获救时好了不少。   他艰难地端起床边的茶杯咽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又接着说道:“来这儿几天,你们虽然没跟我说过你们的身份,但听那位救我的姐姐叫你楚大哥,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楚留香。”   他刚刚经历了丧家之痛,却自醒来起就丝毫没有表露出失去亲人的痛苦,只是从不主动出声,整日坐在屋内发呆,神情冷淡,不像个孩子。   楚留香对于孩子的心理没有半点法子,但能让他多说两句话心里也是高兴的。   他顺着孩子的话接了下去,希望这孩子能再多说两句:“我倒是忘了我自己就是个偷儿。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楚留香的?”   花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却不作声,只是盯着屋里窗户的木头纹路,一遍遍在心里来回刻画。   楚留香讨了个没趣儿,却不在意,自顾自的告诉他接下来的行程:“一会儿我就带你去找古神医。你的伤太严重了,伤及经脉,倘若治疗不当,很可能这辈子都不能习武了。”   听到不能习武,花平有了反应,他收回望着窗户的眼神,看向楚留香,“古神医能治好我的伤,是吗?”   楚留香见这孩子总算又开口说话了,心中高兴,“不知道,但如果说这世上连他都不能治好你的伤,那你的伤就不可能被治好了。”   虽然很希望他多说说话,但楚留香并没有向花平隐瞒,只是坦诚相告。   花平听到这话,心不禁悬了几分,“我们何时出发?”   “待那位救你的姐姐收拾好东西回来之后。”   外面刮起了微风,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圈圈的波纹,湖边的柳树缓缓摇曳。   楚留香怕花平着凉,走至窗前,伸出手想关了窗。   花平出口阻止道:“没关系,不用关窗了。”说着扶着床下地,从屏风上扯了一件对他来说显得有些大的外套披在身上,走到窗前,感受着夏日里的清爽。   “爷爷说,等到这种天气,他就带我去江南的别院里避暑,这时候,那里的荷花开得正好,他就陪我坐在池边看荷花,教我钓鱼……”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可惜,他再也没机会实现他的承诺了。”   楚留香看着身边刚刚到自己腰处的孩子脸上露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落寞,心中对于世事无常也颇为唏嘘。不顾刚才花平的阻止,楚留香伸手将窗户关上,拉过一把椅子,将他按在椅子上坐下。   “一会儿我们便出发去塞北寻古神医,你可以看看那儿一望无际的草原。等你伤好以后,也可以感受一下在大草原上驰骋,尝一尝塞北特有的羊肉。”   花平知道楚留香的好意,勉强的朝他勾了勾唇,露出一个算不上微笑的微笑。   外面看起来颇为寒酸的马车内里竟别有一番天地,柔顺的羊绒毯铺在车内,上面放了一张红橡木的桌子,桌上一套紫砂壶,旁边还放了一尊香炉,安神香的香味从中化作一缕白烟缓缓升起、扩散,渐渐充斥了整辆马车。   “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响起,楚留香一身赶车人粗布短袖的“专业”服装,坐在帘外赶着马车,听到咳嗽声,嘱咐花平自己倒茶润润喉。   经过几日的奔波,花平的身体愈见消弱,心情也渐渐舒缓,与楚留香逐渐熟识了起来。   “楚大哥,还有多久时间到?”   “还有两日。”楚留香一面挥鞭赶着马车,一面答道。   花平倒了杯茶,茶水入口便尝出这是江南新炒的雨前龙井,“这是今年的新茶吧,味甘而香醇,倒是好茶。”   楚留香在帘外想起无花那日所泡之茶,面带笑意,“茶是好茶,可惜我这泡茶的功夫却是不到家,到时可惜了这茶了。”   “你这泡茶的技术在我看来已经很好了,竟然还有更胜你一筹的人吗?”花平显露出孩子的好奇,眼中的冷寂也经过几日楚留香的疏导也散开几分。   “这是当然,我泡茶的技术跟那人想必简直有云泥之别,他泡出的茶,即使茶本身不够好,也能自带禅意。若是用这雨前龙井,想必意蕴更加。”楚留香显然对于无花印象很好,就连提到他心情也不禁愉悦三分。   “那他是谁?”花平被楚留香的话勾起了好奇,对于楚留香卖关子的行为很是不满。   “他的名字你一定听过,他就是天峰大师门下高足,你当知道是谁了吧?”楚留香说起无花,很是得意,就如同自己被天下赞誉一般。(现在就知道和媳妇儿共进退了,有觉悟啊)   “原来是无花大师,怎么,你喝过他泡的茶?据我所知,能喝到他茶的人,当今江湖上除他同门师兄弟外,不超过五个人。”   花平对于楚留香竟然喝过无花所泡的茶很是惊讶,显得不太相信,很显然是近几天对于楚留香不靠谱的性子已经有所了解。   “这是自然。”楚留香用左手摸了摸鼻子,对自己近几日变着法儿引花平说话这件事感到尴尬不已。   “你与无花相交甚好?”花平伸了个懒腰,靠在马车内,眯起眼睛,懒洋洋地问道。   “额……”楚留香再次摸了摸鼻子,“仅仅会面一次,点头之交而已。”   花平在马车内发出了不屑的“嗤”声,“我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总是听阿大阿二说起你,你那日要去我们家盗玉佛时,他们还激动了好一阵子,原来总也有人是不在意与你相交的。”   对于家里的变故,花平放开了不少,这份仇被他深深的放在了心底,从对于以前只字不提到现在的坦然以待,花平的心智已经日渐成熟,那瘦弱的身躯也像秀竹般挺拔向上,从小的培养让他有着温文的气质。   经此一役,花平少年的天真混杂了不易显露的阴暗,形成了他特有的风格。对众事物的漠然丝毫没有减少他存在感。   虽然年纪不大,可那双总是微微上挑,似乎露出嘲讽的凤眸却就足以吸引众人的眼光;遑论他清瘦的脸庞也日渐俊秀。   让人见了都忍不住心中暗叹:长大后必定是个翩翩少年。   楚留香对于无花当日突然离去一事也颇为懊恼,任他想破头皮也想不出无花还有个亲生弟弟,就是为了亲生弟弟将他搁置一旁。   “那日我与无花本相谈甚欢,谁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匆匆离去了,只来得及向我告别,说来这件事也让我很是着恼。”   “果真如此?无花大师一向温和有礼,这种举动必定有他的理由。就是不知道是谁能让一向从容的无花也面露焦急之色了!”花平对于无花的名字早有耳闻,一向倾慕无花的淡然与高洁出尘,当然,他自然是不会知道无花过去曾有的荒诞和血腥。   “就是不知道有什么急事了,若是有事,我也自当助他。”楚留香对于无花的“急事”知之甚少,但却并不妨碍他心中对无花的信任。   无论什么事情,想必他的处理也不会有失偏颇,楚留香心里想道。但是这一观点在他见识过无花对弟弟无条件的宠溺之后就荡然无存了,这是后话,我们暂且不提。   “寒酸”的马车缓缓停在了一座楼前,二层的小楼虽不是金碧辉煌,却也精美雅致。   小楼门口的牌匾上有着“此间客栈”粗浅的名字,似乎还没有普通客栈来的有内涵,但内里却是别有天地。   一层的大厅摆放着几十张桌子,周围的墙壁上有着文人墨客留下的大作,虽然是客栈,但从中嗅到的却是悠悠传来的墨香。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跟在一位瘦弱的孩子身后,低着头,显得异常恭敬,希望这一路上安安稳稳,不招惹什么麻烦。这看上去普通的一主一仆正是花平和楚留香二人。   店小二丝毫没有因为他们的穿着看上去平凡就有所怠慢,仍旧一脸笑容的迎了上来:“二位客官里面请,是吃饭还是住宿?”   花平出身优渥,显然对这样的情形并不生疏,他停下脚步,朝后看了一眼,带着命令的语气道:“阿楚,你去付一下房费。”   朝着花平微微躬了躬身子,“是。”然后对店小二说:“我们住店,两间上房。”   路见不平,出手相助   “素闻无花大师琴音一绝,待到事情完结后可否一听?”儒雅俊秀的男子与头戴斗笠的和尚坐在同一张桌子上饮茶。   男子殷勤,和尚淡然,让人不禁疑惑这和尚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这正是前往塞北的纳兰覃和无花。   “施主说笑了,贫僧琴艺并未有江湖谣传的那般绝妙,若是有人想听,小僧自然也是愿意的。”声音自斗笠中传来,任谁都能听得出其中的诚意;但却没人能看得到斗笠的白纱下,无花的眼中却只有疏离。   “那实在是太好了,无花,我对你的琴音可已经神往已久了。”纳兰覃看不到无花在听到他改变了对自己的称谓时皱眉的动作,显得很是热情。   虽然无花并不喜欢对不太熟悉之人显得过于熟稔,但考虑到弟弟有意帮忙,倒也没什么不满,顺势口中亲近了几分,“纳兰公子放心,贫僧是不会赖账的。”   “呵呵,这是自然,无花你这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真找不到你,我也总是知道少林寺的位置的。”   多日来紧张焦虑的心情在此刻放松,纳兰覃也和无花开起玩笑来,对自己妹妹中毒一事也轻松不少。   “这就对了,纳兰公子,你不必太过担心令妹,再有三日我们便可到达塞北,这天下的毒没有古神医没听过的,他一定有办法,你只需放宽心便可。切莫你妹妹的毒还未解,倒是你先病倒了。”无花伸手给纳兰覃空了的茶杯又添上茶水,言语中是全然的关心。   无花若是想和一个人交好,是没人能拒绝的。想必即便是江湖中大奸大恶之人,若有这么一个十分关心而不在意你的身份的人,心中也不可能毫无波澜的,这也正是无花前世为什么在犯下滔天罪行后却能让人毫不怀疑的原因。   他待人接物的态度太好了,给人的感觉太高洁了,气质太祥和了,以至于人们根本无法将任何不好的事情与他联系起来,那对他是一种亵渎。   也正因为无花平日的形象,即使是楚留香即使在找到线索后也不愿怀疑无花,直到最终确认后,楚留香对无花的感情是复杂的,有愤怒,有不解,更多的却是痛惜。   面对着这样待人真诚的无花,纳兰覃不禁心中对江湖中人对无花高度的赞誉表示认同,不说无花的能力之高,就单凭无花的心性也足以当得起一声“大师”了。   “是,多谢宽慰了,这几日是我太过忧心了。”纳兰覃挥了挥袖子,似是要将周身的焦虑和夏日的炎热一并拂去。   “亲妹中毒,纳兰公子担心也是人之常情。”无花无声的笑了笑,心中却想着若是南宫灵中毒,自己的担心怕是比纳兰覃还要严重。   也就上一世自己竟然不顾兄弟情义,下毒害死了自己的弟弟。还好,还好能重来这么一世,让自己好好弥补自己所欠下的一切。   无花端着茶杯,心中想起前尘自己做下的荒唐事,仍然心有戚戚焉。   抬头看了看,无花放下茶杯,对纳兰覃说道:“走吧,看现在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到前面的镇子歇息一晚为好,否则我们就只能在郊外野宿了。”   纳兰覃点点头,在桌子上放下几个铜板,就欲同无花一起离开,不料两人走至门口时,一个穿着麻衣,绑着白色头绳,神色凄楚的女子摔倒在他们身边。   “够了,我爹爹欠你们的债都已经还清了,他现在尸骨未寒,你们还想怎么样?”女子身形单薄,但她的气质却是温婉中透着坚毅,能看得出曾经应当也是大家闺秀,只是世事无常,如今没落了。   面临着现在被人围观的狼狈境况,她有尴尬,但更多的却是曾为世家女的无畏与大气,气势丝毫不弱。   “还清了?”一个穿着大红色锦袍的男人从客栈旁踱着步子走到女子面前,要说他长得也不错,奈何一双充满了□□眼睛却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猥亵起来。   “当初你爹爹为了给你看病,跟我借了十两银子,我可没说过这是没利息的,现在你却只还了我十两,你跟我说你还清了?”他蛮不讲理的说着,同时那双眼睛上下打量着面前秀美的女子,眼睛一寸寸扫过,用眼神丈量着女子的身材,恨不得把眼珠子直接黏在她身上。   秀美女子脸上染了一层薄红,心中俱是愤怒,她觉得面前的猥琐之徒似乎在用眼睛扒她的衣服一般,给她带来了满满的厌恶。她恨不得上去扇他一个巴掌,但却很明智的并未这样做。   她向后退了一步,压下心中的愤恨,说道:“韩山,我们当初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向你借十两银子,利息的事可是分毫未提,现在我已经把银子还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嘿嘿嘿,明明白白?我韩山说你没还清你就是没还清,你说你还了我银子,我怎么不知道,有谁知道吗?”名为韩山的男子发出得意的笑声,拒不承认女子已经还了银子的事实。   “你……”女子涨红了脸,愤怒之情溢于言表,虽然衣服宽大,可此时女子气愤的紧,也能看到她胸口隐隐的起伏。   韩山盯着女子胸口的起伏,恨不得现在就将手伸进女子的衣衫内揉捏两下,狠狠地吞了一口唾沫,才又把眼睛转到女子的脸上,眼中淫邪之气更盛。   “唐婳,你现在爹爹也已经死了,一个人无依无靠也不好生活,我韩山也是真心喜爱你。不如这样,你只要答应嫁给我,这十两银子就当我的聘礼。不仅如此,我还好好安葬你爹,哦,不,咱爹,怎么样?”   女子听到这里,明白今天韩山恐怕不达目的不罢休,当下也不再压抑自己的怒气,“你做梦,我唐婳就算是今天死在这里,你也别妄想能娶我。”   韩山见唐婳不肯答应,也不再利诱,心中想着,索性今天就抢回去,等她成了自己的人,不行也得行。   想到自己马上就能把眼前这个长相秀美,性格坚韧的女子压在身下好好的欺凌,韩山不再犹豫,当即向身后喊道:“唐婳欠债不还,现在期限到了,给爷把她带回去。”   身后的仆从听了这话,马上上前就想绑了女子离开。   周围围了一圈人,此时却连一个人都没有站出来,只是在人群中发出一声声叹息,看向唐婳的眼神也极为同情。   无花透过斗笠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微微皱眉,手中佛珠一转,将佛珠捏在指间,也不运气,只凭着腕力弹出,饶是如此,也让两个恶仆觉得腿上一麻,跪倒在地,他们亏心事做多了,现在碰到这种情形,心中有着莫大的恐慌。   无花缓缓地走出来,四指并拢,手中绕了一串佛珠,如果有人细数,定能数出这串佛珠少了两粒。   无花虽然心中对此人颇为不喜,但依旧行了个佛礼,“施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钱财乃身外之物,若是为了钱财而枉害人命可就不好了。”   韩山看到两个家仆的状况,心中惊疑不定,拿不准眼前的和尚到底是什么人,再三思量,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惹事,以免惹祸上身。   况且一看这个和尚就是路过此地,等到他走了,自己再将那唐婳带回来。   “大师说的是,是我不好,我这就走,这件事情就一笔勾销,呵呵,大师,你看这样行吗?”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无花嘴边有着一抹嘲意,声音却依旧慈悲。   纳兰覃在一旁看着,心中感叹大师果真是大师,就连这样的人也不愿为难。(并不是)   打发了这个小人,无花转头看向唐婳。   “女施主,你还是尽早离开吧,虽然我们帮了你这次,但那韩山一看就是心胸狭隘之人,他必定不会放过你的。”   唐婳见韩山离开,松了一口气,心中十分感谢这个出手帮她的和尚,见无花跟她说话,她连忙福了福身子。   “小女子唐婳多谢大师,我何尝不想离开此地呢?只是我现在孤身一人,又家中贫寒,寸步难行啊!况且那韩山家中数十家仆,只怕我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跟上来了。”唐婳满面愁容,对于韩山的逼迫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无花心中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这次救人一定会多一个麻烦跟着,但自己又有何惧呢?罢了,想救便救吧。   “既然如此,不如女施主便与我们同行吧,我们正要往塞北赶去,你可以在路上找一处安顿,也好避过这些灾祸。”   唐婳张口就想拒绝,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女子,跟在一个和尚后面这算什么。   纳兰覃看出唐婳的心思,出声道:“你别看他是个僧人,可也算是江湖中人,行事不拘小节,何况你此时的境地确实不乐观,我们一会儿带你去做一套男装,你就跟着我们另寻一处安身立命吧。”   是啊,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不是吗?唐婳不是个优柔之人,当下定了定心,深吸一口气,对无花说:“那小女子就在这里谢过二位了,不知该如何称呼?”   无花见唐婳果决,加上刚才面对宵小之徒也毫无惧色,心中对她有了点欣赏。   张开唇,“小僧无花,这位是纳兰覃。”   考虑到自己僧人的身份,陪着一位姑娘去成衣店总是不好,于是开口道:“就由纳兰覃带姑娘去换身男装吧,小僧在这儿等着二位就是。”   纳兰覃明白无花的顾虑,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对唐婳说:“走吧。”   唐婳此时心中虽有这对未来的不安,但更多的却是期待,她点点头,迈步和纳兰覃往成衣店去。   事起缘由,悉数听闻   “老板,劳烦给这位姑娘寻一件合适的男衣来。”   老板抬头,神情惊讶,但很快这惊讶在看到面前的一锭银子时变成了惊喜,忙不迭地点头,用余光打量了一眼唐婳,随后暧昧地朝纳兰覃笑了笑,取了一套青色的衣衫出来。   唐婳看到老板暧昧的笑容,心中很是尴尬,面上虽然不显,但耳根却是染上了红色,悄悄地瞥了一眼纳兰覃,见纳兰覃波澜不惊,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纳兰覃看到老板的笑容,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却也颇不自然。毕竟以往除身边打小培养出来的丫鬟以及青楼中逢场作戏的妓子之外,从未和其他女性有过什么往来,更别提有什么相处。   “去换上吧。”纳兰覃故作自然,却不知手上捏得变形的扇子将他内心的尴尬暴露无疑。   但唐婳却满心都是羞恼,根本无暇顾及观察纳兰覃的举动。她接过老板手中的衣服,狠狠地瞪了一眼笑得意味深长的老板,将手中的衣物胡乱揉成一团进了后屋。   “公子是外地人?”老板趁着唐婳换衣服的空档,与纳兰覃攀谈起来。   “不错,可是从口音听出?”纳兰覃一边随意环顾,一边问道。   “不不不,”老板连连摇手,小心看了看四周,小声对纳兰覃说道,“是公子您居然敢带着这么貌美的姑娘出来,一看就是外地人,我看您出手不凡,光顾了我们小店,好心提醒您一句。您啊,还是早早带着这位姑娘离开吧,否则这后果可不堪设想。”   “哦?这是为何?”老板的话显然勾起了纳兰覃的兴趣,他转头看着老板,出声询问。   “唉,别提了。”老板显得很是无奈,“还不是我们这里的韩员外。要说这韩员外倒也没什么过分的地方,只是有些小贪财,但也知道在荒年的时候给租了他地的农民减租,可他太惯着儿子!”   说到这里,老板皱着眉摇了摇头,一边整理店里的衣服一边小声道:“他夫人去的早,就留下韩山韩大公子一棵独苗苗,韩员外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不管他儿子犯了多大的事儿,都舍不得让他儿子受一点儿委屈,这不,把儿子养的无法无天,前两天刚逼得一家子家破人亡。”   纳兰覃不禁想起刚刚目光淫邪的猥琐之人,眼里充满厌恶,“他那宝贝儿子到底做了些什么勾当!”   那老板抬头看了看纳兰覃,摇摇头又低了下去:“公子还是别问了,知道的多了对您没有好处,您还是领着您的美妾买了衣服趁早离开是正经,免得徒惹事端。”   显然老板还并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   纳兰覃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唐婳却是从里屋走了出来。只见唐婳身着青色长衫,头发用白色布条高高束了起来,秀眉微弯,而原本温婉的眸子因家中的变故染上一抹悲戚与坚毅,显出几分英气,若非衣衫有些过于合身而显出起伏,竟是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女子。   纳兰覃看了看唐婳,对老板说道:“换一件宽松的来。”   唐婳有些不解,低头仔细看了看身上合身的衣衫,出言问道:“这衣服有哪里不合适吗?”   纳兰覃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握拳放在口下低头轻咳了一声,对唐婳说道:“不太合适,换一件吧。”   唐婳不明所以,但却由于自己被救的“身份”,乖巧地点点头,并未在说些什么。   那店老板却是明白了些什么,眼睛不再去看唐婳,干笑了两声,对纳兰覃说道:“看来公子是听进我的话了,换件宽松的也好,也好。”   心中却是暗暗啐了一声:假正经!   待唐婳换好老板重新拿来的衣服后,纳兰覃却并未急着带唐婳离开,而是出声道:“跟我们说说韩山吧。”   老板假装并未听到,拨弄着算盘,头也不抬的摆摆手。   纳兰覃在心中叹了一声,又拿出一锭白银,在老板眼下晃了晃,随后收了起来。   老板的眼睛跟着银子,看到的就是纳兰覃似笑非笑的眼睛和唐婳略带愤怒的眼神。   他谄媚地笑了笑,疾步走到门口将大门外的牌子翻了一下,将大门掩上,随后走回来,叹了一声气。   “不告诉你们是为你们好,既然你们执意不听,我就跟你们念叨念叨吧,你们可别说出去了啊!”眼神止不住地朝纳兰覃钱袋看去。   纳兰覃将银子抛给老板,老板迅速地接好,将它放进自己的钱袋后喜笑颜开,这才道:“这韩山被韩员外宠坏了,无法无天,这好色的毛病也一天比一天严重。”   “从开始的强占家中婢女,到后来的强买人家里好看的姑娘。上个月,听说原本隔壁镇上的唐员外一家因一些政事而受牵连,家道败落,又无人伸出援手,迁到了我们镇上。”   “谁知道那唐家的老爷子带着唐家姑娘一来就被韩山看见了,从此以后韩山日日想着怎么把唐家姑娘弄到手里。”   “一开始上门去提亲,被唐老爷子打出去之后就开始想着法儿的压动用手里的权利压榨唐家。”   “唐家全靠唐老爷子一个人撑着,这大大小小的事儿一多,唐老爷子身子自然受不住,不久就去了。”   “唐家树倒猢狲散,老爷子一死,剩下的家底儿抢的抢拿的拿,都被弄走了,老爷子的尸首都没人管,就剩下唐家姑娘一个人也无济于事。”   “唐家姑娘被逼的实在没法子,跟韩家借了十两银子。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在一家点心铺子里赚了钱去还,谁知道这利息却是借一还十,你说说,这谁能还得起哦!”   老板的神色里满是惋惜,“可惜那唐家姑娘日日被逼着要债,那韩家少爷估计是逗弄那唐家姑娘上瘾,竟也不急着抢回家去,只是日日上门要债。不过也就这些日子了,韩家少爷眼里的邪火越来越重,怕是忍不了几天了!”   “唉!可惜了那唐家的好姑娘了!”   唐婳越听越气愤,越听越悲苦,忍不住出声道:“那为何没有一个人帮她,哪怕是一点儿也好。”   成衣店老板楞了一下,面上不无愧疚:“说来惭愧,这镇子上凡是有良心的哪一个不想出手拉一把呢,可凡是想在这镇子上接着过日子的,又有哪一个敢帮呢!”   “不说别人,就说那家点心铺子吧。不过是实在看不下去给了那姑娘一个做工的地方,这后来就已经被日日砸店,离开镇子了。”   唐婳脸色铁青,眼中含泪,一看就是想起了当初的事情。听到这里,她忍不住开口问道:“那那家点心铺子的主人,人可还好?”   “姑娘好心眼儿,莫要担心,那家铺子的主人也是已经有了搬迁的打算才敢去帮唐家姑娘的,只不过经了这件事之后,提前了些,有些匆忙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唐婳喃喃道。   纳兰覃怕再待下去唐婳生出什么变故,轻轻拍了拍唐婳的肩,示意她和自己离开。   随后朝那老板点点头:“多谢。”,抬脚离去了。   “无花大师,久等了。”   “并无。”无花仍旧站在那里,似乎连步子都未曾动过,只是闭着眼睛,指尖捻着念珠。帽上垂下的白色薄纱在微风中荡着,看不真切他的眼神,却能感受到那眼神落在身上带来的安定感。   无花并不好奇刚才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拖住了他们的脚步,只是点点头:“那我们走吧。”   纳兰覃抬脚,瞥见唐婳脸上还未收起的愤怒与悲凉,轻声对她说了句:“先走吧,以后的日子还长。”   说完便也不管唐婳是否听懂了自己的意思,跟上了无花的脚步。   唐婳转头看了看镇上远处原属于唐家的房屋,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随后目光坚定地看着无花缥缈的身影,疾步跟去。她在心中告诉自己: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再度会面,抵足而眠   “老板,三间上房。”一个俊秀的男子向客栈老板说着,客栈外的牌匾上赫然写着“此间客栈”。   这男子身后还站了两人,一人身穿白色僧袍,头戴斗笠,颈上带着一串佛珠,腕间同时也绕了一穿腕珠。此时他正用手拨动佛珠,靠近便能听到他口中诵念佛经的声音。   另一人则身穿青色衣衫,脖子修长,眉眼秀丽,大大的眸子里萦绕着哀伤。   这三人正是纳兰覃、无花、唐婳。   “呃……实在不好意思,这位客官,小店的客房已满,只剩一间上房了,您看……”老板放下记账的毛笔,看着纳兰覃,眼神不住朝唐婳看去,显然看出了唐婳的性别。   “这……”纳兰覃显然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转头看向无花。   无花在斗笠下的眼睛睁开,停下了手中拨动佛珠的动作,上前一步:“这位施主,不知你们的柴房可否先租赁给小僧一用?”他的语气很平淡,似乎柴房和客房并无不同   “大师说笑了,哪有让客人住柴房的道理呢,”客栈的老板沉思了片刻,“恩……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就住我的房间吧,我和小二挤一晚也没什么大碍,我的房子再怎么不好,总归比柴房是好上太多了。”   客栈老板看上去是个随性的,哈哈笑了两声,说道:“只是即便这样,房间大抵也是不够的。”   “小僧在寺里是清苦惯了的,这柴房小僧何妨一住?多谢!”无花面容平静,行了个佛礼。   “那……”   “怎好让大师这般清修之人住柴房这等地方呢?”一道浑厚豪放的声音不待客栈老板应下,也不等纳兰覃出声便从楼梯处传来,众人不禁转头望去。   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男子正从楼梯上下来,这声音正是他发出的。   “大师,”这男子下了楼,站在无花身前行了个佛礼,“在下跟随少爷出行,原就保护少爷惯了,是吃惯苦的,本是贴身保护少爷,少爷心善,这才给我也订了房间。大师不嫌弃的话,不若与在下同住可好?”   似是怕被拒绝,这男子又赶忙说:“夜里风大,柴房怕是有些凉,在下在房间中打一地铺便可休息,也不会误了大师的清修,如此可好?”   纳兰覃正要出声说不必麻烦,与自己同住即可时,无花却已经开口了:“多谢,恭敬不如从命。纳兰公子,你与唐施主早些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大师,这边走。”那男子见无花已安排好,便引了无花上楼歇息,并未看到无花唇边的笑意。   客栈老板见事情安顿,便又乐呵呵的去清算账本了。   那男子将无花引进房间,将房门关好,伸手倒了两杯茶,“敢问大师法号?”   “小僧无花”无花脸上笑意更浓,声音却是不显,“不知施主……”   “原来是无花大师,久仰久仰”那男子嘴里念着久仰,脸上却显出几分未曾听过其名的尴尬,“大师唤在下阿楚就好。”   “这阿楚……小僧却是不敢喊的”无花伸手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布满揶揄笑意的脸,“试问谁敢喊侠盗楚留香楚香帅为阿楚呢?你说是吗,楚香帅?”   楚留香见无花道破自己的身份,便也不再伪装,将微微弯着的身子直了直,声音也恢复了原有的温暖,颇有几分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在桌边坐了下来。   “怎么每次都能被你认出来,”楚留香故作抱怨,“我的易容术这么不堪?”   无花斜睨了他一眼,“算了吧,楚香帅,你什么时候记得将身上的郁金香味换一换,我也就不会这么轻易地认出你了。”   “哈哈哈……”楚留香哈哈大笑,“我身上的郁金花香如此之浓?怎生我却从未闻到过?”   “你的鼻子向来不好。”无花淡淡笑着,脸上颇有几分怀念地望着楚留香。   “向来?”楚留香有几分不解,自己鼻子的事情鲜少人知道,而无花却知道得如此清楚,且时不时用怀念的眼神看他,莫不是自己长得有几分像他曾经的友人?   楚留香这样想着,便也这样问了。   “友人?”无花怔愣了片刻,随机笑了“是啊,至交好友,只可惜……”   “可惜什么?”楚留香见无花露出一抹惆怅,赶忙打断,并为自己勾起无花愁绪很是懊恼“光阴流转,世事变迁,时事朝夕可变,变数多矣,有何可惜?”   “你说得对,时事朝夕可变啊。”无花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楚留香,笑了笑,有些事既已隔世,何必耿耿于怀,当下的日子活好便是,“阿弥陀佛,小僧执妄了。”   “香帅此次易容出行,可是有事?”无花手里握着茶杯问道,随机调侃道,“莫不是又看上哪家的宝物了?”   楚留香摸摸鼻子,对于自己的盗名颇有几分无奈,“不,这次我是去找古神医的,听说他前些日子出现在塞北,我就来碰碰运气。”   “古神医?你可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无花听到楚留香是去找古神医,看到楚留香活蹦乱跳的样子,便知道这神医是为别人找的,“出什么事了?”   楚留香正色将花家的事情缓缓说给了无花,无花一脸肃穆的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听到花家只剩下一个孩子留有性命,不禁打了一声佛号,同时心里有些沉重。   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万剑山庄的事情,花家的事情,还会有什么变化呢?无花在心里默默地诵着经,将心情平复下来。不管什么事情,自己也要搏出个未来的平静。   “你这趟来对了,古神医确实在塞北。”无花在心中思忖片刻,开口打破了楚留香叙事之后的沉默,“古神医在塞北的百寿村,最近不会离开。”   “那就好,花家那孩子有希望治好了。”楚留香听到这个消息,松了一口气。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的吗?”无花带着笑意问道,看着楚留香缓缓说道,“可愿同行?”   楚留香挑了挑眉,看来无花也是陪那两人前去寻医的,“自然!”   “该休息了,”无花端起微凉的茶一饮而尽,“明早还是尽早上路。”   楚留香看了看已经燃了大半的蜡烛,点点头,“那就早些歇息吧。”   无花脱了僧袍,只留中衣,躺在床上,向里靠了靠,随后拍了拍另一侧,说道:“上来睡吧,上次别时小僧便说扫榻相迎,若是香帅,抵足而眠也无妨。再说……”无花露出几分笑意,“谁敢让大名鼎鼎的楚香帅睡地板呢?”   “哈哈哈……”楚留香一扫刚才的郁气,脱下外袍在床的另一侧睡下,“能得无花大师扫榻相迎,知己相交,实是幸事!”   确实,无花鲜少与人共眠,得无花真心所待之人,不过二三。   二人扯了被子,沉沉睡去。   天空泛起了白色,一抹又一抹的光亮缓缓从窗户爬了进来。   睡着的无花仍然一派高僧风度,比起楚留香夜间所占的地方,无花只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床铺,睡着的姿势一夜竟是丝毫未动。   反观楚留香,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床铺仍是不够,还有向里再滚一滚的趋势。   淡雅的眉微微动了动,无花睁开了眼睛,缓缓起身,心中摇了摇头,自己以前竟不知道楚留香睡觉时竟是这般霸道,就差将自己所睡之地也一并卷了来。   看了看透过窗棂的微光,轻轻拍了拍楚留香的肩,想要叫他起来。谁料楚留香竟捉住肩上的手,随后一滚,将手压在身下继续睡去。无花无奈地往出抽了抽自己的手,但楚留香却死死抓着不放。   无花颇为头痛地看看楚留香,随后眸子里出现一抹笑意,伸手朝楚留香肩上点去。   只见楚留香醒了过来,头上不多时出现了汗珠。楚留香肩上疼痛,随后发现自己竟抓着无花的手压着不放,赶忙放开,“无花大师,我可不是故意的,你用这金刚指对付我作甚?”   无花将手收回来,好整以暇地看着楚留香,对楚留香忍耐的本事高看了两分,这金刚指虽对身体无害,甚至刚刚自己点的穴道是有益于人体的,可是这疼痛却是一般人难以忍受的。   但楚留香受了自己一指,此时却还有力气在这里跟自己插科打诨,这份忍耐不禁令无花肃然起敬。   见楚留香故意投来的眼神,无花不禁一笑,手指微曲,一缕锐风弹出,解了他的穴道。随后下床将僧袍穿上,不疾不徐地整了整衣服。   楚留香头上俱是汗珠,在床上瘫了片刻,故作哀怨道:“我不过是睡着时无意之举,你却用金刚指对付我,无花大师这样铁石心肠,可还记得出家人以慈悲为怀?”   无花听着楚留香幽怨的声音,刚握上茶杯的手一抖,扭头看了看楚留香,指着头上如锦缎一般的黑丝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可小僧还不是真正的出家人啊!”   楚留香被这话一噎,没有说出话来。   无花笑着推开房门走了出去,“还要趁早赶路,还是快起吧。”   楚留香面上虽然残存汗珠,可眸子里却闪着笑意,迅速地起身,丝毫不见刚才的虚弱。   杀手上门,活宝一对   出了房门,楚留香快步赶上无花。无花脚步不停,说道:“不叫花家少爷吗?”   楚留香道:“不必了,他近来体弱,还是多睡些好,待到都起了,饭食准备的差不多再叫也不迟。”   二人下了楼,坐在靠窗的一张木桌上,招来小二点了些早点,添了茶水。楚留香看着窗外形形□□来往不绝的人,感叹道:“这江湖,怕是又要乱了。”   无花仍是戴着斗笠,垂下眼,神色缥缈:“阿弥陀佛,一向如此。”   楚留香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啊!”   “小二!来两碗莲子粥!”纳兰覃和唐婳从楼上下来,一眼便看到了无花二人,向小二嘱咐了一声就朝着他们走去。   楚留香站起身来,抱拳爽朗地笑了两声,声音又是初见时的浑厚,“昨日未来得及介绍自己,怠慢了!”   纳兰覃抱拳回礼,并不介意:“哪里哪里,还得多谢这位兄台帮忙啊!”   “哈哈……不必客气,出门在外,应该的!在下阿楚,随家中小公子出门寻医,昨夜听闻大师说你们也是去寻古神医的,这倒是缘分,不如一并上路吧!”楚留香与纳兰覃唐婳落了座,便开口说起了同行之事。   纳兰覃余光看了看无花,并未发现无花有什么不快,便应下了。   唐婳一名长居深闺的女子却与多名男子一同行走,心中自然不太自在,但经历变故的她却明白自己跟着他们另寻定居的去处却是眼下自己最好的路,况且与自己一同行走之人看上去皆是正气之人,虽有些不便,却也并无不满。   “莲子粥来嘞,客官慢用!”小二托了莲子粥,迅速地送到了桌上,脸上带着满满的笑容,让人看了便心情舒适。   “去叫我家公子下来用餐吧!”楚留香吩咐小二。   唐婳和纳兰覃心中觉得奇怪,出门在外时,哪有护卫会将侍奉主子的事情假手他人呢。但看看无花仍是不疾不徐得吃饭,心道无花大师怕是清楚的,便也不说什么。   小二答了一声“好嘞!”便一溜烟跑上楼去。   楚留香知道不合常理,却毫不在意。   无花心中摇摇头,这楚留香,还是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事实上不是楚留香容易相信别人,只是很多事情在他看来是无需太过在意的。   桌子上坐着的人心中各有思量,却是和谐。此时一位脸色有些苍白的少年从楼上下来,他步履十分缓慢,一看便知道他此时身体确实十分虚弱。   花平下了楼,坐至桌前,气息微微有些乱了频率。他数着桌上的木纹,平息了片刻,随后抬起头挂上一抹笑容:“阿楚!”   他虽然只是叫了一声护卫的名字,但是这护卫很好理解了他的意思。楚留香站起身,向华平介绍着。   “这是纳兰覃公子,这位是唐婳……公子,这是无花大师。他们三人也是去找古神医的,少爷,我们不如与他们同行吧!”   花平往常在花家端的活泼可爱,可到底是从小被人教养大的,再加上经历了如此惨重的变故,身上自是有一种端重,此时在不知底细的人面前,这份端重更是明显,虽然是少年模样,可身周却萦绕了沉稳。   随着楚留香的介绍,花平一一地朝着对方看去,并都颔首送上一个温良的微笑。当介绍到无花时,虽神色未有波动,但却是不着痕迹地将眼神在无花身上多停留了顷刻,闪出一丝好奇。   无花的名字他是听家中长辈提过的,且凡是提起,必是敬重的;再加上自打被楚留香相救之后,也时不时听到无花的名字,常含欣赏,到底是个孩子,心中自然好奇。能让楚留香挂在心上欣赏的人,并不多。   无花戴了斗笠,不染尘埃,通身有着安详气氛,手中的佛珠散发着光泽,一看便是常年在手中捻动的。   花平看了这样的无花,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觉得自己多日来心中的焦躁都褪去了几分,心境安定了不少。   “几位也是去寻医的?路途遥远,有人作伴极好,不过……”花平说到这里,顿了顿,眼角扫了一眼角落的桌旁坐着的貌似兄弟的喝酒二人,“怕是有些小麻烦。”   除了唐婳颇有些懵懂,在座其余皆是不动声色,无花敛敛眸子:“路途既然遥远,有些节目愿意助兴也是好的。”   纳兰覃不禁拍手:“妙极!那便一同上路!”   “诶!大哥,你说头儿是不是有毛病,没事儿让我们杀一个半大孩子做什么?”刚刚被花平用眼光扫过的桌子上放了一把刀一把剑,两壶酒,几碟小菜,一碟花生米。较年轻的那个喝了一杯酒,凑近了有一搭没一搭吃着花生米的男人,小声问道。   “诶哟!”一双筷子敲到他头上,疼得他叫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有着恨铁不成钢意味的“闭嘴!”   把手里的筷子扔在桌上,从桌上另拿了一双筷子,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道:“动手就动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能不能让我省点儿心?”   被打的男人揉揉头,赶紧帮大哥倒了一杯酒,谄媚道:“是是是,大哥,是我不好,来,你喝酒!”看着对方满意的端起酒杯,嘟囔道:“你是大哥,你怎么说都对咯!”   “小十七?”那大哥阴恻恻地磨牙说道。   “诶哟,我错了我错了!”那男人赶忙认错,“那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期限好像快到了,假期要到头儿了!”   “假期你个头!要不是你非要玩儿,我能拖到现在吗?你还真当自己度假!”   “还不是头太抠门了!全年无休,不趁着出来干活的时候给自己度假会把自己累死的!再说我们不是跟着人呢吗!”被叫做十七的男人看起来是被骂惯了的,被训了也并不在意,仍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只是揉着又被打了一记的头撇撇嘴。   “一会儿就动手,拖得够久了!”摸了摸边上放的剑,大哥对十七说道,“手脚利落点儿,再给我帮倒忙头儿罚你我就不管了,听见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抹了抹不小心流出的酒,十七满不在乎地点头应着,随机眼珠一转,“大哥,咱们吃完再动手吧,这儿的东西挺好吃!”   “蠢货,吃吃吃,就知道吃!”大哥又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头,恶狠狠道,“快吃!”   无花捻着佛珠的手顿了一下;纳兰覃低头,从后面可以看到他耸动的肩;楚留香的表现则好多了,毕竟这样的对话已经听了一段日子,只是有些哭笑不得;花平听不真切,却是知道有这么两个活宝杀手跟着的;只有唐婳看着纳兰覃的表现有些惶惑,本以为是旧疾发作,可看无花和楚留香没有动作,便知道没什么大碍,一头雾水。   “咳咳,”楚留香将拳放在唇边,咳了两声。   纳兰覃也跟着正了正色,说道:“看来他们马上就要动手了啊!”忍不住又笑了笑,这么两个杀手,实在是让人紧张不起来啊。   楚留香点点头:“他们已经跟了我们一路了,想来是再有不久就要到塞北,他们的时限要到了,这才决定动手。”   无花不多说,仍然只捻着佛珠:“不妨事。”随后向唐婳说道:“一会儿也许有危险,他们的目标不是你,不必担忧,只护好自己就是了。”   见唐婳点点头,看外面天色也已经大亮了,便出声道:“时候差不多了,上路吧!毕竟寻医的事耽误不得。”   几人结了账,便出了客栈。   “走!”大哥拿起桌上的剑,将钱放在桌上就要跟上。   “没吃完呢!”十七手上仍不断夹着菜吃着,见大哥急着要走,还有些委屈。   “诶呀,行了别吃了!再不走,完不成任务,头儿回去罚你三天都不能吃饭!”大哥踹了年轻人一脚。   “走走走,这就走,再吃最后一口!”年轻人迅速又夹了两口菜放进嘴里,用手抹了抹嘴,拿起刀站起身来,跟着大哥,一边走一边说:“三天不吃饭有什么打紧,大哥和十四总是会给我带饭的,头儿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闭嘴!还不赶紧跟上!”大哥恨恨道。   “来了来了!”十七把刀往肩上一扛,赶紧跑了两步跟上去。   “老板!你说那两位客官可真有意思啊,身子壮的拿剑,身子单薄的却扛刀。”小二得了空,靠在楼梯口,跟老板说着。   “你管人家做什么?在这儿靠着作甚,还不赶紧去干活儿!再偷懒我可扣你月银了!”老板算着账,头也不抬一下。   “得嘞得嘞,小的这就去干活儿,诶哟!命苦哟,跟了这么个抠门老板!”小二大声唏嘘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脸上却是大大的笑容。   “皮孩子!赶紧去干活儿!”抓起账本旁边的抹布,朝小二扔了过去。   “嘿嘿!来嘞,客官!”小二接了抹布,招待客人去了。   老板朝着客栈门口笑了笑,接着低下头继续算着账,“此间客栈”能开十几年却从未亏过一分帐,即使招待了来来往往的多少江湖人也没出过岔子,这可不是运气二字就能解释的。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   二货长存,路途笑渡   “听闻无花大师琴艺一流,若有空,可有幸听无花大师抚琴?”花平看着无花,开口问道。   事实上,这个请求算得上无理。花平自小也是请了先生教的,并非不识礼数。   只是花家实属良善之辈,家中长辈也具是信佛的,对于名满天下的高僧无花,家中上下赞不绝口。除家中亲眷,花平最熟悉的就当是无花了,且无花修佛日久,加上重来一世看破许多,身周的祥和总能影响他人几分。   离无花近些,花平只觉得心中那满腔仇恨的翻涌都能渐渐平息,得到安宁,这种种都让花平打从心底里亲近无花。   无花自然是明白的,他曾听自家弟弟提起过这位花家的少爷,对比从弟弟口中听到的活泼的孩子,眼前这个俊秀稳重却不失天真的少年自然更能得到怜惜。   他朝花平笑了笑,声音更是柔和了半分:“自是可以的,待你治好身上的伤,莫说抚琴,我为你斟茶也是使得的,可好?”   “多谢大师。”少年得到应允,勾起了笑容,笑容中依稀可见几分天真,但终究是与当初被家人宠爱的无忧无虑不同了。   无花看着虽遭变故,却仍旧不失通透的孩子,心中暗暗赞赏花家的培养,同时暗叹若是自己上一世未被满心的仇恨腐蚀,未遭母亲野心的熏染,若是自己能如同花家的孩子一般虽心有仇恨却并不疯狂该有多好。   想到惨遭自己毒手的弟弟,无花不禁心中一痛。还好,还好有重来的机会,在心中默默念起佛经,平息着自己满心的悔恨。   “呔!此路是我栽,此树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诶哟!”一个身材纤细,面蒙黑巾的人扛了一把几乎比自己还高的刀窜了出来,不等他把蹩脚的台词说完,就被身后突然蹿出的另一个身形魁梧的拿剑者狠狠敲了一下。   拿剑的黑衣者掩在黑巾下的嘴角抽了抽,小十七越来越欠抽了,他们是杀手不是抢劫的啊!“还不赶紧上,回去再收拾你!”   花平的脚不禁崴了一下,楚留香也顿了顿,纳兰覃忍不住肩头的耸动,唐婳则被吓了一跳,无花摇了摇头,也不管这两个杀手,接着念经。   “老大,他们是不是被我英勇的身姿吓傻了?”十七一边往过冲一边小声问自己老大。   “闭嘴!”老大转过头狠狠训了十七一句,随后转过头朝楚留香攻去,“别的交给我,和尚和小屁孩交给你!”   将看起来最弱的交给小十七,应该没问题吧!老大心里想着,手上却是不慢。   他手腕一转,便朝楚留香颈间挥剑而去,楚留香看了看凌厉的攻势,又看了看身边的人一个个无动于衷的样子,摸了摸鼻子,腰上用力,向后一弯,躲过这一剑,随后迅速地朝他腰间一点,结束了这场凌乱的比斗。   另一边,十七挥舞着大刀朝花平砍过去,无花想到花平伤势未愈,便将花平夹在臂下带到了一边。十七的刀实在太重,一时收不住,刀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插了进去,十七一边使劲往出拔刀,一边狠狠咒骂着这该死的刀为什么这么重之类的话。   唐婳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觉得这两个杀手的武力值还比不上韩家的狗腿子,便也不觉得害怕了。   纳兰覃此时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们到底是怎么当上杀手的啊?哈哈哈……”一边笑着一边走过去点了正在努力拔刀的十七的穴道。   无花将花平放下来,花平整了整衣服,“多谢大师。”   无花只笑着摇摇头,其实他本不需要自己的。   花平走向正在拔刀的十七,绕着他转了两圈,饶有兴致地问:“你到底是怎么成为杀手的?以你的脑子,不太像啊!”   他没有出声,花平也不需要回答,走回无花身边,几个人颇有默契的走了,似乎丝毫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这路上还真不是一般热闹啊!”纳兰覃挥开扇子,人模人样的象征性挥了挥。   唐婳跟了几日,也算熟悉了,她温婉的笑了笑:“无花大师的决定总是对的。”   楚留香慢了两步,走在无花身边,小声说道:“无花大师便是个僧人,也总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啊!”   无花看了看楚留香,只觉得他越发恶趣味起来:“不及香帅!”   楚留香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只得说起了其他:“前些日子我回船上,我那三个妹妹都对大师好奇,不知是否有荣幸请大师之后去船上一叙?”   “甜儿姑娘可会做素食?”无花笑意渐浓,开口问道。   “自然。”楚留香挑眉,自己可从没说过船上的饭食问题,无花偏就知道。   “那小僧就免不了叨扰一二了,还请香帅备好饭菜,饭菜不好小僧可是不会久留的。”无花似是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不看他的眼睛的话。   “以甜儿的手艺,恐怕大师会住在船上的,哈哈哈……”楚留香笑出声来,可这话在他后来尝过无花亲手做的素斋之后,便觉得自己将甜儿的手艺夸到天上简直是徒惹笑话,当然,他此时并不知道。   “那贫僧可要好好尝尝。”无花笑着回道。   几人一路上说笑着,便也不觉路途遥远,只在说话间,几人便来到了古神医所在的村子,百寿村。   “还是先找一家客栈安顿,再慢慢找古神医吧,只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可以住店的地方了。”纳兰覃挥挥扇子想摇去燥热。   “怕是没有客栈的。”无花看着这里破败的样子,就知道不会有什么人来,也不会有什么客栈,“不必安顿了,我们直接去找古神医吧。”   “无花大师知道古神医在哪里吗?”唐婳好奇地问道,跟着无花几人走了几日,也知道无花他们是找古神医就医的,只是古神医行踪不定,不太好找寻。   “我不知道,可有人却是知道的。”无花笑了笑,来到一个叫花子面前,问道:“可有斋菜?”   那叫花子抬头看了一眼,接着垂下头去,似乎在数自己碗里的铜板,“斋菜没有,荤菜三个铜板就有。”   “那便来六个铜板的。”无花从怀里拿出六个铜板放在叫花子面前的破碗里,说道,“带我们去古神医那里吧。”   那叫花子收了铜板,把破碗往怀里一装,站起身来,“无花大师这边走。”   楚留香几人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他们是知道丐帮能传递消息的,可这暗语为何如此……   楚留香勾起右侧的唇角,跟上无花,说道:“我倒是不知道无花大师竟还吃荤菜的!”   “丐帮帮主定下的暗语,他说本来我还未曾剃度,也算不得和尚,凭什么要守和尚的礼,吃斋念佛,吃荤的又怎的,这就给我定下了这样的暗语。”无花想起自家弟弟恨不得立时脱离佛门的样子,哭笑不得。   “哈哈哈……南宫这话说的有理,有理啊!”楚留香听到南宫灵说的话,觉得不愧是自己的朋友,“既然荤菜吃得,这酒想必也是喝得,改日陪我小酌两杯!”   “既然我吃得荤菜,喝得小酒,那香帅也必然念得佛经,伴得青灯。”无花斜看着楚留香那副似是小人得志的模样,说道,“我看香帅慧根不浅,不如小僧便渡了你,随小僧一同出家可好?想必香帅日后定能成为一代高僧。”   楚留香随着无花的话想了想自己一本正经坐在佛像前念经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正色道:“无花大师一代高僧,自然不能喝酒吃肉,还是斋菜好!我慧根不足,佛门与我无缘啊!”   “阿弥陀佛,我观香帅与我佛甚是有缘,不如自即日起就随小僧一同打坐吧!”无花看着楚留香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故意说道。   “不必不必,佛法高深,在下实在无法参透!”楚留香说完便转头去找纳兰覃了。   “阿弥陀佛!”无花打了一个佛号,似乎颇为遗憾,看得花平忍俊不禁,感慨无花也并不总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无花大师本想着将你带到这里来你便安顿在此处,但看起来这里是不适合安顿的。”纳兰覃对跟在身边的唐婳说道,“估计大师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不曾开口,你别放在心上。”   “无花大师救了我,我自是知道你们是为我好的。”唐婳笑笑,虽然跟着几个男子并不方便,可他们确实是照顾着自己的,若不是自己,他们原可以更快些的。   看着唐婳乖巧的样子,纳兰覃心中很是欣慰,想着如果自己的妹妹能如唐婳这般乖巧懂事就好了,不禁将唐婳当做妹妹疼爱。   “就是这里,无花大师请。”那叫花子将几人带到一处院子,看起来虽然破旧,倒是整洁,向无花行了个礼便走了。   无花上前敲了敲门,“古施主可在?”未曾想这门一敲便自己开了,想着古仁心在丐帮时成天忙活着晒药的样子,无花心中便明白了些什么,也不再敲门,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幼稚师傅,成熟徒弟   只见一个穿着灰色麻衣,头发灰白,身材瘦削的老头儿蹲在地上,一边拔草一边念叨:“该死的杂草……”   无花来到他身后,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古施主!”   那老头儿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诶呀妈呀!”随后心疼捧着自己手里的草“我的兰心草啊!哪个天杀的吓唬我,让我把我的兰心草也拔了!”   心疼完自己的兰心草,他总算有时间看到自己眼前的人了,看到无花,他赶紧把自己手上的草扔在一边,对无花摆出一副高人的架势,左手背了回去,右手捋了捋自己半白不白的胡子,慢悠悠地说道:“原来是无花啊,什么事儿找我啊?”   “几位请进来说话,师父最近脑子不太好用,几位不必和他计较!”一个半人高、胖嘟嘟的孩子穿着大红色的褂子出来,有模有样的对着无花几人行了个礼,将他们请进屋子。   只留下古仁心在原地跳脚:“古小仁!教了你多少次尊师重教尊师重教,尊师知道吗?”   “你闭嘴!”那孩子回头狠狠瞪了古仁心一眼,说道,吓得古仁心一个哆嗦,生怕他今天只给自己喝粥。   随后古小仁回过头来歉意的笑了笑,“对不住,我师父就是这性子,几位莫怪,几位坐下稍等,我给几位斟茶来。”   楚留香看着刚到自己大腿的孩子彬彬有礼,进退有度的样子;再看看古仁心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觉得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古小仁去泡了一壶茶来,给无花几人斟了茶。此时古仁心正从院子里走进来,只见他左手背在身后,迈着八字步,右手时不时捋着胡子,脸上一副高傲的样子,若是没有刚进院子的一幕,真是要感慨一句这就是所谓大师风度(!?)可现在看他的样子,若不是顾及自己是来请古仁心给花平看病的,楚留香恐怕早已笑出声来。   “小仁啊!给师父也倒杯茶来!”古仁心大摇大摆坐在椅子上,开口对古小仁吩咐道,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古小仁则站在一旁,斜着眼睛睨了古仁心一眼,随后只将茶壶抱在怀里,并不动作,只盯着茶壶道:“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师父你欣赏不来,还是喝白水的好。”   “你!你你你……你又把我的雨前龙井拿出来给别人泡茶,我那是不喝吗?啊?我那是舍不得喝!你怎么每次都把它拿出来祸害!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把它藏在哪儿了?”古仁心停下捋胡子的动作,开始控诉古小仁的“恶行”。   无花早知古仁心的脾性,也不惊讶,自顾自喝着茶,楚留香四人则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想来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不拘一格的神医。   古小仁并不理会古仁心,只径自抱了茶壶站在一旁,一副古波不惊的样子。   无花见古仁心俨然一副要一直说下去的样子,放下茶盏咳了两声。古仁心听到无花的咳嗽声,这才想起来有人来访,停下了念叨,右手又摸上了胡子,一本正经地问道:“是来求医的?”   楚留香站起身来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家中少爷惨遭不幸,路遇歹人,幸发现及时,未曾伤及性命,只是身子落下了病根,虚弱的紧,不能习武,还望神医出手。”   纳兰覃随后站起身亦抱拳一鞠躬:“在下万剑山庄少庄主,家妹行走江湖时不幸中了醉红颜,此毒寻常大夫无解,特来请古神医前去解毒。”   古仁心听到楚留香的话神色并没有改变,每日想请自己治病的人多了去了,若是每个人都救非得把自己累死不可,自己可不是什么人都救的,然而当他听到醉红颜之毒时,却不禁停下了捋着胡子的手,问道:“可是丐帮失传的□□醉红颜?”   楚留香见古仁心不理会自己的话,心中虽有些着急,但也知轻重缓急,并未插口。   纳兰覃点点头,神情严肃道:“不错。”   将手在桌子上轻轻叩了几声,古仁心开口:“把人带来,我可以考虑救她。”   纳兰覃急了,连忙说道:“家妹毒已发作三次,时辰已经容不得在下将她带来了,还望古神医随在下走一趟。”   古神医皱了皱眉,张口便说:“免谈,老夫年纪大了,经不得舟车劳顿。”   “这……人命关天……”   “怎得?你妹妹的命是命,老夫的命就不是命了?若是经了舟车劳顿,老夫的身子可受不了!”古神医冷哼一声,看上去对纳兰覃的话很是不满。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僧观古施主身体极好,想必小小的舟车劳顿算不得什么,何况……古神医没有见过醉红颜的毒,难道不想去亲眼看看?若是古神医不去,那就不知道这醉红颜与古神医的医术哪一样更好了!”无花面带笑意开口说道,话到最后则略带遗憾的摇了摇头。   “哼!当然是老夫的医术更好,这天下还没有老夫解不了的毒!无花小和尚你也别激我,老夫就陪这小子去上一趟!”古仁心见无花开口说话,也不再拿乔,应了下来,“不过嘛……”   “一桌斋菜可好?”无花不待古仁心开口,便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提前答应了下来。   古仁心看着无花哼哼了两声,白了他一眼,默认了。   楚留香见无花和纳兰覃的来意已经解决,这才开口:“古神医,那我家少爷……”   “连身份也不肯说,老夫做什么要救他。”古神医竟是看也不看楚留香一眼。   “咚”的一声,不等楚留香说话,花平便不顾自己的身体跪在古神医面前,“小子花平,是前些日子花家灭门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只是身受重伤,不得痊愈,恳求古神医能大发慈悲救救小子,让小子能有机会报花家之仇,花家没齿难忘古神医的大恩大德!”,说完“咚咚咚”地磕起头来,不过片刻便落下血来。   古仁心眼神闪了闪,却并未答应下来:“你花家的仇与我有什么关系,花家虽是仁善之家,可我却是没有承过花家的恩情,你还是起来另寻名医吧。”   站在一旁的古小仁看着花平,又瞟了一眼古仁心,眼神闪了闪,开口慢慢地说道:“师父还缺一个药人。”   花平停下动作,看了看古小仁,立马重重的磕了下去,大声对古仁心说道:“只要神医帮我,但凭神医吩咐!”   古仁心见自家弟子出声,嘴角抽了抽,小声嘟囔着:“就知道拆台的熊孩子。”,拂了拂袖子,“起来吧,以后你就是我的药人,帮我试药。”   花平自重伤后身体虚弱,刚刚的激烈动作已经用尽了自己的气力,楚留香扶起瘫软在地上的的花平,眼中具是欣赏。   “阿弥陀佛!”无花仍带着笑意,打了句佛号,似乎事情的发展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这人!明明是举手之劳,偏要让人做什么药人,怎么如此绝情!”唐婳一路上颇为喜爱这个清雅的少年,此刻见他如此狼狈,虽明白他人事情不该自己说些什么,却忍不住小声地抱怨了一句。   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有武功在身,加上此时房中安静,唐婳的一句话在场没有谁是听不到的,古神医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气恼,大步走过去对着唐婳道:“你这小女娃懂什么,要是每个人上门求医我都救,岂不是要累死老夫,何况这小子伤了心肺,若要修复,可得慢慢调理修养,老夫不把人带在身边,怎么救他!”   古仁心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很是羞恼,“哼”了一声,看着古小仁要笑不笑的样子,气急败坏的走出了院子。   唐婳知道自己错怪了古仁心,又被古仁心指责一番,满脸羞红,慌乱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唐婳咬着下唇,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该如此不识礼数,古神医愿意救人本已经是善举,自己却还心中抱怨,爷爷教给自己的礼义廉耻莫不是都给狗吃了!?   唐婳一咬牙,向古小仁小声地说了声“对不住”,又向无花等人福了福身子,朝着门口迈着步子出去了,做错了合该道歉的。   唐婳到了院子便看到古仁心又蹲在自己的药田里嘀嘀咕咕的,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着古仁心咕嘟着“这么多杂草,拔到什么时候才能拔完啊”,她开口道:“古神医,我帮你吧!”   古神医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是唐婳,有些惊讶他来找自己,但他头一扭,“哼,你认识草药吗?”   “在家跟着爷爷学过一些,寻常的草药我还是识得的。”唐婳有些尴尬,但是她还是认真说道,“古神医,对不住,我……我不理解你的意思,错怪好人,我实在是太不该了。”   “哼,好好拔草。”古仁心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杂草,转身回房去了。   “是。”唐婳笑弯了眼睛,她看到古神医红了的脖子了,简直跟她过世的爹一模一样。   这样想着,她不禁失了神,眼睛也湿润了起来,片刻后她回过神来,赶忙擦了擦眼角,吸吸鼻子,自己对自己笑了笑,低头除起草来。   一吐心事,三人畅谈   “古大师,不知您何时与我们动身?”纳兰覃见古仁心回来,上前问道。   “急什么?老夫答应了你还能反悔不成?”古仁心瞪了纳兰覃一眼,有些不满他的催促。   “神医您可别生气,在下不是那个意思。”纳兰覃慌忙摆摆手,生怕惹恼了这个性子古怪的神医。   古仁心看纳兰覃着急,才慢慢悠悠说道:“急什么,已经不早了,不急这一天,一会儿我先替那小子施一次针,歇息一日,明日再行动身也不迟。”   纳兰覃虽有些担心自己妹妹的安危,却也知自己的妹妹一时半刻并不会有危险,也就应下了。   “三位一路舟车劳顿,此刻定是有些疲惫,请随我来,我带你们去客房休息。农家的院舍虽有些简陋,可此处地方确实不小的。”古小仁一边带着楚留香三人前往房间,一边说着。   “三位还请自行休息,我就先告退了。”古小仁年纪不大,礼数却很周全。   另一边,透过有些划痕的木窗,简陋的屋子中灯火通明,原来是绕着整个屋子点了无数的蜡烛,灯火摇曳。此时花平就伏在靠墙的那张刻了花纹的床上,那些花纹历时已长,以至于上面的花纹已经几乎抚平。   花平衣衫半褪,露出整张脊背,脊背上伤痕交错,有些伤痕还未愈合,留着棕色的疤痕,显得异常狰狞。   一个身材瘦削的老头站在床边,手中拈着一枚长长的银针,一双眼睛在背上巡视,正是古仁心古神医。突然,古仁心迅速将银针插在花平背上的穴位,花平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却是肉眼可见身上薄薄的肌肉紧了紧。随着只余残痕的落针,身上很快附了一层薄薄的汗珠,而古仁心的神情也越发肃穆,额上亦有汗珠渗了出来。   古小仁随侍古仁心时间不短,不必古仁心吩咐,便拿了毛巾踩着凳子将古仁心头上的汗珠拭去,又小心的一点点将花平身上的汗珠擦净。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这场“煎熬”才停了下来。古仁心在铜盆中净了净手,拿过古小仁手中的毛巾将手擦干,对古小仁道:“一个时辰后给他除针,我去歇歇。”   见古小仁点了头,便自顾自捶了捶腰,背着手,一面喊着“老咯!老咯!”一面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古小仁直至古仁心出了房门才收回视线,看着床上的花平,坐在花平床边的凳子上,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花平此时放松了下来,可肌肉松懈下来后,却感到更加的酸痛,更是能清晰地感受到针尖在自己的身体内从温凉变得暖了起来。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让自己能转移一下注意力,忽略背后的疼痛,花平朝着古小仁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看着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弟弟,开口问道:“小弟弟,你多大了?”   古小仁定定的看着花平,就在花平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古小仁开口道:“大概是十二吧。”   花平不信,上下打量了古小仁一番,但在古小仁脸上看不到丝毫开玩笑的痕迹,这才开口:“如此说来,你我也不过相差三岁,你怎的看起来如同六七岁一般。”   古小仁不再说话,只默默将头低了下去,细细看着花平背上密密麻麻的银针。   “抱歉,是我唐突了。”花平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过私密,心中有些歉意。   烛影摇曳,屋内沉默了许久,古小仁的声音传来:“不,没什么的。不过是父母死于非命,我身染剧毒罢了。”   古小仁的声音非常平静,平静的好像在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一般,听起来有些诡异。“七年前,师父在一个雪地里碰到埋在雪里的我,见我没死,就把我带了回来。”   古小仁顿了顿,“师父说我身上的毒不算难解,却耗时很长,并且余毒未清之前我的身体很难长大。”   古小仁抬起头,意外的在花平的眼睛里没有看到同情或者怜悯,有的只是沉静。他的眸子深若潭水,平静无波,却又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古小仁露出了自楚留香一行人见到后的第一个微笑。不知是不是太长时间不曾有过表情,这微笑有些僵硬,但这并不能阻挡花平感受到古小仁的善意。   许是时候对了,地方也对了,花平开始缓缓叙述着自己的经历,并不是要说给什么人听,只是说出来而已。   “我是花家最小的孩子,从小就被家里宠着长大,不过虽然家中的爷爷奶奶都宠着我,却也并不惯着我,他们总能教我一些东西,我也一直很幸福。”   “我爷爷是很善良的人,也很豪爽,认识不少江湖中的人,他总是与人为善,人们也愿意和他相交,便是有少数狼心狗肺的,也总不会冒着和众人为敌的风险难为花家。”   “阿大阿二是我爷爷为我请的护卫,但是爷爷奶奶并不将他们当作护卫来看,而是当作后辈。阿大阿二武功很好,听说在江湖上也能排上名号。事实上阿大阿二不是他们的名字,但是他们不肯说自己叫什么,只让我们都这么叫着。”   “他们一直教我武功,但却也并不严厉,他们总说功夫够防身用就行了,用不着多高深。”   “家里的仆人也都很好,他们将我当作自己的孩子或者弟弟宠着。阿香会给我研究各式各样的甜点,虽然我并不喜欢吃甜食,可她的点心我总是愿意吃上几口的;桂圆养马养的极好,他总说着要给我养出一匹日行八万里的好马……”   花平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下去,“凝露是奶奶的大丫鬟,她的发髻梳得很好,总想着给我束发也弄出一些花样来,我就总逃着不让她给我束发;钟伯是我们家的管家,他管账是一把好手,可他不喜欢管账,只喜欢养些花花草草,即使是最难养的兰花,也能养的很娇嫩……”   “我以为我就会这样生活下去,一直这样,然后长大了继承家业,一直把花府传下去。”   “可一切都在不久前那一天变了,就在那天晚上,家里冲进一波黑衣人,家里的人都死了,阿大阿二武功那么好,也死了……只有我活着……”   花平哽咽起来,“我不知道是谁干的,我只觉得我之所以还活着,就是为了给他们报仇的。”   花平说完自己的事情,眼睛里似乎还闪着一抹光,不知是烛光映在眼里还是泪水的痕迹。他看着古小仁,“也许我比你幸运,比你多了很多年的幸福。”   古小仁一直认真地听着,听到这里,他抬起头来,认真的摇摇头,“没有这么多幸福,就不会感到这么痛苦,我有师父,比你幸运。”   看着古小仁盛满认真的眼眸,花平弯了弯眉眼,“谢谢,说出来感觉自己轻松多了。”精致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迤逦,虽然只是十五岁,但却已能看出日后长大必定是个如画的美男子。仔细看他柔和的眼睛,似乎少了些什么,又似乎多了些什么。   古小仁从没看过这么好看的人,脸一红,也有了几分少年人的朝气,低下头嗫嚅道:“时辰差不多了,我帮你取针吧。”   “好。”花平点点头,眼睛看向窗外的明月,眼神缥缈,不知在想什么。   “纳兰兄,万剑山庄中人人皆为剑痴,从来不过问江湖之事,更谈不上与人结怨,令妹中毒一事,我看事有蹊跷。”   一个低沉而极有吸引力的声音从散发着浅黄色光线的房间中传来,正是楚留香三人。此时三人正坐在一张桌子旁,那桌椅皆是农家再普通不过的,但围坐其旁的三人却均风度翩翩,虽三人气质不尽相同,却都是丰神俊秀。   出声的是楚留香,他正端了一杯凉茶,就是农家最普通的那种,可他的神情,却坦然自若,仿佛品着茶楼里最上等的碧螺春。   纳兰覃的手放在腿上,那是一双白净的手,十分光滑,但你要是认为这双手无缚鸡之力那就大错特错了。这是一双握惯了长剑的手,手上无茧不是因为疏于练习,而是保护得当。为了保持握剑时对剑的极致的掌控力,万剑山庄真正一流的剑客手上都是无茧的,且剑术越是高深,一双手便愈是光滑。   纳兰覃光滑的右手在腿上轻轻扣着,“不错,虽然我那妹妹生性顽劣,但却从未惹过什么大事,严重到别人给她下毒的事情,实在不像她能惹出来的,这件事,待我妹妹痊愈,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纳兰覃顿了顿,随后眼中带笑,转开话题,“‘阿楚’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无花在一旁坐着,脸上虽然没有笑容,却带着祥和,此时他并未带着斗笠,昏黄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仿佛功德金光一般围绕身旁。他的眼睛十分明亮,虽是古波不惊,但却如浩瀚星辰一般,且总是散发着柔和。   他低头轻轻笑了两声,微微摇了摇头,即使认识纳兰覃时间不长,但他却能感受到这是一个真挚的人,比起一些心思诡谲、城府极深的人,他总是喜欢与这样坦率的人相处的。   似乎楚留香也是一样的,他懂了纳兰覃的意思,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利落地起身双手抱拳,“在下楚留香。”   双白玉佩,疑惑丛生   “原来你竟是楚留香,这江湖上关于你的传闻可并不少。”纳兰覃惊讶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他与楚留香相交与楚留香其人究竟身份为何并无干系,只是有些惊讶自己认识的人竟然是江湖上有名的盗帅罢了。   “这个……”楚留香显然知道江湖上有关自己的传闻大抵算不上多好,又摸了摸鼻子,“传闻罢了,在下惭愧。”   “你怕是也知道自己的传闻都不是什么好事吧!”无花笑着,一言戳破楚留香的尴尬,显然他知道楚留香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只是想要挫挫楚留香的性子罢了。   “咳咳,自然比不上无花大师七绝妙僧之名。”楚留香故作正色道。   三人具是笑了起来。   “恨未早些与二位相见!”纳兰覃有些遗憾地喟叹道。   “有缘自会相见,缘分未至罢了,此刻我们不就相识?何必自扰?”无花提起有些发黄的白瓷茶壶,为三人一一倒上茶水,葱白的手指和暗黄的茶壶形成对比,竟叫人有些炫目,但在场之人皆不是会注意这些的。   “小僧以茶代酒。”说罢便一饮而尽。   “唉,无花你又还未曾真正遁入空门,我还等着有一日能与你痛饮三天美酒呢!”楚留香端起茶杯,似乎很是遗憾,可眼中却是璀璨的笑意,说完也不等无花说话,将茶饮尽。   “能结识二位实是在下之幸!”纳兰覃也一滴不剩的将茶倒进嘴里。   三人均是心中畅快,很多事的见解之处都颇有相同,恨不能一夜畅聊。   终究是无花多年苦修,自制力极强,眼看夜色已深,终于站起身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小僧与二位清谈甚是畅快,然天色已晚,明日怕是又要赶路,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三人都有些意犹未尽之感,但终究都是明白事理之人,怕耽误了行程,都各自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天上还依稀可见微弱的星光时,无花便已起身到院中做起了早课,他盘膝在地上打坐,俊美的侧颜暴露在天空之下,虽然满头如墨的长发,好似黑色的锦缎一般,但丝毫无损他身上那种高僧气度。   此时他双唇微启,唱念出一段段梵文,声音空灵,充满禅意,令听者洗净心中烦闷。   楚留香一出房门看到的便是如此景象,他并未出声打扰,只轻靠在门上,感受着此时的宁静。他并不信佛,但这并不妨碍他欣赏无花的诵经声,并不妨碍他从中领略到安宁。   终于,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无花也停下了诵经的声音。他睁开眼睛,勾起了笑容,便从西方的极乐世界回到凡尘:“香帅站了那么久,怎么也不出声?”   “我怎好打断无花大师做早课呢?”楚留香的背从门上离开,整了整衣服,从容不迫地朝无花走了过去,并不意外无花知道自己的存在,“何况无花大师不是早就知道我在这里了吗!”   楚留香走至无花身边,微微挑眉低头看向仍然盘坐在地上的无花,“听闻无花大师向来高洁,就连双脚也不染尘埃,现在看来,传闻也不是全都可信的。”   无花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轻笑着摇摇头,只是那笑中充斥了一些楚留香不懂的复杂意味:“不,确实是这样。”   楚留香有些不解,无花分明不顾忌地上的灰尘,但却这么说,无花从不说谎,但为什么这样说呢?楚留香这样想着,便也问了出来:“你现在不就染了尘埃?”   “从前确实如此。”无花并不瞒着楚留香,便回答了。   “那为何现在……”   “许是不久前大病了一场,病好了突然就明白了,这世上很多东西看上去干净,内里却是污浊的,尘埃倒并不算得上污浊。”无花的眼神有些悠长,一看便知道此时心绪飞缈,“说是不染尘埃,怕是顾及了凡身,心上反倒是污了。不若现在,身上不一定多么干净,心上却也不会多么污浊。”   说到这里,无花收回眼神,双腿使力站起身来,坦然地笑了笑,又似乎有些戏谑:“何况香帅未曾注意,这院中极为干净,想来是那古小仁小施主早早打扫过了的,何来染上尘埃一说呢?”   “哈哈……不错,确实如此,无花大师不愧是高僧,这份了悟常人难有啊!在下佩服!”楚留香没有回应无花最后那句话,对于无花的豁达通透很是钦佩。   此时天已大白,西侧的房门打开,纳兰覃伸了个懒腰走出来,看到无花和楚留香已经在院子里,有些惊讶:“二位昨晚深夜才睡,今早却这么早便已经起身,看来我实在是在家懒散惯了的。”   “小僧只是每日做早课,习惯罢了。”无花朝纳兰覃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偷儿的生活原本就是极不规律的。”楚留香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丝毫不在意把自己小偷的身份挂在嘴上。   “时辰不早了,约莫也该上路了。”纳兰覃经过和二人一段时间的相处,早已习惯了如此,对于楚留香这幅模样毫不惊讶。   三人来到大厅,就看到古小仁费力地扶着花平出来,两人正说着什么,虽然古小仁极少回应,但花平说话时却总是认真地听着,没有丝毫的不耐。   花平的脸色泛白,看上去身体似乎还不如之前,事实上,这只是疏通经脉必然经历的痛苦罢了,此时虽然疼痛,但却是能修复的。   楚留香见到了古小仁费力的模样,但却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虽不明显,但花平此时的情绪似乎好了很多,若说以前是深海下压抑已久的活火山,那么此时这座虽是将会爆发的火山已经冷却下来,不再有之前那样不知何时喷发的危险。   可以想象,这是谁的功劳,想来花平有个朋友情绪也会好上很多,便无需去帮忙,平白扰了他们。   “早,我们是要出发了吗?”花平被搀扶着坐在椅子上,看到楚留香三人,开口问道。   “是,马上就要走了,你怎么样,身体可还受得住?”楚留香关切地问道,担心路途劳顿,花平的身体出什么状况。   “没什么,只是有些疼,身上却还算通畅。”花平面色苍白地笑了笑,让看了的人忍不住心生担忧。   “阿弥陀佛,在马车上多铺几层便是了,若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尽可说出来。”无花反倒并不怎么担心花平的身体,他太清楚一个心怀仇恨的人究竟有多大的力量了。   花平有些惊讶地望进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般的眸子,心里便不由得平静下来,“好。”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回春草不能这么拔,你这样会伤了它的根,这样药性就减弱了,它的药性都在根里,我的回春草哟!”   一个咋咋呼呼暴跳如雷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原来是古仁心不知怎么教起唐婳收草药。   唐婳听了古仁心心疼药草的声音,十分不好意思,脸上升起一抹薄红,说话也有些结巴起来:“不……不好意思,我、我下次不会了。”   说着便站起身来,走向另一棵回春草,谁知太过紧张,脚上一扭,竟是摔在了地上。   “你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我古仁心造了什么孽哟,居然碰到你这么个丫头。”古仁心嘴里嫌弃着,可却极快的走过去,准备拉她起来。   突然,他伸出的手顿住了,手向上移了移,摸向唐婳的脖子。唐婳拍开古仁心的手,随后捂上脖子,警惕地看着古仁心。   而古仁心跌坐在地上,丝毫不顾自己有些发红的手,只握紧了腰间的一枚玉佩,那玉坠上刻着一个“古”字,不停地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   无花看到这一场景,眉头忍不住一挑,和楚留香对视一眼,如果没看错的话,唐婳刚刚那一摔,使得她一直垂在里衣里的吊坠滑了出来。   那是一块晶莹的白玉,通体光滑,可以看出它的主人必定常常在手中把玩。   以楚留香和无花的眼界,也未必没有见过更好的,它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它的样式和古仁心腰上的那一枚玉佩完全相同,只是上面的字不一样,刻的是个“唐”字。   “莫不是定情信物吧?”纳兰覃看到这两枚白玉,心下想到,随即有些好笑地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唐婳和古仁心岁数相差太多,要说定情信物,岂不是古仁心得在中年时找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送出?   否定了自己一瞬间出现的天马行空的想法,纳兰覃摇摇头,也不说话,静静看着事情的发展。   古小仁看到师父失态的表现,从正厅中走出去,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古仁心,使劲抽出古仁心攥的紧紧的玉佩,递给唐婳。   唐婳看着古小仁递过来的玉佩,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古小仁晃了晃那玉佩,示意唐婳接过去,唐婳迟疑地放下捂在颈间的手,缓缓接过了玉佩。   父女相认,潸然泪下   待她将那玉佩接了过来,眼中有些惊讶,扯着脖子上挂着的红绳,牵出露出大半的玉坠,翻来覆去地仔细比对着,最终确定除了上面的刻字,两块玉一模一样。   “这……这块玉和我的是一样的?”唐婳迟疑地问出声,声音极小,除了此时身体极弱的花平,都听到了这句疑问。   古仁心听到唐婳的问句,回过神来,极为激动地伸出双手掐住唐婳的肩膀:“孩子、你、阿伦、我的孩子……”   古仁心太过激动,以至于说话语无伦次起来,声音哽咽着,眼中含着泪水。   而他的话虽语无伦次,唐婳却清楚地听到了自己过世父亲的名字。她有些疑惑,轻声地问道,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你……认识我父亲?”   古仁心想要开口,但此时几乎说不出话来,古小仁见状忙快走两步回去倒了一碗水出来让古仁心喝下。   古仁心喝了水,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声音却依旧嘶哑,他红着眼眶,“你其实是我的……亲生女儿啊!”   “古神医可莫要开玩笑,我父亲名唐伦,母亲是白婉柔,便是你认识我父亲,也万万不能乱说的。”唐婳摇着头,似乎不相信古仁心的话,但她却紧咬着下唇,粉红的唇瓣在她齿间的用力之下显出白色,明显心中有些动摇。   “你是我的女儿啊!是阿伦的孩子啊!我怎么会认错!”古仁心情绪极为激动,上前死死地掐着唐婳的肩膀,唐婳被古仁心的动作弄得生疼,皱着眉不出声。   “你是阿伦的女儿啊!是我的亲生孩子……”古仁心不断重复着,脸色绯红,显然情绪无法把持。   “阿弥陀佛,古神医莫要如此激动,还是松松手罢,唐施主似乎有些不适。”无花手中捻着佛珠,上前开口解围,“古神医有什么事情不如进屋坐下来慢慢说,这样唐施主也好听你说。”   古仁心这才注意到自己竟不经意险些弄伤了唐婳,赶忙松开手,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得对,进去说吧。”   待几人坐定,古仁心便开口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那时候我还年轻,年少轻狂,有几分医术便不知收敛,四处惹祸……”   “有一次我惹了当地的地头蛇,被一群人堵在巷子里,身上的药都用完了,我又没有太高的功夫,敌不过他们人多,险些被剁了手,是阿伦救了我。”   “他性格很好,天性善良,我的脾气让我鲜少有至交好友,他却受得了我的脾气,我们很快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后来,他的父亲让他回去成家,想着年纪也不小了,他便答应了下来,我也替他高兴,同他一道回去,准备参加他的婚礼。”   “就在他成亲那天晚上,我与他痛饮几乎一夜,等早上醒来的时候……”古仁心顿了顿,神色变得有些愧疚,但终究说了出来“我竟……我竟睡在新房中,那白婉柔就躺在我的身侧,我们衣衫不整,显然……”   “我心中慌乱不已,不知怎么办才好,急急忙忙穿上衣服准备离开,正巧碰到正要进房门的阿伦。”   古仁心神色极为愧疚不安,时隔多日仍然对此耿耿于怀,“朋友妻不可欺啊!我怎么就……”说到这里他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阿伦十分不可置信,但却并未和我断了交情,只说让我在他家中多住几日,让他想想该怎么办才好,我便应了,只是从那之后他再也没与白婉柔同房,只找借口搪塞着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仍以为那夜的人是自己夫君的白婉柔。”   “谁知……谁知两个月后,白婉柔竟怀有身孕,我和阿伦心中都很复杂,我本想着,这孩子是万万不能留下的,我怎么……我怎么能在做了那么猪狗不如的事情之后还给自己的兄弟添上这么一笔呢。”   “我悄悄地在白婉柔的饭食中下了落胎药,但唐伦与我相交已久,我的医术他也学去了不少,他那天去看白婉柔时发现之后大发雷霆,他……他甚至给了我一巴掌,我从没见过阿伦那么生气的模样。”   “他将我赶了出来,说从此以后这就是他的亲骨肉,由他来照顾,若是……若是有一天他照顾不了了,就打发出生的孩子来找我,以当初我们一同订做的玉坠为证。”   “我想着,这样也好,毕竟我这么对不起他,于是我便走了,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见他,从此也再不过问他的消息。”   古仁心慢慢说出了这段往事,眼眶仍然红着,这件事情他一直都无法释怀。他唯一的朋友啊,待他那般真挚,自己却……却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这让他怎么能释怀呢。   “你……你是和无花小子一起来的,你受了欺负才跟着无花?那……你父亲,他……可还好吗?”古仁心从唐婳背井离乡漂泊在外就有些明白,但他仍然怀着一丝希望地问了出来。   唐婳在听古仁心说话时,一直低着头,丝毫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能从她死死扣着椅子的发白的手窥探出一丝情绪。听到这里,她却也并不抬头,只缓缓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父亲他……早已经去了。”   古仁心身上一松,整个人靠在椅子上,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是……吗?”随后很久的静默之后,才听到他喑哑的声音“等事情办完了,带我去看看你爹的墓吧!”   唐婳不说话,只默默点了点头。原来自己的父母一直相敬如宾,从不逾矩是因为这件事。怪不得、怪不得父亲总是看着自己出神,似乎在透过自己看着什么人;怪不得母亲总不喜欢亲近自己,怕是母亲并非一点都不知情吧,只是不愿知道罢了。   古仁心整个人都显得颓废了许多,人都已经不在了,再说当初的事情又能怎么样呢?若是自己早知自己逃避的举动让自己连阿伦的最后一面都不能见到,自己还会不会逃避呢?   无花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听完整个故事,才敛目在心中暗暗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楚留香则眼中露出不忍和叹息,不知是为谁的;而纳兰覃皱着眉似乎在沉思什么。   “我没事,还是尽早出发吧,我想……早点去看看阿伦。”古仁心疲惫地开口,随后看向唐婳,缓缓开口,“孩子,你愿意喊我一声爹吗?”   唐婳沉默了许久,最终声音细弱蚊蝇的喊了一声“爹”,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现今却发现自己居然在这世上还有一个能够相依为命的亲生父亲,自己有什么不满的呢,泪珠从眼眶中滑落,唐婳的唇角却上翘着,遭遇变故而干涸的内心也添了些许安慰。   古仁心听到这一声,“哎”地长长应了一声,悄悄用袖子拭去了眼角的水珠。这是自己的骨肉,更是阿伦疼爱半辈子的孩子,他定要将自己的一身医术传授给她,好好疼宠这个苦命的孩子。   唐婳、古仁心、古小仁、花平四人均坐在马车上,马车的车厢却并没有显得多么拥挤,车厢内的香炉中冒着青烟,烟雾徐徐上升着,最终弥散在空气中,散发出檀香,让车厢内的人心绪不由得缓缓沉浸下来,这是无花刻意点上的添了些中药的檀香,有安神的效果。   车外三人骑着马,纳兰覃与无花和楚留香相处时间不久,却已能交付自己的信任,此时他手中攥着缰绳,对无花和楚留香告别:“古神医便劳烦二位送上一程,我恐家中父亲心忧,又实在放心不下别人,就先快马赶回万剑山庄传个消息,也好派人在那边接应你们,就先告辞了。”   无花摘下已经戴上的斗笠,朝着纳兰覃笑了笑,也不问为何不让丐帮代为传递消息,只点点头:“好。”楚留香亦然。   得到回应,纳兰覃驾马绝尘远去,只留下身后扬起的尘土。   楚留香驾着马离得无花近了些,低声问道:“唐伦一事,你怎么看?”   无花却不回答,只是勾起唇笑了笑,眸中颇有些狡黠的意味,重新戴上斗笠,将自己俊美的容颜遮挡的严严实实,“香帅不是早就知道?”   楚留香无奈地摸摸鼻子,一边随着马匹的跑动颠簸,一边说道:“你就知我一定知道?”   “若是你不知,下回可就莫要听我弹琴了。”无花的声音有些懒散,在清晨太阳暖融融的照耀下,无论是谁也会生出岁月静好的散漫来的。   “唉,那我看来是一定要知道的了,否则少了你的琴,岂不是平白少了许多乐趣?”楚留香有些好笑地看着无花这幅猫儿一般的模样,话锋一转“想不到名满天下的七绝妙僧也有这般懒散的模样,出家人不都是要苦修的?”   无花斜睨了楚留香一眼,斗笠下俊美的有些艳丽的脸配上这眼神显出一抹风情,只可惜无人得见,“香帅莫不是忘了,小僧现在只算得半个出家人。”   “哈哈哈……你若这么说,又何必一口一个小僧,酒肉想必也是沾得的,何必叫什么七绝妙僧,哪有七绝公子的名号来的好听?”楚留香神采飞扬,本事玩笑之语说到最后竟认真起来,带上一抹惋惜,若是有如此好友,一同品味美酒,品尝美食,哪怕这人的容貌太好分去自己的几分桃花运自己也是甘愿的。   “香帅慎言了,小僧一心向佛,虽然仍是半个出家人,但以后可是要常伴青灯古佛的,修心、修身、修行是万万不能少了的,至于为何现在不曾剃度真正出家自然是有小僧的原因。”无花半真半假地说着。   楚留香也分不清到底几分真假,只好权当真的来算,半是玩笑半是惋惜:“唉,七绝妙僧果然一心向佛,心若磐石,可怜我楚留香又少了一个酒友啊!”   “你楚香帅酒友不知几何,何必惋惜少了我一个呢!”无花不甚在意地回应楚留香明显的玩笑之语。   “可这七绝无花却世间只此一人啊!”楚留香感慨着,这倒是心中的肺腑之言,如此这般出尘之人,世间难寻,自己何其有幸遇到一个啊,愈是相处,就愈是想要了解得更深,了解得更深,就更想与之深交。   楚留香想,这样的无花,便是有人拿十个漂亮姑娘来换,自己也是不愿的。当然,这话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若是真的说了出来,怕是又要吃金刚指的苦头了,虽说对身体并无害处,甚至是有诸多益处的,可那疼痛,自己还是不想多受的。   无花愣了片刻,随即笑起来,楚留香啊楚留香,你待人还是这般真挚啊!   楚留香不明所以,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这笑声的感染下心情舒畅,跟着笑了起来,一时间,两人笑声交融回荡,自成一方天地。   画卷之谜,字迹初现   夜深人静,天空中阴云密布,明月被深深掩藏起来。小镇的街道上除了间或走过的更夫外空无一人,寻常人家家中也早已灯火皆暗,早早歇息准备第二天的生活。   可城西一座豪华的宅邸中却灯火通明,门前的石狮子在光照下显得阴森扭曲,毫无白日里那雄壮的模样。   此时这家宅邸的主人——韩员外正皱眉看着自己的儿子韩山的房间显出的几道纠缠不清的身影,时不时还传出男女暧昧的笑声和喘息,他脸上满是愤怒,正欲伸手推门,却转而变得无奈起来,终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拂袖离开了。   唉,儿子已经被自己宠坏了,现在自己也管不住他了,又能怎么样呢?秀娘,我没有教好我们的儿子啊!   就在韩员外离开不久,卧房中的淫词浪语戛然而止。一个瘦削的黑衣人听到房中再无动静,朝后挥了挥手,另一个看上去矮了一头的身影现了出来,前一个黑衣人轻轻地推开门,不待后一个人走进房,便立即转身捂住了后来的黑衣人的眼睛。   房中的情景简直不堪入目,只见那韩山裸了上身,只着里裤,此时正压在一个只穿了红色鸳鸯戏水肚兜的女人身上,一只手还伸在那肚兜里;另一只手则搭在另一个软软倒在韩山身上的女人的衣领上,那女人的衣领被扯开大半,露出雪白的肩膀,用脚趾想也知道他此时在做什么勾当。   那黑衣人暗骂了一声,扯扯被捂住眼睛的黑衣人的衣袖,示意他不要看。可那人却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瘦削的黑衣人紧皱着眉,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两人进了屋子,将脸上的黑巾拉下,原来是古仁心和唐婳。唐婳见此情景,脸上有些薄红,但却不曾回避,眼中满是仇恨。   古仁心从怀中拿出三个药瓶,在唐婳眼前晃了晃,唐婳的手伸向第一个淡蓝色的瓶子,就在准备将要洒在韩山身上时,却迟疑了,最终换了第三瓶药洒了上去。   古仁心眼中满满的失落,心里有些后悔让唐婳自己来选,但最终还是尊重了唐婳的选择。两人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门,就在关上门的一瞬间,古仁心眼珠一转,将准备迈向出口的脚转向另一个方向。   露天一家简陋的茶摊。   “昨晚韩员外家失窃了,据说毫无痕迹,一点也没被人察觉,韩家值钱的宝贝丢失了大半,家底薄了不少啊。”喝茶的年轻书生擦了擦额上的汗。   “我今天一早就听说这件事了,据说现场只有一张带了郁金香香气的笺子,我看啊,八成儿是楚香帅干的,真是大快人心啊!”带着胡子的稍年长些的另一个书生回应。   “可不是吗?不过啊也是苦了韩员外,要说韩员外人还不错,就是他儿子糟心了一点。”年轻的书生有些为韩员外叹息。   这时邻桌喝茶的壮汉听到这里的谈论,忍不住凑了过来,“你们还不知道吧,今天早上韩员外的儿子在卧房里被发现的时候抱着两个美娇娥,不久就有大夫被请了去。”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卖了个关子:“你们猜怎么着?”   两个书生均积极催促:“怎么?”   那壮汉一拍大腿,“韩山那小子得了不举之症,药石无医,哈哈哈……那大夫跟我说起这事时还说,当时韩员外悲伤不已,连连叹息‘报应!’”   随后他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我看啊,怎么可能无端端地得了不举之症,怕是香帅也看不惯,于是为民除害了……”   “我怎的不知道你还为民除害?”白色斗笠下传出清冽的声音,此时这声音中带着戏谑,显然听到了人们谈论的话。   一旁面容俊美的男子摸了摸鼻子,抬头望天,用着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许是兴致来了也说不定。”   “呵呵……”一声轻笑从白色斗笠下传来,那笑声不禁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两人隔着斗笠相视一笑,不约而同举起手中的茶杯朝对方举了举,一饮而尽,明明是普通的凉茶,却让两人喝出了美酒的风流样子。   两个风度不一、各具气质的男子为这茶摊吸引了不少目光,这茶摊老板的进账怕是又要添上一些。   无花与楚留香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做的,楚留香自是不必说,那韩府的地图还是楚留香“不小心”落在地上的,若是没有地图,古仁心父女俩也不会这么顺利。而以无花的武功,怎么可能听不到他们出去的声音。   从经过此处古仁心要求在镇上歇息一晚时,两人就明白古仁心定是听说唐婳的事情之后想要替她报这个仇,不过那韩山所做之事确实可恶,在镇上休息一晚也不会耽搁太多路程,两人也就不反对了。   不过古仁心不说,两人也就权当不知,反正这小小的韩府想要困住名满天下的神医是不可能的。   “古神医报复的可还满意?”古仁心正在客栈喝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他想也不想开口道:“一点儿也不满意,我准备了三种药,可婳儿偏要选药效最普通的那个。”随后得意洋洋,“还好我聪明,临走拿了不少韩府的财物,可得好好补偿补偿阿伦的宝贝孩子。”   “拿了财物还留了郁金香笺子?”   “那当然。”古仁心说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猛地抬头朝窗外看去,无花此时正捻着佛珠带笑看着他,而无花身后则站着用拳抵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音的楚留香。   古仁心有些心虚,随后挺直了腰:“好啊,无花和尚,我就知道你不老实,竟来诓老夫。”   唐婳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正巧看到这一幕,她走上前去,“此时是我和……父亲的不是,是我们复仇心切了。”   “姑娘不必如此。”楚留香对于姑娘,尤其是漂亮的姑娘总是怜惜的,“楚留香原本就是偷儿,多添上一笔也无妨,何况这可是件人人称颂的事情,说起来是我赚了。”   唐婳的脸红了红,任凭哪一个姑娘在见到如此俊美的男子如此温柔有礼地朝自己说话都是会害羞的,她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她比那些甘愿献身的姑娘们又多了几分智慧,知道这样的男子是那天上的明月,虽然好看,却是自己不能够到的。   她行了一礼便退到了古仁心身后,一看就知道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古仁心看着唐婳有礼的样子,有些自豪,不愧是阿伦教出来的孩子,又有些惋惜,若是阿伦现在还活着,看到自己疼爱的女儿这样温婉的样子,那该多高兴啊,哪怕这不是他的亲生骨肉,却也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   见到唐婳仍然有些愧疚的样子,他只好开口:“大不了,老夫把那些财物如数交还出来就是!”   唐婳眼神一亮,觉得这样极好,这些财物自己得了本就属于不义之财,若是交给楚香帅和无花大师说不定还能造福一方,也让世间少几件自己身上的这种事。   不等楚留香出声拒绝,无花就开口:“古神医果然妙手仁心,这笔财物就以古神医的名义捐给佛祖,佛祖一定会保佑古神医和唐施主的。”   古仁心原本充满希望的眼睛立时失落了几分,干巴巴的回了一声“好”,待看到唐婳脸上的欢喜才带上几分笑容,不太情愿地交出一把钥匙,“都在里面的木箱里。”,顺带狠狠瞪了无花一眼,无花浑不在意,仍然笑得慈眉善目,出尘高洁。   楚留香摸摸鼻子,也不再开口,他可不想惹了无花。不过初见无花时只看到无花超然尘世、宛若仙人的模样,哪里像现在看到的这般有生气呢。虽然那样的无花引人注目,可他更乐意看到后来渐渐展露性情的无花。   古仁心就站在门口看着无花和楚留香清点财物,满脸肉疼的样子,只在看到楚留香拿出的一副画卷之时,脸上的神情突然变了。   古仁心快步上前夺过那副画卷,画卷上是一个穿着藏青色书生长衫的年轻人,相貌端正,眉目清和,腰间配了一把长剑,斜倚在花园的凉亭中,笑得温柔。这幅画落笔细腻,人物传神,就连嘴角的细纹也画得一清二楚,显然作画之人对画卷上这人有着极深的情谊。   “阿伦……”古仁心盯着画卷喃喃道。   唐婳走到古神医身侧,“原来,爹爹以前竟生的这样好看。”   “你……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爹爹不是这样的?”古仁心听到唐婳的声音,转头盯着唐婳,希望听到什么,让自己觉得阿伦还有生还的可能,他甚至希望自己前几日的推断都是错的。   唐婳摇摇头,“从我记事起,我爹爹脸上就有一道长长的疤,所以我从不知道爹爹真正的样子,不过这双眼睛倒是一样的。”   唐婳想了想,又说:“虽然家里确实有一把长剑,不过我从没见过爹爹用剑,他连一支笔提起来都会发抖,别说舞剑了。我每次问爹爹为什么会有剑,他只笑着看我,从不回答。爹爹也不会武功,不然也不会为了弄十两银子给我看病去借韩山的钱。”   “脸上有一道长疤……连支笔都不能好好拿起来……”古仁心有些发怔,“阿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是了是了,我走的那么干脆,阿伦便是想联系也联系不到我……是我……是我害了阿伦啊!”古仁心越说越大声,说到最后干脆哭了起来。   楚留香看着这一幕,在心中为之惋惜,如此真挚的兄弟之谊,却最后落得这样的结局。   无花心中也很是感慨,正要闭上眼默念往生咒为唐伦祈福时,突然他看到画卷上被古仁心眼泪打湿的地方,竟然渐渐露出了字迹。   感情流露,思之晚矣   “这画是谁画的?”无花突然出声。   “是白婉柔,阿伦的妻子。”古仁心的声音仍然哽咽,提起白婉柔依旧是满怀愧疚,是自己毁了一个好人家的姑娘的终身幸福,这也是他不愿提起白婉柔的原因。   “白婉柔……唐夫人画这幅画时,他们还未成亲,我同阿伦一起出去游玩时,她为了见见未来的夫婿,悄悄打听好行程提前等在那里,后来就画了这幅画,这幅画后来一直被她收藏着,就连阿伦也只看到过几次,没想到韩山侵吞唐家家财时一同将这幅画收起来了。”   “唐伦的事情有蹊跷古神医还是先别忙着伤心了,找出□□才最要紧。”楚留香此时也看到了画卷上的字迹,出声说道。   无花一手撩了袖子,一手将桌上剩余的茶水均匀地泼到了画卷之上,娟秀的字迹渐渐显露出来,一看便知道是女子所留。   古仁心将画卷上的字逐字逐句地读了过去,看到最后不禁泪流满面。   “若是有人看到这些字,我想那一定是你,我嫉妒了半辈子的男人,凭什么你能得到阿伦的心?你凭什么让阿伦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凭什么……”   “我留下这些字,就是为了让你后悔,我要你这一辈子都活在对阿伦的愧疚和思念中,我要你明白阿伦至死都不敢向你说明的爱意,阿伦活着得不到你的整颗心,我便要他死了之后得到。”   “你可知道阿伦一直爱着你?你可知道他娶我时有多痛苦?你可知道我是怎么嫁给他的?你可知道他为了你到底付出了什么?”   “自打阿伦认识你之后就渐渐爱慕于你,你满心满意地觉得那是兄弟之谊,我却不信你当真一点都未曾察觉到,阿伦日日见到你,却不敢向你吐露他自己的心意,生怕吓到你,连兄弟都做不成,他每日心中的痛苦你可知道?”   “但阿伦却觉得若能陪在你身边,哪怕你一直当他是兄弟,他也是欢喜的。”   “男子当成家立业、传宗接代,他父亲一直催他回来成亲,阿伦却为了你一直推脱。直到有一日你不小心看到他父亲写给他的信,你兴冲冲地问他何时成亲,他只好说近几日便是想要回去的,邀你参加他的婚礼。”   “你只说你从未参加过友人的婚礼,他便拼上自己的幸福也想要你快活。原本他不想害了好人家的女子,只想着寻一个青楼女子赎身娶回来也就是了,是我不要脸面求着祖父帮我嫁给他的。”   “你可知当年郊外的花园中,我悄悄去看自己未来的夫婿,见到他时有多高兴?我小时候便喜欢他,我等了那么久,终于要成为他的妻子了。我悄悄地为他画了一幅像,画中的他那么温柔英俊,可他眼中的温柔却是为了你,他对你笑得那么温柔。”   “我想着对自己兄弟都如此温柔,对自己的妻子一定也不会差,谁曾想那温柔根本就不是对兄弟的,那是对自己心悦之人的啊!”   “就在那天,郊外人烟稀少,等我作完画时天已经黑了,被采花贼掳走失了清白的我根本没有颜面再做他的妻子。”   “我被父亲悄悄带回去的第二天,他来退婚,我想着没了清白之身的我不能再做他的妻子,还不如一死了之,是他救了我。我没想瞒着他,他那么好,理当有更好的女子,可他却改了主意想要娶我。”   “我多高兴啊,我以为他待我是有感情的,可谁曾想他说了你的事情,问我愿不愿意与他作对名义夫妻。”   “我爱了他那么久,哪怕只是个名分,我又怎么会不答应呢?”   “大婚当天,我亲眼看着他喝得烂醉如泥抱着你不愿放手的样子。我想着,反正我已经失了清白,本来也就配不上他,不如给他留一个他爱的人的孩子,这样他也许还能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多看重我一些。”   “我给你下了药,于是婚礼当天和我圆房的不是自己的相公而是你。”   “你根本不知道他看到我和你睡在一起之后有多痛苦,有多厌恶我,哈哈哈……厌恶我又怎么样呢?谁知道我真的一夜就有了你的孩子。”   “你不知道他知道能拥有一个属于你的孩子时,脸上的表情有多复杂,但最后变成窃喜,他破天荒的对我温柔起来,还常常来看我……不,是看你的孩子。”   “所以你不会知道他得知你想害死这个孩子时有多绝望,他以为你知晓他的心思,连个孩子都不愿给他留下,他对你说这个孩子从今以后就是他的亲骨肉。”   “他不想将你赶走的,只是他发现家中的物件常常位置变动,家中仆婢都极有规矩,定是有人暗中来寻什么东西。”   “他思前想后,家中并没有多出来的东西,只除了你送他的玉佛。”   “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得进来,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得害人,他怕你出什么危险,就借口将你赶走,临走时还悄悄将那也许很重要的玉佛塞进你的行李中。”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天夜里,一群黑衣人进来搜寻东西,恰巧被起夜的小环见到,小环尖叫一声,噩梦就发生了。”   “家中仆婢几乎全部丧生,我和他的父亲也差点惨遭毒手。幸亏阿伦武功不错,他拼死抵抗,脸上挨了一刀,身上也全是伤痕,右手的伤最为严重,不过我们最终逃了出来,孩子也出生了,在一个小镇定居。”   “阿伦的伤渐渐好了起来,可脸上却落了一道长长的疤,右手也使不上力,身体虚弱不少,我甚至有些暗暗欣喜,这样阿伦就永远是我一个人的了。”   “可生下的女儿慢慢长大,阿伦却一直对我不冷不热,倒是常常盯着女儿看,眼里是我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温柔,我想我大概是疯了,连孩子都嫉妒,我对这孩子不冷不热,因为在我看来,她压根就不是我的女儿,而是你的。”   “可我又对这孩子很好,因为只有她能让阿伦多看我一眼。”   “孩子越长越大,越来越漂亮,阿伦最喜欢看她的眼睛,因为那最像你,可阿伦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我也经常咳血,我想我一定比阿伦先死,这样很好,我会在黄泉路上等他,这样他死后不会孤单的。”   “……这一天终于来了,我一定快要去了,可我的身子现在仿佛变得轻快起来,古仁心,你记住,阿伦虽然至死都喜欢你,可从都到尾都照顾他的,是我;一直给他温暖的,是我;替他孝敬父亲的,是我;帮着他支撑家用的,是我;甚至连他最疼爱的孩子,也是我给他的。”   “你为阿伦做过什么?除了每天缠着他游玩,让他为你付出一切,你为他付出一分一毫了吗?我白婉柔告诉你,就算阿伦心里一直有你,到最后他的心里,却一定有我的一席之地。”   “哈哈哈……你愧疚吗?你心虚吗?我不信你对阿伦只有兄弟之谊,不然你怎么会在喝醉后在我身上喊着阿伦?”   “哈哈哈……可我从来没有告诉阿伦,你也爱他,你是不是很后悔?后悔没能早早看清自己的心意,辜负了他一辈子?哈哈哈……”   “你愧疚吧、后悔吧,这样就对了,你就该记着阿伦一生一世,不然怎么对得起他?”   “阿伦……婉柔在黄泉路上等你。”   古仁心跌坐在地上,哭得不成样子。   原来……原来他和阿伦之间,竟是这样的感情吗?自己没能早早察觉,是自己不愿承认吧,是他误了阿伦一辈子啊!   唐婳此时才明白母亲对自己既疼爱又冷淡的态度,因为自己只在爹爹的期盼下诞生啊。可她却不怨自己的母亲,自己母亲那飞蛾扑火般的感情,自己只能对她生出爱怜。   无花多活了一世,内心却并未变得冰冷,反倒恢复了热忱。听到这样的故事,无花也忍不住为之动容,为了唐伦的付出,为了白婉柔的热烈。   楚留香更不必说,此时早已心有感叹。   他虽是个浪子,对待姑娘却是每一个都付出真感情的,只是他的感情更像是爱怜,而这爱怜是对所有的姑娘的,并非多么浓厚的爱情,他也从未体验过真正的爱情,即使他一向认为自己对待每一个姑娘都是爱情。   江湖中同性之事虽少,却也不是没有,虽然这种感情大多受人诟病,但无花和楚留香并不会因为性别便否定感情。心胸开阔之人对待此种感情,看法大多也不会太过苛责。   当然,对于别人的不否定并不代表自己身上的接受。   虽然事情感人,但楚留香和无花却并没有放过之中流露出来的信息,比如……玉佛。   “古神医,白施主所说的玉佛,可是你先前赠与我的那个?”无花见古仁心伤心欲绝,不想让他沉浸在悲痛中,“花小施主一家的灭门惨案与这玉佛也有关系,不如尽力将真凶找出,也好告慰唐施主在天之灵。”   “是啊,父亲,既然爹爹遭遇不幸最初源于这群肖想玉佛的人,我们就将他们找出来替爹爹报仇才是当务之急。”唐婳见自己如今唯一的亲人如此伤心,似乎下一刻就要跟着去了,忍不住开口帮腔。   经过悉获,初次医治   “……是,就是那个我之前送你的玉佛。”古仁心不顾袖子上沾了地上的灰尘,用宽大的袖子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咬着牙说道,“若我知道这玉佛带来这样的不幸,我不会送给他的。我定要那群人尝尝蚀骨散的滋味。”   “那玉佛是从太师父那里开始传下来的,本应是贵重之物,可师父却显得不是很在意,只说赠予真正的明智之人即可,我便不当回事,权作一件珍贵些的物件送人。”   古仁心说着玉佛的来处,“阿伦将玉佛还给我之后,我一直舍不得扔掉,却又不愿常看到它。过了很久我碰到你恰巧救我一命,你是妙僧,本就是佛门中人,和那玉佛的气质倒是很像,恰巧我不愿留着玉佛,便赠给你。”   古仁心顿了顿,接着说:“这件事情和上次赠予阿伦不同,上次有旁人知晓,这次机缘巧合,你救我时只有你我,没有旁人,看来也是好事。”   “看来是我后来送给南宫灵,他又转赠花家,转赠次数多了,花家家中仆婢又多,人多嘴杂,一来二去消息传了出去,最后害了花家上下的性命。罪过!”无花不用太过思索便得出结论。   “我只盗窃为富不仁之家,像花家这样的仁善之家我盗窃之后把玩三天天总会将东西还回去,可他们没想到我这次将玉佛盗出来之后暂且将它暂时借与你,时间便延长了许多,他们找不到东西又被发现,就干脆将花家灭门。”楚留香补上后面的经过。   这样一来,事情就说得通了。   “可是,这件事情虽然狠辣,却不像是真正有势力的人做的,否则消息不会如此不灵通。”古小仁不知何时扶着花平站在房外,此时花平声音平稳地谈论花家灭门的事情,眼中的波澜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确实如此。”楚留香显然早就知晓花平的到来,赞同他的观点。   “既然因为这玉佛生出这么多事端,想必那幕后之人不会轻易放弃,待古神医医治结束后,我们便一探究竟。”楚留香一向好管江湖不平之事,这种大奸大恶之事让他碰到了,断然没有放弃追查之理。   “既然对方极力搜寻玉佛,想必其中隐藏着天大的秘密,这玉佛出自古神医师门,过后我们便去古神医师门之处,说不定能寻到什么线索。”无花若有所思,找到了事件的切入点,众人也纷纷赞同。   既然有了想法,唐婳之仇也已经得报,一来担心纳兰馨的毒,二来担忧玉佛之事再起波澜,一路上便不再耽搁,全力赶往万剑山庄。   约莫过了半月,一行人便来到万剑山庄门口。此时纳兰覃早已亲自等在山庄门口。   “你们一进城门我就收到下面的人传来的消息了,比预料的早了几日,想必一定是风餐露宿,辛苦各位赶路了,万剑山庄感激不尽。”纳兰覃代表万剑山庄向几人表示感谢,“家父在庄中等待,请随我来吧。”   迈进山庄的大门,连有些燥热的空气仿佛都凉了几分。山庄中处处可见绿意,其中不乏一些珍稀品种;而山庄的结构更是古朴大气,浑然天成,分布了许许多多分散着的院落。   院落与院落之间所隔并不算近,但之间却隐隐有着几分联系,几个院落之中像是有一些规律,但却仿佛雾里看花一般,感受得并不真切。   纳兰覃看花平扫过几个院落,笑着开口:“花小公子可是看出了什么?”   “这……是阵法?”花家一向注重培养后人,花平年级算不得大,却是博览群书,对各方面都有所涉猎,此时隐隐看出几个阵法也算不得稀奇。   只是远远没有本事破阵罢了,不过这才正常,毕竟是几代人慢慢建设而成的结果,若是这么轻易就被破了,反倒不正常了。   “好眼力,这是万剑山庄的祖辈所设阵法,具体的名字早在一代代传承中遗失,我们将它叫做凝心阵,它的作用不过是让人更容易静下心罢了。”   “即使如此,也已经是惊为天人了。”无花有所感慨,他对阵法并不了解,现时所遗留下的阵法也已经很少,但这并不影响他欣赏。   几人言谈之间,已经来到正厅。大厅中的摆设依然是简朴大气的风格,屋中陈设装饰之物并没有几件,桌上也只有绿色的花盆摆置。   只有在上位的墙壁上挂着的三把大小不一的长剑最为显眼,即使被剑鞘包裹着也能感到剑身上传来的寒意,剑鞘样式极为简单,竟是连一丝花纹也无,却并不妨碍了解到这三把定然是绝世好剑。   至于将如此珍贵的长剑就这样摆在常常人来人往的客厅中,并不担忧被盗,纳兰覃是这样解释的:“万剑山庄虽都是剑痴,但自古以来痴的是剑术,而并非剑本身。能有好剑固然好,但若是没有,若能领略剑之真意,就算用木剑也没什么打紧。”   哪怕是楚留香,对于这样显得豁达的说法,也有些自愧不如,他实在是不需要什么兵器,但即使这样,也免不了想要得到一些上好的兵器细细把玩的。   “竟把偷儿带到此处,你倒是不怕他看上你家的长剑,偷了去。”古仁心挑眉,斜斜瞥了一眼楚留香,似乎对于楚留香的“偷名”颇有微词。   “江湖上谁不知道香帅是强盗中的元帅,若不是为富不仁,这东西便不过是拿去把玩几日罢了。”纳兰覃毫不在意,不然也不会与楚留香结交,“何况既然与楚兄为友,莫说楚兄只是想借去几日,便是想要这剑,也未尝不能给他。”   楚留香在一旁摸着鼻子:“这剑对我来说并无用处,何况朋友的东西,我向来是不碰的。”   当然,此时他说这话时,确实是没想到日后真的去偷朋友的东西的,不仅是朋友,更是知音。   “古神医可算是来了,虽知道几位舟车劳顿,但老朽能否恳请古神医先去看一下我那女儿?”纳兰覃的父亲纳兰翼两鬓斑白,但也算有精神,只是此时自己的女儿受毒|药的折磨,心中担忧,几日来未曾睡好,眼睛有些泛红。   古仁心刚刚认回女儿,也理解做父亲疼爱女儿的心情,便破天荒好声好气地答应了。   一进纳兰馨的房间,古仁心就皱起了眉头,“窗户都关的这么死,屋子里的味道都成这样了,也不知道开窗散一散?你女儿的毒没弄死她,你倒是要憋死她。”说着便动手去开窗。   纳兰翼涨红了脸,他本就脾气暴躁,性格高傲,刚才低下头来请古仁心,已经是为了女儿,现在古仁心还如此尖酸刻薄,真是给脸不要脸。   但他又不能发作,毕竟他还要仰仗古仁心给自己的女儿治疗,脸色显得有些可笑。   纳兰覃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忙上前给他顺了顺气,“劳烦古神医了,是我们的不是。”   “哼”古仁心把窗户全都打开,来到纳兰馨床前观察纳兰馨的脸色。   床上的女子面容姣好,皮肤光滑,两弯细眉不是柳叶状却显出几分江湖女子的潇洒,秀气鼻子并不高挺,却看起来极为舒服,只是此时受毒|药折磨,肤色有些发黄,有些过于消瘦,本应红润的双唇变得苍白,看上去极为憔悴。   古仁心掰了掰她的眼睛,随后脸色有些凝重,随即坐在床前备好的椅子上,闭上眼睛伸手为纳兰馨把脉。   他把脉并不像一些普通的一生一般遵循男左女右的惯例,而是两只手依次按脉,把完脉后还将手放在纳兰馨勃颈之上感受了片刻。   在场之人均怕打扰了古仁心的诊治,连呼吸都放得轻缓了下来。纳兰翼见古仁心张开眼睛,连忙问道:“古神医,怎么样?小女的毒可能治好?”   古仁心并不说话,从怀中拿出一卷银针铺在床边,抽出一根银针扎在纳兰馨的手指上,还捻动几下,随即拔了出来。   随着银针拔出,纳兰馨的指尖之上缓缓渗出一滴黑色的血珠,让人看了不禁心中发冷。   用一个极为袖珍的瓶子轻轻将血滴纳入瓶中,这时古仁心才开口说话:“毒性有些复杂,我暂时想不出治疗的法子,但是让她舒服些倒是不难。”   古仁心正要将自己为纳兰馨调理的药方写出,就被纳兰翼捏住肩膀,“你不是神医吗?怎么会治不了馨儿?你定是庸医假装古神医的。”   古仁心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你当是我要来?要不是无花小子跟了来找我,我才不会管你们的破事儿,老子爱治就治,不爱治就不治!”   纳兰覃有些头疼地上去将纳兰翼制止住,对古仁心非常抱歉,“古神医,对不住,我父亲脾气比较暴躁,他太过担心馨儿才会言辞无礼,还希望古神医见谅。”   “哼!”古仁心生气地甩了袖子离开。   “阿弥陀佛,纳兰施主不必担忧,古神医只说暂时想不出根治的法子,但是却能为纳兰馨施主调理一下如今虚弱的身体,距离最后一次毒发还有些时日,古神医会有办法的。”无花安抚着纳兰翼的情绪。   纳兰馨是纳兰翼最疼爱的孩子,虽然纳兰覃是儿子,还是长子,但纳兰翼一向将纳兰覃当做继承人培养,对他颇为严厉,而满腔的疼爱都给了纳兰馨。   可以说,纳兰馨天不怕地不怕令人头疼的惹祸本事,就是让纳兰翼一点一点宠出来的。   此时纳兰馨身中剧毒,虚弱异常,纳兰翼自然心如刀绞。   纳兰翼站在床边看着虚弱的纳兰馨,眼眶红着,丝毫不见身为万剑山庄庄主应有的风度,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纳兰覃见父亲如此,也颇为无奈,只好带着无花和楚留香离开,悄悄带上了门。   南宫寻兄,留香赖皮   “父亲怕是又要伤心许久,我先带你们去休息吧。”纳兰覃一面带路,一面说着自己的父亲,“馨儿是母亲拼了性命生下的孩子,有些先天不足,父亲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将馨儿的身体调理的像正常人一般,只是馨儿的身体就算好了,也无法支撑她学习真正上好的武功,即使拼命练功,却依然只能处在三流行列。”   “还好馨儿天生不喜欢练武,只喜欢到处惹事生非,招惹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父亲宠着她,便由着她折腾,反正看在万剑山庄余下的情面,江湖上也不会有人真的和一个小女孩计较。”   “自打馨儿中毒,父亲就每日来看她,看过之后便极为伤心,再这样下去身体也会垮掉的。”   “楚兄,这里是你的房间,隔壁三间分别是古神医、古小仁、花小公子、唐婳姑娘的。”纳兰覃说着便来到了准备好的客房。   客房称不上华贵,但比起万剑山庄其余各处,已经算得上精致,且各自的房间均有各自的风格,都是按照他们的喜好布置的,看得出花了一番心思。   “有心了。”无花自然是看得出来的,也很喜欢屋里的清幽摆置,尤其是备好的蒲团。   “馨儿的毒不算好解,想必你们是要多住上些时日的。”纳兰覃清澈得笑着,显得有些腼腆,“何况二位均是纳兰覃想要结交之人,为友人备好屋子也是对的,我可还希望你们时不时来住上几天。”   “哈哈哈……我楚留香生来就喜欢住在船上,随波逐流,真要在这地上呆的时日长了,可是不习惯的,来小住几日倒是可以的。”楚留香笑着应道。   而无花则亦勾起一个笑容:“自然。”   古仁心虽然生气,可答应了的事情是不会反悔的,气冲冲地进来将写了药方的纸塞给纳兰覃便急匆匆地回房研究纳兰覃为他在房里准备的珍稀医书去了。   “多谢。”纳兰覃得了药方,轻声道谢,但古仁心走的匆忙,并没来得及听到。纳兰覃笑了笑,也不在意。   无花刚回房,一个身影便从窗口窜了进来。   “说了多少次,怎么记不住走正门?”无花没有停下焚香的手,头也不抬地说道。   “正门哪有窗户来的方便,要走正门,还先得上楼,哪比得上跳上来?”来人身上的衣服打满了补丁,一看便知是丐帮中人,但衣服却并不脏乱。   他眉间充满正气,眼睛明亮有神,配上爽朗的笑容,一眼看过去,就能从他身上感受到阳光的温暖。   “再说了,哥你才不会介意呢!”说罢眼睛一亮,看着无花磨墨的动作,问道:“哥,你要画画?”   “嗯,这几日看到了不少的景色,现在有时间,是要画出来的。”无花研墨的动作依旧不疾不徐,手指捏着墨条。   无花向来喜爱作画,能将所见所闻之景留于纸上,心中自然是愉悦的。   “哥,是不是我的藏品……又能多添上一副?”南宫灵拖了一把椅子在书案前,支了手看着无花挥毫洒墨。   “怎么?诓了我那么多画作还嫌不够?”无花用手捻了捻毛笔,调好墨后便开始动作。   “我哥画的画送给我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叫诓呢?”南宫灵见无花已经开始作画,便回了这句后安静下来。   只见纸上水波荡漾,微微荡着波澜的湖面中心立着一座凉亭,月色朗朗,荷花聚集在离凉亭不远处,荷花瓣瓣透着□□色,花瓣上还有点点晶莹,荷叶上更不必说,自然点缀了颗颗珍珠。   这一切景色在无花的笔下跃然纸上,又蕴含着无花身上那独特的令人安心的气质。   南宫灵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你画得越来越好看了,而且还多了几分我说不清的味道,反正看了就让人舒心,我可不管你许不许,这幅画可实实在在要归我的。”   “这么想要给你便是了。”无花将毛笔放在笔架上,无奈地摇了摇头。   “嘿嘿,就这么说定了,可不许反悔。”南宫灵将墨迹未干的画拿起来在手里端详片刻。   随即说道:“凉亭上空无一人未免显得太过空旷了,不好,不如添上几笔?”   说罢自己在原本的画卷上动起笔来,不多时一个穿了洁白僧衣、眉目如画的人站在了凉亭中,他眉眼向下,依稀可见眉目中的悲悯。   “唉,早知道我就不画了,平白毁了一幅好画,再另给我画一幅吧,好不好?”南宫灵将手搭在无花肩上,笑嘻嘻地问道。   “你说画就画?说吧,”无花用手将南宫灵放在肩上的手拿下来,坐在椅子上,“你准备拿什么来换?”   “两瓶好酒?”南宫灵似乎很苦恼的样子,最终回道。   “拿我酿的酒来换我作画?”无花挑挑眉,靠在椅背上,有几分风流不羁的味道,“你倒是想得美啊!”   “哥送我的酒,自然就是我的,拿来换东西又有什么不行的。”南宫灵理直气壮。   “行了,别贫了,说吧,这次来有什么事?”无花摆摆手,制止了南宫灵胡闹。   “娘给我挑的嫂子前几日出现在这附近,可又不像是来找你的,我怀疑她又要弄什么幺蛾子。”南宫灵看着窗外,正色说道。   无花皱了皱眉,“长孙红?她来做什么?”   随即说道:“没什么,她来便来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心些就是了。”   “嗯,哥你好好画画,我去找楚留香喝酒去了!”南宫灵一想到隔壁住着楚留香这个酒友,心里就忍不住想要去再和楚留香拼酒,向无花说了一声就从窗口跳了出去。   不久隔壁便传来两人笑闹的声音。   无花笑着摇摇头,脸上满是宠溺,弟弟这样玩闹的样子,自己多久没见过了?   将纸铺开,又画了一幅,收笔之时想到弟弟对自己说的话。   “长孙红……”无花眯了眼睛念叨着这个名字,将僧袍褪下,换了一身玄色云锦制成的衣物,在脸上细细贴了一层面具,一闪身出了万剑山庄。   一家热闹非凡的青楼,天黑之时却是它繁华热闹之时,楼中一阵阵传来女人娇媚的笑声。   无花脸色不变,走了进去,不理缠上来身上只着薄丝的艳丽女人,径直走向一个看上去上了年纪的女人,将身上的玉佩亮了亮,“红儿在哪?”   那鸨母正要娇笑,看到玉佩,忙低下头,指了指楼上的房间。   “相公怎么来了?”出声的女子身着红色劲装,将玲珑有致的身形很好的勾勒出来,一头乌黑的长发编成一条麻花辫垂在脑后,此时她满脸惊喜,脸上的笑容灿烂,“是想妾身了吗?”   随即看了看身上的劲装,有些娇嗔地低下了头:“相公要来怎么不早说,早知道就不会打扮成这样半分女人味也没有的样子了。”   无花坐在桌前,毫不为之所动,“长孙红,我娘让你来做什么事?”   “当然是……”长孙红张口就要将石观音吩咐下来的话说出来,又险险地吞下去,“观音娘娘不让我对别人说。”   “我不是别人。”无花淡淡的说道。   “你知道自然没什么的,只是我却要被娘娘扒了皮,相公怎么舍得让妾身受这样的苦呢?”长孙红坐到无花的腿上,将身子软软地靠在无花胸前,手指不住地再无花身上画着圈。   无花皱着眉将长孙红推开,丝毫不顾长孙红脸上的幽怨,“我先走了,你切莫惹出事来。”说罢无花便离开了,对身后穿来的呼唤恍若未闻。   “无花大师!”楚留香有些微醺,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推开房门,这才发现无花不在房中。   方才与南宫灵喝酒,南宫灵醉酒后与楚留香谈起无花,楚留香才知道原来他并没有什么恪守清规戒律的习惯,楚留香大呼自己上当,这才要来与无花饮酒,谁知无花此时不在。   楚留香走进无花的房间,虽在此间房屋中呆了时间不长,可房中却已经带着无花身上独有的淡淡檀香,让人心中安定。   说来也怪,楚留香的鼻子向来不好,除了姑娘身上的女儿香,无花身上的香味怕是他唯一能够嗅到的气味。   不过,闻着无花带来的檀香,楚留香倒是不禁庆幸自己能够闻到这种味道了。   在月光的照耀下,楚留香看到了书案上安静放着的画。不知是他此时微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楚留香将酒壶放在桌上,将画折了折放进衣服。   反应过此时自己的动作,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却没有将画放回桌上。   拿起酒壶,楚留香便准备离开,谁料想刚刚打开房门,便遇上了刚刚回来的无花,不知什么时候无花已经换回那身僧袍,只是如果细看,便会发现僧袍的衣领中悄悄绣了细纹。   无花看到楚留香时一愣,随即一眼看到了从衣袍中漏出的半角白纸,看着楚留香有些尴尬的神情,他挑挑眉,伸手从楚留香衣服中抽出纸张,却没想到是自己的画。   “你莫不是忘了你说你从不动朋友的东西?”无花似笑非笑,“何况我这画也算不得值钱,怎么就入了你盗帅的法眼?”   “我说我不动朋友的,可我却与你是知音,怎么用得着分什么彼此?”楚留香一本正经,若是不看此时不自觉摸上鼻子的手,怕是真要觉得他此时半分尴尬也无了,“何况谁人不知妙僧无花七绝之名,这画自然也是难得的。”   “你上次与小灵讨酒喝时也是这么忽悠他的?”无花想起南宫灵上次朝他诉苦,顺道讨几罐自己刚刚酿好的酒时那故作可怜的模样,就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小灵?你是说南宫灵?”楚留香有些惊讶无花竟与南宫灵熟识到可以这般称呼的地步。   “自然。”无花神色自然地点点头。   楚留香见无花来了,也不走了,转身回房里在软榻上倚着被褥坐下,一只脚不拘小节地踩在软榻上,将酒壶中的酒往口中倒了一口,微醺的他动作里多了几分洒脱。   “既然你与南宫熟识,想必不会介意替他给我一个睡觉的地方的。”   “什么叫替他给你一个睡觉的地方,莫不是你的房间容不下你?”无花看着楚留香,坐在棋盘旁,“手谈一局?”   “南宫在我房间里喝多了,睡得一塌糊涂,四仰八叉的,哪还有我睡的地方?”楚留香一边走到无花对面坐下,一边说道。   “照你的说法,既然我与小灵熟识,便是收留一个人也该是收留他的。”无花落子。   “他不是睡熟了吗?何苦吵他起来,何况虽说你与他熟识,可我却与你是知音,怎么收留他行,收留我就不行?”楚留香一边落子,一边一副委屈的样子,“佛祖也说众生平等。”   无花没好气地摇摇头,“若是佛祖知道他的话让你这样用,想必心情不会很好。”   “我一向活学活用。”楚留香不止眉眼,整张脸上都是笑意。   欲求切磋,换血治疗   阳光已经爬进窗子,并缓缓向屋内不断蔓延着。   软榻上一个眉目分明的英俊男子感受到脸上耀眼的阳光,将手挡在眼睛上睁开了眼,看到天色已经大亮,一个鲤鱼打挺便坐了起来。   也不急着穿外套,他走到无花床边,看着无花即使睡着了也似乎带着笑意的面容,阳光只到床边,似乎是有意避开了如白玉的一般的无花,不忍打扰。   楚留香摸着下巴,看着无花,心中不禁想到,若不是无花是个和尚,怕是女子都恨不得黏在无花身上吧,随即又摇了摇头,即便知道他是个和尚,怕是只要见到无花的模样,也不会介意的。   “站在我床边这么久做什么?”一个珠落玉盘似的声音突然出现,随即无花便睁开了眼睛,看着楚留香。   “我只是在想,”楚留香离得床榻远了些,“我想我知道你为何总是带着斗笠了。”   “哦?”无花就当没有看到楚留香远离的动作,“为何?”   “若是我出现会让女孩子团团围住,那你若出现,怕是围住你的人不止女孩子了。”说罢也不顾身上只穿着里衣,一溜烟跑到了门外,“哈哈哈……”   院子里传出楚留香张扬的笑声。   “楚、留、香……”无花脸上仍然笑意满满,却是咬着牙磨出了这三个字,说罢跟了出去,两人转眼交起手来。   楚留香的轻功,若是他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但无花此时确实是追上了他的。   只见无花双掌拍出,掌影飘飞,如狂风中漫天飞舞,掌势诡异飘忽,竟是虚多于实。掌风从楚留香脸侧划过,发出鹤唳一般的声音。   但楚留香身形左右微晃,却是掌掌都避了过去,而他此时脸上还带着笑意,显然这几下子对他来说是毫不费力的,轻功卓绝也可见一斑。   就在楚留香身形微晃的同时,他的手指也不住地弹出,每一次弹出总能看到周围扭曲了的景色,显然劲道十足并且速度极快。   不过两人都知道这些手段也并不足以伤到对方,但见识到对方的功夫之后,却又忍不住想要见识的更多一些。   两人的身形不住地交缠、分离,本应气势凌厉的切磋在两人漂亮利落的动作中显出几分优美,让人不禁驻足观看。   “好啊你,楚留香,我昨日才同你喝酒,你今日便来欺负我的人?”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的同时,一抹身影也加入了打斗中。   “好了好了,不打了。”楚留香一边手忙脚乱地应付南宫灵来凑热闹的动作,一边说道。   “无花大师武功高深,我岂能欺负的了他?”楚留香足尖一点,倏的一下退了很远,直从房顶上退到树上,“不过是闹着玩罢了,何必认真?”   无花看准了笑着扔出一颗佛珠,楚留香腿上一麻,就从树上一晃,只好落回地上,摸了摸鼻子,也不敢开口让无花解了麻穴。   “罢了,小灵,你昨夜宿醉可头疼……”无花飘飘渺渺地和南宫灵走回房间,看也没看楚留香一眼。   楚留香腿上的麻意还没过,只好摸摸鼻子站在原地目送两人离去,无奈地笑着。   就知道无花绝对不是以德报怨之人,自己不过嘴上占了几分便宜,这就被还了回来,若是早知道……自己一定跑得远些。   楚留香在原地有些遗憾地笑着。嘴贱不是病,一贱要人命。若是有一天楚留香出了什么事,若不是他管闲事,那一定是这张嘴惹的祸。   无花已经穿上僧袍,坐在椅子上笑着看南宫灵张牙舞爪的模样。   “无趣,太无趣了。”南宫灵满脸失望,“我已经好久没和楚留香切磋过了,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居然也没能切磋一次。”   “难道楚留香不和你切磋的原因不是你总是见到他除了喝酒胡闹就是和他切磋吗?”无花一点也没顾及南宫灵脸上的失望,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   “谁让他的功夫那么好,我当然忍不住。”南宫灵一点也不心虚。   楚留香此时终于回来了,他一边拿了衣服,一边说道:“我可不敢再和你切磋了,你一次切磋就非得到一点力气也没有才行,简直就是疯子,不过我倒是可以介绍一个人给你,你和他切磋他一定很高兴。”   “你说的可是胡铁花?”无花此时不知何时已经沏好了茶,听到楚留香的话,问道。   “你认识他?”   “只是知道而已。”   “可是那个燕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里的花蝴蝶吗?”南宫灵眼神一亮,将手搭在楚留香肩上。   楚留香笑着点点头,南宫灵便高兴地用力拍了拍楚留香的肩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和我志同道合的人呢?说定了,你以后可得带我去找他。”   无花笑了笑,想起了那个总是嘴硬心软的人,喝酒和打架大概是他一生不可或缺的,如果是他,想必小灵一定能处得来。   三人坐在桌边品着茶,一个头发灰白,身形佝偻,但眼神中是不是闪着精光的老者出现在房里,那老者深深地鞠了一躬。   “三位客人,古神医让我来喊你们过去,我算是这万剑山庄的管家田衡,客人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吩咐我。”   “多谢。”三人齐齐回答。   古仁心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张染了一点血迹的纯白色手帕,纳兰覃已经坐在这里。见无花三人来了,也不说话,只看着几把椅子点点头,示意他们坐下。   “如何?这醉红颜的解药可有什么眉目?”纳兰覃有些急切地问道。   古仁心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说道:“我查看了她的毒血,血液中已经充满了毒素,难以根治,而且她先天不足,强行用药,药性太烈,只怕等不到第四次毒发就会香消玉殒。”   “那依古神医之见,应当如何?”纳兰覃听出了古仁心的未尽之言,试着问道。   “换血。”古神医口中吐出的字眼是多少大夫想都不敢想的。   “换……血?”纳兰覃有些悲凉地靠在椅背上,“那有多少成功的机会?”   古仁心眼中似乎带了几分悲悯,“不足三成。”   “换吧。”纳兰覃沉默了许久,最终做出了决定,“这件事,还望不要告诉我父亲。”   “这几日我先温和地调养她的身体,你们商量商量谁来供血。”随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纳兰覃有些恍惚地出了门,觉得太阳莫名的在眼前晃出了一点黑色。   一直未说话的楚留香和无花同时开口:“我来吧。”   纳兰覃回了神,有些惨然和感激的笑了笑:“多谢,只是我是他兄长,自然是我来。”   楚留香和无花见他的样子,便不再说话,只是一人伸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   几日后,纳兰覃找了一个借口请父亲出去处理万剑山庄的事物,古神医也将一切准备妥当。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流进妹妹的身体里,换出接近墨色的血液,纳兰覃有些安慰。   换血不是一日之事,恐怕不仅纳兰馨没救,纳兰覃也要搭上一条命。古仁心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使纳兰覃求着多换一些,古仁心也一直恪守着换血的量。   就这样断断续续过了半月左右,眼看着离纳兰馨的丧命之日越来越近,换血之事也终于差不多了,近几次换出的血已经接近常人的颜色。   也亏了纳兰覃能用内功调息,否则此时定然性命不保。即使如此,纳兰覃也基本上丢了半条命,脸色苍白。   “你别断了自己的药,每天喝着,什么时候身体恢复了再断。”古仁心一边给纳兰馨写着新的药方,一边嘱咐纳兰覃。   “换血差不多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古仁心长叹一口气,“若是明天晚上之前你妹妹能醒,那就没什么大事了。”   “好,多谢古神医。”   古仁心摆手止住了他的动作,“身体不好瞎逞什么强?想让老夫的药白用了不成?赶紧滚回去歇着。”   纳兰覃笑了笑,明白古仁心的好意,“精神不错,便忘了,我这就回去休息。”   “滚吧滚吧,喝口茶我还得去看看花小子。”   树荫下摆了一盘棋局。   “你这几日日日待在这万剑山庄,不去查花家的事情?”   “有南宫在,消息自然不用担心,哪用得着我出去,还不如陪你几盘手谈来的有意义。”楚留香执子端详棋盘,“何况,我什么都不做,自然有人该着急了。”   “呵呵,倒也是。”无花轻笑两声,他自然明白楚留香的想法。   楚留香爱管闲事的事情知道的人虽不多,但也不少,一向爱管闲事的楚留香安安稳稳地陪着花家唯一的幸存者留在万剑山庄,什么都不做,很难让人不想楚留香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你一向有自己的想法,倒是我瞎替你着急了。”   “我可看不出你哪里着急。”楚留香朝无花眨眨眼,“再说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无花也不说话,只是唇边挂上一抹笑。   以身相许,蓦然失踪   “醒了!醒了!”田衡田老管家虽然年纪大了,此时却小跑着,中气十足地喊道,“小姐醒了!”   纳兰覃本在床上斜靠着同无花和楚留香说着什么,此时猛地下床快步走向自己妹妹的卧房。无花和楚留香对视一眼,跟上了纳兰覃的步子。   屋中纳兰翼老泪纵横地喊着“馨儿”,纳兰馨则脸上有了些红润,哭着喊了一声“爹!”,扑在纳兰翼怀里。   “馨儿,你身体感觉怎么样?”纳兰覃一进房门就忍不住问道。   “就是浑身使不上力,别的倒是没什么。”   古仁心将手搭在纳兰馨的手腕上,片刻后在纳兰覃纳兰翼两人担忧的眼神中说出了他们想听到的话,“她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躺了太久,休息两天就好了。”   无花和楚留香走到房门口就听到这句话,笑着对纳兰覃说了一声恭喜。   纳兰馨听到声音,向房门口看去,这一看就呆住了。   一个身穿白色僧袍的俊秀男子,一个身着宝蓝色长衫的英俊男子,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画一般好看。   那个白色僧袍的男子眼神里满是平静,此时又添上了一些替好友欣喜的柔和,如同上等白玉一样的面容,整个人显得无比美丽,这种美丽是超越性别的,任谁看到都会忍不住欣赏。   而那个宝蓝色长衫的男子则有着蜜色的肌肤,这样有些偏黑的肤色在他身上并不显得难看,反倒为他增添了雄性气息,英气十足,他的唇上挂着爽朗的笑意,眼中满是真挚,眸中像是蕴含着一片星空。   楚留香看纳兰馨盯着他看,也不尴尬,冲着纳兰馨笑了笑。   纳兰馨立马羞红了脸,看他们与自己的哥哥似乎认识,扯了扯纳兰覃的衣袖,小声的问道:“哥,那个穿蓝衣服的人是谁?”说着又悄悄看了楚留香一眼,垂下头。   纳兰覃看着妹妹的表现,有些纳闷,想也知道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明白女儿家的心思。   “他就是强盗中的元帅,流氓中的公子。”   纳兰馨听到后瞪圆了眼睛,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捂住嘴,“他就是楚留香?”   “正是在下。”楚留香看得有趣,他总是喜欢看这些可爱的女孩子的。   “我……我是纳兰馨。”纳兰馨双颊绯红,有些憔悴的身体显出几分活力。   “我知道。”楚留香点点头,“你哥哥常提起你。”   “是……吗?”纳兰馨的声音很小,她低着头,没有人能看到她此时滴溜溜转的眼珠子。   无花看着楚留香这幅“招蜂引蝶”的模样,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哈哈……好!好啊!”纳兰翼此时心情无比舒畅,“多亏了古神医,几位来了之后我也未曾好好接待各位,今晚宴请几位,感谢你们救了小女,也算是为几位接风洗尘了!”   房里只剩下纳兰翼纳兰馨两父女。   “爹~”纳兰馨娇俏地喊了纳兰翼一声,摇了摇纳兰翼的袖子。   而纳兰翼此时脸上有着不赞同,“馨儿,你真的喜欢?”   “诶呀~爹~当然了,女儿都这么大了,你以前答应我让我自己做主的。”   “我不管!你不答应我,我……”纳兰馨嘟起嘴,皱着眉,一脸不满,随即就要跪下来,“我就跪着不起来了!”   “你!”纳兰翼有些生气,甩了甩袖子,见纳兰馨倔强的样子,又没有办法,“起来吧!爹答应了!”   “爹你真好!”纳兰馨脸上不一会儿又挂上了笑,扑上去抱了抱纳兰翼。   “事情已经办完了,过了今日,我们就前往云雾岛,看看古神医的师门那里会不会有什么线索。”楚留香对纳兰覃说道。   “好,若是有什么需要们帮忙的地方,就通知我一声,万剑山庄义不容辞。”纳兰覃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知道多耽误一段时间就多一些危险。   “一定。”无花亦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原来你饮酒的,你可瞒得我好苦啊!”楚留香放下酒杯,看着无花将酒饮尽。   无花只笑着却不说话。   三人正在院中,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来,“楚留香!”   楚留香有些怔愣地看着无花和纳兰覃有些戏谑的眼神,不禁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解释着什么,“我这些日子还真没招惹过姑娘。”   一个鹅黄色身影的女孩出现在院中,她腰上带了一条赤红色的鞭子,眉心有一枚小小的朱砂,头发梳了一个不知名的样式,在阳光下闪着光,粉色的唇瓣显得饱满,让人有亲吻上去的冲动。   此时她停下了脚步,“哥……你也在啊。”   纳兰覃看到来人的一瞬间有些呆滞,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孩子一个人跑来男子的院落,还挑了大约没有人在的时候,喊着这个男子的名字,就算是江湖女子不拘小节,可纳兰馨毕竟是万剑山庄从小教养长大的女孩子,总该多几分避讳。   这下子,纳兰覃他就是再迟顿也明白自己妹妹的心思了。   纳兰覃不禁扶额,就算楚留香温柔了些、俊美了些、有名了些、体贴了些,也不该喜欢上他啊,楚留香可是红颜知己遍天下,并不是一个能够安安稳稳守着一个女子过日子的人啊。   无花看见纳兰馨来找楚留香,立马就知道她的来意,有些好笑,楚留香的桃花运一向很不错,当即又倒了一杯酒,准备静静地坐在一旁看戏。   纳兰馨看到这院中有其他人在,不好意思说什么,最后涨红了脸,细弱蚊蝇地对着楚留香说:“你能不能跟我来一下。”   楚留香总是不会拒绝女孩子的请求的,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更不要说这是自己好友的妹妹,他自然不会让对方难堪,“好。”   确定自己离哥哥和无花足够远,纳兰馨站在一颗树下看着楚留香,红着脸说:“以后你就是我夫君了,你要对我好,不然……不然我就不喜欢你了。”   楚留香愣住了,自己不过只是见了纳兰馨一面,怎么纳兰馨就说以后会嫁给自己呢,“姑娘的意思是?”   “诶呀,爹爹今晚就会把我许配给你,你自然就是我的夫君啦!”纳兰馨娇嗔地跺了跺脚。   “楚留香……已有婚约,不敢另娶他妻。”楚留香有些头大,万剑山庄庄主的女儿可不是自己能随意招惹的,只好说这么一个虚无缥缈并不存在的婚约。   可他却没想到这并没能打消纳兰馨的心思。   “婚约?”纳兰馨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随后皱着眉有些娇蛮,“我不管,我这么好看,还是万剑山庄的小姐,你未婚妻根本不可能比我好,反正爹爹会把我嫁给你,哼!”   说完便跑着离开了,只留下楚留香一个人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纳兰兄,我怕是不能在这里久留了,你妹妹说……今晚你爹要把她许配给我,你知道我散漫惯了,我就不参加晚上的晚宴了。”楚留香一回到院中便向纳兰覃辞行。   纳兰覃呆滞了片刻,丝毫没想到自己的爹居然鬼迷心窍地想要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楚留香,“好吧,路上保重。”   无花仍不疾不徐地饮着酒,轻笑两声,“急着走做什么,庄主诚邀,既然已经答应,岂有反悔之理?”   楚留香看着无花这副样子,挑了挑眉,“那我就自己先走一步,说不准庄主今晚的女婿就是你了。”   无花立马放下酒杯起身,“花小公子身体不适,古神医也有些疲惫,我还是与你们一同上路照应些为好。”   纳兰覃嘴角抽了抽,差点没毁了自己的一派公子风度,好歹纳兰馨也是万剑山庄的小姐,就算他们确实并不合适,但是至于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急着推开吗?   楚留香有些好笑,他就知道无花若是碰上这种事,必然是比自己还要避之不及的。   等到通知了古神医几人,备好了东西,天色已经擦黑了。   楚留香在桌上留下纸条,无花重新戴上斗笠,便悄悄地准备离开。   谁知道就在万剑山庄大门口,正碰上满脸怒气的纳兰翼。屋顶上围了一群弓箭手,正张开了弓,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们;纳兰翼周围围了一圈举着火把的人,似乎下一刻就要举着火把冲上来烧死他们。   楚留香看着纳兰翼阴沉的脸色,又看了看将他们团团围住的人,不明白自己只是想悄悄离开怎么惹得这么大阵仗,上前一步,“纳兰庄主,不知道您这是?”   纳兰翼冷笑一声,“你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不向您打声招呼就走确实是我们的不是,但是您也不必这般吧。”楚留香皱了皱眉,“莫非,万剑山庄出了什么事?”   纳兰翼看着楚留香到现在还嘴硬,心中怒意大盛,“你到现在还不承认?我的馨儿呢?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还不把人交出来?”   楚留香有些疑惑,“纳兰小姐不见了?会不会是出去玩了?”   纳兰翼看到楚留香狡辩,不想再多费口舌,只想着将他抓起来拷问,手一挥,“把楚留香抓起来!”   伪装寻人,意外又起   无花此时上前一步,“慢着,纳兰庄主,小僧无花,出家人不打诳语,愿为楚香帅作证,他下午一直同我在一起,没有时间劫走纳兰小姐。”   纳兰翼见到是无花,收敛起几分冲着楚留香的怒气,但却并不相信,“无花大师,我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但你莫要被楚留香这厮骗了,若是没有证据,我也不会信誓旦旦地来抓人。”   随即纳兰翼扔出一张淡蓝色的纸张,楚留香眼神扫过,自己一直使用的笺子自己怎么会不认识呢?   无花自然也是识得那张淡蓝色纸张的,即使不上前去,无花灵敏的嗅觉也依然能够闻得到空气中那淡淡的郁金香的气味。   无花皱皱眉,知道自己再说什么纳兰翼也不会相信的,打了个佛号,“贫僧愿同香帅一道。”   “大师何必……”纳兰翼看着无花闭起眼睛不再多说的样子,心中多了几分怒气,示意将无花一同带下去。   有些阴冷的地牢中,他们所在的房间还算整洁,也许是看在无花名满天下的份上也说不准。   楚留香双手枕在头下躺在床上看着坐在稻草上念经的无花,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如同在自己家中一般自在。   “纳兰翼分明没有要将你一同抓来的打算,你何必随我一起?”   “你觉得我会相信楚香帅任凭这盆脏水泼在自己头上不成?”无花睁开眼睛。   “那你觉得我会怎么办?”楚留香腿上用力翻坐起来。   无花站起身来四处打量了一番这间地牢,地牢极为严密,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可无花却笑了:“以楚留香盗帅的本事,怎么可能乖乖地待在地牢里呢?”   楚留香挑了挑眉,脸上故意浮现出可惜,“可无花大师怕是不会和我一起走的了!”   “无花大师自然不会和你一起走,和你走的是无花。”无花说了这么一句让人难以理解的话,可楚留香却是明白的,和自己走的不会是名满天下的妙僧无花大师,而是自己的知音无花。   牢房外把守的人都软软地倒了下去,楚留香从门里伸出手去握住那把锁,无花也并未看到楚留香究竟对那锁子做了什么,只听到“咔”的一声,牢门便被打开。   “香帅留步。”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可楚留香和无花却并不惊讶,只是看着缓缓现出身形的纳兰覃。   “纳兰兄有什么话?”   纳兰覃看上去脸色仍然有些苍白,“在下知道此时绝不是香帅所为,只是家父顽固,任凭怎么解释他都不相信。”   “二位此番调查可先去寻衙门中名叫陆铭的衙役,他是我的至交好友,虽然是普通衙役,但我相信能帮得上你们,还希望二位能将我妹妹带回来。”随后从身上腰间取出一条淡蓝色的剑穗。   楚留香接过剑穗,无花则看着纳兰覃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   一个昏暗的房间中传出女子低低的啜泣声和男子低沉的闷哼。   女子额上均是汗滴,发丝凌乱,衣衫被随意丢在床下,凌乱的衣衫下是一条马鞭。   白嫩的身躯上满是泛着血印的鞭痕和青青紫紫的痕迹,一双修长的腿不住扭动,却被身上的男人死死压住,不住驰骋。   “贱人,你又想背着我勾搭别的男人,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你是谁的人!”喑哑沉郁的声音从男子口中飘出,那女子身体一僵,颤抖了一下,随即苍白着脸缓缓放松下来,伸出暧昧红痕和白嫩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的玉臂楼上男子的脖颈。   “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我一直是你的人,不是吗?”女子费力地将腰抬起来,脸颊贴上男子的耳朵,不让男子看到自己眼中流露出的怨恨。   随即腰又在男子的揉捏下很快软了下去,眼角发红,任由男子动作。   县衙门口。   一个满脸麻子,穿着褐色麻衣之人同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穿着短衫,将袖子卷至肘间的大汉站在衙门口。   那大汉满脸堆笑,谄媚地将手中的碎银悄悄塞到门口的衙役手中,小声说道:“俺叫张铁牛,找陆铭陆衙役。”脸上还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衙役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回以一个笑容,悄悄对那大汉说道:“陆衙役在闻香楼找他相好的去了,你去那儿找他吧。”   “好嘞,谢谢衙役大哥了!”   说罢带着身后略比自己瘦弱的麻子脸走了。   不多时,两人站在闻香楼门前,这正是楚留香和无花。   赶走麻子脸身边上来喊着“大爷~”的女子,张铁牛脸上露出一个有些不符合自己身份的尴尬,上前将手搭在麻子脸的肩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了句“委屈了!”   麻子脸脸上露出一个颇为无奈的笑容,自己也并非真的超脱红尘的高僧,上一世自己为了心中的私欲与怨愤,再龌龊的事情也都做过的。   将肩上的胳膊扯下来,用带着满满地方乡土口音的声音道:“铁牛哥,这就是妓院吧?俺张疙瘩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来呢!”   说着上前搂上了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的腰,还不住地摩挲着,就往门中走去。   张铁牛在原地看得有些目瞪口呆,用手在鼻子上摸了一下,下意识忽略了心中划过的一抹不舒服的感觉,搂上另一个女人进了闻香楼。   “没想到你看起来似乎很熟悉这种地方嘛!”张铁牛看向张疙瘩,眼中有些意味不明。   “你会知道的。”张疙瘩没说张铁牛知道什么,只是似是而非地答了一句。   旁人都听不懂两人之间的话,也没有人会关注两个乡巴佬。   “我找陆铭陆衙役。”张铁牛,也就是楚留香来到楼中唯一一个看上去上了年纪的女人面前,取出一锭银子上下颠着。   那鸨母眼睛随着银子不住转动,伸手将银子抢在手中,“大爷这边请。”   楚留香朝身后的无花使了个眼色,无花将怀中媚笑着的女人推开,跟了上去。   楚留香闻到无花身上女子身上的香粉味道,皱了皱眉,觉得还是清雅的佛香适合无花。   三楼的房间没有了一二楼的喧闹与淫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丝丝文雅的暧昧,栏杆各处都缠绕了粉色的薄纱,人走在其中若隐若现。   来到最尽头的一个房间,从房中传出优雅的琴声,鸨母在门上扣了三下,房中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进来。”   房中一个穿着衙役衣服的人衣襟半敞,斜靠在床上喝着酒,这般随性风流的模样冲淡了他脸上自带的正气。一个穿着淡绿色薄衫却并不显得暴露的清丽女子抚着琴,虽有暧昧却并不情|色。   床上的人看了看那女子,女子便极有眼色地福身出去了。   带过了片刻,确认那女子已经远去,无花才将有些佝偻的身子直了起来,恢复那通身的气质,上前一步,拿出剑穗。   陆铭这才停下喝酒的动作,眼睛看向无花,坐起身接过剑穗,确认是自己送出的那一条后便正色说道:“纳兰让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纳兰馨失踪。”   陆铭听到纳兰馨失踪的消息,眉间深深地留下一道沟壑,但眼中却没有担忧之色,有的只是浅浅的不耐,“她又惹什么幺蛾子。”   “去马市看看吧,纳兰馨常去那儿,兴许有什么消息。”   楚留香与无花对视一眼,跟上陆铭,不多时便到了马市,马市算不得热闹非凡,但也有不少人挑选自己中意的马匹。   “马老板,纳兰小姐可曾来过?”陆铭对着马市上的一个男子问道。   那男子面容丑陋,脸上是坑坑洼洼深浅不一的凹陷,皮肤暗黄发黑,下颔处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一只眼睛上戴了眼罩,看上去是经过什么意外瞎了。   虽然长相丑陋,他的马却是整个市场上看来最好的。放眼看去,几匹赤红色的马显得威武雄壮,低头吃草料时耳朵也时不时抖动一下,看上去极为机敏。   “昨日晌午的时候来过一次,看了看就走了。”马老板粗粝的声音从口中发出,听起来有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你有没有看到她往哪边走了?”   那马老板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突然向前一倒。陆铭赶忙上前接住,在马老板的背上摸到了一支短箭。   箭不长,无花蹲下身在箭周压了压,就伸手一把将短箭拔了出来,迅速在伤口周围点了两下。“性命没有大碍,但最近几天恐怕难以清醒。”   楚留香眼神在短箭射来的方向扫视着,却只能看到谈论着买卖的人群,无法看出究竟是谁射出的箭,只好作罢。   “带到医馆里养着。”   楚留香出声说道,那人一击没有得手,若是想要杀人灭口,就必定还会再来。   只是指个方向,也未必就会暴露出什么……除非,那个地方极为显眼,只要知道方向便能推测得出,那是什么地方呢……   无花若有所思地看着马老板虚握着伸出手指的手。   是夜,楚留香与无花坐在医馆的屋顶上。   “你说今晚会有人出现吗?”楚留香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直伸,胳膊随意搭在那条屈起的腿上。   无花端正地坐着,“你说呢?”   “当然会,他们还要为我们带路呢!”楚留香自信地一笑,随即有些迟疑道,“你……进过青楼?”   无花心中暗叹一声,“我说过你会知道,但不是现在。”   楚留香看着无花眸中的澄澈,无声地点点头。   “来了!”   成功救人,身中蛊毒   直到几个黑衣人轻手轻脚地将晕倒的马老板抬出医馆大门向西跑去,楚留香和无花才相视一笑,足尖一点跟了上去。   拐过七拐八弯的巷子,最终他们停在一扇木门前,颇有节奏的叩了三声后,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婆婆来给几个人开了门。   楚留香觉得此地好似有些眼熟,细细看了才发现此处正是城内最大的赌坊后门。他看看无花,两人便轻巧地跃上去,看着一个黑衣人将墙角处的一块砖往里摁了摁之后地上出现的楼梯,眼神一亮。   虽然是地下,可却并不幽暗,两边都嵌了油灯,整个地下的世界灯火通明。无花和楚留香二人穿着黑衣跟在前面的黑衣人身后,默不作声地记下了脚下的步伐。   黑衣人将马老板抬至一间房的软榻上放下,看着房内可以算得上是奢华的装饰摆置,楚留香的唇角在黑色的面巾下上扬了几分,而这几分在看到一个黑衣人将书架上的一个药瓶取下给马老板喂药之后更添。   也不知那黑衣人给马老板喂的究竟是什么灵丹妙药,不过片刻,马老板便咳嗽了两声,幽幽醒来。   为首的黑衣人上前弯下腰,“主子。”   马老板点点头,挥手示意,无花楚留香只得跟着一同退下,然而无花的步子不断无声无息地加快,最终在一个拐角处堵在为首的黑衣人前面。   那黑衣人皱眉刚要发难,无花的右手便伸手迅速点了上去,将黑衣人的身形定下,左手亦同时弹出几枚石子,再加上尾处的楚留香,几名黑衣人竟是连呼声也未能发出。   待回到马老板的房间,马老板已经不见了。楚留香与无花对视一眼,极为默契地一左一右分开搜寻。   小心翼翼地将四通八达的地方逛了一遍,却没有任何结果,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马老板的屋子内。   屋子空空荡荡,丝毫不见人的踪影,无花环视屋子,眉渐渐皱了起来,难道这件事也有她的手笔?   看楚留香正在四处查找机关,无花几步走到书架旁,将从左往右数的第三个格子上的从右往左数的第二本书抽出约莫一个指节的长度。   只听到地板被摩擦的声音,书架缓缓移动,最后显现出一道黑洞洞的门。   看到出现的门,楚留香看了看无花,一个闪身便消失在门后,无花紧随其后,想着之后一定要去查查这件事究竟和自己那个“娘亲”有没有关系。   进去后便有女子的尖叫和啜泣声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衣服被撕扯的布匹撕裂的声音。无花和楚留香皱了皱眉,脚步不由得加快几分,顺着声音来到一个隐藏在密道的房间。   “啪”的一声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男人暴戾的咒骂声,“贱人,喊什么,闭嘴!”   楚留香一脚将门踹开,入目的便是衣衫不整,脸上有一个红色掌印,眼中不住流出眼泪的纳兰馨与背后还渗出血迹的马老板。   “想必一定是楚香帅和无花大师吧,你们果然还是找来了。”马老板丑陋的面容上满是阴狠,宛若厉鬼一般让人生惧。   他一把抓住纳兰馨的头发,将倒在地上的纳兰馨扯起来,在他们面前狠狠地撕咬纳兰馨的唇,松嘴时纳兰馨唇上已经留下了血迹,他舔了一口纳兰馨嘴唇上的血,“你们是来找这个贱人的吧?”   “这个贱人已经是我的人了,可她却妄想勾引别的男人,这种贱人,我只好把她绑来好好调|教!”   “楚留香,救我!他没有武功!”纳兰馨朝着楚留香大喊,此刻丝毫没有灵动,只有愤恨,“齐心慈,你这个卑鄙小人!”   无花早已在“马老板”将注意力放在楚留香身上时悄悄接近,此刻在纳兰馨这一声的叫喊下,趁着被叫做齐心慈的男人看向纳兰馨时出手了。   无花脚下生风,竟是只能看到留下的残影,手上握拳虎虎生风便砸到了那男人身上,与自己俊然的气质极为不同。   齐心慈躲闪不及,挨了这一拳便倒在地上,背上的伤口本就不曾愈合,此时更是雪上加霜,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意。   无花将纳兰馨带在怀里退到楚留香身边,将纳兰馨放开。   纳兰馨转头就扑在楚留香怀里,大声哭泣起来,“楚留香,他……他轻薄我,你把他杀了给我报仇!”   楚留香的手放在纳兰馨肩上,本想推开,但怜惜女子的本性终究让原本推拒的手变成了拍打女子以作安慰,可此时听到这话,楚留香有些为难。   在他眼里,每个人的性命都是值得珍惜的,哪怕他是罪大恶极之人,也该交由官府来查办,何况此时事情真相未明,理当先问清楚。   纳兰馨哭了半晌,没听到楚留香的回应,愤愤道:“好!你不杀他!我自己来!”说罢伸手将头上的发簪拔下朝齐心慈冲过去,将发簪狠狠的插|入齐心慈的喉咙,其动作来得突然,无花和楚留香竟然在惊讶之下未能及时制止住。   齐心慈的喉咙几乎被捅穿,却依然双手死死的抓住纳兰馨,挣扎着起身在纳兰馨唇瓣上狠狠碾磨,双唇磨着纳兰馨的双唇,“贱人,就算变成鬼你也是我的!”   纳兰馨的力气终究比不过一个成年男子,挣脱不开,只得将手中的发簪再往进插了几分,齐心慈的手渐渐失去力道,最终还是断了气。   “给我搜!”外面传来陆铭的声音,楚留香将暗门打开,衙役便一拥而入。   陆铭走到齐心慈的尸体旁,蹲下身来用手探了探他的脖颈,侧头看看呆坐在一旁的纳兰馨,最终站起身来,让手下的人将尸体带走,拍拍纳兰馨的肩,道:“没事了。”   伸手将纳兰馨搀扶起来,陆铭将她交给楚留香,“把她带回去吧,后续的事情我来处理,劳烦二位了。”   楚留香正要伸手扶住纳兰馨,却看到身旁无花身形一晃,就要倒下去,赶忙将他接住,无花的脸色肉眼可见得变得青紫。   楚留香心中一紧,伸手试探,发现此时无花已经气若游丝,赶忙一把将无花抱起,朝陆铭匆匆说了一声抱歉便冲了出去。   “无花……无花你醒醒,说好一世知音,你可不能诓了我。”楚留香一面使出轻功在房顶上跳跃着,一面跟无花说着话,试图唤醒无花,但无花却没有丝毫意识,身体也渐渐变得冰冷。   楚留香的心中是从来没有过的慌张,即使是在生命遇到威胁时也能轻松笑对,但此时楚留香却是丝毫也笑不出来,内心却没有时间探究此时的心理,只是逼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   顾不上担心会不会被万剑山庄发现,楚留香一路朝着古仁心的房间而去,当初只有自己和无花被关起来,就算是看在古仁心救了纳兰馨的份上,纳兰翼也不会对古仁心做什么。   冲进古仁心的房门,楚留香便喊着,“古神医,无花中毒了,快救他。”   古仁心只穿着里衣,此时听到这话赶忙披了一件衣服下床,“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快救他!”楚留香将桌布一抽,桌子上的东西边叮铃当啷的掉在地上,空了出来,将无花放在桌子上。   左右隔壁住的三人听到响声,此时也赶了过来,看到脸色发青的无花,都面露担忧地盯着古仁心把脉的动作。   沉吟半晌,古仁心将手放下,吩咐古小仁,“快去烧水,越烫越好。”   随后对额上都冒出冷汗的楚留香说道:“他不是中毒,而是中蛊了,母蛊已死,也亏了无花内力深厚才能抗住,我只能暂时压制住毒性,具体的蛊毒的解法,还需去南疆找人帮忙。”   “一会小仁烧好水,我将药撒进去,你把无花放在浴桶里,你也进去,将你的内力输进去,迅速激发药性。”   楚留香点点头,看着无花此时虚弱的样子,心里极为自责,若是自己快上一步,自己去救人,又或者制止纳兰馨杀齐心慈的话,无花就不会有事了。   楚留香从不后悔,做了的事情便就要承担,但这次他是真的后悔,后悔自己太过放心无花。   古小仁和唐婳一桶一桶将滚烫的热水倒进浴桶里,不多时便放满了,而花平此时也将药材拿了回来。   古仁心一样一样地过目,将药材撒进浴桶,不多时房间内便雾气缭绕,散发着药香,浴桶中的水也变成褐色。   房内只余下楚留香和昏迷不醒的无花。   楚留香一手揽着无花,另一只手缓缓解开无花的衣服,原本白玉般的肌肤此时均泛着淡淡的铁青,让人看着触目惊心,楚留香心中泛起阵阵心痛,看着原本淡然俊秀的无花此时毫无生气的模样,内心又是一阵不舒服的感觉。   他认识的无花,一向是风度淡然,气质绝佳,偶尔也会笑得有些狡黠,此时却这般模样。   楚留香深吸一口气,将无花身上的衣物褪下,自己也褪去衣物,抱着无花坐进浴桶内。   两人没有衣物的阻挡相触,可以感受到无花丝绸一般的肌肤的触感,若是平时,楚留香一定又要笑无花身上竟比姑娘的肌肤还要丝滑,可此时他一心担忧无花,又怎么有多余的心思想旁的事情。   初现端倪,实情浮出   房中雾气缭绕,影影绰绰,一个俊美有力的身形坐在一个较为瘦弱的身形之后,双手抵着前面坐着的人的背部。   无花的皮肤渐渐恢复白皙,和身后蜜色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上去有几分缠绵的暧昧,当事人却丝毫没有旖旎的心思。   楚留香带着内力在无花体内运转几周,直到桶内的水颜色渐渐变淡,也渐渐冷却才收回内力,小心将无花抱出擦拭干净为他穿上衣服。   虽然无花看上去好了许多,可楚留香直到古仁心又为无花诊脉一番才放下一半的心。   “去休息休息吧,明天还需再来一次药浴,无花小子才能醒过来,你可得保存体力。”古仁心擦擦额上的汗,嘱咐楚留香道。   楚留香看看床上无花的脸色却是好了不少,这才回房休息。   第二日一大早,楚留香便叫了古仁心来到无花房里,丝毫没有功夫理会万剑山庄的事。   收功后,无花在浴桶中渐渐睁开眼睛,感受到此时的情景也并未觉得有什么尴尬之处,用手扶了浴桶转头朝楚留香带了一丝虚弱地笑笑,“多谢。”   楚留香却晃了神,看着无花的笑容和眼前的肌肤心中有些酥麻,脸上微不可见的红了红,随后正了正神,估摸着自己一定是太久没同姑娘在一起,搀着无花起身,“不用。”   等到几人看过无花后,无花斜靠在床上,看着楚留香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心,心中不禁暗道楚留香果然不管待谁都如此赤诚,“放心,我没事了。”   “古神医说你的蛊毒并未能除,此时只是暂时压制,要想真正治疗,还是要到南疆求医,等你再修养两天,我就带你去南疆。”   “不必,我知道谁能解这蛊毒。”   “谁?”   无花避开楚留香的眼神,开口仍是那句答案,“不是现在。”   楚留香内心涌起一阵怒火,这是无花性命攸关的事情,可无花居然不愿意跟他说,莫非这么久了,无花竟是还不能相信自己?   站起身来,楚留香看着床上的无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既然如此,你就先好好休息,过几日去解了蛊毒。”说罢便起身离去了。   无花独自无声苦笑,用手掩住眼中的苦涩,他自然是知道楚留香不会因为自己是石观音的儿子便疏远自己,自己本也是想要请楚留香相助,同自己将石观音除去。   可自己却越来越不愿轻易让他知道江湖上这许多的纷争,自己的亲人是罪魁祸首。   等自己查清楚吧,等这件事之后,就让小灵去同楚留香说清楚这件事情,当断则断。   这边无花心中错综的心情不可言说,而另一边,楚留香回到房内狠狠灌了一杯茶,坐在椅子上,心中暗骂自己,楚留香啊楚留香,你的沉着冷静呢?   自己从不是个不允许别人有所保留之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并不是无花的错为什么自己这次就非要知道一切呢?   一直到深夜,楚留香也无法理清自己的内心,提了一壶酒跑到房顶上对月独饮。   楚留香仰头看着缺了一块的月亮,眼角却瞥到了凉亭中坐着的古仁心。   古仁心此时在石桌上摆了一壶酒,却有两个酒杯,手中张开的画卷正是唐伦的画像。   楚留香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地上,也坐在凉亭中。   古仁心看到楚留香坐下,却不说话,仍然静静看着手中的画像,满身散发着苍凉。   两人便一同坐在凉亭中,却相对无言,均是默默喝着自己的酒,互不干扰。良久,古仁心将画卷收起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走了没几步便停住脚步,“有些事情要趁早想明白,可千万不要等无法挽回了才追悔莫及。”   楚留香不明白古仁心在说什么,古仁心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背了手慢慢走在路上,任凭阴影渐渐将他的身影覆盖。   喝了大半夜的酒,早上起床时,楚留香已是神清气爽,不知道的事情就不知道,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慢慢去想,到该明白的时候自然就会明白。   可神清气爽的楚留香此时心情却称不上明媚,他有些尴尬地看着凌乱的床铺,这种毛头小子血气方刚时才会做的梦自己怎么又做了,昨夜里微醺的他此时却想不起梦中恍然一见的容颜,只记得凌乱的呼吸声和对方身体那暖玉的触感。   暗想着自己一定是太久没碰女人,楚留香略微收拾了一下,便又去看望无花,却不料无花早已起来,此时正在案前作画。   阳光在无花身周形成光晕,楚留香看着无花宁静的模样,嗅着房内淡雅的檀香,感觉身体都轻快了许多。   “看来你恢复的不错。”楚留香迈进门。   无花放下手中的笔,冲着楚留香笑了笑,他早料到楚留香一定不会因任何事情而忧虑,“心无杂念,自然恢复的很好,大概今日再休息一日,明天我就要走了。”   楚留香轻叹,“愿君安好,改日相见。”   无花笑道:“自然。”   就在房中气氛正好之时,田管家进来向二人问安:“二位贵客,庄主有请。”   陆铭将纳兰馨带走的消息自然是派人告诉了纳兰翼的,这件事情他自然也就知道并非楚留香之过。   所有人都齐聚在正厅中,陆铭刚刚才将后续的事情做完,带着纳兰馨来到万剑山庄。   纳兰翼坐在上位,此时看到楚留香,脸上颇有些挂不住的羞窘,好在在场所有的人都并未提及这件事情,他也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了。   “馨儿,到底是怎么回事?”纳兰覃出声问着自己的妹妹。   纳兰馨脸上仍有些不安,但毕竟是江湖儿女,即便是当做大家闺秀来养,也毕竟常常接触江湖的事情,对这件事情的阴影自然是没有普通人家的女儿来的重。   听到哥哥的问话,她开口说起事情的真相,“我喜欢骑马,也喜欢常常去马市逛逛,大概是半年前吧……”   “我在马市看到几匹好马,都是他养的,此后几次去逛马市,市上最好的马也都是他养出来的。”   “我觉得他养马养的很好,就想让他来庄里专门给我养马,可不管我怎么给他提价,他都不愿意。”   “所以我就派人暗中调查他,想找出他的弱点威胁他。”   “后来,我发现他常去城里最大的赌坊,跟着他的人总是会跟丢,于是我经常扮成男装在那家赌坊里查探。”   “最终发现,原来他以前是山里的强盗头子齐心慈,那家赌坊就是他和手下的人开的,他们被官府剿灭之后剩余的人被通缉,于是就改装换面在这里生活。”   “我威胁他,要是他不来给我养马我就告发他。他答应了,但是只肯让我把马给他养,他不来山庄里。”   “我想着反正我只是要他养马,随他在哪里养好了,就答应了,把这个消息瞒了下来。”   “他一直好好地给我养着马,我也偶尔和他说两句养马的事情,谁知道前几日我无意中把爹要把我许配给楚留香的事情说出来之后,他突然说带我去看他养马的地方。”   “我没有起疑,就和他去了,谁知道一进那个地方就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我就被关在屋子里了。”   “若不是楚留香来得及时,我就要真的被他轻薄了。”   纳兰馨说到最后,眼神发亮的看着楚留香,极为崇拜,可楚留香此时的心情却并不怎么美丽,“救你的是无花。”   纳兰馨脸上有几丝尴尬,“多谢无花大师。”   “无妨。”无花并不在意,在他看来,就算自己不出手,楚留香也是会救人的,自己只不过是快了一步罢了,还好自己快了一步,否则身中蛊毒的就是楚留香了。   “我还当这件事是和那玉佛有关,原来如此,不过那玉佛在我手中,想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无花开口。   楚留香看了无花一眼,眼里有淡淡的不认同,此时无花身体还未恢复,若是消息传出去他出了事怎么办,可他却并未开口阻止。   “他装作不知即可,何必安排人来射他自己一箭多此一举?”陆铭面无表情。   “这……兴许是怕有人看到我和他走了吧。”   “那他何必让人半夜将他带走?这不是暴露了他自己?”   “好了!陆衙役这是做什么?这是在审问犯人吗?”纳兰翼不悦地开口,“馨儿,去休息吧!”   陆铭不再说话,纳兰覃看着纳兰翼,“爹,陆铭只是想问的清楚些罢了。”   纳兰翼瞪了纳兰覃一眼,不再多说什么。   “既然事情真相大白,那我们就先回房了。”楚留香怕无花久坐劳累,开口告辞。   是夜。   “纳兰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水落石出,再度分别   是夜。   “纳兰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楚留香的声音从纳兰馨背后传来,纳兰馨拿着玉佛的手僵住了,缓缓转过身来。   “这……这个玉佛看起来好特别啊!”纳兰馨眨眨眼睛,看着手里的玉佛,“这是你的吗?”   “纳兰小姐半夜三更来小僧的房里不太好吧?”床上本来闭着眼睛的无花,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馨儿……你……原来你真的和这件事有关系。”纳兰覃从门外进来,脸上满是心痛,身旁跟着的是双手抱着剑的陆铭。   “以前就跟你说了她有问题,你还不信。”陆铭撇撇嘴,不见正厅中那般的正经,眼神中有着微不可见的关切。   “是我!”纳兰馨见事情已经没办法继续瞒下去,索性坦白。   “我今天之所以做这些事情,就是因为你!”纳兰馨脸上的天真被阴沉取代,朝着纳兰覃有些尖利地喊道。   “要不是你没用,武功练不好,也不去江湖中行走,让我们万剑山庄如此没落,我也不用想方设法四处搜集武林秘籍,壮大我们万剑山庄!”   “你……”纳兰覃不敢相信自己的妹妹对自己竟然有着如此深的怨言。   “花家上上下下那么多口人,都是你干的?”花平面无表情站在纳兰覃身后,听起来似乎平静的声音下潜藏的却是满满的怒火。   “不,不是我干的,我只是想要玉佛,却没想杀人。”纳兰馨狠狠地摇头,眼眶有些发红,对于这件事情她也是没有料到的。   “我只是让齐心慈去花家偷玉佛,没想到他却把人都杀了,不是我……不是我……”   “把事情都原原本本地交代出来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却见纳兰翼不知何时出现在房内,稳健的身体在这几日的打击之下此时看上去竟然有些不稳。   若是不亲耳听到,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天真可爱的女儿竟然会做下这等事情的。   “……爹!”纳兰馨喃喃。   “住嘴!我……我纳兰翼没有你这样的女儿!还不把实情交代清楚!”纳兰翼的手颤抖着,这是他千娇万宠的小女儿啊。   “我……”纳兰馨语塞,随即又变得镇静起来,“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只隐瞒了一点。”   “我发现齐心慈有一个不小的组织之后,原本从他那里得到养马方法的想法变成了让他帮我搜寻可以提升武功的秘籍,没想到他却并不怕我告发。”   “不过他提出一个条件,只要我变成他的女人,我想要什么他都满足我,我答应了。”   “他开始暗中打探各种消息,发现传闻古仁心有一个玉佛能够让人得到迅速提升武功的方法,他帮我找玉佛,我就让他得到满足。”   “可是……”纳兰馨有些颤抖,“我不知道他这么暴戾,他查出玉佛落在唐家,于是就派人去取,没想到……没想到他杀了那么多人。”   “我去责问他,他却不以为然,我根本没办法奈何得了他。”   “后来,玉佛又落在花家,我有些害怕,害怕他再做出那样的事,但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们万剑山庄日渐没落于武林,我日日忍受齐心慈那么丑陋暴虐的人在我身上发泄,我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可是事情真的再一次发生了,兴许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吧。”   “那么多人都得到过玉佛,但是没有人得到其中的秘密,我想也许只有玉佛的原主人知道,所以我让齐心慈给我下一种除了古仁心之外无人能解的毒,哥哥和爹爹一定会为我找来古仁心的。”   “没想到无花和楚留香也跟着来了,楚留香一向爱管闲事,我想着若是他变成我的夫婿一定不会做什么危及我的事情,也一定不会怀疑我,于是我让爹爹将我许配给楚留香。”   “但是没想到,那齐心慈却把我关起来,说我勾引别的男人,日日在床上□□我,我早就恨不得生吃了他。”   “后来,我怕他说出我的秘密,收买了他的一个手下杀他,没想到他那么命大,好在……好在我还是亲手杀了他,哈哈哈……”   纳兰馨说到最后疯狂地笑起来,眼泪也不住地流出。   在场众人皆沉默地听完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对此却难以评判。   “我的阿伦遭受的一切竟都是因为你的一己私欲?我定要你尝尝剜骨挖心的滋味!”古仁心咬牙切齿,他万万没想到阿伦竟然是因为这么可笑的原因最终郁郁而亡的。   “武功秘籍?我就让你看看武功秘籍的模样!”古仁心上前一把拿起玉佛摔碎在地上。   “不!不!不——”纳兰馨疯了一般扑到地上的碎片之上,毫不在意自己的双手被割得鲜血淋漓。   “馨儿!”纳兰覃上前架住纳兰馨,却被甩开,陆铭扯住纳兰覃,无声地摇摇头。   “秘籍!秘籍!哈哈哈……我找到秘籍了!”纳兰馨从碎片中找到两张布帛,狂妄的笑着,笑着笑着却慢慢变得不可置信的崩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啊!啊——”   “我竟然就为了这样的东西,抛弃尊严,日日讨好那样一个男人?哈哈哈……报应啊……”   只见她手中的布帛上只分别写了短短的几个字,“天下武功,唯熟练耳”“天下至医至毒,不过经验二字”   “祖师做这玉佛不过是闲来玩笑而已,却不料徒生如此多的事端。我还道这玉佛中有什么天大的秘密,想着之后回去探查一番,却没想到只是因为这样一个无聊的玩笑?”古仁心冷眼看着这一切,“可笑!”   “阿弥陀佛,天下不平之事,其根由皆为欲,无欲则无求,无求则无事。”无花闭上眼,不愿再看。   “万剑山庄不是没落,只是不愿在江湖中继续过着没有安宁的日子,只想潜心习剑罢了。”楚留香有些惋惜,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却因为没有看透自己祖辈的意味而走上一条不归路。   “你想杀了她吗?”古小仁悄悄地问花平,眼睛里满是认真,仿佛只要花平说一声“是”,自己就立刻将纳兰馨弄过来。   “杀了她?我为什么要脏了自己的手?我要她就这样好好地活着,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花平的声音毫无波澜,平静地有些吓人。   他眼前仿佛又看到家人临死前朝他的喊声:“活下去!报仇不是你的任务!你要高高兴兴地活着!”   报仇是自己的执念,可该死的人已经死了,自己何必再继续追究,花平伸手揉了揉古小仁的头发,勾起一个温柔的笑容。   “陆大哥,我要该落网的人一个不落的被抓起来。”看向陆铭,花平说道。   “好!”陆铭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这本来就是自己该做的。   “我老了……覃儿,以后万剑山庄就交给你了。”纳兰翼转身蹒跚着离开,子不教,父之过,是自己没能教好自己的女儿啊!若是能从小不那么娇惯着她,教她事理,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了。   “把小姐关起来吧。”纳兰覃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吩咐道,他仿佛一下子成长了许多,身上也再不见从前的轻快与阳光。   “纳兰……不是你的错,有事来找我就是了。”陆铭拍拍纳兰覃的肩膀,给他一些支持,看着纳兰覃点点头才放心下来,毕竟他并不是一个担不起事情的人。   “见笑了。”纳兰覃朝无花几人说道,说罢便扭头离开了,他需要一些时间冷静一下。   “唉——”楚留香叹了一口气,对于这样的结局不做评说,“辛苦纳兰兄了。”   “阿弥陀佛——”   翌日一大早,无花几人便已经走在了路上。   “不向纳兰兄请辞实在是……”楚留香骑在马上,对于不辞行便离开这件事情有些歉意,“下次见面时一定好好向他致歉。”   “我也是时候离开了。”无花白色的斗笠将他的容貌遮得严严实实,转头向楚留香辞行,“再会吧。”   “来日再见。”看着无花渐渐远去的身影,楚留香心中有些怅惘,说不清此时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心里暗自一笑,怎么最近总是有一些莫名其妙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呢。   笑了笑,拉住马的缰绳,调头朝着风谷而去,有始有终,总是要将花平送到古神医那里去才好。   罂粟之花,温泉之欢   黄沙漫漫,一片小小的绿洲之上,有一座巨大的城池。   就在这城池的宫殿中,众位姿态万千,仪容艳丽的女子缓缓走出,然而她们在簇拥着的女子面前全部黯然失色。   一个拖着长长裙摆的女子在她们的簇拥围绕下走出,星眸微动,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带有三分病容,她年纪虽已不小,但却无损那种天姿国色的动人美丽。   此时她缓缓坐在那属于龟兹国国王的王位上,身周的女子女子个个垂眸敛目,没有丝毫惊讶。   “这么快就都是你的人了?”王座下站了一个男子,那男子身着玄色外衣,衣袍上绣了暗云细纹,不仔细看却并不能看得出来。   “你来找我做什么?”女子伸出手欣赏着,缓缓开口,声音十分温柔。   “齐心慈是你的人。”男子正是无花,他用的并不是问句,显然对这件事已经无比肯定。   “算不上,只是替我办事罢了,不过……”女子将手放在王座上,身子微微前倾,“他居然擅自为了一个女人行动,这样不听话的狗,我就叫红儿去推一把,看看他能活到几时,看起来,他已经死了。”   “解药。”无花不打算问这件事有多少是她参与的,也知她不会回答,只开口要了解药。   “看来你中毒了呀,啧啧,真是狼狈。”女子身体向后靠去,脸上的温柔不变,温柔的声音吐出的话语却是令人生厌。   从手掌宽的银色腰带中取出一个瓷瓶,轻轻地扔在地上,“喏,拿去吧,以后不要再有这样的事了,这么容易就中蛊的人对我可没什么用处。”   无花也不在意那女子有些侮辱的动作,捡起瓷瓶倒出颗红似血液的的药丸,仰头咽下。   “灵儿躲在那里做什么?出来啊!”女子的目光探向窗外,伸出食指勾了勾,随后用手撑着脸歪下头来,活像少女一般天真可爱,无花看了却忍不住心中作呕。   “……母……”亲字还未出口,一道白色的轻纱柔和的飞出,却将南宫灵打的飞出半尺,血气上涌吐了一口血出来。   “小灵!”无花轻身上前将南宫灵扶起来,眼睛狠狠剜向那女子,“没有下一次!”   “说了多少次,不许喊我娘。”女子的眼睛如利剑一般,然而瞬间又收回轻纱温柔似水起来,她轻抚着自己的脸,“我这么年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孩子。”   “伤药!”无花一手扶起南宫灵,看也不看美丽的女子一眼。   “给。”   南宫灵服下药脸色好看不少,心中却有着悲凉和愤怒,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娘?   “灵儿,我且问你,为何任慈还活着?”   “那是我父亲,比起从没好好养过我的母亲好了百倍千倍,我为何要杀他?”南宫灵愤愤地说,不顾袖子里无花捏着自己的手。   “好啊,好!”女子笑得愈发灿烂,站起身来,突然声音冷下来,刹那间出现在南宫灵面前,“那就怨不得我了。”   无花挥袖轻轻地拂去这一击,随后袖中的手脱力地颤抖,额上也渗了冷汗出来,原来他们之间的差距还是如此之大。   “娘娘何必如此,小灵自小最在意的便是我这个兄长,这药你给他下了怕是也无用,不若下在我身上,用我控制他不是更好些?”   女子美目流转,妩媚多情,“你说得倒是有道理。”   一眨眼,她便又出现在王座上,“只是寻常的毒|药可威胁不住你们,你既然这么说,便服下这个吧。”   一束灿烂的花便出现在女子手中,花瓣中包裹了一些细细的粉末。   女子温柔地笑着伸出手,像是伸手将最美的花束送给自己最深爱的恋人,只有知道这花到底是什么的人才知道这究竟有多残忍。   “哥!”南宫灵的手紧紧攥住无花的胳膊,他亲眼见过吃下这药的人如何一点点变得癫狂,最终过得如行尸走肉一般,他宛若天人的兄长怎么可以为了他变成那副模样,满身傲气的兄长如何受得了自己那样活着。   无花伸出手缓缓地、坚定地移开南宫灵的手,迈上台阶,接过那花将粉末倒进嘴里,连花瓣一同嚼烂,喉结微动咽了下去。   无花脸上一片平静,仿佛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天的来临。   “交代你要做的事情,你去做是不做?”无花看向南宫灵,漆黑的眼眸里深不可测,仿佛吃下罂粟的人不是他。   “做!我做!”南宫灵捂着胸口嘶哑着声音说道,“让我做什么我都做。”说完头也不回地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无花脸上似乎闪过一丝笑意,仔细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仍然是满满的平静。   “你去桃花坞吧,我叫红儿过去陪你,会定时让她给你喂药的。”女子软软的靠在王座上,脸上的病容添了几分,似乎很乏累,“我有些乏了,先去歇息了。”   无花站在原地看着女子在一群侍女的服侍下远去,右侧的唇角上勾了几分,露出一个带着邪肆的笑容,和平日里的高僧形象截然不同,石观音,快了!   天清气朗,偶尔会有一阵清风吹过,这时就会发出海浪拍岸的声音。   在一艘华美精巧的船上,三个美丽的女子在餐桌上盯着朝着大海时不时露出微笑的楚留香。   甜儿的手指绕着自己的麻花辫,“楚大哥自从回来就一直这样,刚刚叫他吃饭叫了好几趟他都没听到,他这是怎么啦?”   红|袖的手托着下巴,突然打了个响指,“我知道啦!楚大哥一定是喜欢上哪个姑娘了,楚大哥这个样子,和蓉蓉姐想起楚大哥的时候一模一样!”   安安静静坐着的苏蓉蓉穿着天蓝色宽松的衣裙,头上戴了细细准备的发钗,擦了胭脂的脸上此时却显出苍白,“我吃饱了,先回去休息了。”   甜儿停下手指无意识的动作,疑惑地看向李红|袖:“蓉蓉姐不是还没有吃吗?怎么就吃饱了?”   李红|袖蹙着眉,伸手狠狠地弹了一下甜儿的脑门,“你这小笨蛋,蓉蓉姐这是吃醋哩!”   “楚大哥,你这是在想哪个姑娘啊,想的连饭都不吃。”宋甜儿靠在楚留香旁边的船舷上,眨巴眨巴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楚大哥?”宋甜儿见楚留香仍旧望着海面,气鼓鼓的,“楚、留、香——!”   “诶哟,甜儿,你是想把楚大哥的耳朵震聋吗?”楚留香回过神来。   “谁让你不理我了!”宋甜儿噘着嘴,“楚大哥,你在想谁啊?”   “没有!”楚留香下意识否认道。   “你乱讲哩!”宋甜儿扭了一下楚留香,“红|袖说你刚刚的样子就是在想心上人。”   “你哟!”楚留香捏捏宋甜儿小巧的鼻子,“每天胡思乱想什么呢?还不赶紧吃饭啊?”说罢走向桌上的美食。   宋甜儿在原地跺跺脚,“什么嘛!明明红|袖说的从来不会出错!哼!”   楚留香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手上的佛珠,又出了神,眼前浮现出无花各式各样的笑容,出尘的、狡黠的、了悟的……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雾气缭绕,温泉中一具洁白无瑕的酮体背对着楚留香。   不知是汗珠还是水珠从对方的肩上滑落,顺着脊背流到腰窝,又流了下去;楚留香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怀疑这里可能是仙境。   仿佛被摄了魂一般,他一步步无声地靠近,再靠近。   突然,那具身体站了起来,水哗哗作响,整个后背都毫无保留地在雾气的萦绕下出现在楚留香眼前。   他缓缓的转过身来,身上有力的肌肉并不显眼,但却毫无疑问蕴藏着力量,修长的双腿极有韧劲,平坦的胸口上缀了两朵红梅,在汉白玉的皮肤的印衬下显得鲜艳无比。   楚留香该惊讶的,可奇怪的是他却并不惊讶,仿佛本该如此,这个温泉中的本就该是个男人。   楚留香停在原地,看着那男子迈腿跨上来朝他走来,动弹不得。   他看着那男子停在自己身前,一件又一件地将自己的衣服褪下,终于,自己也变得赤|裸。   男子的手指缓缓地抚上自己的身体,从眉眼到锁骨,又到腰间,手指划过的地方仿佛燃起火焰,灼烧地他无力思考。   他终于忍不住了,一伸手将这具称得上完美的身体揽在怀里,肌肤相贴的美好感觉让他忍不住喟叹,他怀里的人儿也仿佛沉浸于这美好的感觉,伸手揽上他的腰,轻轻地笑了。   胸腔的振动让男子胸前的红梅时不时擦过他的皮肤,带来阵阵酥麻。   一把将男子抱起,走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的房屋,放在床上。   深蓝色的床将这身体映衬得愈发美好,他忍不住俯下身来,一点点亲吻膜拜,从唇一直到脚尖,一点一点地刻上自己的印记。   ……就在汗滴甩落,他也终于松懈下来的时候,他吻上男子的唇,极尽缠绵,再次离开这殷红的唇瓣之时,他终于看清了男子的脸……   楚留香猛地坐起身,身上挂了一层薄汗,呼吸急促而浓重,看着床上的一片狼藉,忍不住苦笑起来。   闭上眼睛,他深呼吸几口,下床狠狠往肚子里灌了许多凉水,坐在榻上,他忍不住又回忆起梦中的场景,喉结上下滚动,又睁开眼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禽兽!”他咬着牙,薄唇中吐出两个字,对自己十分不齿。   南宫求救,铁花现身   “楚大哥!你这是怎么啦?”   三个女子看着楚留香早上浮现在脸上的巴掌印,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宋甜儿沉不住气,问了出来。   “难不成你晚上出去偷香被姑娘扇了巴掌?”宋甜儿眯起眼睛笑得花枝乱颤,“没想到处处留香的楚留香也有这一天啊!”   “诶哟,红|袖你干嘛又打我?”   “笨!楚大哥的巴掌印分明是他自己的!”李红|袖叉着腰,居高临下的瞪着宋甜儿这个糊涂虫。   “楚大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苏蓉蓉身上散发着幽幽的兰香,关切地问道。   “额……”楚留香摸摸鼻子,“兴许是昨晚太累了晚上睡觉时自己扇出来的吧!”   看着三女全然不相信的样子,楚留香赶紧打哈哈,“肚子饿了,吃饭吧!”   见楚留香不想解释,苏蓉蓉的眼睛里笼上一抹失望,又很快轻灵起来,“好啦好啦,那就先吃饭吧!”随即拉着李红|袖和宋甜儿走了。   楚留香撇过头暗暗苦笑,这让自己怎么开口说,难不成要说自己昨夜做了不该做的梦不说,醒来之后还想着不该想的人自渎,心中愧对知音之情,自己扇的吗?   “楚兄!”不等楚留香坐下来,南宫灵便风尘仆仆地出现了。   “出了什么事,你为何如此狼狈来寻我?”楚留香见南宫灵双唇干裂,一看就是几天几夜滴水未沾一路奔波赶来的,就要请南宫灵坐下说话。   南宫灵却拉住楚留香的衣袖,制止了他,“去救无花……”   “无花出事了?他怎么了?”楚留香听到无花出事了,心中一慌,竟是连饭也不吃就要拉着南宫灵走,“他现在在哪?带我去找他!”   “大漠。”   “楚大哥,你现在着急也不能一下子过去,还是先把饭吃了吧。”苏蓉蓉赶忙拉住楚留香的手腕,不愿让楚留香饭也不吃地赶去。   楚留香听到无花的消息恨不得生出翅膀飞过去,哪还愿意耽搁,拂开苏蓉蓉的手一点栏杆,便飞身出去,南宫灵也紧随其后。   苏蓉蓉在原地看着自己有些发红的手有些怔愣,回忆起刚刚楚留香脸上显现的慌乱,心中有些恐慌,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可她又说不上来。   李红|袖的手在苏蓉蓉眼前晃了晃,她这才回过神来,勉强对着红|袖笑了笑,“先吃饭吧。”   虽说楚留香恨不得一刻也不停歇,但无论是日夜兼程来找他求救的南宫灵还是他所骑的马匹,都没办法支撑。   他们就在马连河边的小镇上歇了下来,多日赶路,歇息也不过短短一两个时辰,若是不好好休整一番,怕是还未到沙漠之中便要力竭了,何况楚留香心中还有许多疑问没有问南宫灵。   这里已经算是沙漠了,今天风很大,黄沙不断地扬起然后落下,卖货的人都需得不住的清扫着货上的沙尘,却没有人抱怨,这样的天气在这里很常见,比起真正恶劣的天气,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他们歇在一家小小的客栈里,客栈旁有一家酒铺,客栈不大,也很破旧,但却已经算是镇上最好的建筑了。   喝了一口沉满黄沙的有些浑浊的水,南宫灵不在意一些沙粒滑下干涩的喉咙带来的刺痛。在这沙漠里,能有一口水喝就是再美妙不过的事情了,哪还管是什么水。   “这里不比中原,白日炎热,夜里却是极冷,旁边有一家酒铺,打些酒暖暖身子吧!”   “你太过劳累了,还是先歇着,我去就是了。”   楚留香将鼻子裹得严严实实,到了酒铺才将那布条揭下抖了抖上面的黄沙。   酒铺里人不多,大多数人都已经早早回了家,只有少数无家可归的远方的商人还在这里饮酒。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在正中央的一个木桌旁坐着的人,那人身上穿得破破烂烂,说他是乞丐也不为过,桌上放了歪歪斜斜的几大罐空了的酒罐子,看上去像是整整一天都在喝酒。   路过的人都纷纷看向他,又纷纷转开头,楚留香自然也看到了他。   他只觉得像是见过这人似的,但此时却没有多余的心情多想什么,只径自买了酒便准备走了,谁知那人竟站起来转向了他,他一瞧见楚留香,眼睛便变得又黑又亮,冲着楚留香大喊道:“楚留香,你这老臭虫,好好的日子不去享受,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   “胡铁花,花疯子,这么久没见,原来你躲在这里了!”楚留香见到许久未见的好友,心中也很高兴,这种喜悦却无法冲淡不知无花此时情况的担忧。   “唉,我来这里是救人的!”楚留香拍拍胡铁花的肩膀,并不嫌弃他身上许久没洗澡的酸臭,“走吧,到我住的地方详细说吧!”   “喵~”一声猫叫声响起,一只大花猫伸直了脖子,眯着眼蹭着胡铁花的脚,仿佛能让自己蹭一蹭是无上的荣耀,这只猫很胖,在这样的地方竟然有这么胖的花猫,是很奇异的,这里的人都干干瘦瘦,除了胡铁花,也没人能养的出一只这样胖的猫了。   胡铁花蹲下身将猫抱在怀里,爽朗地笑笑:“小乖乖,莫要生气,虽然这老臭虫算是我的老相好,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你啦!”   “这是……”南宫灵接过楚留香手里的酒,看着他身后抱着一只猫的邋遢男人,暗想怎么会有比乞丐还像乞丐的人。   “这是胡铁花,你可以像我一样喊他花疯子。”楚留香笑笑,眼睛里带上了久别重逢的微微喜悦。   “原来这就是你说的胡铁花?”南宫灵眼睛一亮,就想和胡铁花战一场,但却立时黯淡了几分,“只可惜时机不对!”   “以后有机会再切磋吧!你先仔细说说无花的事情。”   “无花?就是那个很有名的和尚?”胡铁花黝黑的眸子闪闪发光,“他酿的酒真的那么好喝?”   “他无论什么都很精通,他的酒自然也是最好的。”南宫灵见有人提起自己的哥哥,十分自豪。   “老臭虫你还真有本事,连这样的和尚也能勾搭得到。”   楚留香摸摸鼻子,有些得意,无花可不是对谁都向对他一般特别的。   “无花在石观音那里,中了石观音的毒,石观音武功极高,我和无花不是他的对手……”南宫灵灌了一口酒,狠狠道。   “石观音?你们怎么会与她有过节?”胡铁花也坐下来,摸着怀中花猫,有些惊讶。他自然是听过石观音的名字的,昔年那被江湖中公认最美丽、最毒辣、最无情,武功却又最高的妇人。   “无花……”南宫灵咬咬牙,说了出来,“无花是他的儿子。”   “你说什么?”楚留香和胡铁花此时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无花那样出尘高洁的妙僧,竟会是如此蛇蝎妇人的儿子。   “这……这若是真的,无花和石观音可没有半点相似。”楚留香此时隐隐约约察觉到了无花一直以来瞒着他一些事情的原因了。   “你们一定听过天枫十四郎的名字,无花正是天枫十四郎的遗孤。”南宫灵缓缓将一部分事实说了出来。   “黄山世家唯一遗孤李琦,身负血仇,在嫁给东瀛剑士天枫十四郎之后,另有奇遇,留下在襁褓中的两个幼儿不告而别。”   “天枫十四郎伤心之余,渡海来到中土,向名高艺强的丐帮帮主及南少林主持挑战,其实早己暗蓄死志,只希望幼儿得到少林的妥善照顾,未来得以成为一代高手。”   “殊不料,天枫十四郎托孤身亡之后,李琦竟有了自己的组织,并教唆无花夺取掌门权力,日□□无花练功。”   “无花自由被天峰大师养大,待天峰大师如亲生父亲一般,但石观音却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左右为难,于是只好拖下去,最终只说自己会是掌门。”   “但天峰大师却不愿意用掌门之位限制了无花,无花在佛法上很有悟性,不该被门派里的俗务打扰的。”   “石观音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呢?她让无花给天峰大师下毒,无花不肯,于是……”南宫灵不再说下去,而后面的事情楚留香和胡铁花也就清楚了。   “他奶奶的!”胡铁花一拍桌子,十分愤怒,“这女人也太歹毒了,老虎还不吃自己的孩子呢,他居然给自己的儿子下毒?”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楚留香心中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如此大的厌恶,但他同时对于南宫灵知道自己所不知道的无花的隐秘而心中产生了一丝微妙的不悦,“是他告诉你的?”   “……是。”南宫灵不知如何解释,只顺着楚留香的话应下来。   他不肯告诉自己,却告诉了南宫灵?莫非自己竟然比不过南宫灵吗?难道自己还不能得到他的信任吗?也对,他和南宫灵似乎相识多年,怎么会是自己认识他区区几天就可以超越的?   楚留香沉默下来,南宫灵心虚之下并没有看到楚留香眼中一闪而逝的情绪,而胡铁花则是大大咧咧,根本没有察觉到楚留香微妙的心理。   “你很担心无花?”楚留香意味不明地问道。   “我当然担心他,他可是我的……兄弟!”南宫灵差点将刻意隐瞒下的实情说出,而其中的停顿被此时十分敏感的楚留香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为什么迟疑了?莫非南宫灵存了同自己一样的心思?楚留香心中的想法一闪而逝,随即在心中狠狠谴责自己,自己是疯了吗?难道自己要怀疑每一个真心待无花的朋友不成?   “早些休息吧!”楚留香心中有些压抑,他悄悄地吐出一口气,转身回了房间,留下胡铁花和南宫灵面面相觑。   “老臭虫这是怎么了?”胡铁花撇撇嘴,嘟囔道,心中却没有细想,反正那家伙的心思自己一向不太能全部明白。   “那就早点睡吧!”胡铁花灌了一口酒,摇摇摆摆地出去了,也不知是不是醉了。   雁蝶双翼,大漠蹁跹   “相公,该吃药了。”红衣女子拿了一包白色的药粉递给脸色有些苍白双手紧握暴起青筋的男人,若不是这药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真要以为这是女子极为担忧男子了。   无花看着长孙红拿来的药,虽然身体极为不舒服,可对于这药却是面露厌恶,他太清楚这药的作用了,但却不能拒绝。   接过药倒在嘴里连水也不喝便吞了下去,无花有些颤抖的手渐渐平稳了下来。恐怕此时自己的药瘾已然不轻了吧,想必之后断药一定会极为难受。   但无花不在意这些,他更想知道此时南宫灵到底怎么样了。   “你想离开吗?”他问长孙红,神情平淡,好似说出的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话。   “相公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长孙红看着无花的眼神,竟然无法说出后面的话来,她将头转过一边,咬咬下唇,“我怎么会想离开呢?既然你喝了药,我就先走了,娘娘还会叫我办事的。”   无花看着长孙红离开的背影,不在意的笑了笑。娘,你这是何必呢?没有人是自愿陪着你的,这样你就会高兴吗?可惜……你高兴不了多久了!   “没想到你竟然是为了这个女人留在这里整整七年,她哪里比高亚男好了?”楚留香眼里带着笑意,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幕有些忍俊不禁。   “我怎么会想到她居然这么聪明,知道我就是喜欢她不睬我的样子呢?”胡铁花擦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有些后怕,生怕那酒铺的老板娘追上来。   “女人总是了解男人的,那老板娘可能一辈子都在等你这样的人上钩!”南宫灵也说道,对于这样的情况也有些发笑。   “我可再不敢招惹女人了!”胡铁花笑笑,谁知道他故意夸张的样子是不是希望冲淡两人的担忧呢?   “你该不是就想这样就去大漠深处吧?”胡铁花看着此时前行的路线,皱了皱眉,“我知道你们非去不可,但像这样毫无准备,在分不清方向的大漠中兜兜转转,不出七天就要渴死,别说救人了!”   “我怎么不知道呢?”楚留香默然片刻,苦笑道:“只是我怕……我怕时间来不及,无花万一撑不下去可怎么办?南宫灵去过那里,起码还是有希望的。”   “我……没有把握。”南宫灵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也无法在大漠中找到方向的事实,“石观音的药只是会让无花难受,倒是暂时并不会危及他的性命,也许……我们可以准备一天。”   “……”楚留香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道:“可我却等不及了。”   南宫灵感动于楚留香的焦急,暗想他待哥哥果然是一片赤诚,也许自己不该怀疑若是楚留香知道哥哥的身份会与他为敌,没有必要隐瞒自己和哥哥的关系,准备关键时刻出手救他一番,是自己狭隘了。   可他却不知道楚留香此时心中所想,楚留香一向不是一个看不清自己的人,混迹风月的他并不是不知道男人和男人的事,初时只是没想明白罢了。   自己满心满眼都念着他,时间愈久,自己就越是明白自己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并没有想到最后真正让自己放不下的会是个男人,但想到无花,似乎无论什么都不重要,只要是他就好。   但是……无花一心向佛,一直迟迟未曾梯度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不想如了石观音的意罢了,自己能留得住他吗?自己又忍心留下他吗?   楚留香不愿意深想,但想要见到无花的心情却是越来越迫切,恨不得能日日看到无花的模样。   “用不着一天,一个时辰差不多就足够了。”胡铁花脸上挂起了得意的笑容,明晃晃的写着“快来问我”。   “……”   “……”   胡铁花脸上的笑容垮下来,没精没神地说道:“死公鸡就住在附近。”   “他很熟悉大漠?”楚留香又听到了另一个老朋友的消息,心中很高兴。   “他已经发财了,他的财就是在沙漠上发的,他和你分开后,就到了沙漠,不出五年,就成为沙漠上最精明的商人,最大的富翁。”   姬冰雁这样的富翁,无论在哪里都很少见,自然也很有名。   所以胡铁花虽然没有来过,却很快就和楚留香找到了这里。   客厅堂挂着几重竹帘,秋日的褥暑,已全部被隔在帘外,微风吹动竹帘,重帘中似有燕子在飞翔。   而就在这样的客厅里,一个斜倒在软榻上面容棱角突出的男子正在开怀大笑:“楚留香、胡疯子,想不到你们这两个醉鬼,竟还没有忘了我。”   胡铁花笑道:“你架子倒越来越大了,瞧见老朋友来了,也不站起来。”   姬冰雁淡淡一笑,道:“你若能令我站起来,我将所有的一切全部送给你。”   胡铁花怔了怔,瞧着他那双柔软的毛毯盖住的腿,失声道:“你的腿?”   姬冰雁叹道:“我这双腿,已不管用了。”   楚留香和胡铁花全部怔住!只有南宫灵看着姬冰雁的腿出神。   胡铁花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大声道:“这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是哪个该死的混蛋下的手?我不把这混蛋的两条腿砸个稀烂,我不姓胡。”   姬冰雁苦笑道:“你若想为我复仇,看来只要令你失望了。”   胡铁花怒道:“我和楚留香若还不能替你报仇,这世上只怕就没有别人能替你报仇了。”姬冰雁叹道:“这世上本没有能为我复仇的人。”   胡铁花吼道:“为什么?”   姬冰雁道:“把我这两条腿弄瘫了的,并不是什么人,而是沙漠!是沙漠里那该死的太陽,该死的风……”   他苦笑着接道:“我在沙漠里整整流浪了五年,我那五年是如何过的,只怕谁也想象不到,有一次,我竟活生生被埋在沙堆下,直到两天后,才被路过的骆驼队救出去,那该死的沙漠虽然给了我一辈子都花不光的财富,却也给了我满身风湿,现在,风湿只不过刚从腿上发作而已。”   胡铁花听得又怔住了,黯然道:“姬冰雁呀!姬冰雁!我一直以为你是铁打的人,我一直以为世上没有任何事能伤害到你,谁知道……”   他忽然一脚将旁边的一张椅子踢飞,大吼道:“该死的沙漠,世上为什么要有这种见鬼的地方?又为什么偏偏要叫咱们到那里?”   姬冰雁失声道:“你们也要到沙漠去?”   楚留香沉重地点了点头道:“正是!”   姬冰雁叹道:“听我的劝告,一辈子也莫要到沙漠去,宁可到地狱也莫要到沙漠去,你可以相信我,那里绝不是一个清醒的人该去的地方。”   楚留香苦笑道:“谁说我现在还是个清醒的人?”姬冰雁吃惊道:“世上难道还有什么事能将楚留香的头弄晕?”   胡铁花抢着将事情说了出来,姬冰雁眼神沉了沉,若有所思地看了楚留香一眼。   胡铁花又接着道:“我们本来想找你一起去的,我从沙漠的旅客嘴里,听到你发财的故事后,本以为你已将沙漠征服了,谁知道现在你……”   姬冰雁忽然抓紧了盖在腿上的毛毯,嘶声道:“但现在我这两腿,我……我竟只能眼见着我朋友去……去……”这冷静的人竞忽然激动起来,像是想挣扎爬起,但两条腿就像木头似的不能动,人却从软榻上跌了下来。   胡铁花赶紧扶起了他,瞧见老朋友变得这样子,胡铁花简直已快哭出来了,但嘴里却大笑道:“你也用不着难受,没有你去,我和老臭虫可都不是弱不禁风的大姑娘。”姬冰雁以手掩着脸,身子不停地在发抖。   楚留香笑道:“但你若再不倒酒来,就算要我背着你,我也要将你背到沙漠去。”姬冰雁激动终于平息,也大笑道:“楚留香和胡铁花已来了这么久,我怎还没有为他们准备好酒,我才真的是该死了哩……”   “而事实上,别人能活多久,我们就能活多久。”楚留香笑着,“哪怕我们过得也许并不快活。”   姬冰雁缓缓道:“那至少也比活在沙漠里的任何人都舒服十倍,他们为了怕身体里的水消耗,能整天不说话,也不动,你们能么,他们肚于饿时,能将晰蝎当做火腿来吃,你们能么?他们渴时,能用手把沙地挖出一丈深的洞,为的只是去吸吮地下沙子里的水,就靠着一丝水,他们就能活三天,你们能么?他们甚至可以喝骆驼的尿,你们能么?你们只要嗅嗅那味道,就要吐出来了,而你们只要一吐出来,死得就更快!”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楚留香和胡铁花又不禁怔住。   姬冰雁叹了口气,接着道:“沙漠里的人,为了生存所做出的事,你们非但做不出,而且想都不敢去想的。”   精美的瓷器里,装着精美而可口的菜,白玉雕成的酒杯里,盛满了酒,这在一个饕餮的酒徒眼中看来,已经可以算是最可爱的景象了,何况在旁边斟酒的,又是两个值得任何男人都多瞧两眼的美女 。   但楚留香却并没有用他那惯有的欣赏态度,去欣赏她们的美丽,只因他此时心中满满的只剩下无花一个人的身影,怎么可能再看得到别人呢?   胡铁花也没瞧她们,他只是拼命的吃喝,大多数人心情不好时,都会拿酒菜来出气的。   他不但自己吃,而且一杯又一杯地去灌姬冰雁,他认为一个人只要还能吃,还能喝,就算腿断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忽然大笑道:“姬冰雁,你只管放心吧,你一定死不了的,一个还能喝这么多酒的人,至少可以再活三十年。”   姬冰雁微笑道:“酒并不是用腿喝的,是吗?”胡铁花大笑道:“不错!你的腿就算坏了,但别的地方都还是好好的,我现在才算放心了。”   姬冰雁忽然叹了口气,道:“但我却有些不放心。”胡铁花瞪眼道:“你有什么不放心?”   姬冰雁道:“你两人就这样就想到沙漠去?”   胡铁花道:“等我肚子装满了就走。”   姬冰雁缓缓道:“你俩就是这样到沙漠去,我保证你们活不到十天。”   胡铁花苦笑道:“至少我的确不敢喝尿。”   姬冰雁道:“到了必要的时候,你不敢喝,你就得死,他们敢喝,所以他们就能活下来,所以他们就比你强,这是生存的问题,又和武功与智慧全没有关系。”   楚留香默然半晌,一字字缓缓道:“有些事,你就算知道必死,也是要去做的。”   姬冰雁叹道:“我自然也知道,楚留香已决心要做一件事,无论谁也拦不住,但你们定然要去,也不能就这样去的。”   楚留香道:“我们该怎么样去?”   南宫灵看了看姬冰雁,接话道:“我们得准备很多东西。”   姬冰雁点点头。   楚留香道:“准备些什么?”   姬冰雁道:“你们至少要准备五匹骆驼,去驮食水、粮食、宿具,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看来虽无用,到时都有用的东西,还得再找一个老于去照料牲口……”   他一笑接道:“这些东西,自然都用不着你们自己费心,到明天黄昏时,我都会为你们准备得妥妥当当。”   楚留香苦笑道:\"但我们此去,却不是要游山玩水,也不是要去享福的,你千万莫要将我们宠 、坏了,牲口我自己可以照料,有两匹马,几袋水和粮食,便已足够,若再能为胡疯子准备些酒,则更感激不尽,我们等不到明天,能登上两个时辰便是极致了。”   姬冰雁叹了口气,喃喃道:“楚留香呀!楚留香!想不到你还是十年前那样的牛脾气。”   歇在姬冰雁准备的客房中,胡铁花此时终于忍不住道:“楚留香,你可知道,我现在渐渐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有我想象中那么够朋友了。”楚留香道:“哦?”   胡铁花大声道:“死公鸡两条腿断了,你居然一点也没有为他难受的意思,我知道你以前并不是这种人。”   楚留香默然半晌,忽然回过头来一笑,道:“你认得姬冰雁已有多久了?”胡铁花道:“虽然没你久,也有十几年了。”   楚留香道:“你可曾听过他说这许多话么?”   胡铁花想也不必想,立刻就口答道:“当然没有!任何人都知道要死公鸡说话,比要他请客还困难得多。”   楚留香道:“你可曾见过他有刚才那样激动?”胡铁花叹道:“刚刚我看到他从椅子上跌下来的时候,简直恨不得大哭一场,但你……你简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楚留香也叹了口气,悠悠道:“你和他认得已有十几年,难道还不了解他的脾气,他的腿若真的断了,还会说这许多话,还会如此激动么?”   胡铁花怔了怔,大叫起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宫灵笑起来,“你难道看不出他身旁的姑娘是怎么看他的吗?倘若他真的不能动,姑娘们是不会那样看他的。”   胡铁花怔了怔,一拍大腿,“好哇!这个死公鸡!他这么样做,只是装出来给我们看的?”   胡铁花大骂道:“这该死的死公鸡,不但骗苦了我,还害得我如此难受,他竟敢用这种法子,来对付十多年的朋友。”   “若我是他,自己的朋友偷偷不辞而别,一别就是七八年,我也一定会生气的。”南宫灵从言语中知道了几人当初的事情,这样评论道。   “而且他已经够朋友了,他可没有说出来不去的话。”楚留香一下子就能看得出姬冰雁到底如何想的,多年的交情不是吹出来的,即使隔了多年,兄弟情谊总还是不变的,“不过就是想让我们着急一番罢了。”   “你倒是清楚得很,不过我也很清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真的……”姬冰雁此时就站在门口,双腿稳稳地站着,丝毫没有受伤的样子,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虽然胡铁花的表述之下,事实的情况实在大打折扣,但饮酒间楚留香脸上不时出现的愣神、微笑或担忧,没有一个表情不是因为无花,胡铁花粗心大意,自己却是明明白白的看出来的。   楚留香楞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是啊,这可能就是缘分吧!”   “你要知道你没有机会的!”   “是……啊,我没打算做什么,你放心,这可能就是报应吧!”楚留香有些落寞,他知道自己的感情想要得到回应简直比登天还难,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自己看不到他,心中就已经这样难受了,若以后惹他生厌,自己恐怕当真是要生不如死了吧!   沙漠之中,极乐之星   南宫灵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没有心情多去追问。   而胡铁花嚷嚷着半晌,却没有人理会。   大漠外缘夜里也很冷,但楚留香几人躲在温暖的车上,却没有什么感觉,甚至比在家中还要舒适许多。   马车并不美观,造的像个棺材一般,但若是进去,你便会明白为什么这样制造,因为这样,车厢里的地方才大。   这简直已不像是辆马车,而像是间屋子。   车厢里有张又大、又舒服的软塌,还有几张棉垫,一张桌子,每样东西显然都经过苦心安排,所以东西虽多,也并不显得拥挤。   胡铁花不是闲得住的人,更是无酒不欢,此时他瞪着马车中摆满的大江南北各色美食以及各种美酒,有些惊讶。   姬冰雁淡淡的说着:“有一次我饿得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剁下来吃,所以现在无论我在哪里,总要先将那里堆满了吃的东西。”   胡铁花有些想笑,但仔细一想却又笑不出来,他无法想象一个人对“饥饿”如此恐惧,那以前所遭受的艰苦与悲惨究竟是怎样的。   胡铁花反常地沉默了许久,这才将杯中的酒喝了下去,“也许我不该逼你来的。”   姬冰雁冷眼看着他,“你到将自己看得高,若是我不想来,没有人能逼我来。”   南宫灵拿出一张地图,地图上详细到连哪里有棵植物都标的清清楚楚,“有老骆驼领路,或许我们真的能跟着地图的路线走过去。”   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条线,南宫灵开口:“我们本不应该如此招摇的,只是无论我们是否招摇,恐怕石观音都是知道的,所以也就不用考虑这么多了。”   “这里。”南宫灵的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某个地方,“石观音可能在这里。”   “龟兹国?”姬冰雁皱了皱眉,“她去那里做什么?那里现在可乱的很。”   “难道我们还怕了不成?”楚留香笑着,心中无惧,自然不会在意其他。   “到了。”马车的晃动停了下来,姬冰雁开口道:“这是真正进入沙漠的最后一站,我们最好在这里让骆驼喝口水,我们也喝口水,多带上一些。”   一把火将自己心爱的大车烧掉,姬冰雁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比起让它落在别人手里,还是毁去更合他的心思一些。   胡铁花才不管姬冰雁到底是抽什么风,他此时兴奋得很,正和姬冰雁检视着骆驼,无论什么都想看一看,问一问。   他正缠着抚摸着骆驼的人,据姬冰雁说,他叫石驼,虽然不能和人说话,却能知道畜生的思想,和它们沟通。   无论驴马骆驼心里在想什么,他全都能知道,他心里想要这些畜生干什么,它们也都能乖乖听话。   南宫灵看着石驼出神,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骑上骆驼之前又回头看了石驼一眼。   石驼那张冷漠、丑陋,像是用麻石雕成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有在抚摸被卖掉将被带离的马匹时,才显露出几分哀伤。   风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他们其在骆驼上,恨不得将全身都缩在驼峰后面,只有石驼仍然跟着骆驼一步步走着,仿佛不论环境如何、是冷是热,他都没有感觉。   夜越深,寒气越重。   即便是胡铁花这样有武功在身又天生体热的人都忍不住瑟瑟发抖的时候,他们终于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搭了帐篷,生起火。   火上架了锅,煮了一锅热菜,他们围着火,嗅着逐渐传出的香气,才觉得活了过来。   而石驼还是远远坐在一边,他的脸很冷,很丑,却有一种奇异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寂寞、痛苦和屈辱。   就连楚留香,也对着神秘人物有些好奇,但他没有去问姬冰雁,也知道他绝不会回答。   而一路上很少说话的南宫灵却动了,他走到石驼身边坐下,将自己缩起来,开口:“钱叔。”   石驼不会说话,但此刻他却身子颤了颤,开口了,他的声音非常难听,就像石头碰撞发出的声音一般,“是……灵少爷啊。”   “你还活着。”   “我还活着。”   南宫灵不再说话,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他拍了拍石驼的肩,站起来回到篝火旁,望着火苗有些出神。   胡铁花悄悄开口问姬冰雁:“他不是不会说话吗?”   姬冰雁看也没看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胡铁花的好奇心上来止也止不住,他挪挪屁股,坐在南宫灵身边,“他不是不会说话吗?你认识他?”   南宫灵看了胡铁花一眼,却不说话,胡铁花正要追问下去,却被楚留香制止了。   楚留香拍了拍胡铁花的肩,摇摇头。   楚留香、南宫灵、胡铁花、姬冰雁的脊背都直了直。   胡铁花当下便站了起来,“人就在那边,咱们瞧瞧去。”   姬冰雁道:“一个快死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胡铁花瞪大眼睛叫了起来:“有什么好看的……你知道有人快死了,竟然不想救人?”   “在大漠中,最常见的便是渴死的人,若是每个人都救,自己就活不长了。”姬冰雁经历过大漠的冷酷,也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可此时我们却有足够的水,不是吗?”楚留香笑着,他这样说着,随行的人便上前去看了。   “把水和极乐之星交出来!”一个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的人拿了刀放在身前的人颈间。   “唉,为什么总有人觉得我们好欺负呢?”楚留香看似无奈的摇摇头。   “也许是因为我们长得太和善了罢。”姬冰雁仍旧冷着一张脸,此刻他的脸色似乎更要冷上几分。   “若是你只是好好的要些水,我们也不是不会给你的,只是这极乐之星我们确实不知道。”楚留香仍是笑意盈盈,就像正在接待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但可惜似乎这位“客人”并不怎么相信他,手中的刀紧了几分,踢了踢埋在沙粒中的尸体,凶神恶煞道:“废什么话?这几个人死在这里,这里只有你们,极乐之星一定在你们手里,赶紧交出来。”   “唉,为什么实话总是没有人相信呢?”楚留香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下一刻便已经出现在那人的左侧。   那人惊了一惊,咬咬牙挥刀朝楚留香砍了一刀,便赶忙扭头朝远处跑去。   “极乐之星?”胡铁花眼睛亮了亮,很好奇这究竟是什么珍贵的宝物。   南宫灵已经蹲了下来,将尸体身上的沙粒拂开,尸体的面貌便露了出来,他眼睛张得很大,脸上满是惊恐,仿佛见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事情。   胡铁花将尸体从沙子里拖出来,随后甩了甩胳膊,“他的肩膀是铁做的吗?怎么这么硌得慌?”   姬冰雁挑挑眉,南宫灵则直接摸了摸那尸体的肩膀处,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肩膀处细细割开,取出一粒鹅蛋大小的宝石,宝石在星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竟是一丝血迹也没有沾染到。   “看来这就是极乐之星,原来他竟将极乐之星藏在皮肉之中。”楚留香看了看宝石,确实美丽,只是再美丽在大漠中也不至重要过水吧?   “看来他们已经到了,说不准极乐之星已经在他们手中,你说,我要怎么迎接他们才好呢?”温温柔柔的声音从床上的纱帐后传出。   “不知。”站在床边的女子戴着面纱,一身清冷的气质,头也不抬。   女子温柔地笑笑,不再说话,若是不看地上那死状凄惨的尸体,怕是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女子的心肠歹毒至此。   “不远就是绿洲,龟兹国就要到了。”南宫灵看看仍然是黄沙弥漫的远方,说道。   天降惊喜,耳鬓厮磨   这是一片绿洲,在沙漠中能有这么一片绿洲,是极为不易的,更何况在这青翠的竹林间,竟还有银铃般的笑声传出。   但此时这笑声却并不能让楚留香一行人松懈,大漠中会有如此欢乐的人吗?   南宫灵的身体有些紧绷,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石观音的女弟子。   楚留香的轻功没人能比得上,此时他已经迅速滑出很长一段距离,轻轻掠上树枝,踩在树枝上从缝隙中查看。   这一看,他便看到了有些不该出现在大漠中的一幕。   这里有一大一小,两个清绿的池塘。   在较大的池塘边,有三个华丽的帐篷,帐篷前竟肃立着几个手执金戈,甲胄辉煌的武士。   较小的池塘旁,此刻围着几重纱幔,隔断了那边的视线,一个美丽的长发少女,正在池塘裸浴。   她那美丽的胴体,在逐渐西斜的陽光映照下,简直就像一尊最完美的塑像,一滴滴晶莹的水珠,沿着她完美无缺的脖子,滚上她白玉般的胸膛,她的笑声如银铃,笑靥如春日的百花齐放。   还有三四个垂髫少女,有的手里拿着浴巾,有的拿着纱衣,有的拿着浴斑,站在池塘边娇笑着。   她们互相泼着水,水花也闪着金光。   楚留香立时将眼睛垂了下去,若是往常,看到如此美丽的景象,他总是会有欣赏美女的心情的。   但此时此刻,他却实在没有这份心思,脑中回想的,竟是那梦中温泉池边的一晌贪欢。   他想若是此时沐浴的是他心中所想之人,他此刻必定是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子的,但是现在面对着这美丽动人的少女,楚留香却有些不知该如何了。   那少女的脸本是对那边的,此刻他明媚的眼波,忽然向楚留香这边一转,楚留香立刻知道她已发现他了。   别的少女若发现有人窥浴,一定会遮掩躲藏,但这少女眼波一转後,竟如出水芙蓉般,盈盈站起。   楚留香眉头皱了皱,心中竟是升起一抹厌恶,说不清是对这位不知自爱的姑娘的,还是对过往的自己的,这对于一向怜爱疼宠女子的楚留香而言,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楚留香暗暗叹了口气,跃下树来,背对着女子,“姑娘自重。”若是让胡铁花看到楚留香这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不知要嘲笑他到几时了。   一个姑娘被人看到沐浴的样子,一定是会气急败坏的,可若是这人长得如楚留香这般,女子心中是气愤多些还是娇羞多些就很难说了。   本来这姑娘看到楚留香英俊的样子,心中是有着欢喜的,可此时看着他背过身去不愿看自己一眼,又生气起来。   “我很丑吗?你为什么不转过身来看着我说话?”   楚留香又叹了口气,此时他倒有些恼恨起自己的桃花运来。   “你胆子倒不小,竟敢偷看我们琵琶公主沐浴。”一个姑娘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楚留香的模样,说了一声之后便又赶紧低下头去,她可不敢觊觎公主瞧上的人。   “你是公主?”楚留香听到这女子的身份,楞了一下,心里想起南宫灵说石观音可能在此处,这不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我实在不知道你是公主,是我冒犯了,我愿意和你回去领罚,只是我还有几个朋友等在不远处,我可以带上他们吗?”   楚留香笑意盈盈的模样看得这几个女子均是脸上发红,娇羞浮在脸上的样子更添美丽,那公主。   “你这厮,不过是想和我回去罢了,还找出这些借口!”   楚留香仍旧不在意的笑着,丝毫没有提及带他回去受罚的事情是她自己说的。   “那你便叫了他们跟我来吧。”女子身上只披了一层薄薄的轻纱,也不觉得羞耻,就这样盈盈走着,雪白的腿在行走间不住地露出,风情尤甚。   楚留香却是眼神都没有变一下,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身材凹凸有致的美丽女子,而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看起来似乎王室中在办着什么宴会,几个舞女相互搂着纤细的腰肢,摆出一个个造型,人们坐在王座下方两侧设下的软座上,杯碟碰撞。   “这莫不是就是你为自己选下的人?”一个衣着有些华丽,但却并不是素雅的女人拖着长长的裙摆走了出来,一个白衣女子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扶着这个面有病容的女子。   王座上笑得欢畅的长了胡子的龟兹国国王连忙起身亲自去扶这个女子,还关切道:“天气冷,王妃怎么出来了?”   不难看出他对于这个王妃心中的喜爱,不过倒也正常,这位王妃虽然上了年纪,却无损于她自身的美丽。   王妃此时美目微嗔,瞪了龟兹国国王一眼,“屋子里闷得慌,恰巧来了贵客,便出来瞧瞧。”   楚留香看着王妃的方向,目光却并不在那个王妃身上,而是看着那静静站在一旁的白衣女子有些微微出神。   “……婚姻大事还请父母做主。”琵琶公主咬了咬唇,最终微微弯下身子说道,神色中竟是有几分惧怕,丝毫不见了刚刚在水池的灵动。   “乖女儿……”王妃的声音很轻柔,似乎是有些叹息。   “我瞧着这位大侠便不错,不若便将公主许配给他如何?”王妃转向胡铁花。   国王早已经被王妃迷得五迷三道,哪还顾得上其他?连胡铁花也没有细看,就忙不迭的点头。   胡铁花傻站在那里,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晕了,没想到会有人看上的是自己而不是老臭虫?他恨不得仰天长啸三声,老臭虫啊老臭虫!你也有今天?   “既然都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只有一位贵客有所得似乎不是很好,不如在场所有的客人,均可求得我们宫里的一位姑娘,也不枉大家来一趟吧。”   王妃温温柔柔便定下了事情,让在场所有的客人心中的怒气都平息了几分,纷纷挑选起自己喜爱的姑娘。   “这三位客人怎么不选呢?”王妃眸子微转,看向并不动作的楚留香、姬冰雁和南宫灵。   南宫灵自然是认出了石观音的,他恨不得现在便冲上去掐着石观音的脖子问他把哥哥怎么了,但楚留香却死死挡在他身前,让他不能动弹。   楚留香虽然没有看出这位温柔果断的王妃有什么问题,但他却知道南宫灵自从看到她便开始心神不宁,只是他心中此时被旁的事情分去了心神,没有细想。   楚留香抱拳谢过了王妃,“多谢王妃了,我这两位兄弟一个心有所属,一个家有娇妻,恐怕只有我能消受这美人了,不如……就她吧。”   楚留香的手指向自从进殿后站在一旁从未动作的白衣女子,掩住眸子里的探究。   “你倒是有眼光,竟是看上了我的贴身丫鬟翠竹?”王妃,或者说石观音有些惊讶,随即眼中带上玩味的笑容,看了看脸上并没有明显波动的翠竹,“以后你就是他的人。”   翠竹微微颔首,看上去极为矜贵,竟是比起刚刚的琵琶公主更有几分气势,便走下阶梯,站在楚留香身后。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就不在王妃这里耽误了。”楚留香看上去一副急色的样子,就用手拉过翠竹的手腕,一把将翠竹抱在怀里,笑得肆意风流,向王妃告辞。   王妃坐在国王的怀里,娇嫩的唇轻轻触碰着国王的脖子,眼睛却看向楚留香渐渐消失的背影,眼神中是全然的笑意。   “死公鸡,你说老臭虫今天怎么这么着急?该不会是中了春|药吧?”胡铁花用手指捅了捅姬冰雁的后背,小声问道,却只招来姬冰雁的一声冷笑,将自己气得跳脚。   而南宫灵此时全部的心神都用来压制自己欲将石观音除之后快的心情,那有多余的精力来注意一些其他细枝末节。   楚留香将翠竹放在床上,腕间的手不放,就立时朝着翠竹脸上亲了一口,脸在翠竹颈间磨蹭着,深深呼吸着翠竹身上淡雅的香气,眼中是满满的深情,似乎完全没有看到翠竹眼里的嫌弃和嘴角的抽搐。   翠竹此时的心里是无比的崩溃,若不是此时自己功力尽失又被楚留香捏着脉门,自己也不会毫无反抗之力,这下好了,被点了哑穴没法子冲破穴道,又没有手给楚留香比个暗号,这要怎么告诉楚留香自己的身份?   楚留香当真不知道翠竹是谁?怎么可能?若是接触之后连自己脑子里日日想着的人都认不出,自己干脆直接一头撞死来的好。   只是若不是借这个机会,自己是断然没有与他这般亲密的可能的,楚留香知道自己不可能当真与他有什么发展,怎么可能不借机好好亲近他一番。   自己不知道他是谁,不知者无罪,即便是日后,他也不能太过怪罪自己什么。   只是他终究不敢对床上的人真的做些什么,只是时不时用鼻子蹭一蹭他细腻的脖子,轻轻吻一吻他的面颊、下颔,一遍又一遍,似乎一点都不会感到厌烦。   翠竹起初还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后来却昏昏欲睡起来,被石观音软禁在桃花坞这段时间里,自己不能断了药,被这药弄得憔悴不堪,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睡过了,而此时,渐渐地,他便不小心睡了过去。   楚留香感觉到自己紧握的手腕渐渐松懈下来,抬头便看见翠竹的睡颜,即便此时他的脸并不是自己的那张,十分普通,可只要一想到这张皮相下是自己想的那人,楚留香便觉得可爱起来。   他盯着那张红润的唇,仿佛受到蛊惑,告诉自己“一口,就一口”,吻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在上面研磨,却并不敢撬开他的唇,品尝其中藏着的琼浆玉液,生怕自己吵醒了他,让他发现自己这龌龊的心思。   言明身份,同往桃花   翠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身旁的楚留香侧着身子,一条胳膊支着头,眼中含情的看着他。   翠竹看了心里感叹了一下,原来楚留香对待女子是这样的,也怨不得女子对他死心塌地了,若是不知道,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哪个女子不会觉得自己正在被这人深深地爱恋着呢?   事实上他并不知道,楚留香待所有的女子确实都是温柔而又多情的,但他的目光里有着的只是对女子的怜惜,这样深情的目光至今为止也只在他的身上这样停留。   楚留香见他醒了,就伸手搂住他的腰,笑着说道:“早安。”   翠竹推开他横在腰间的胳膊,下床走到桌旁。   楚留香看着翠竹的动作,知道以后怕是不会再有机会了,暗暗惋惜了一下便也跟着站在桌旁。   翠竹用手指沾了昨夜余下的茶水,在桌上写道:“我是无花。”随后有些戏谑的看着楚留香脸上浮现的尴尬,接着写道,“王妃就是石观音,我被她封了内力,她点了我的哑穴……”   就在翠竹,不,应该说是无花正要往下写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浑身颤抖起来,脸上毫无血色,眼睛甚至有些微微发红,双手死死地扣住桌子边缘,粉红色的指尖有些发白。   楚留香连忙上去扶住无花,他不知道无花这是怎么了,看上去似乎是发病了的样子。   无花此时觉得自己仿佛要失去理智,右手狠狠掐着左手的皮肉,牙齿也将唇上咬的血迹斑斑。   楚留香心疼极了,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才能缓解无花此时的痛苦,只好将无花的四肢都死死地禁锢住,搂在怀里,不让他再伤害自己。   无花的颤抖越来越严重,眼睛也越来越红,他一口咬上楚留香的脖子,楚留香就像没有知觉一般,任由无花咬着的地方鲜血流下来,仿佛这样就能减轻无花的痛苦。   “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楚公子,王妃派我来给翠竹送药了。”   “进来吧。”楚留香移不开手,只喊门外的人进来。   门外的女孩子带着药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却并没有让她惊讶,看上去是训练有素的,她将药放在桌上便转身出去轻轻带上门。   楚留香一只手死死抱着无花,另一只手将药送到无花口中。   无花喝了药慢慢安静下来,口中的劲道也渐渐松下来,楚留香拍拍无花的背,“你这是怎么回事?”   无花歉意地笑笑,去拿了药给楚留香止血,之后写道:“没什么,只是中毒而已。”   楚留香扶住无花的肩,连忙问道:“中毒了?什么毒?严重吗?”   无花摇摇头,不再说这件事情,又在桌上写道:“小灵怎么样?”   楚留香回答:“没什么,只是看上去有些难过愧疚。”   无花点点头,伤势没什么大碍就好,小灵自小看自己就极其重视自己,现在自己因为救他而被石观音掌握在手里,他心中自然不会好受,哪怕也许他在细想之后就会明白自己不过是顺势为之,早晚自己都是要想办法除去石观音的。   “既然您已经选定了人,我们还有事在身,就不参加公主和我这位兄弟的大婚了,先行告辞。”楚留香站在宫殿中向国王以及王妃辞行。   王妃勾起唇笑了笑,“你们既然有事我就不多留你们了,只是你们走可以,我的翠竹是我的贴身婢女,被你讨了一夜我就已经有些不大习惯了,还希望你能将翠竹留下。”   “王妃说笑了,既然已经将翠竹姑娘送给我,哪还有收回去的道理?”楚留香拉着无花的手腕紧了紧,脸上却依旧笑着。   “看来楚香帅对翠竹果然是中意得紧啊。”王妃眼睛扫过楚留香颈间的牙印,笑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夺人所爱,翠竹,你上来,我有几句话交代你。”   无花看着楚留香笑笑,走上台阶。   王妃伸手摸了摸无花的脸,薄唇轻启似乎说了两句什么,最终在楚留香有些紧张的目光下放开无花,任他走了下去。   王妃坐在座位上看着楚留香几人慢慢远去的背影,露出一个笑容。   “就在这里等等吧,怕是一会就有人会追来了。”楚留香笑着停在一间破庙,这间破庙中布满了蜘蛛网,也有许多灰尘,连庙中的观音像看起来也破旧不堪,而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声音出现。   “你们居然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和那什么公主成亲?”胡铁花在空中翻着跟头进了破庙,脸上满满的愤怒,对于楚留香抛下他跑了的事情很是怨念。   “反正你会跟上来的。”姬冰雁不耐烦地摆摆手。   无花此时正在将脸上的易容去掉,露出原本属于自己的俊美的脸。   “……?”南宫灵看到无花,吃了一惊,“石观音竟逼你穿女装?”   “不过是女装。”无花即使此刻穿着女装,那张脸也并不显得女气。   “你……”无花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浑身一阵发冷,颤抖起来,毒|瘾又犯了,可照往常时间来说,还不应该的。   无花勉强让自己清醒,眼睛四处环顾,最终眼神落在庙里供奉的观音石像上,南宫灵眼神随着无花,也看到了观音像,推出一掌便将石像击碎。   随着石像碎裂,无花的症状似乎有所减轻,但很快又加剧起来。   “你们看这是什么?”顺着胡铁花的声音看去,竟是一张纸条,纸条旁还有一个纸包。   “诸君不远千里而来,妾本当洁樽以待住蓖,怎奈属下顽劣,竟以凡俗之眼,视非凡之人,此妾之过也,谨备药丸一粒,聊表妾歉疚之心,稍涤诸君子之征尘,盼诸君子勿却是幸。龛中人睑衽百拜。”   “龛中人?谁是龛中人?”胡铁花有些摸不着头脑。   “石观音。”南宫灵恨恨说出石观音的名字。   “你是说……石观音刚刚便藏在神龛中?”楚留香有些出神的看着已经空了的神龛,“原来她的武功,竟然这样高吗?”   南宫灵拿起那张纸旁边包着的药丸就要给无花放进口中,楚留香想要制止,南宫灵却摇摇头示意没关系,“石观音现在不会对无花做什么的。”   无花吃了那药丸果然平稳下来。   “新练出的药丸也给你服下,若你不及时服药,后果你不会想知道的。”包着药丸的纸张上有着一行小字,无花看到了,却将纸张团成一团,悄悄扔下。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没什么后果是自己不能接受的。   “怎么会这样?”南宫灵对于无花现在犯了毒|瘾有些不可置信,他记得罂粟提炼出的药药性不至如此的啊。   南宫灵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脸上满是愧疚和失神……眼睛中似乎就要有眼泪滴下来,“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怎么可能这样?”   “给我收起你这副样子!”无花的声音带上了冷冽,不难听出他此时的愤怒,“我本来就该保护你的,没能护好你是我的问题,自己现在的后果也是我自己的问题,你摆出这副样子,是说我这些折磨都白受了?你若是不能振作起来,就给我滚,从今往后我便再也不认识你!”   可能是一般不发火的人发起火来就更令人害怕,胡铁花和姬冰雁看着似乎从来不会生气的人大发雷霆,有些惊讶,胡铁花更是连劝都没有敢劝一声。   “我……”南宫灵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好一阵才放下来,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楚留香在一旁看着,说不出心里现在是什么感觉,他只觉得似乎有一把火在心下烤着。   他凭什么觉得无花待自己是不同的呢?就凭无花看自己时柔和三分的眼睛?无花他那么悲天悯人,他无论待谁都是温和的,而只有对待真正亲近的人,怕是才会有这样感情外露的时候。   那他楚留香呢?他算什么?知音?天知道他根本不想做无花的知音知己,只想做他的伴侣,日日醒来就能看到他的面容。   可他却不敢,不敢真的吐露自己的想法,若是连知音都无法再继续做下去怎么办?   若是……若是无花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好了……   阴暗的念头从心底滑过,很快被楚留香压了下来,但谁能知道这念头最终会不会渐渐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   “走吧!”无花在南宫灵的搀扶下站好。   “你身体这样,去哪?”楚留香心中虽然暗淡,也沉默许多,但仍旧极为关心无花的身体。   “桃花坞,石观音给我的药粉变成了药丸,药性也强了不少,她一定就在那里。”无花说道。   “好。”楚留香不知道那药究竟是什么毒,但看南宫灵和五花慎重的样子,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简单就能处理的药物,他自然是不会允许毒|药伤害无花的,这桃花坞他也自然是非去不可的。   “此去桃花坞,必定凶险万分,我看,我陪无花去就是了,你们便不要去涉险了。”   楚留香这话一出,胡铁花第一个便炸了,“老臭虫你什么意思?我们兄弟从前多少风险都过来了,难道还怕这小小的石观音不成?何况有了凶险就抛下你?你当我老胡是什么人?”   楚留香有些无奈,原先的凶险岂能和这次相比?石观音就藏在他们附近,可他们一行这么多人,竟是一个都没能发现,可见石观音武功之高,若是他们这一去全部遇了险,这让他心里怎么能受得了?   楚留香正要说话,姬冰雁这时却冷着一张脸开口了:“你也知道石观音武功极高容易遇险?我们一行人动手也不见得是她的对手,何况只有你和无花?若是只有你也就罢了,可若是失败,石观音会放过无花吗?”   楚留香迟疑了,最终看着胡铁花脸上的怒意与坚持,看着姬冰雁清明却坚定的目光,笑了,“好,那我们就一起去!”   南宫灵没有开口,在他心里,无花总是不会抛下他的,他也是一定要跟着的。   两红相斗,无容发怒   这里是一片岩石,大大小小,各色各样,千奇百怪的岩石,大的如石峰排云,高入云霄,直插入穹苍中,小的也高有数十丈,加太古洪荒时的恶龙怪兽,静静地蹲踞在那里,等着将全人类俱都吞噬。   这里不但像是已到了沙漠的尽头,简直像是已到了天地的尽头,再往前走,便要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相公救我!”几人刚过一处石峰,就见一个红衣女子正和一个黑衣男子缠斗着,女子显然不敌那男子,招招显出败势,而那男子的剑甚至还没有出鞘。   女子眼神看到无花几人,立时出声求救。   “谁是她相公,难不成老臭虫你成亲了?”胡铁花听到有人喊相公二字,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多情的楚留香。   楚留香却没有出声,他分明看到那女子眼睛看向了无花。   是啊,无花既然不算是和尚,按照现在的年纪,也是该娶妻的。   楚留香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地响了一声,他一直认为自己能守得住界限,安安稳稳地在无花身边做他一世知音,可他却没想到若是无花娶妻自己是否真的能日日看着无花和旁人朝夕相对,卿卿我我。   此时只是听到有人喊无花为相公,自己就已经恨不得将无花锁在自己的房里,让无花日日只能看到自己一个人,若是……   楚留香不敢去想,看到无花看向那女子的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他也没有接着去想。   他自然是认识那男子的,且与他是好友,可他却没有出声,甚至在心里划过一个可怕的想法:若是那个女人就这样消失也许就好了。   就在楚留香心里复杂难辨之时,无花皱了皱眉,他上一世自然是见过这人的,中原一点红,他虽是个杀手,却难得的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定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女子动手,何况以他的武功,一剑便可取了长孙红的性命。   但最终他还是站了出去,“素闻中原一点红剑术高超,想必此刻不愿出剑也是不愿欺负一个女子,不若我来替她与你打一场,若我胜了,还望你原谅她不懂事。”   “趁人之危之事,我不做,以后吧。”中原一点红一手制住长孙红,一边看着无花,摇摇头,他自然能看出无花此时脸色苍白,想必身体有什么问题,加上他同楚留香一起,自己自然是不会真的对好友的相熟之人出剑的,何况就这样武功平平的女人的暗算,他还不放在眼里。   “你到底还是来了。”这话就是对着楚留香说的了。   “你们认识?”胡铁花吃了一惊。   “自然是认得的,不止我认得,你们也该是知道他的,而且你对他一定很有兴趣。”楚留香笑着对胡铁花说道,“红兄的剑术极好,与你的武功可是不相上下的。”   “那我们以后可得好好打一场”胡铁花捏了捏拳头,极有兴趣地打量了一下一点红,一点红只轻轻点了一下头。   “你怎么会来这里?”楚留香抬头问。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中原一点红一边说着,一边扯了长孙红跳下来,将被点穴的长孙红扔进无花怀里。   无花将长孙红的穴道解开,长孙红便一下子扑到了无花怀里,表现得一副委屈模样,无花此时身体本就虚弱,被长孙红这一扑撞得有些晃动。   “姑娘可受到了惊吓?”楚留香看无花有些不稳,比南宫灵更快,忙上去扶了一把,顺手将长孙红从无花怀里带了出来,脸上是如沐春风的笑容。   楚留香若想让一个人对他有好感,尤其是一个女人,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长孙红此时就仿佛被楚留香的笑容蛊惑了一般,脸上微红,垂下头去露出白皙的后颈,声音细弱蚊蝇,“没……没事的,我叫长孙红。”   “我说死公鸡,这老臭虫也太不是东西了吧,朋友妻不可欺,他居然这样勾引无花的女人!”胡铁花靠近姬冰雁,小声在姬冰雁耳边说道,还啧啧两声,“这无花也不生气,难道果然是修佛修的时间久了,竟然这么好的修养吗?”   “你懂什么?他想勾引的可不是那个女人!”姬冰雁眉头一挑,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罕见的挂了三分有些意味不明的笑容。   “你什么意思?”胡铁花左看右看,这里也只有长孙红一个女人,可任凭他再怎么问姬冰雁也不再说话。   倒是中原一点红看了姬冰雁一眼,又看了楚留香和无花一眼,不过即使看出来,他也是不会说什么的,即使是朋友,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该过问的。   对于楚留香“勾引”长孙红这件事,南宫灵和无花兄弟两人倒是什么反应也没有,一个是觉得楚留香老毛病犯了,再者他对长孙红并没有男女之情;一个则是从来都没有将其看作是自己的嫂嫂。   楚留香看着长孙红娇羞的表现,脸上笑得愈加温柔,可心里却想到: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和无花在一起。   满意地看到长孙红不再去引起无花的注意,楚留香这才问中原一点红道:“我叫你?我叫你来做什么?”   “你自然是叫我来杀龟兹王的。”中原一点红抱着剑,随意找了一块岩石坐下来。   此时楚留香自然看出这件事一定有它的阴谋,他也找了块岩石坐下来,“我且问你,是谁去找你说我要你杀龟兹王的?”   一点红听楚留香这样问,也知道可能事有蹊跷,他摇摇头开口道:“那人甚是寻常,丝毫没有特异之处,你就算见过他许多次,也末必能记得住他的,只因这种人你到处都可遇着。”   楚留香叹了口气,他对于这种情况已经有所预料,笑道:“面貌越是普通的人,做坏事越是方便,我若要找个人去从事陰谋,也必定会找这种人的。”   “他跟了我许多日,最终才跟我说:‘龟兹王祸国殃民,楚香帅早就想将他除去,但他一时却又抽不出身,是以想来劳动大驾走一趟。’”   “他这样说你便信了吗?”   “我本来没有立刻相信,但他说了句话,却令我不得不信。”   “他说了什麽?”   一点红默然半晌,缓缓道:“他说:‘楚香帅将阁下视为好友,否则他也不会前来相求了,何况,大丈夫恩怨分明,阁下难道忘了他的不杀之恩麽?’”   楚留香苦笑,道:“你想我真的会说这样的话?”   一点红道:“就因为你绝不会将这种事四处宣扬,所以才认为这句话必定是你说出来的,否则这人又怎会知道?”   楚留香动容,道:“不错,普天之下,简直没有几人个知道此事,也没有人知道你我不打不相识,已成了好朋友。”   姬冰雁此时插口冷冷道:“连我都不知道。”   “那么这件事情有谁知道呢?”无花问道。   “算来只有南宫灵、蓉儿三个人和你。”楚留香道,“你们都是不会做这件事的,想来可能是甜儿和红袖不小心说出去让谁知道了吧。”   楚留香这样推测,所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与他关系极为亲密,他自然觉得他们中是不会有人将这件事故意说出去的。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无花见楚留香没有定论,便提议将事情暂时搁置,转而向长孙红问道,“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长孙红差些没回过神来,此时才想起她是有任务在身的人,但就在她想要说起的时候,却从她背后出现了一个声音空灵的女声。   “看来你在这里很是乐不思蜀啊!夫人等了许久不见你带人回去,让我来看看。”一个穿着白衣,戴着白色面纱的女子站在长孙红身后,声音中带了浓浓的嘲讽,却不知她嘲讽的究竟是什么。   “跟我走吧,夫人在等你们。”白衣人看向无花,冰冷的眼神里才带上了一丝温度。   “曲师姐,你还好吗?好久不见!”无花微笑起来,曲师姐是个好姑娘,而且是个还活着的姑娘,同那些活着却如同死去的“师姐”们不同,她的心仍然对自由有所追求,他自然也是喜欢这样的曲师姐的。   “呵!”白衣人冷冷地笑了一声,“有什么好不好的,不过一样是行尸走肉罢了。”   楚留香刚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是他见到的第一个无花待之不同的女子,他忍不住盯着被无花称为“曲师姐”的女子。   白衣人感觉到楚留香的眼神,忍不住怒道:“你可是想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楚留香看着无花脸上露出的不认同,宛若被别人控制了一般,忍不住说:“久闻石夫人门下俱是国色天香,姑娘若肯让在下一睹风采,在下虽死,也算对得住自己这双眼睛了。”   他倒要看看,能得无花青眼的人究竟是如何的姿色。   只听白衣人厉声狂笑道:“天香国色……好,我就让你瞧瞧我曲无容的天香国色。”她的手掀起蒙面丝巾,楚留香的笑容立刻就凝结住。   这那里是人的脸,这简直是魔鬼的容貌。   楚留香再也想不到这体态如此轻盈,风姿如此绰约的少女,一张脸竟是如此狰狞,如此可怕。   他忍不住自责起来,若他知道这位姑娘的面纱是此用处,他是说什么也不会做出这样伤人的事情的。   这下可好了,楚留香看了看无花眼睛里铺上的一层薄怒,想必无花一定是生气了。   楚留香难得有为难的事情,这样冲动的他也很久未曾出现了,自从他察觉到自己对无花的心意后,这样的事情却时常发生,且离无花越远,他便越容易如此,他只能在心中一次次提醒自己时刻强求自己平静,但显然并不怎么有效。   就在场面不可收拾,极为尴尬之时,中原一点红却动了,他从岩石上下来,走到曲无容面前时,忽然顿住脚步,道:“你不丑,你很美。”   他虽只说了短短六个字,但这六个字自他这样的人口中说出来,却当真比别人的千言万语都有力量。   曲无容似也想不到这看上去严肃冷漠的人,竟会忽然说出这句话来,她身子竟似微微一震,道:“你……你说什麽?”   一点红却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大步转身离开曲无容面前,只有无花看到了一点红耳根的红色。   无花先是有些惊讶,随后眼睛里浮上了真心的笑意,真好,他的好师姐是该有一个好归宿的。   楚留香则看着无花眼中的笑悄悄舒了一口气,心中有些苦笑,他楚留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不洒脱起来。   曲无容出神地瞧着一点红,深邃冷漠如井水般的眼波,竟似已被投入了一粒石子,而生出了片片涟漪。   花海艳艳,罂粟灼灼   狂风卷起黄沙,弥漫在峡谷之中,让人睁不开眼睛,让人心中有一种凄凉诡异的感觉。   若非有人带路,恐怕穷尽一生,也无法从这个地方走出去的,只有无花和南宫灵还能凭借着一些记忆和直觉找到正确的路。   曲无容带着他们东转西折,在弥漫的黄沙中,出现了几个人的身影,似乎正拿着帚把在扫地,他们的动作是那麽缓慢,却又是那麽有规律,看来就像是一群没有生命的傀儡,像是亘古以来,就在那里扫着地,一直要扫到世界的未日。   走到近前,楚留香竟赫然发现,这些卑贱的奴隶们,虽然蓬头褛衣,竟无一不是绝世的美男子。   只不过他们的面上满是痴呆迷惘之色,目中也早已失去了生命的光辉,看来不但已忘去了自己的身世,简直已忘记自己是个人了。   但楚留香却知道,像这样的美男子,昔日必定都有着一肆辉煌的往事,有他们自己的欢乐和荣誉。   他们现在却已完全麻木,但必定还有许多人没有忘记他们,在为他们相思,为他们流泪。   楚留香忽然想起“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句凄恻的诗句,心里更不禁为之黯然。   这些人却只是在扫地,不停地在扫着地,似乎他们本就为了扫地而生,为了扫地而活。   除了扫地外,他们竟似已忘了生命中还有别的事。   楚留香忍不住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头,道:“朋友,你为何不坐下来歇息歇息?”那人抬起头,只茫然瞧了他一眼,立刻又低下头开始扫地,道:“不歇息。”楚留香笑道:“朋友,你难道喜欢扫地麽?”   那人头也不抬,道:“喜欢。”   楚留香怔了怔,长叹道:“但这里地上的沙子,是永远也扫不完的。”那人道:“我扫的不是沙子。”   楚留香道:“是什麽?”   那人想了想,道:“是死人的骨头。”   楚留香笑道:“但这里并没有死人的骨头。”   那人又抬起头望着他,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可怕的微笑,缓缓道:“现在虽没有,立刻就会有的。”   也不知怎地,楚留香心里竟忽然有一股寒意升起,也本想再问这入许多话,问他究竟是什麽人!问他怎会变成这模样。   但他忽又发觉自己根本不需要问的。   他似已从这人身上,瞧出了石驼的影子,除了面貌有些不同外,这人和石驼又有什麽两样。   他们俱已忘记了过去,忘记了一切,他们的躯壳虽存,生命却已死,只不过是一具能走动的死而已已他们早已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石观音。   而石驼可能比他们要好上一些,起码他还是能和动物为伍的。   无花和南宫灵看着这一切并没有露出和同行其他人一样惊诧发寒的样子,似乎看出了楚留香心里所想的,无花开口了。   “他们本都是石观音的入幕之宾,不过他们最后都会变成这般模样,一旦他们从冷若冰霜变得热情如火,石观音对他们的兴趣也就淡了,最终他们都会变成这个样子,而他们变成这幅样子的原因……”   无花平淡地说着这些事情,就像他口中那个恶毒的女人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一般,而正在他将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风中忽然传来一阵阵甜蜜的花香。   “闭气。”无花深知这花香虽然只要不是常闻对身体事实上除了会让人晕上些时间并没有什么害处,但他仍是不愿意让自己的朋友平白晕上一遭的。   这花香不是牡丹,不是玫瑰,也不是梅,不是菊……这花香甜蜜得竟非世间所有,而似来自天上。   气温却越来越暖,简直近於燠热,这整个山谷,竟似已变得一股洪炉,要炼出人们的灵魂。   但再走片刻後,山谷却豁然开朗。   万峰合抱间,竟是一片花海。   放眼望去,但见天地间彷佛已被鲜花充满,却连楚留香也认不出这些花究竟是什麽花?他只觉这些花无比的鲜艳,无比的美丽,忍不住叹道:“想不到荒漠之中,竟有这样的花海。”   “但这花海却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看到的,想要看它,需得付出代价的。”无花显然对这美丽的花朵没有任何好感,淡淡出声,有些讽刺的意味在其中。   楚留香有些不明白无花的意思,但是他却能看出来无花对这花的厌恶,想到无花刚刚让他们闭气的嘱咐,楚留香心想:莫非此花的香气有毒?   他虽然没有完全猜对,可也八九不离十的,楚留香还想再问下去,可看无花像是提都不愿提起的模样,也就作罢。   姬冰雁感到有些脚步发软,头也昏沉起来,他终于明白了无花让他们闭气的原因何在,只是他在心里暗忖,还是晚了一些,随即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只觉得自己做了个异常甜蜜的梦,梦中的他仿佛回到了自己最无忧无虑的快活年纪,那应该是孩提时代吧,因为只有幼时,自己才会如此舒适,如此安心。   楚留香也软软地倒了下去,若不是无花接住他时感受到手指被轻轻拉扯了一下,还要当真被他骗过去了。   姬冰雁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张舒适的床上,曲无容就坐在旁边,出神地看着什么。   不过曲无容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身旁的一点红。   姬冰雁见曲无容看得出神,心中觉得有些有趣,两人都是冷冰冰的,倒也般配。   一点红睁开了眼睛,曲无容便立刻将眼睛转开,不去看他,站起身走了出去,这下反倒换成一点红痴痴地盯着曲无容的背影不肯眨眼了。   楚留香缓缓张开眼睛,看到无花不在房内,虽在“昏迷”时听到无花出去的脚步声,但在石观音的地盘,他终归是有一些不放心的。   就在此时,一个个穿黄衣服的姑娘同另一个绿意的姑娘走了进来,嘻嘻哈哈地笑着,“这里最好看的就是你了,莫非你就是那最英俊的强盗,最潇洒的流氓吗?”   “如果你说的是楚留香的话,那恐怕恰巧就是我了。”楚留香满脸笑容地看着两位姑娘,忽然话题一转,“姑娘可知道我方才中的是什么毒?”   随后又顿了一下,苦笑道:“恐怕二位姑娘也不知道,我还是等什么时候见到那位领我们进来的姑娘再问吧,她看起来似乎算是这里的大人物。”   两个姑娘还年轻,自然是经不起这样的激将法的,黄衣姑娘冷笑着说:“你以为只有她知道?”   楚留香笑得愈发温暖起来,“姑娘难道也知道吗?”   绿衣姑娘自然不甘心楚留香的目光停留在黄衣姑娘的身上,连忙抢着说:“你进来时可看见那些花了?你可知道那叫什么花?”   楚留香摇头道:“这种花我从来也未曾见过?”   绿衣少女得意地一笑,道:“告诉你,那花叫罂粟花那些草叶叫大|麻草,是我师傅自天竺移植过来的,也只有在这炙热的地方才能生长。”   楚留香暗中吃了一惊,口中却道:“罂栗大|麻?这名字倒奇怪得很。”   绿衣少女道:“你中的毒|药,就是从罂粟花和大|麻叶中提炼出来的,这种药吃得多固然要发疯,但若吃得恰到好处,简直可以令人飘飘欲仙,比什麽都舒服。”   楚留香故意骇然道:“吃得多会发疯麽?”   绿衣少女道:“若是吃得多了,不但会发狂,而且眼睛里还会生出许多幻觉,会看到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黄衣少女也发觉风头已被别人抢走,立刻也抢着道:“再加上他们这时心神已极为迷乱兴奋,所以常常会跳起来和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人打架,直打到自己筋疲力竭为止。”   楚留香叹道:“可在下眼前并没有什么敌人,只有两位姑娘罢了,希望这可不要是我的幻觉。”   黄衣少女吃吃笑道:“这只因你中的药并不多,所以现在只不过是身子发软而已。”   绿衣少女道:“这种药最神奇之处,就是它的效果,竟是随着所用份量之轻重而改变的,份量用得多,它就是致命的毒药,份量用得少,就是快乐的仙丹。”   楚留香长长叹了口气,道:“两位姑娘当真是博学多才……”   突听一人淡淡接着道:“只可惜她们的话却说得太多了。”这语声虽然十分淡漠,却是无比的优美,这种清雅的魅力,远比那种甜蜜娇媚的语声都要大得多。   两位少女听了这声音,面上立刻变得全无丝毫血色。   观音情迷,坐怀不乱   只见一个修长的白衣人影,随着语声缓缓走了进来。   她走路的姿态也没有什麽特别,但却令人觉得她风神之美,世上简直没有任何言语所能形容。   她身上穿的是纯白色的,一尘不染的轻纱,屋子里虽然没有风,但却也令人觉得她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她面上也蒙着轻纱,虽然没有人能瞧得见她的脸,却又令人觉得她必定是天香国色,绝代无双。   曲无容的风姿也十分优美,身材也和她差不多,但若令曲无容也穿着她这样的纱衣,面上也蒙起轻纱,别人还是一眼就可分辨得出。   只因她那种风姿是没有人能学得像的,那是上天特别的恩宠 ,也是无数年经验所结成的精粹。   没有人能有她那麽多奇妙的经验,所以她看上去永还是高高在上,没有人能企及,没有事能比拟。   “你想知道什么,为何不直接来问我?”石观音连眼神也没有多给地上跪着的两人,仿佛眼前根本没有这两个瑟瑟发抖的少女一般。   但她却向后拂了拂手……随后便见曲无容走了出来,脸上毫无表情,冷冷开口:“还不起来动手?”   跪倒在地上的两个女子听了这话,咬咬牙站了起来便双双猝然一击。   看得出来她们功力并不深厚,但招式却十分诡异,让人防不胜防。   黄衣女子十指成爪,便扼向曲无容,而那绿衣女子一手成拳,击向曲无容下腹丹田处。   曲无容身形闪动,堪堪避开了这两人叁招。   她武功虽比对方高出很多,但似也不愿和这种拼命的招式硬拆硬拼,是以避而不迎,守而不攻。   石观音眉眼弯弯,看着两个女子一招比一招急,开口:“我倒是不知你什么时候心软起来,还要我教你怎么动手不成?还是……你倒是想死在她们手上?”   曲无容眼神动了动,反手一掌击出,黄衣女子的脖子便好似送上来一般被牢牢捏在掌中,只听“咔嚓”一声,黄衣女子便倒在了地上。   绿衣女子见状,招式的气势更猛,大喝一声朝曲无容冲了过去。   曲无容纵身一跃,避过这一掌的同时掌刀朝绿衣女子的天灵盖处狠狠落下,绿衣女子登时失去了气息。   短短几招曲无容便收割了两条性命,可她的眼神中却没有明显的波动,仿佛刚刚夺取的只是一条鱼的性命一般。   她又恭敬地站在石观音身后,就像从来没有移动过。   石观音眼神柔和地看向楚留香,“传闻香帅最是珍惜性命,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否则为何不替那两个蠢货向我求情呢?”   楚留香摸摸鼻子,“我原是要求情的,可看见了夫人,我竟是想不起其他的事情来了。”   石观音笑了,哪怕在面纱的遮挡下看不到她的脸,可在场的人却都能感觉到石观音笑得极为开怀。   只要是女人,听到一个男人,尤其是英俊的男人称赞自己,都是高兴的,石观音自然也不能免俗。   “香帅可还走得?”石观音柔柔地开口。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夫人若要我走,我就算走不动,也能走得动了。”   石观音道:“既是如此,就请香帅移驾随我来吧!”   没有华贵的陈设,没有流苏锦被,但这屋子却仍然显得无比精致。   淡淡的香气充满了整个房间,却并不会让人感觉到不适,只觉得心神都摇曳起来。   无论如何,石观音这个人,当真是不俗,不过想来也是,能有无花这般钟林俊秀的儿子,石观音合该是不俗的,楚留香在心中如是想到。   世人对石观音的说法不一,唯独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石观音的美貌。   楚留香也曾想过,究竟又怎样的容颜,才能把无花生的这样好看。   但此时他却叹息起来,石观音确实很好看,无法用言语描绘出的好看,但现在楚留香却并不觉得石观音的容貌能多令人目眩神迷。   石观音神色独一无二的温柔,但可惜这温柔掩盖的却是累累白骨,是蛇蝎心肠。   相比于石观音身上的柔美以及风姿,楚留香觉得还是无花的冷淡疏离以及平静来的更让人舒服一些。   石观音微笑道:“香帅岂非总是要见我一面?如今既然见着,为何叹息?”她语声本就优美动人,如今见了她的面,再听到她如此柔美的语声,更令人心神俱醉。   可楚留香却并没有沉醉其中,想要知道无花此时的消息,他故意有些失落道:“我只是想起那位与我春风一度的翠竹,他与夫人是有几分相似的。”   石观音抬了抬眼眸,似笑非笑,“香帅何必再继续演戏?翠竹便是我那无花孩儿你岂能不知?”   “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比起无花那样有些脱俗的名字,我倒是更喜欢他是翠竹时在我床上的迷人模样。”楚留香故意一副回味的样子,半真半假的模样竟是让石观音一时没有办法分辨出楚留香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石观音索性当做真的,她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楚留香,将身上的外衣除去,身上便只拢了一件纱衣,露出来的只有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一双纤美的足踝。   但这已比世上任何一个赤|身的美女都要令人动心。   但楚留香仍然平静地看着,不曾转开眼睛,却也不曾面红耳赤。   他自己也有些惊讶,自己面对这样的绝色女子竟然没有半分冲动,随即在心中笑了笑,看来自己恐怕是非无花不可了,若是无花在自己面前……   楚留香的眼神痴起来,石观音笑了笑,伸出一只柔若无骨的手:“你既尝过了身为男子的我的滋味,此刻想不想尝尝女子的我?”   听到石观音的声音,楚留香回过神来,肆意笑道:“我倒是觉得男子的身体更合我心意,那般柔韧,我倒是无法忘怀,何况本不是一个人,也只有三分相似罢了。”   石观音见楚留香并没有动作,收回了手,也并不生气,缓缓开口了。   楚留香却觉得血液一下子都涌进了脑中,他看着石观音说话时不时显出的嫣红的舌尖,有些发懵。   “无花的滋味,确实是很好的。”石观音将腿翘起来,舔了舔嘴唇,竟是无比的诱惑。   楚留香只觉得这些字分开来他都明白,可组合在一起,自己却听不懂了,他强自镇定下来,扯起嘴角笑了笑,“自然。”   石观音突然整个人都躺在了床上,侧过了身子,身上轻盈的纱衣缓缓地滑落了一半,圆润的肩就这样出现在楚留香眼中,“那你可要一起来么?”   石观音不知用手拨动了床上的哪一出机关,后半侧的床竟然缓缓翻了过来,直到和刚才无异,只是床上绑了一个人。   楚留香忍不住想冲上去,但他硬生生忍住了,他敌不过石观音,现在贸然冲上去,情况只会更糟。   床上绑的人眼睛闭着,上半身衣物有些微松,领口也扯得很大,从楚留香的角度看去,恰好能看到呼吸时无花露出的点点胸膛。   床上的人不是无花还能是谁?无花来到桃花坞后,长孙红便说石观音要见他和南宫灵,石观音见到他们后便似笑非笑地说他们长大了,随即便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南宫灵已经和他分离看管起来。   直到后来曲无容进来将他弄晕过去。   无花的脸上有些薄红,石观音则笑着跨坐在无花身上,轻轻抚上无花的脸,手指一点一点划过无花的眉眼,嘴唇,脖颈,锁骨,没入无花的胸膛,在衣物的遮掩之下,楚留香看不到石观音做了什么,只见无花的眉皱了起来。   “够了!”楚留香再也没办法无动于衷下去,竟是走几步的时间也不愿浪费,直接使出轻功飞身上去,一把将石观音的手抽了出来。   石观音美目流转之间,便趴在了楚留香的怀里,此时她身上的轻纱已经全都落了下来,光滑诱人的身体像蛇一般缠了上去,压上他的胸膛。   她将头放在楚留香的肩上,嘴唇靠近楚留香的耳边,说话的气息吹在耳蜗里,暧昧生情,“你是个很有经验的男人,难道你不知道我现在多需要你吗?难道你忍心拒绝我吗?”   她将手缓缓地从楚留香的后颈领口处滑进去,向下继续摩挲。   楚留香将石观音横抱起来,就在石观音伸手想要楼上楚留香的脖子时,楚留香却狠狠地将石观音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看也没有看石观音一眼,近乎粗暴地扯开无花的领口,生怕刚才石观音对他做了什么。   所幸,无花的胸口上只是有几个暧昧的红痕,应当是石观音用指甲掐出来的,似乎受了什么创伤一般。   楚留香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心中涌起的,便是熊熊的怒火,这怒火不禁让他生出了杀人的冲动,不,不只是杀人,他恨不得将石观音碎尸万段。   她竟敢这样对无花,无花是她的孩子啊,她,她竟然……   被摔在地上的石观音竟“咯咯”地笑起来,仿佛一个不知愁的少女,天真烂漫。   她有些感叹,有些不甘:“楚留香啊楚留香!你不该把自己的把柄交到我手上的!若是有一天我要杀了无花,你会不会甘心拼上性命救他呢?恐怕他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的朋友对他竟存了不一样的心思吧!他若是知道,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厌恶你呢?”   情思知悉,杀人念起   楚留香先是脸上一僵,随后放松下来,忽略心里的一丝慌乱,笑了笑,慢条斯理说道:“你凭什么认为他会信你呢?”   石观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后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甘,有些幽怨地开口道:“若论容貌,我比无花不知强了多少倍;若论身体,女子的身体也比男子的柔软不知多少倍,你当真不想要我吗?”   楚留香将无花的衣领系好,将所有的肌肤都一寸寸包裹起来,慢条斯理开口道:“你确实很美,可我只要想到一件事,便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半分想法的。”   石观音已经料到了不会是什么好话,但却仍然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我只要一想到,你是无花的娘,是一个年纪可以做我娘的老女人,我就一点冲动也没有了。”   石观音气极了,随手拿起一个架子砸了过去,楚留香迅速横抱起无花闪过去,脸上仍然笑着。   “滚!你给我滚!趁我还没有杀你赶紧给我滚出去!”   楚留香就这样抱着无花,不紧不慢地走出房门,身后是石观音喘气的声音,可见石观音被气得不轻。   无花的手在楚留香看不见的地方虚握了一下,又缓缓松开。   “你醒了,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楚留香见无花睁开眼睛,连忙问道。   无花却避开楚留香的目光,道:“没什么不舒服,只是有些累。”   楚留香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听无花这样说,帮无花掖了掖被角,“那你就再睡一会吧。”   无花早在机关启动之时便已经醒了,只是装作昏迷的样子,所发生的一切自己都是知道的,石观音说楚留香对自己有意之事他自然也听到了。   别的暂且不说,若说看人,石观音确实是有几分独到之处的,这件事有八成的可能会是真的。   无花有些缓慢地点点头,心中思绪万千。   楚留香他怎么会对自己有了这种心思呢?好好的知音之谊、知己之情,为何会变了味道?莫不是自己因为愧疚对他太好了?可自己也还并未做什么能让楚留香感动的事情啊!   无花说不清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不知该怎么办。若说同性之事也不是没有,可毕竟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何况自己与楚留香在江湖中也并不是无名小卒,若是出了这样的事情,自己倒是不在意,可楚留香的名声恐怕就更差了……   无花在心中暗叹一声,想着事情完成之后自己还是早些让师父为自己剃度,长伴青灯,常住庙中,离楚留香远些才好,想必像楚留香这般多情之人,时间久了就会淡忘这份感情吧,到时候自己还是楚留香的知音……   就这样在纷杂的思绪中,无花竟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站在床边的已经变成了曲无容。   无花笑了笑,坐起身来,“曲师姐。”   曲无容看上去虽然冷漠,可心中到底是存着一份柔软,她总是在暗处关照着每一个人,无花自然也受过曲无容的照拂。   曲无容不做声,点点头,突然伸手将无花的手握在左手里。   无花先是有些惊讶,随即了然地笑笑,点点头。   原来是曲无容的右手在无花手中写着什么。   曲无容看无花点头,笑了,张口道:“很好,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无花笑了笑,摇摇头,“你只要让小灵别出事就好。”   曲无容点点头,随后冷冷转身离开了,可无花却并没有漏看曲无容眼中闪过的一丝激动。   他这次自然是要想法子除去石观音的,否则他和南宫灵都不能平静地生活,无花的眼神深邃悠远,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泉。   楚留香端着一碗白粥走进来,即使现在天气很热,却依然能看到白粥上冒出的热气,可想而知这碗白粥应当是滚烫的,若不是楚留香有内力护着,恐怕手上已经满是烫伤的痕迹了。   “喝点粥吧。”楚留香说着,就要拿了勺子去喂无花。   无花侧侧头避开,故意像往常开玩笑一般挑眉道:“我只是晕了一会,胳膊却是没事的,你这是做什么?”   楚留香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把碗递给无花,“我这不是忘了?你自己来吧。”   无花一勺一勺地喝着粥,楚留香看着出了会神,突然想起了什么,正色问道:“无花,你跟我说实话,你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无花喝粥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又将勺子放进嘴里,将碗放在一边擦擦嘴,这才开口:“就是你想的。”   “石观音她竟然……给你下这样的药,她疯了吗?你可是她的骨肉啊。”楚留香手猛地一握,他不敢相信无花竟然中了罂粟之毒,一想到之后无花可能变成如那群扫地的男子一般失去鲜活,楚留香就恨不得以身代之。   “她早就疯了。”无花轻声说着,随后露出一个颇为轻松的笑容,“你不用担心,这毒虽然很可怕,可暂时不会有事的。”   楚留香不说话,却已经决定就是拼上性命也一定要杀了石观音的。   无花伸手将楚留香拉着坐在床边,手却并没有松开,而是在楚留香手上画着什么。   楚留香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只觉得这一生自己的心从没跳得这么快,这么大声过,他根本没感觉出来无花在他手上写了什么。   无花叹了一口气,使劲拍了拍楚留香,楚留香这才慢慢静下心来,仔细感受着无花写出的东西。   不一会,楚留香脸上满是不赞同的表情,无花竟让自己在后面做什么都不必顾忌他,自己怎么可能不顾忌他呢?但是反对的话看着无花坚定的眼神自己又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点点头,只好在心里默默地决定自己一定要护好无花,只是他不知道,世间之事岂能事事如意呢?   无花看楚留香仍然有些担心的样子,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你不用担心的,这药的药性你想必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可若论对这药的了解,谁能比得过石观音的儿子呢?”   “这药确实很厉害,它最重要的药性就是它会让你上瘾,不吃这药你就会宛如身在地狱般痛苦,可若是一直吃下去,你便会在不知不觉中身在地狱而却以为自己置身天堂。”   楚留香的眉愈发皱了起来,这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该如何办?   “你可知道解药如何制么?”   无花笑了笑,说出的话却让楚留香心惊肉跳,“无解。”   楚留香此时眼中满是担忧,但却勉强笑着安慰无花:“你不用担心,古神医与我们既然熟识,想必能够研制出解药为你解了这毒的。”   无花怔了怔,随后说道:“你才该是别担心,这药无解,但却可以忍,忍过几次也就好了,只是忍受身体的对那药的渴求确实有些痛苦,不过却没什么大碍的,难不成你觉得我忍不住吗?”   楚留香看无花此时轻描淡写说着这样的话,但他却知道实际忍受起来到底有多难受,上次不过是见过无花毒发两次,自己就忍不住想要拼尽一切不让无花那样痛苦,若是……自己真的能忍住不将药给无花吗?   楚留香心中深深的担忧没有减轻半分,只是他心中虽然担忧,却毫无办法。   无花已经又闭上了眼睛,“我累了。”   楚留香只觉得无花对自己似乎有些疏远,但他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只好出了房间去找姬冰雁他们共商计策。   “你问我怎么才能杀死一个武功高出我们许多的人?”姬冰雁似笑非笑地从躺椅上张开眼睛看向楚留香,“你不是从不杀人么?”   楚留香看着这样的目光,摸了摸鼻子,开口道:“特殊情况。”   姬冰雁挑挑眉,暗忖道,什么特殊情况,你分明是舍不得无花担上弑母的担子,又舍不得无花继续忍受石观音的折磨罢。   “杀人的事情,我不拿手。”姬冰雁再度闭上眼睛,“但是我却知道,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楚留香又转头想要问一点红的想法,却只看到一点红痴痴地看着远处,他顺着一点红的眼神看过去,只看到曲无容冷冷地站在树下,似乎感受到这边的眼神,抬了抬头,看到一点红便绕到了树的另一边,一点红便眼神跟着转动直到看不见。   楚留香又摸摸鼻子,看起来越是冰冷的人,动起情来就格外热烈啊。   一点红将眼神收回来,“她不死,就你死。”   楚留香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一点红的答案,一点红曾经是杀手,每一次都是性命之战,每一次都要拼上性命,如果不是对方死,那必然是自己亡,所以他只能赢。   楚留香叹了一口气,只怕就算自己拼上性命,也未必能杀了石观音的,可若是她的弱点,自己又怎么知道呢?   楚留香将心思放起来,这件事情急不得,只好先多观察两天,好在此时石观音恐怕被自己气的够呛,短时间不会再见他了,得不到的就是最想要的,石观音也不会放下对他的想法,所以自己也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自己还有一些时间。   杀意已决,身陷险境   “夫人让我带你去温泉。”一个相貌平平的姑娘声音恭敬,头也不敢抬地说道。   姬冰雁微微睁开闭着的眼睛看了楚留香一眼,接着又闭上眼睛,似乎这件事他丝毫不在意一般。   楚留香摸摸鼻子,心知这恐怕是石观音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也恐怕是自己必须要杀了她的时候。   他没有杀过人,但是奇异的是,此刻在他决定要杀石观音的时候,心中却没有想象中的波动,有的只是镇定和平静,他在脑中想出很多种情况和很多种杀死石观音的方法,完全没有一丝不忍和同情。   “姑娘为什么不抬起头来说话呢?莫非是楚某长得太丑入不得姑娘的眼吗?”楚留香笑着,一边走一边问这个姑娘。   “香帅说笑了,香帅天人之姿,连夫人都倾心不已,只是小女子自知抵挡不住香帅的魅力,不敢觊觎夫人看上的人,遂不能看。”   那姑娘仍旧不抬头,只低头一边带路一边说着。   楚留香摸摸鼻子,想起石观音的狠辣,对于这位姑娘的做法倒是明白了几分,也不再说话。   “夫人就在里面,香帅请。”将楚留香领到一扇门外,那姑娘便识趣的退下了,石观音一定不会希望她进去的。   楚留香推开门,一阵水汽混合着香气扑面而来,他挥挥手将水雾挥散,朦胧的水汽中,一张洁白无瑕的背出现在他眼前,朦胧的女子的身影影影绰绰,楚留香皱皱眉,几乎忍不住想转身就走,却依然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了过去。   那女子似乎没有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径自从温泉中捧了一把水淋在自己身上,水珠顺着肌肤的纹理滑落,不禁让人看了口干舌燥。   本是一幅极美的景象,楚留香却暗自提了内力戒备着。   石观音此时已转身过来,脸上是美极了的微笑,那份美丽,就像不是人间能够拥有的一般。此时她歪着头伸出手,脸上带着属于女人的魅惑和属于少女的天真,似乎是希望楚留香拉她一把,楚留香也仿佛是受到蛊惑了一般,缓缓将手伸出去。   突然,楚留香将手握成拳,一拳击向石观音的胸口,那拳势迅猛,发出破空之声,水雾也随着拳头击出的方向留下痕迹。   像是并没有反应过来,也像是早就预料到了,石观音脸上带着的笑容依然不变。   就在楚留香将要击中石观音的时候,石观音动了,她连同身周的水幕一同朝半空中冲了起来,水珠在内力的催动下连成一条水链,朝楚留香袭去。   楚留香对于自己一击不中的情况并不意外,石观音的武功自己远远不及,她又怎么可能会毫无抵抗呢?   楚留香一个鹞子翻身,凌空将这条水链避了过去,随后如附骨之毒一般贴身缠了上去。   从他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几次石观音的出手以及这几日探听到的情况来看,石观音出手惯用长纱,想必善于远攻,自己若想杀她,须还得近身才行。   石观音咯咯的笑着,退开几步,“香帅想和奴家好好亲近,直说便是,你想做什么奴家都依你,何必这样粗暴呢?”   楚留香听着石观音的调笑,从不说话,只是招式愈加凌厉了几分。   石观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本想邀香帅共享欢愉,谁知香帅竟然不肯依了奴家,那奴家只好……”   石观音停下招招闪避的动作,突然主动缠了上去,眼睛里闪着光,“那奴家只好把你抓住,挖了你的眼睛,割去你的鼻子,在你身上挥上几百鞭子,最后将你绑在山崖上喂我养的山鹰了。”   楚留香有些惊讶石观音近战时武功也显得没有丝毫破绽,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石观音的身体像是没有骨头一般,能够随意折叠,她整个人像鱼一样难以捕捉,每当楚留香锁住她不论身体的哪一处,她总能很好地让自己滑出楚留香的手掌心,就像调皮的鱼儿在逗想要捕捉自己的渔人一般。   楚留香怀疑这并不是中原的武功,想到无花的父亲是东瀛人,心里也就明白这武功的来源了,这功夫虽称不上多有威力,却极为棘手,楚留香一时也想不出法子解决。   只是拖得愈久,形势就愈不利,石观音的功力毕竟比楚留香深厚不少,此时楚留香额头上已经有了湿意,但石观音却依旧笑意盈盈,不见丝毫疲惫。   就在楚留香闪避不及之时,石观音身体便从楚留香身后画了个弧,身体像蛇一样绕在楚留香身上,从楚留香身上滑过,给了楚留香一掌。   这一掌的力道可是不轻,楚留香受了这一掌,整个人便飞了出去,直直砸坏了一扇门,最终倒在地上喷出一口血来。   石观音笑着进来,此时她已经穿上了衣服,刚刚泡过温泉的她脸上有着粉色,头发微湿,不施粉黛却显得极为艳丽。   “香帅可还好?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毕竟香帅算得上江湖中最有魅力的男子。”   楚留香捂着胸口,咳了两声,擦了擦嘴角的血,笑了笑,笑容中似乎有些讽刺的意味,他对着石观音摆摆手,道:“莫说这天下有那么多女子,就算这世上只剩下你一个女人,我都对年纪像你一般大的老女人不感兴趣。”   “你……找死!”石观音最恨别人说她老,楚留香却一再讽刺她这一点,她这次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楚留香了。   她笑得魅惑,一步步走向楚留香,“既然你不识好歹,那我只好成全了你!”   就在石观音推出一掌之时,一道白影忽然冲过去将楚留香带到了一旁,“你不会真的认为我会乖乖呆在房里任由你宰割吧?”   这道白影不是无花还能是谁?随后石观音背后一个声音响起,“这只臭虫虽然不怎么讨人喜欢,但是却是一只命不该绝的臭虫。”   石观音转头看了一眼,姬冰雁、南宫灵、一点红、曲无容都来了。   石观音仰天长笑,“好啊,该来的都来了,你长大了,从小你就不听我的话,现在你更是敢联合外人来违逆我,我从今往后就没有你这个儿子!”   无花听了这话,有些不屑又有些凄凉地笑了笑,“你有当我是你的儿子吗?”   将楚留香扶在一旁,无花看着楚留香这副凄惨的模样,心中只觉欠楚留香的,恐怕自己一辈子都还不清,轻声说了句“多谢”,随后看向石观音,“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他看了南宫灵几人一眼,不约而同地出手了,这时几人才真正感受到石观音的武功究竟有多高,石观音对上这么多人得围攻,竟然丝毫不显败势,甚至隐隐占了上风。   石观音袖中两条白纱飞出,柔软的纱布在她手中比上好的宝剑还要坚硬。   无花不知何时手中握了一把奇形怪状的刀,刀五尺开外,狭长如剑,刀一出鞘,众人就感到一阵煞气,楚留香在一旁也能感受到刀上传来的冷意。   无花似乎没有半分不适,自从刀拿在手中,整个人身上就染上了杀意,与平日里的祥和气质再没有一点相似,若是此时这副模样让旁人看了,恐怕没有人肯相信这竟然就是妙僧无花。   无花像是和刀融为一体,一看就知道对这刀极为熟悉,他喝了一声,只见一片紫雾海般卷来,紫雾中还夹着一点亮晶晶的紫星,石观音蛇一般扭动,就将这一击闪了过去。   只听“轰”的一声,如电闪雷轰,紫雾轻烟袅娜四散,本在房门外院中的一株大树,竟被从中间劈成两半,两半边倒下,树心如遭雷击,已成焦炭,一阵风吹过,树叶片片飞舞,一株生气勃勃的大树,转瞬间便已全部枯死,青黄的绿叶,也大半变成枯黄颜色。   无花的动作并没有一击停下,而是一跃三丈,刀光如一泓秋水,碧绿森寒,刺入肌骨,他再喝一声,锐风便朝石观音袭去,这一刀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剑道中之精华,临敌时之智慧,世上所能容纳之武功极限,实已全都包含在这一刀之中。   无花目光发赤,身上的白色衣衫也被他身体发出的真力鼓动得飘飞而起,这一刀,他已经使出了十成功力。   石观音忙将白纱舞在身周,身体也跃了起来,方才坚硬如铁的白纱在这一刀之下片片散落,宛如一群白色的蝴蝶,待蝴蝶散尽,众人只看见石观音的青丝被斩落几缕,不禁吃了一惊。   这样一招声势浩大的必杀之术,竟然也只是将石观音的发丝斩落。   石观音大笑起来,“好啊!好!这‘迎风一刀斩’你练的确实是出神入化,只是你还是比不上你那短命的父亲!”说着拿刀便不知怎么到了石观音手中,定睛看去,才知道原来是一条细细的银丝缠在刀身上将刀扯了过来。   南宫灵姬冰雁、一点红、曲无容的攻势就不必多提,他们的武功算不得顶尖,即使是在无花那样一刀的招式之下,他们的招式也都被石观音轻易化解。   楚留香此时也已经没有反击之力,众人都在心里暗叹:莫非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吗?   观音已死,南宫盛怒   就在此时,只听得一连串“丁铃当啷”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声“诶哟”,空荡的房间内唯一的一件家具倒了下来,几片碎片从镜子上落了下来,那是一面华丽的镜子,镜子很大,可以轻易地照到全身的模样,镜面四周嵌满了星蓝色的宝石,那宝石……不正是极乐之星吗?   原来极乐之星并不止一块,而石观音,也正是为了极乐之星留在龟兹国的,而极乐之星对于石观音来说,最大的用处竟然就是装点自己的镜子。   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对于石观音来说,又似乎是在情理之中的,这世界上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是她,最美的人是她,最爱的人还是她,那么想要看到自己,一面镜子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而这面镜子对她的意义自然也是无比重要的。   “老酒鬼?”楚留香惊讶地看着揉着屁股站起来的人,这不是自从进桃花坞就消失了的胡铁花吗?   “不!”石观音自从看到镜子被打碎之后,呆滞了很久,直到此时才凄厉的喊出声来,此时她丝毫没有了天下第一美人的风姿,整个人扑倒在地上,不顾手上被碎片割出的血痕,不住地用手胡乱拼凑着镜子碎片,似乎是想要将碎片拼回去。   胡铁花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向后一跃,这才看清这里的场景,他摸摸后脑勺,嘴里小声说道:“不就是一面镜子吗?至于像死了人似的吗?”   “恐怕对她来说,这镜子碎了比死了人要可怕上百倍千倍。”无花此时又恢复了那样的气度,方才冲天的杀气全然不见了,他的脸上挂着嘲讽,对于眼前的一切感觉到了一丝悲哀。   楚留香方才在地上坐了半天,此时已勉强聚了些内力,他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迅速一掌拍出,那镜子便“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你……”她话没说完,看着胸前穿出的半截长刀,不可置信地向后看去。   无花就站在她的身后,手已松开了刀柄,眼中似乎有些晶莹闪动,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你……杀了我?”石观音到此时仍不敢相信无花竟然能将刀插入她的胸膛,她吃惊地瞧着无花,目光中充满了怀疑。   “不错。”无花闭了闭眼睛,“你总以为自己的武功无人能及,也许事实如此,但只要是人总有弱点的,没想到你的弱点竟然会是一面镜子。”   “你……”石观音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她却不再说下去,她忽然笑了笑,就在这顷刻间,石观音美丽的身体已奇迹般乾瘪了下去,她身上的血肉,像是已忽然被抽干。   这世上最美丽的肉体,竟在片刻间就变成了一副枯骨——没有人能杀死石观音,她自己杀死了自己。   无花静静站了片刻,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悲悯,也充斥着悲凉。   他伸手握住刀柄,将刀缓缓抽出,扔在地上,抱起石观音的尸体,脸上没有半分嫌弃地朝院中走去。   楚留香想要跟上去,可惜他此时已然没有了半分力气,他只好看着南宫灵跟着无花的脚步,默契地为无花掘出一个深坑。   无花将石观音的尸体放进去,用土掩盖,他没有为石观音立碑,他也知道石观音不会希望有人给她立碑,他跪下来,和南宫灵一起,静静地跪了许久,看了许久……   直到楚留香又有了力气,拖着仍然有些无力的脚步站在无花身后,无花才喑哑着声音说道:“没事了,我们走吧!”随后他拍了拍南宫灵的肩膀,两人站起来冲着楚留香笑了笑。   楚留香觉得他们脸上如出一辙的笑容有些碍眼,与无花这样默契的人不该是自己吗?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长长地看了两人一眼,直叫无花觉得有些尴尬,南宫灵觉得有些莫名,才收回了眼神。   房间里,受伤的人已得到妥善处理,而胡铁花这个唯一精神抖擞的人正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们即将体力不支敌不过那几个黑衣人之时,有一个人拿着长剑出现了,你们猜他是谁?”   胡铁花一只脚踩在椅子上,灌了整整一茶壶的茶水,等了半天,房中几人却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只是默不作声地做着自己的事――姬冰雁闭目养神、曲无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而一点红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曲无容,严重的光似乎能把整个屋子点亮。   胡铁花讨了个没趣,学着楚留香的样子摸摸鼻子,只好自己坐下来说道:“是石驼和另一个喊他师兄的人,他竟然是使剑的好手,同他师弟一起救了我和琵琶公主……”   胡铁花说了一直说到半夜,几人才将他这几日的经历都明白了。   进桃花坞之前,他半夜起来解手竟看到了自己养的那只胖猫,追着猫来到一处草丛,谁料看到有人欲杀琵琶公主,那琵琶公主有些武功,可实在是三脚猫的功夫,对付几个人还行,一群人她就没了办法。   胡铁花自认逃婚这件事是自己对不住她,怎么可能眼看着有人杀她不去帮忙?   那琵琶公主被救之后便哭了起来,原来有人想要谋杀她父王,她哭着求胡铁花去救人。   胡铁花向来对女孩子的眼泪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她走了。   谁知前去杀龟兹王的人手实在太多,凭他的功夫也只能带着琵琶公主逃命。   两人逃到茫茫沙漠之中便失了方向,没有水和骆驼,还要时刻担心别人的追杀,他们很快虚弱下去,还好后来碰到了石驼和他的师弟。   要说这石驼本名为皇甫高,是华山派的得意弟子,若不是受到石观音的迫害,此时在江湖上的名声应当比他师弟柳别飞更高几分的,只能说天妒英才。   “就是石驼带我来这里的,送我来到这里之后,石驼就仿佛一刻也不愿意待下去,立马便和他师弟一起辞行了,我托他们将琵琶公主送回去,就在这里四处找你们,没想到这间屋子的房顶这么不结实……”   姬冰雁眼睛也没有睁开,懒洋洋地说道:“是某人太重了。”胡铁花被气的跳脚,却碍于姬冰雁此时有伤不能动手,只好又多灌了几杯茶,压住火气。   无花只觉得浑身发冷,脸色发白,双手紧握,只有楚留香注意到了这一幕,他知道无花不会让大家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担心他,他站起来揽住无花的肩膀,仿佛是自己靠上去的一般,“我有些事情同你说。”   无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却并不说话,他害怕自己一开口便忍不住呼出声来。   走到离那间房最远的一间房内,楚留香关上门,此时无花已忍不住将唇咬出血来,血迹顺着唇角流下来,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他的身体不住的地发抖,却依然强撑着不肯开口。   楚留香不知该如何才能缓解无花此时的痛苦,他不敢给无花药,何况他也不知道药在哪里,他只能紧紧地抱住无花不停轻拍着无花的背,只能在无花耳边一遍又一遍说着“没事”,只能捏着无花的下巴逼着无花松开咬着唇的牙齿,将自己的胳膊放进去。   一刻钟过去了,无花的情况却半分都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严重,楚留香心中有些惊慌,却依然记着无花说过的忍过去就没事的话,他不能再看着无花承受这样的痛苦,伸手在无花身上点了一下,无花软软地倒下来,眉头却依然紧皱着,身体也时不时地轻颤着。   他坐下来,将无花抱在怀里,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放开他,他轻轻抚着无花锦缎一般柔顺的长发,心疼地在无花头顶落下一个吻。   他看着无花唇边的血迹,觉得无比碍眼,一点吻去那红痕,将血液纳入舌尖,感受有些甜意的血液,然后辗转上唇瓣,一点点将不住渗出的血迹舔去。   也许是太投入的缘故,又或许是他下意识地希望众人皆知,南宫灵推门的时候竟刚巧看到这一幕。   他高洁出尘的哥哥,他敬爱的兄长,此时虚弱地倒在楚留香怀里,被楚留香肆意地吻着,他万万也没有想到一直以来,他的好友,兄长的知音,对自己的哥哥竟然是这样的想法。   “楚留香,你混蛋!你这是在干什么?枉费他一直待你为知音,你竟对他起了这样的龌龊念头!”南宫灵上前一拳朝楚留香打去。   楚留香抱着无花,没能避开这一拳,嘴角脸上留下一个拳印,他定定神,神色冷静,说道:“你都看到了!不错,我确实心悦他,但这是我和他的事,你不过只是无花的一个好友,你有什么资格管这件事?”   南宫灵气极了,一手伸出就想要抢回无花,却被楚留香避开,他大声吼道:“我没有资格?他是我哥哥!”   楚留香怔住了,心中翻滚了很久的醋意此时看来竟像是笑话,南宫灵是无花这世上仅存的亲人,与他亲近自然是应该的。   按理说无花被点了睡穴,本应睡很久,但他的身体承受着痛苦,又听到南宫灵的大吼,此时竟然醒了过来,察觉到此时自己南宫灵正在对楚留香动手,出声制止道:“小灵,你在做什么?我有教过你恩将仇报吗?”   离别期至,神水宫现   “你根本不知道,楚留香这个浑蛋到底趁你昏迷的时候对你做了什么!他……他……”南宫灵听到无花的声音,停下了手,却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这件事。   无花下意识觉得这件事并不是自己该知道的,推开楚留香,微微晃了晃,站在地上,笑了笑,开口对南宫灵道:“好了,小灵,香帅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谈,现在重要的事情难道不是想办法去了我身上的毒吗?”   楚留香松了一口气,但他悬着的心并没有完全放下来,他知道迟早有一天,无花会知道自己的心思,而那个时候,无花是否还能待自己一如往昔?同时他又有些失落,自己对无花的情意,究竟还要隐瞒多久呢?   南宫灵张张嘴,最终在无花的眼神下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只想着出了桃花坞一定要将哥哥接到丐帮来住,先让古仁心给他解毒,再想办法劝他还俗,为自己寻一个好嫂嫂,让楚留香断了心思。   南宫灵拿定了主意,也就不再想着揭穿楚留香,以免哥哥心有负担。   无花在南宫灵的搀扶下来到大厅,就见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好离开桃花坞,显然大家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一刻。   冲天的火光将那片艳丽的花海焚烧殆尽,在场之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惋惜,这样的罪恶,就该永远埋葬在沙漠的最深处。   “哥,我和你一起去找古神医,看看有什么办法解毒吧!”   一间普通的小客栈,这日却迎来了并不普通的几位客人——一个戴着白色斗笠的高洁僧人,一个衣衫褴褛却不失整洁的乞丐,一个穿着华丽却面无表情的富家子,一个抱着酒壶胡子邋遢的酒鬼,一个抱剑死死盯着某个方向的剑客,一个戴着面纱旁若无人的白衣女子,以及一个看上去精神抖擞却心不在焉的俊美男子。   刚刚那句话正是南宫灵说出的,无花颔首,他也是时候和楚留香道别了。   “承蒙各位相助,我们兄弟二人才能脱离苦海,无花感激不尽,只是贫僧余毒未清,不能和各位再继续畅谈,我和小灵就先走一步了。”   “我和你一起去。”楚留香立马接话,随后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迫不及待,顿了顿,“你余毒未清,武功也还未恢复,万一路上遇到危险也好有个照应。”   “难道我丐帮就如此无用?”南宫灵自然不想楚留香跟上来,出声反驳。   “我说老臭虫,你现在该当跟屁虫了?怎么无花去哪儿你就去哪儿?我们都好久不见了,你不和我还有死公鸡叙叙旧,急着跑什么?”胡铁花半分也没有感觉到在场有些诡异的气氛,照常出声嘲讽楚留香,听得姬冰雁在一旁心里直摇头。   “无妨,我想小灵也是能照顾好我的,你就和两个许久未见的好兄弟叙叙旧吧!”无花的声音中听不出什么太大的波澜,就仿佛他真的对楚留香的心思半点不知一般。   楚留香心里苦笑两声,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无花对他的疏远呢?只怕是无花即使还不甚明白,也有所觉了吧。   “好。”楚留香回道,不再多言,只静静品味着苦涩的茶水,似乎苦到了心里。   “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曲无容恐怕是他们之中最干净利落的一个人,话一说完,便起身就走,一点红一言不发,只是跟着站起来对着桌子上的众人抱了个拳,跟了上去,几人还能听到客栈门口发生的对话。   “你跟着我,是想我杀了你吗?”   “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你……”   众人只能听到两声空气中传来的声音,自然是两人双双使出轻功而去。   “想不到这冰块动起情来倒是不一般啊!”胡铁花灌了一口酒,觉得有些好笑,他伸手捅捅姬冰雁,“死公鸡,什么时候能看到你这幅样子?”   姬冰雁冷冷地瞥了胡铁花一眼,慢悠悠道:“你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了!”   楚留香默默地看着无花将杯中的茶缓缓饮尽,随后站起身来辞行,直到无花和南宫灵已经走出很远,才回过神来。   “你当真不去追?”   楚留香沉默片刻,摇摇头,“追上了又能怎样?我不敢说,他也不会应。”   姬冰雁也静了静,断言道:“你忍不住的。”   楚留香不说话,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胡铁花一个人听着他们来来回回打哑谜,一头雾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回应他的却是沉默,就在胡铁花忍不住脾气的时候,姬冰雁才嘲讽道:“蠢死了。”,随后起身就走。   “死公鸡,你给我站住!”胡铁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直觉告诉他现在不要去惹楚留香为妙,于是他跟着姬冰雁,想要问出个长短。   楚留香仍坐在原处,似乎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办法引起他的注意,他笑了笑,却不知那笑容中藏了什么样的意味,旁人说不清,他自己也道不明。   “神水宫不会放过你的!”   无花和南宫灵走在路上,就听到远处的草丛中传来了一个愤恨的女声,若是这声音中没有染上破碎的哭音和冲天的恨意,这声音是极为好听的。   “神水宫?不会有人知道是我干的!”一阵张狂的笑声之后,一个淫邪的男声传出,声音中有一丝喘息,不难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花和南宫灵对视一眼,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伏在一个女子身上,那女子的面容被遮挡地严严实实,只能看到时不时露出的细碎肌肤和半抹乌黑的长发,那女子并没有反抗的动作,想来是被下了药。   无花皱皱眉,手指一弹那男子便倒了下去。   南宫灵上前将那男子踢在一边,女子的脸便露了出来,高挽的云鬓此时已散落开来,显得狼狈不堪,若说这世上有女子的脸能让男子的呼吸停止,那就是这女子的脸了,即使此刻她的脸上挂了泪水,也丝毫无损她的容颜。   而她的面容却让无花的呼吸一滞,他连忙上前将女子扶起来,让女子的头靠在自己怀里,将她身上雪白的轻纱长袍拉上去,又将她腰间的银色丝条束好,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丝毫不见生疏。   南宫灵见状,心里有些不高兴,哥哥可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有过肢体上的动作,莫非哥哥是对这女人有了想法?可这个女人已非完璧,怎能配得上他?   但南宫灵随后想到楚留香,便觉得这女人也不那么碍眼,起码她是个女人,而且脸长得也很好看,重要的是哥哥对她不一般。   南宫灵的脑子里转过很多个念头,而此时无花怀中的女子却盯着无花,恨恨道:“杀了他!”   无花的心颤了颤,开口:“好。”   南宫灵不可置信地看着无花,自己的哥哥近来有多厌恶杀人自己是知道的,现在为了一个刚刚相见的女人,竟然就肯犯下杀戒。   他见无花将那女子温柔地放在地上,就要朝已经晕过去的男子走去,连忙赶在前面从袖中滑出短匕,插在那男人的脖子上。   无花在心里闪过许多想法和回忆,却最终归于面上的平静,他将那个女子抱起来,将自己的斗笠戴在她头上,对南宫灵道:“先去最近的镇子上吧!”   南宫灵此时心里有许多疑惑,但他却什么也没问。   在客栈老板暧昧的眼神下,无花面不改色地将女子抱上楼,放在床上,点了她的睡穴,坐在椅子上陷入回忆。   “我今天穿的衣服可好看?”一个美丽的女子跑来,原地转了两圈,向心上人展示着自己的身姿。   “静儿穿什么都好看。”男子笑得温柔,眼中却没有丝毫感情。   女子却陷在感情的漩涡中,什么都看不出来,她高兴地扑在男子怀里,“吧唧”朝男子脸上亲了一口。   “我怀孕了,你难道想抛弃我和孩子?”女子的脸上没有泪水,眼中却满是绝望。   “这从来就不是我要的。”男子十分冷酷,脸上毫无波动,只有眼中悄然划过一丝不自然。   “好,你够狠!算我瞎了眼,竟与虎谋皮!”女子转身离去。   再次听到有关女子的事情,却是她自尽的消息。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愧疚,闭了闭眼,再度睁开已经恢复了波澜不惊。   “哥?哥?”   无花听到南宫灵的叫声,才从回忆中拔出自己,勉强朝南宫灵笑了笑,“怎么了?”   “你认识那个女子吗?怎么对她这么好?”   “……不曾,只是觉得她不该如此罢了。”无花想到那个女子冷若冰霜的高傲模样,再看到现在她躺在床上脸上挂着泪痕的样子,有些愧疚,若是没有自己回来,也许她不会遭受这样的事情。   他摸摸南宫灵的头,心里感受到些许安慰,还好,弟弟得到了自由,师父也能安稳诵经念佛。   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脸上有些不自然,对南宫灵说:“去找大夫弄一碗避子汤来。”   南宫灵有些惊讶自己的哥哥竟然能想到这些东西,眉一挑,更是觉得床上的女子恐怕就是自己未来的嫂嫂,暗想着一定要对她好些。   为女还俗,允诺婚礼   “你醒了,把这药喝了吧。”无花见床上的女子张开眼睛,将药递了过去。   那女子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定定地看着无花,声音有些沙哑却不失冷静道:“你都看到了。”她的语气十分肯定。   无花垂了垂眼,“是。”   “你想怎么死?”女子冷冷地看着无花,就像这不是她的救命恩人,而是她的杀父仇人。   无花笑了笑,“你还是先喝药吧。”   那女子又定定看了半晌,坐起身接过药碗,“司徒静。”,随后将药一饮而尽。   无花接过空了的药碗,不再逗留在房中,转身出了房门,他在房门口站了半晌,自然也听到了房内压抑的啜泣声,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在心里下了什么决定。   “什么?你要娶她?”南宫灵听到无花的决定一蹦三丈高,“哥,你疯了?”   “那女人是神水宫的人,神水宫……”   “我知道。”无花仍旧喝着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根本不把神水宫放在眼里。   司徒静是神水宫的人这件事,恐怕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了,不过他更知道司徒静的真正身份是水母阴姬的女儿,神水宫的宫规对司徒静来说,很多都是可以例外的。   不过无花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南宫灵,这样的辛密,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虽然我是想了想那女人会不会是我嫂嫂,可自从我想起她是神水宫的人,我就再没这么想过了,没想到你知道她的身份还执意要娶她。”南宫灵一向不会违背哥哥的意思,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你既然那么想娶她就娶吧,我就不信丐帮护不住你们。”   无花看着自家弟弟这副天大地大哥哥最大的模样,眼睛里闪过笑意,拍拍南宫灵的肩膀,“那哥哥以后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上一世虽然与司徒静的那一夜是一个错误,但自己利用了司徒静的感情,最终害得司徒静自尽却是事实,既然这一世又遇上了她,她又遭遇这样的事情,弟弟又不愿自己剃度,那自己还俗娶了司徒静和弟弟住在一起也不错,司徒静是个好姑娘。   “你说你要娶我?”司徒静面带嘲讽,眉梢高挑,硬生生有些破坏脸上的美好,“笑话,你可知道我是谁?”   “神水宫弟子。”无花心平气和地点点头。   “知道我是神水宫的人还敢说要娶我?你这和尚倒是胆子大得很。莫说我是神水宫的弟子,就算知道我……”司徒静想到那件事依旧恨恨,“你也还是要娶我?”   “没关系的,你是个好姑娘。”无花看着司徒静这副模样,有些痛惜,爱怜地摸摸司徒静的头发。   自己待她哪怕没有男女之情,却也是有兄妹之谊的,这样的姑娘,他确实是从心底里喜欢的,现在她遇到这样的事,自己娶她,也没什么不好。   无花笑了笑,“我会对你好的,你师父的事情也不必担心,交给我就好。”   司徒静脸上仍然带了讽意,心里却忍不住有暖暖的感觉划过,她故意冷声道:“好啊,你说要娶我,我就看你怎么娶我?”   一个女子遭遇这样的事情,终归心里是脆弱的,现在却有一个人出来愿意安慰她,还说愿意娶她,这男子品质相貌都无可挑剔,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心里怎么可能会一点想法也无呢?   “待我回去禀明师父还俗,然后去找你师父说说,我便娶你。”无花扶着司徒静躺下,为她掖了掖被角,“我是无花。”   不等司徒静惊讶,无花便离开了。司徒静没想到说要娶自己的和尚居然是妙僧无花,却也只是惊讶了一瞬,他这样的气度容貌,若只是个无名小卒,倒是不合常理了。   无花的话自然不是随便说说,他当即回去写了一封信让南宫灵派人送给天峰大师,他自然是要回去面见师父的,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先同师父说一声,免得师父措手不及才好。   南宫灵看着自家哥哥这样忙前忙后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悦,哥哥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如此上心,可他又有些高兴,这样一来,哥哥就不会非要遁入空门去和那个天峰老头做伴了。   “可想吃鸡?”行在山间,无花看着不远处的山鸡,侧头问了南宫灵一句。   南宫灵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对于旁边司徒静不屑的眼神根本没有分半点注意。司徒静不知道,他可是知道无花的手艺究竟有多好的,很久没有尝到无花做的美食,他可是想念的紧。   无花眯了眯眼,随手一弹山鸡便倒在地上,他不慌不忙地提了两只山鸡回来,放血、拔毛的事情做得极为顺手,丝毫看不出有生疏嫌弃,而这样平凡而血腥的动作,在无花做来,与斟茶也没什么不同。   鸡用树枝穿好烤在南宫灵点起的火堆上,发出“滋滋”的响声,不一会便有香味传出。说来也怪,明明无花的做法与他人也并未有所不同,可无花做出的东西总是更香。   司徒静原本靠在树边小憩,此时闻到香气,也忍不住睁开了眼。   南宫灵刚刚从石观音的爪下逃离,多年来好不容易才能光明正大和哥哥相处几天,却又要被这个女人抢走,本就气恼的很,此时看到司徒静这样,忍不住出声。   “你不是很不屑吗?待会可别来抢。”   司徒静转过眼睛看了南宫灵一眼,又闭上了眼,只嗤笑一声,把南宫灵气得够呛,却又不能对她做什么。   无花笑着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觉得两人可爱,在心中摇摇头。   一只山鸡已经变得金黄,香气也不断地扑入鼻中,只叫人口水直流,无花无奈地看着南宫灵眼馋的模样,将山鸡递了过去。   南宫灵此时却觉得无花果然还是最在意自己这个弟弟地,得意地看向司徒静,却只看见司徒静仍然闭着眼睛,自讨没趣。   无花看了南宫灵一眼,南宫灵会意,撇撇嘴,用匕首将山鸡分开,却故意分了大小不一的三份,将最小的一份拿在手里,朝司徒静递去,“怎么说你也算是我的嫂嫂,可别饿死了。”   司徒静睁开眼睛,却并不接南宫灵手里的鸡肉,而是站起身朝无花走去。   南宫灵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把心里的怒火压下来,他没想到司徒静这么不给他面子,更加觉得这女人可恶。   司徒静在无花身边坐下来,并不说话,却一手支了头看着无花翻动山鸡的动作,男子唇角含笑,女子眉目清雅,若是没有没有那只山鸡,可当真是美极了的场景,可事实上女子专注的却是山鸡。   无花感受到女子落在山鸡上的目光,觉得有些好笑,他上一世怎么不知,原来司徒静竟然也像小灵一般喜爱美食。   可无花却是没想到,上一世他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如何利用司徒静上,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关注司徒静的喜好,何况他上一世从未给司徒静作羹,又怎能知晓呢?   司徒静接下无花递过的山鸡,瞥了南宫灵一眼,那一眼分明没有什么情绪,可南宫灵却气极了,总觉得司徒静在讽刺他。   南宫灵将分好的山鸡递到无花面前,此时另一只白皙的手上一片不小的树叶上却摆着切好的薄薄肉片,原来是司徒静将薄如蝉翼的刀片插在手指缝隙中,不过一瞬就将山鸡切好,此时和南宫灵粗糙的分离一比,高下立见。   南宫灵觉得自己更生气了,狠狠瞪向司徒静,“司徒静!你什么意思?”   司徒静慢条斯理地开口,“什么什么意思?你哥哥要娶我,我自然就是你哥哥未过门的妻子,我照顾未来的相公难道有什么不对?”   “你……”南宫灵胸中一口闷气,却说不出司徒静有什么不对,若是她不照顾无花,倒是说不过去,可南宫灵就是觉得心中闷闷。   无花失笑出声,左手捏起树叶上的一片肉片放进嘴里,又张口在南宫灵递过来的鸡肉上咬了一口,“还不吃?快凉了。”   听到这话,南宫灵和司徒静才移开对视的眼睛,各自吃了起来。   南宫灵速度自然是不慢,可司徒静竟然比起南宫灵也不遑多让,薄薄的肉片一片片地进入司徒静的口中,速度不慢却不失优雅。   无花有些惊讶地看着司徒静仿佛多日未进食一般,直至吃了大半只鸡才将动作慢下来,但却也仍然不住地缓缓吃着,一副不吃完不罢休的架势,笑了笑,觉得她和自家弟弟有的一比。   南宫灵也十分惊讶,惊讶之余又觉得理所当然,哥哥做的东西这么好吃,不吃完的才是傻子呢,就算暂时吃不完,也可以慢慢吃,算她有眼光。   “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司徒静一边嚼着一边问道。   “古神医师门。”   司徒静上下打量着南宫灵,最终缓缓点点头,勾起一个有些恶劣的笑容:“是该请个神医,给、你、好、好、看、看、病。”   “你……”   司徒静看着南宫灵气得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样子,觉得这几天心中的郁气都散发了几分,口中的味道也更鲜美了几分。   她自然是知道他们去找古神医一定是为了无花,毕竟无花这几日内息不调她不是没有察觉的,至于那个中气十足上蹿下跳的猴子?司徒静翻了个白眼,想也知道他的身体好得很!   天一神水,风谷旋涡   “你们神水宫下弟子不是轻易不会出宫吗?这次是为了什么?”无花问司徒静。   “你可知道天一神水?”司徒静也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需要隐瞒的,见无花点头,遂言简意赅道:“天一神水被盗。”   “天一神水被盗?”无花有些惊讶,上一世天一神水被盗之事还是自己一手策划,没想到这一世没有自己从中插手,这件事居然还是发生了,这次不是自己,那会是谁呢?   “对,外人向来轻易难以进入神水宫,别说进去之后偷了天一神水还要逃出去,而江湖中有本事做这件事的人,我只能想到一个……”   “楚留香。”南宫灵说出这个名字,有些幸灾乐祸,看来神水宫要去找楚留香的麻烦了,楚留香也就不会有时间来纠缠无花。   至于会不会有危险?南宫灵一点也不担心,向来只有楚留香让别人危险的份,而他自己却总是能够化险为夷,还说不准会有几场艳遇。   “不会是他。”无花笃定道。   司徒静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不会是他,只是这件事我查不出来,楚留香本来就爱管闲事,如果有人陷害到他头上,他对这闲事就更欲罢不能了,何况……”司徒静看着无花,“我听说他从来不会拒绝女孩子。”   无花听到这里不禁笑了,他一点也不介意给楚留香找些不大不小的麻烦,楚留香自己就是一个爱找麻烦的人,“这倒是真的,如果你这么想,过一段时间不如去找他,他是一定会忍不住出手的。”   司徒静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   “你不是要娶我吗?这件事你最好也帮一点忙,免得到时候被宫主一掌拍死。”司徒静移开眼睛,手里拿着树枝不住的戳着快要灭掉的火焰。   南宫灵听到这话不高兴了,凭什么哥哥要帮着司徒静做事,但他又没什么可以说的,毕竟是自己的哥哥主动说要娶这个女人的,他也只能生一生闷气罢了。   无花上辈子为了利用司徒静,和司徒静着实相处了很长时间,自然知道她这是害羞了,笑了笑,摸摸司徒静的头,“我知道的,你放心。”   司徒静没有躲开无花的手,事实上,按理来说,她是不太喜欢别人摸自己的头的,但奇怪的是,无花这样做却没有引起自己的反感,反而使自己得到平静,难不成这就是高僧气度?司徒静想,她觉得若是这样来说,自己倒是赚了。   “到了。”无花翻身下马,看着几乎是一望无际巨大的湖面,说道。   南宫灵自然不用说,就是司徒静,脸上也没有惊讶的表情,他们只是等着无花的动作。   无花将背着的琴取下,盘膝坐在草地上便开始抚琴,若说抚琴,似乎又有些不太合适,因为无花只是拨出高低不一的几个音调罢了。琴声也并不大,只是让人刚好听得到。   不一会儿,湖面上就出现了一艘小船,船上的少年身体纤瘦,划船的却是一个三寸豆丁,正是花平和古小仁。   “无花大师。”少年在船上站起身来,行礼道。他似乎长高了不少,从脸上的红润和眼中的微笑来看,日子过的也想必十分舒心,无花有些安慰,这个身世悲惨的少年看得比自己当初要透彻。   古小仁则还是那副模样,不过他虽然没有长高,但脸上已经有了几分少年的开朗,看来让花平来到风谷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余毒可清?”无花言简意赅地问道。   “差不多了。”花平的心情看上去十分不错,“师父在谷里等你们,上船吧!”   “古神医收你做了徒弟?”无花有些惊讶,古仁心一般是不收徒的,看来花平的天赋不错,也很得古仁心的喜欢。   花平点点头,几人随后上了船,才发现船并没有看上去那样小,几人坐在上面仍然有很大空余,丝毫不会让人觉得拥挤。   “怎么让这么小的孩子划船?”南宫灵虽然知道无花算是救过古仁心,却并不很清楚具体的事情,也并不知道这个孩子事实上应当算作少年,这才有此一问。   “你不会,他们不行。”古小仁仍旧划着船,半分吃力的感觉也没有,简单回答道。   花平开口解释道:“小仁的意思是,你不会划船,我们几个不能划船。”他脸上带着笑,“他说我的身体还很虚弱,说什么也不肯让我碰那船桨,而且小仁不是小孩子了,他只比我小两岁罢了。”   古小仁回头给花平一个笑容,又接着划船,南宫灵没有多问,他自然知道这样长不大的身体背后一定有着什么悲伤的故事,他不会多问。   只有划到湖面中央,南宫灵才知道为什么能踏入风谷的人寥寥无几,湖面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巨大的吸力从漩涡发出,使得周围的一切都被吸入,根本没有过岸的机会,说来这幅景象实为难得,整个湖面都无比平静,哪怕有狂风刮过,也不过只有微微泛着的波纹罢了,只出了只一处常年存有的旋涡。   不过古小仁自然是有准备的,他将船上的帆收起来,将船舷上的两处按钮按下,船的两侧便张出了一圈白色的帆布,不知道那帆布是什么材质,但无疑是极为结实防水的。   古小仁将船桨收上来,任由船顺着漩涡的方向转下去,随后说道:“闭气”。   众人都知道古小仁不会害他们,自然听从。水浸没了整个船只,就在船只沉入漩涡斜下方时,古小仁用船桨上下划动,不多时便浮了上去,此时他们已经在漩涡的另一边了。   南宫灵看着后方的漩涡,觉得有些心有余悸,事实上司徒静的心跳也是快了几分的,只是她们神水宫也是在湖底,自幼便与水打交道,所以并不像南宫灵一样。   南宫灵看着古小仁一副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不禁觉得肃然起敬,“多亏了这个古小兄弟在啊,不然当真要葬身此地了。”   “应当是多亏了祖师的大智慧,否则谁能以人力通过这样的险地呢?”古小仁没有开口,花平知道古小仁向来沉默,便替古小仁说道,他摸摸古小仁的头,“不过师弟确实很厉害。”   “难道不是他先入门?怎么你叫他师弟?”司徒静以前可从没听过古神医身边有一个少年,想来花平应当是后拜师的那个。而她从小在神水宫长大,后入门的人即使比她年纪大也是要喊她师姐的,自然不能明白这样没有规矩的事情。   花平无奈地笑笑:“师父说反正我比他年纪长些,看上去也大些,还是我做师兄来的顺眼。”   司徒静虽然想说一句“没有礼法”,但碍于无花给她的眼神,她还是压了下来,什么都没有说。   “这就是风谷,比起几年前,这里看上去似乎更美了!”无花看着缓缓出现在眼前的山谷,开口感叹道。   他是来过风谷的,刚刚经过的漩涡自然也曾渡过一次,所以并不像南宫灵和司徒静一样惊讶。   谷中有数不清的奇花异草,空气中还传来一种说不清的香气,那香气和以前闻到过的都不相同,闻了之后却让人神清气爽,感觉精神也要好上许多。   五彩斑斓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枝头上喙为红色,眼睛漆黑,蓝色羽毛的不知名小鸟对人丝毫没有恐惧,看到几人后甚至在枝头上跃来跃去,显得十分欢快。   “确实是个好地方,比起我神水宫也不差多少了!”司徒静四处打量着,得出一个结论。   无花忍不住在心底笑了笑,阴冷潮湿的湖底洞穴他上一世可呆了很长时间,他可并没有觉得神水宫能和这里媲美,也就只有司徒静这样从小在神水宫长大的姑娘会觉得神水宫是个好地方了。   无花没有说,可不代表南宫灵不说,他笑出声来,“你开什么玩笑?我即使没去过神水宫,也知道神水宫是在湖底的,一个一天到晚见不到太阳的地方,你竟然会觉得比这里还好?”   司徒静从小在神水宫长大,对她来说,神水宫就是她的家,现在有人讽刺她的家不好,她自然不会高兴,她也不开口反驳,只是一言不发地动起手来。   南宫灵自然不会真的和一个女人动手,他不停地闪避着,但他却发现自己避无可避,神水宫的功夫本就是水里练出来的,至阴至柔,何况此处最不缺的便是水,司徒静的功夫在这里使出来,更是如虎添翼。   南宫灵认真起来,若是他在哥哥面前输在一个女人手里,那该有多失面子。   司徒静双手一翻,湖面中的水便喷出两道水柱缠绕着朝南宫灵而去,且南宫灵根本无法避开,只因那水无穷无尽,他避在哪里,那水便跟在哪里。   他只好以手作刀将那水柱劈开,谁料那水柱不等他劈开便自己炸裂开来,将南宫灵刚用内力烘干的衣服浇了个透,头发也湿淋淋的,整个人变得狼狈无比。   司徒静冷冷地看了愣在原地的南宫灵一眼,转身跟着无花上岸。   无花即使此时内息不调,也不可能对身后的动静没有察觉,但他可不想去管这件事,南宫灵看自己极重,自从知道自己要娶司徒静后便时不时讽刺司徒静几句,这可不利于两人以后相处,对一个女孩子嘴这样毒,合该是吃点苦头的,何况他可不信司徒静真能伤到南宫灵。   南宫灵则狠狠地瞪着司徒静的背影,用内力将自己烘干,跟了上去。   甜儿献计,死缠烂打   “嗯……”古仁心把脉之后捋着胡子沉吟片刻,“你没有中毒,可你的经脉堵塞,内力却每每受阻……”   “怎么可能?”南宫灵第一个叫出声来,“没有中毒他怎么可能有每次毒发那么痛苦的样子呢?”   古仁心听到南宫灵质疑自己的话,眼睛一瞪,不悦道:“你这是怀疑我的医术?”   无花却将手收起来,像是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他点点头道:“不错,我没有中毒。”   古仁心听无花这样说,像是想到什么,他停下捋胡子的动作,若有所思地看着无花,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丽春花?”   无花笑着点点头,仿佛中毒的不是他。   古仁心一拍桌子,“竟然给你下这种药?你杀他全家了?”,说完又自己摇了摇头,自语道:“不可能,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不是杀人的人。”   南宫灵糊涂了,“丽春花是什么毒?”   无花并不觉得南宫灵孤陋寡闻,他开口解释道:“丽春花便是罂粟花,细细算来也不算中毒。”   古仁心的脚尖不住点着地,“照理说,丽春花的毒只要你自己意志坚定,忍上几次也就过去了,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不知道它没有解药一说的,可你现在却严重到内息不调……奇怪,实在是奇怪。”   无花笑了笑,“也没什么奇怪的,从丽春花里提炼出的药,药效自然也是有不同的,这次我吃的只不过是药性太强罢了,至于内息不调,是因为我的内力都用来抵御药性罢了,你只要给我开几副调理的药就好,剩下的我可以自己解决,不过是忍一忍。”   “好。”古仁心看着无花点点头,他是知道丽春花的药瘾有多难忍的,而就无花的情况来看,显然有一段时间了,到现在仍然能相信自己可以忍过去,他也只能说一句“果然不愧是无花。”   平静的水面,一艘精致华美的船上之人的心情可并不那么平静。   楚留香光着脚站在甲板上,眼睛出神的看着那串佛珠,不知在想些什么。   “哈哈哈,我们的楚香帅这是怎么啦?盯着一串佛珠出神,还很长时间都没有出去‘干活’了?难道……”梳着麻花辫的可爱姑娘一把抢过佛珠,“这佛珠是什么稀世珍宝?竟然能让楚香帅把玩这么久都不厌?”   “甜儿,别闹,把佛珠还给我!”楚留香一向不在意宋甜儿的玩笑,但这次却是个例外,楚留香皱了眉,声音颇为严厉。   “不就是一串破佛珠嘛,还给你,你凶什么凶!?”宋甜儿从没见过楚留香这样严厉,不论她做了什么,楚留香至多也就是无奈地摇摇头,敲敲她的小脑门罢了,如今他却为了一串不怎么值钱的佛珠和自己生气。   她一把将佛珠扔向楚留香,楚留香一手接住,戴在自己手上,这才无奈地朝宋甜儿走了两步,摸摸她的头,说道:“你别怪楚大哥恼你,这佛珠可是别人送我的,自然要好好珍惜看。”   宋甜儿本来正嘟着嘴生闷气,此时听到楚留香的话,眼睛滴溜溜地一转,故意大声朝屋内喊道:“红|袖、蓉蓉姐,你们快来啊,楚大哥有心上人了,两人还有定情信物!”   楚留香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声,自己从未表明过心迹,除了姬冰雁,怕是没有人知道了,甜儿难道何时变得这样聪慧?待他看到宋甜儿得意的眼神,心里不禁失笑,哪里是聪慧了?恐怕是想看自己怎么解释吧!   宋甜儿等了半晌,也没有见到苏蓉蓉和李红|袖的身影出现,闷声想了半天,这才甩了甩自己的麻花辫,懊恼道:“该死,怎么忘了蓉蓉姐今天去神水宫看她姑妈,红|袖也跟着去了?”   楚留香的肩膀抖动,最终忍不住笑出声来,看宋甜儿的脸涨的越来越红,伸手将宋甜儿拉着坐了下来。   两人坐在甲板上,楚留香笑了笑扯扯宋甜儿的辫子,说道:“莫要生气了,楚大哥跟你说一个秘密怎么样?”   宋甜儿仍在气闷,她不开口,只是将自己的辫子从楚留香手里‘解救’出来。   楚留香挑挑眉,收回手,故意叹气道:“我本来看你生气,才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哄哄你,既然你不想听,那就算了吧!”说罢就作势要走。   宋甜儿哪里是真的不想知道,她见楚留香像是真的要走,连忙拉住楚留香的袖子,大声喊道:“楚留香!”   楚留香哈哈笑两声,重新坐下来,眼神看向远处,就像又看到了那个钟灵俊秀的人。   “楚大哥喜欢上一个人,不,不是喜欢,楚大哥爱上一个人,这佛珠就是他送给我的。”   宋甜儿有些惊讶地捂住了嘴,她没想到自己的胡说八道竟然成了真的,她眨眨眼,开口问道:“那个姑娘一定很好,不然你也不会喜欢她的,那那个姑娘呢?”   楚留香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将“他是个男人”这句话说出来,只是说道:“是啊,他是很好,他可能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了,无论是谁见了他都得称赞他。”   楚留香神色有些缥缈,“只是,他却一心想要常伴青灯,一生侍奉佛祖!”   “竟有这样的奇女子?”宋甜儿有些好奇,此时她早已忘了自己还在生气,只想知道这样的女子究竟是谁,“她信佛?那她是谁?楚大哥又该怎么办?”   楚留香叹了一口气:“我怕是也只能做他一生的好友,常常去看望他,好叫他不要忘了我,只有这样我才能陪着他吧!”   随后他又勾起一个笑容:“不过这样也好,我虽然不能和他在一起,可是我却能陪他一辈子。至于他是谁?那我可不能告诉你!”   宋甜儿不懂楚留香的顾忌,她嘟了嘴,“哼,不告诉就不告诉,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你这样说,就是从来没有表白过自己的心意咯?”   楚留香苦笑:“我怎么敢告诉他。”   “为什么不敢?你没有问过她,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为了你不去出家?”   “即使不问,我也是知道的,若是问了,只怕是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你怎么连试一试都不敢?你长得不差,对人也算温柔,姑娘们都对你趋之若鹜,你怎么就知道她对你没有存有爱慕?”   楚留香哑然失笑:“你不懂的。”   宋甜儿撇撇嘴:“你才不懂,她不和你做朋友,不让你去找她,你就不去了?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武功又那么高,你要是想去看她,她还能拦住你不成?你这样说,只不过是自己不敢去找她罢了!”   楚留香眼睛亮了起来,自语道:“不错,我确实可以找他,他一向待人温柔,若我死缠上去,他怕是也没有办法的。”   但随即他的眼睛又暗淡下去,“不妥,还是不妥,这样一来,他一定会对我有隔阂,还是知己为好,他伴青灯,身边总归不会有旁人的,我陪他一辈子,也应当算是和他在一起了。”   宋甜儿从没见过楚留香这样,有些气恼,站起身来走开了,“我才不管你呢,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我要去找蓉蓉姐和红|袖!”   楚留香在船上坐了很久很久,他只觉得自己想要做些什么,可具体什么,他却不知道,“无花身上的毒还没好,不知他自己会不会遇到危险,我应当去看看他的。”   他下意识忘记了无花身边有南宫灵一路保护着,只想给自己找到一个理由去找无花。   “你还好吧?”司徒静看着四肢被锁起来的脸色苍白的无花,有些担忧。她不知道这毒竟然这样让人痛苦,让无花也忍不住在毒发的时候伤害自己,只能将无花锁起来,甚至连嘴也要堵上,来避免无花咬自己。   司徒静将无花口中的白布取出,即使塞了白布,这布上也仍然染上了血迹,无花有些虚弱地向司徒静笑笑,想要伸手摸摸司徒静的头发安慰她,听到锁链发出的响声才想起来自己的手被锁住了,他只好开口:“放心,很快就会好了。”   司徒静乖巧的点点头,将泡在水中的布拧干,小心翼翼地将无花手腕脚腕上勒出的血印擦去,又一点一点将无花额间的冷汗拭去,从怀中拿出古仁心配置的药撒上伤口。   这些天,她和南宫灵交替着照顾无花,每每看到无花毒发时那痛苦的样子,都觉得心惊胆战,南宫灵更是除了照顾无花外,一有空便发了疯似的练功,发泄自己内心的难过,好在无花毒发的间隔越来越长,想来是快要痊愈了。   司徒静将用来调理内息的药物一口口喂无花喝下,也不知道古神医用的是什么药,每次煎好药之后,那种味道就不禁令人作呕,无花却要日日不断地喝它,不过倒是很有用就是了。   “吃吗?”司徒静照常将蜜饯拿在手里问道,也毫不意外地看到无花摇摇头,她将蜜饯放进自己嘴里嚼着吃掉了,其实她倒是很喜欢这种甜甜的味道,只不过以前都没什么机会吃,现在倒是有机会了,只是她想,要是无花能好起来,她也是愿意以后不再吃蜜饯的,毕竟无花做出来的东西可比蜜饯好吃多了。   开门的声音响起,司徒静回头不出意外地看到南宫灵,朝南宫灵点点头,端着水和药碗出去了。   南宫灵也向司徒静点点头,这些天他和司徒静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毕竟她对哥哥的照顾也还算尽了心力的,总归自己的哥哥要娶她,自己看在她照顾哥哥的份上对她好些也可以。   “哥。”南宫灵脸上有着沉重。   “小灵。”无花笑了笑,“不用太担心,我就快好了,难不成你觉得这样的毒就能让我受不了?”   南宫灵也勉强笑了笑:“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如果不是我……”   “小灵。”无花不想让南宫灵感到负担,“我是你哥,做哥哥的保护弟弟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做兄长的上辈子都是欠了弟弟的,保护你是应该的,以后不许再提,也不许自责!”   “哥……”南宫灵觉得有些好笑,点点头,自己的哥哥即使通读佛经对于佛祖轮回之事其实也是不信的,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真的向佛起来,莫不是就是为了搬出这种话让自己没办法反驳?   “最多过两次,这毒就不会有太大影响了,到时候我就去找水母阴姬,之后和你回丐帮,举行婚礼之后便住在你那里,到时候你可要莫烦我这个做兄长的整日管你!”无花不愿看南宫灵这样难过的样子,说起以后的打算。   “我巴不得你一直管着我,怎么会觉得烦?”南宫灵可不觉得自己会烦,他从小就希望能和哥哥住在一起,现在终于有机会每天见到哥哥,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厌烦?   “古神医!”一个熟悉的声音传遍整个风谷。   风谷震惊,兰花幽幽   “古神医!”一个熟悉的声音传遍整个风谷。   南宫灵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楚留香怎么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楚留香此时正站在岸边,望着湖面,双手放在嘴边,提起内力喊着古神医,直至花平和古小仁出现,带他回到风谷。   虽然风谷景色优美,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丽,但此时楚留香却满心都是那个人,哪顾得上欣赏。   古仁心就等在岸边,脸色都明显的黑着,不悦道:“叫那么大声干什么,怕吓不到我们是吗?”   楚留香那几声大喊,把古仁心着实吓了一跳,连手里正在配制的新药也失败了,自然对楚留香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楚留香也不介意古仁心对他冷言,摸摸鼻子,问道:“无花应当来了吧?他人在哪里?身上的毒情况怎么样了?”   “我说你怎么来了,原来是找无花小子,他在房里,情况……”古仁心不知道该怎么说此时无花的情况,只好说道,“等你看到就知道了!”   楚留香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放心,连忙说道:“带我去看看他吧!”   古仁心眯着眼睛,捋着胡子,暗忖道:一看这小子就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这下好了,无花小子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他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说道:“跟我来吧!”   “你还有脸来?”一开门,迎接楚留香的便是南宫灵的拳头,楚留香连忙避开,他可不想青着一张脸去见无花。   “小灵!”无花见南宫灵动手,连忙制止。   南宫灵不情不愿地住了手,却依然狠狠瞪着楚留香。   楚留香听无花的声音中并没有异样,心中的石头便算是落了地,看来南宫灵并没有把那件事告诉无花,否则无花怎么可能这样平静。   待楚留香将挡在门口的南宫灵推开,看到四肢被铁链牢牢锁住的无花时,觉得气愤得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他怒目瞪向古仁心,“你就是这样给他解毒的?”   古仁心对于自己对丽春花的毒素没有办法这件事情也有些懊恼,“没有其他方法,只能靠他自己忍过去,我也只能给他开些调理的药,让他的身体不至于虚弱,这是毒,却也根本不算做毒。”   楚留香也是知道轻重的,他只是惭愧自己不能保护好无花,他走向无花几步,眼睛里有些心疼,开口问无花道:“你……可还好?”   无花这些天已经被无数次的问过这句话了,但他并没有觉得厌烦,他知道这是他们对他的关心,所以他只是淡笑着,又一次的回答道:“放心,我没事,已经快好了。”   随后无花略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开口说道:“何况静儿这几日也一直在照顾我,我没什么事的。”   “静儿?”楚留香从无花口中听到一个陌生的女性名字,还显得非常亲昵,心中觉得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笑着,“静儿是谁?我怎么从未听你说起过?”   “是来这儿的路上认识的姑娘,她人很好……”   不等无花说完,南宫灵就得意地对楚留香说道:“她是我未来的嫂嫂。”   楚留香愣住了,他不知道南宫灵在说什么,“你未来的……嫂嫂?”   “没错,我哥会娶她。”   楚留香把眼睛转向无花,希望得到无花的否定,却没想到无花垂下眼睛,点了点头。   楚留香激动起来,他袖中的手紧紧攥了起来,觉得嗓子有些干涩,艰难的开口问道:“你不是……你不是要长伴青灯古佛吗?怎么突然说要成亲?”   “我……”无花想不到要说什么,他总不能说因为司徒静遇到采花贼失了清白吧,最终他笑了笑,抬起眼睛看着楚留香道,“兴许是缘分到了吧!”   楚留香只觉得自己若再要在这里待下去,就没办法再控制自己了,他后退两步,干笑道:“我……我突然想起自己有急事,就先走一步了,你好好照顾自己!”说完就使出轻功离开了。   无花默不作声地看着楚留香匆匆离去的背影,并不开口挽留,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若是没有古小仁给他划船,他此时想走又能跑到哪里去呢?他哪里看不出楚留香此时定然心中不好受,可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早些断了对自己的心思为好。   楚留香绕着整个风谷使出轻功不停地点在树上,奔了很久,直到内力耗尽,无力地倒在地上,他粗喘着气,一只手遮在眼睛上,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明明,明明自己都已经想好了,无花出家,自己便做他的知音,把蓉蓉三个人托付给姬冰雁,然后自己缠着他住在少林寺里,以无花的性格是不会不同意的,可是为什么偏偏出了差错?他的拳狠狠地锤了一下地,都是叫静儿的那个女人,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勾引,无花怎么会有要成亲的念头,他的眼睛里似有黑雾泛出,若是……若是没有这个女人,就好了!   察觉到此时自己在想什么,他忍不住心里一惊,连忙扑在湖边将湖水扑在脸上,让自己变得清醒几分。他冷静下来,看了看自己腕上的佛珠,告诉自己,天峰大师不会同意这件事的,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去找古小仁让他带自己离开。   “……哥。”南宫灵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楚留香他……”   不等南宫灵说完,无花就点点头,南宫灵见无花点头,也不再隐瞒,十分气愤地将那日自己看到的一幕说了出来。   无花愣住了,他抿抿唇,心想难怪那日自己唇边的血迹不见了,他想了想,还是嘱咐南宫灵,“以后莫要再和他起争执了,他既已知道我决定娶妻,应当就会及早断了自己那份心思,此时……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就是了,不必为了这件事大动干戈,左右我一个男子,也没有清白一说,不必太放在心上了。”   南宫灵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应下无花,心里却没有真的将这件事情当作没有发生过的打算。   却说楚留香本想直奔少林寺去找天峰大师,但转念一想,自己上门拜会,理当准备些礼物,于是便在半路掉头回到自己船上。   在船上从自己的藏品中找出几件适合送到寺院的,楚留香包了个包裹便准备离开,谁料走在船甲上,却看到阳光照耀的海面上,竟飘来了一个人──   一具死尸。   楚留香一转身已到了船舷旁,抄起条绳索,打了个活结,轻轻一抛,长绳便像箭一般笔直地飞了出去。   长绳也似长着眼睛,不偏不倚,套着了尸身。   这尸身穿的是昂贵的锦锻衣裳,腰边挂着翡翠的鼻烟壶,黝黑的脸已被海水泡得浮肿起来。   尸身的左手的中指与无名指上,套着三个奇特的精钢乌金戒指,而那只右手虽没有戒指,却有戴过戒指的痕迹。   “七星飞环,天星帮?”楚留香皱了皱眉,解开他衣襟,只见他左胸第五根肋骨下,“乳根”与“期门”穴之间,赫然留着个紫红掌印,“朱砂掌?”   楚留香犹豫了片刻,将身上的包裹卸下,一跃便扎进水里,逆着水流,朝上游游去,隔了不远,他果然又看到了另一具尸身。   这尸身穿着件朱红色的短袍,长仅及膝,面容虽经海水久泡,但看来仍是白白净净,年纪也只有四十左右,颔下虽留着微须,眼角却无皱纹,他左掌也是修长白净,但一只手掌,却是粗糙已极,筋骨凸现,几乎比左掌大了一倍,摊开掌心,竟和他衣服同样颜色。   “西门千。”楚留香喃喃自语,认出了尸体的身份。   楚留香又继续向前游着,这已经是今日他看到的第四具尸身了。   这尸身本来是胖是瘦,楚留香已完全瞧不出,只因这尸身全身都已浮肿,甚至已开始腐烂。   这尸身本来是老是少,楚留香也已瞧不出。只因他全身须毛头发,竟赫然已全部脱落。   他眼珠已胀得爆烈而突出,全身的皮肤,已变成一种令人恶心的暗赤色,楚留香再也不敢沾他一根手指。   “这是……”楚留香看着这尸体的惨象,认出了他所中之毒,“天一神水。”   就在喃喃间,他却是又见到了第五具尸身,这具尸身与前面几具都不同,是个女子,严格说来,这已不能算是“一”具尸身──这尸身的左面,赫然竟已被人连肩带臂削去一半。   幸好,她脸还是完整的,还可瞧得见她娟秀而美好的面容,这残忍的杀人者,似乎也不忍破坏她的美丽。   她身上穿着的是件美丽的纱衣,腰间系着根银色的丝带,纤美的脚上,穿着双同样质料的银色鞋子。   此刻,剩下半件的纱衣已被血染,若不是那丝带,只怕已为海水冲脱──饶是如此,她身子看来也已几乎是完全赤|裸的。   楚留香有些不忍地闭了闭眼,他是认得这衣服的,苏蓉蓉的姑妈便是神水宫的人,这衣服,正是神水宫门下弟子的衣服。   他又扎进了水里,这次,他看到的不再是尸身了,而是一条小船,船上坐了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人,他正坐在船上,似乎在饮着茶,但却说不出究竟该算作少年还是老人,只因为这人戴了一张面具。   没错,正是那种最普通的经常见到的面具,而非如何高深的人|皮|面|具,他的头发是银白色的,可若是就因此而说他是老人,似乎又不太恰当,因为那手没有丝毫褶皱,反而光洁无比。   青衣人似乎听到了楚留香从水里冒出的声音,停下了饮茶的动作,将茶杯放下,又斟了另一杯。   楚留香游到这艘小船旁,翻身上去,举起茶杯一饮而尽,“你在等我。”   “是。”   “等我做什么?”   “不是我做什么,而是你想问我什么。”   “可我却并没有什么想要问你的。”   “你会有的,下次见面,你可叫我兰。”青衣人站起身来,似乎笑了笑,楚留香只看到青色的烟雾从他手中弹出,便失去了意识,若是他的鼻子没有问题,他此刻就会闻到幽幽的兰花香气。   行程再误,分往神水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船上已经不出意外地只剩他一人,他皱了皱眉,有些意外,他的鼻子向来不太好用,该闻到的不该闻到的他都闻不到,不过也因此迷药之流对他向来没什么作用,也因此自己并没有如何防备那道迷烟,却没料到自己竟然中招了,想来那迷烟定然是从皮肤进入体内发作的。   楚留香眯着眼,心中想了很多,但却一一否决了。   待他回到船上,已然发现了一些不对——他扔在甲板上的包裹此时不见了。   他小心地进入船舱,走下楼梯,来到一间精致的居室,灯光慢慢照下来,这黝黑的船舱里,渐渐有了光亮。楚留香突然停住了脚,这舱中竟有了人,死人!   刚刚见到的五具尸身,此时正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地上,一块巨大的帆布盖在上面,将他们盖得严严实实,若不是楚留香刚刚仔细看过几具尸身,此时也是不可能一眼就认出来的。   “楚大哥?”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楚留香的思绪。   苏蓉蓉今日没有穿那件水蓝色的长衫,而是穿了一件雪白的轻纱长袍,腰间束着银色的丝带——正是神水宫弟子的装束,同刚刚楚留香看到的那具尸身相同。这样的装束在苏蓉蓉穿来,与平日里的样子相比,少了些柔美,多了些清冷,但无疑都是极美的。   “蓉蓉回来了?”楚留香放松下来,看了看排列整齐的尸身以及放在椅子上的包裹,“这是你办的?”   “可不是嘛,楚大哥,你是不知道,我们三个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几具尸体漂在船边不远的地方,这几具尸体可把甜儿吓得不轻呢!”李红|袖穿着和苏蓉蓉此时身上的衣服相同的衣物,却和苏蓉蓉的气质又有几分不同,她发间绕了一条红色的丝带,多了一丝俏皮的味道。   楚留香摇摇头,笑道:“甜儿无论做什么事胆子都很大,但只要一瞧见死人,就骇得要命,所以我说活人谁也治不住她,只有死人,才治得住她。”   苏蓉蓉眼波流转,掩嘴笑了,“可不是嘛,她刚刚可吓得脸都白了。”   李红袖早已看过那几具尸体,她说道:“‘七星夺魂’左又铮、‘杀手书生’西门千、海南三剑中的灵鹫子、‘沙漠之王’扎木合,还有一个神水宫门下弟子,这些人全都是江湖中的知名之士,而且甚至可说已有宗主的身份,他们居然都死了。”   随后她眼睛转了转,又说道:“若是有人此时进来看到这几具尸体,恐怕就要叫嚣着你是杀人凶手,要找你报仇了!”   “楚大哥。”苏蓉蓉显得有些担忧,“我这次去神水宫探望姑妈,听到一个消息。”   楚留香看着她,等她将话说下去。   “姑妈说……神水宫的重水被盗,就是天一神水,虽然被盗的只不过几滴,但天一神水毒性极强,这几滴已经可以使三十个武林一流高手不明不白的死去了,若是用法得当,准确来说,应当是三十七个。”   楚留香眯起眼睛,沉思着不说话,在心中想过千百种可能,说实话,他这次本来不想管这件闲事,只想去少林寺拜见天峰大师,但是看样子,这次的事情本就是冲着他来的,否则怎么会这么巧他们都死在自己的船的附近,其中有恰巧有一个死于天一神水的姑娘,而江湖上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盗取天一神水的人中,恰巧自己是最有可能的呢?   “方才,我碰到一个人。”   “是谁?”甜儿此时忍不住好奇心,也进来了,她躲在李红袖身后不说,还捂着眼睛,生怕看到尸体。   楚留香见宋甜儿这副样子,忍不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他穿着青色的衣服,戴了一张面具,说话时也用的是腹语,莫说他是谁,我连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看不出,他只说可以叫他兰先生。”   “这么神秘?”宋甜儿有些讶异,能让楚留香半点端倪也看不出的人可并不多。   “而且他对我很是了解,我鼻子大多数味道都无法闻到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可他却似乎很清楚。”楚留香沉吟片刻,接着道,“他一定是我认识的人,只是此时我却不知道他是敌是友,又究竟是哪位朋友。”   苏蓉蓉立刻明白了楚留香的想法,她温柔地笑了笑,说道:“我明日就去神水宫找姑妈,若是有什么消息,一定告诉你,若你想要亲自去探一探,我便央姑妈让你进去,只是你一定要小心,我曾见过神水宫宫主一次,她的武功应当称得上武林第一高手。”   李红袖在一旁也点点头,说道:“而且水母阴姬的功夫都是从水里练出来的,和旁人都不同,古怪的很,你只觉得自己要抓到她了,可下一刻便是你被她抓住,见过的人都觉得棘手。”   楚留香听到这话,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想起了和石观音交手时她那诡异的功夫,不知若是二人交手,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不过楚留香心里并没有太多担忧,他毕竟只是去调查,跟水母阴姬对上的可能性不足千分之一,可他却不知道,即使是千分之一的可能性,被他碰到后,几率也会变成百分之百。   “直接去神水宫吧!”楚留香余光看了看椅子上的包裹,惋惜想道,看来只能过段时间再去拜会无花的师父了。   在楚留香去神水宫的时候,无花却已经带了南宫灵和司徒静去见师父。   “你决定了?”天峰大师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无花三人。   无花的身子挺的直直的,点点头,“是。”   “你都决定了还来问我做什么?”天峰大师看着无花的样子,有种自家的白菜长了腿跑到别的院子去了的感觉,这感觉十分微妙,“难不成你还等着我这个老和尚给你主持婚礼不成?”   无花此时自然明白天峰大师心中的不满,笑道:“师父把我自小养大,若我还俗,按照世俗的说法,师父也算是我的父亲,我要成亲,自然是要告诉师父的。”   天峰大师冷冷地看了无花一眼,哼了一声,“算你还有良心。”他又看了旁边的司徒静一眼,见小姑娘看上去虽有些清冷,但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是上佳,此时俏生生跪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倒也还算顺眼,“还不起来?还要我扶你不成?”   无花露出一个笑容,向南宫灵和司徒静使了个眼色,站了起来,十分自觉的为天峰大师烹茶。   天峰看着南宫灵,有些感慨,“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没告诉你们,却没想到你们自己还是知道了,也难为你们兄弟了。”   南宫灵对于将自己哥哥养大的天峰大师,是有感激和尊敬的,他抱拳弯下了腰,说道:“承蒙天峰大师和义父,我们才能好好长大,感激还来不及,也没什么的。”   天峰点点头,“本来还觉得你这哥哥会一直陪着我这个糟老头子,现在看来是不行喽,你哥哥居然也要成亲了。”   无花手里烹茶的动作不停,口中却是笑道:“师父这是什么话?莫不是我成亲了便不能来看你?”   天峰瞪了无花一眼,他哪里看不出来自己的徒弟对人家小姑娘并无男女之情,明明没有男女之情,却要娶人家,这简直……简直就是丧心病狂,自己问他,他还敢那样坚决,随他去吧,左右自己的徒弟,是不会辜负别人的。就算他不大了解江湖上的事,他也知道自己的徒弟算得上俊美,这女子也不算亏了。   饶是如此,天峰大师心中依然对无花有些不满,只是他知道自家弟子做事总有自己的理由,也不会去伤害别人,这才轻轻放过。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天峰大师喝了一口无花奉上的茶,问道。   “等我向她师父说明之后吧!”无花看着站在一旁的司徒静,笑了笑,“应当不会太难。”   天峰大师看到无花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觉得心中郁闷,没好气道:“赶紧走吧,别在我这里碍眼了,免得你嫌我这个老头耽误你的时间。”   无花也不在意师父的态度,他当然知道师父舍不得自己,原本自己也是打算要出家陪着师父的,谁知道却出了司徒静的事情,自己也只能时常来看看师父了。   他跪下来给师父狠狠地磕了三个头,站起身笑道:“那徒儿就先走了,以后再回来向师父请安。”   司徒静和南宫灵也跟着向天峰大师行礼,随着无花一同离开了。   “我们……现在就去见师父吗?”司徒静走在去神水宫的路上,显得有些犹豫,“师父虽然一直很疼我,但是却极其厌恶男人,若是她知道,说不准真的要杀了你们的。”   无花摇摇头,示意司徒静不必担心,“我们就在神水宫外等着,你只管向你师父说是无花和尚来了,你师父一向礼佛甚诚,若说是我,她会愿意见我们的,你不用担心,我既然向你这样说,自然是有把握的。”   司徒静仍然有些犹豫,但看着无花沉静的眼睛,七上八下的心也最终平静下来,她点点头,觉得对无花来说,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水母阴姬,亲女之密   “你不用担心,尽管去吧!”无花轻抚着司徒静的头发,笑着说道。   司徒静朝无花露出一个笑容,还露出甜甜的酒窝,点点头,闪身便扎进湖底。   不多时便有四个穿着一模一样衣服的姑娘冒出头来,齐声道:“宫主有请。”   无花点点头,和南宫灵对视一眼,便跃入水中。   随着四位姑娘游动的身形,二人不多时便来到湖底,湖底大大小小有许多幽深漆黑的洞穴,若是进错了洞口,等待着的,就会是在交错复杂,互相连通的洞中打转,直至口中气息用尽,永远留在其中。   也不知他们究竟如何分辨,四个姑娘在前头带路便钻进一个与其它几个看上去并无不同的洞口,且在其中左折右转,最终豁然开朗,浮到水面上。   “大师这边请。”四个姑娘率先上了岸,也不知她们的衣服是何材质,虽在水中浸湿,但却并不向寻常衣服那样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身形,而是即便滴着水却依旧宽松。   无花和南宫灵见状,上岸的瞬间便用内力将身上的衣物烘干,免去了姑娘们的尴尬,即便她们也许事实上并不会有这样的顾虑。   无花并不惊讶岸上的景色虽不像风谷那般奇秀,但也算得上奇雄,这里虽也算做是神水宫的属地,但却并不是真正的神水宫,真正的神水宫核心之处却是掩藏在这山谷地下。   只是神水宫深入地下,阴冷潮湿,内力并不深厚的普通弟子是受不住长年住在神水宫里的,只有内力修习到一定程度之后,她们才会常住在神水宫里,时时运转内力抵御潮气,也算做是修习内力的好方式了。   无花并不惊讶,可南宫灵却是不太清楚的,“神水宫不应该是在水里吗?怎么会是一处山谷?”   无花笑着看了南宫灵一眼,“难道神水宫就不能有一处自己的山谷了?”   南宫灵看着无花脸上的笑,住了嘴,只觉得自己孤陋寡闻。   “想必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无花大师了。”四个姑娘将他们请进房间便退下了,随后他们就听到了这个浑厚的声音。   “正是。”无花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他上一世是见过水母阴姬的面目,此时自然不会觉得惊讶,不过哪怕是上一世,他也是没有觉得惊奇的。   南宫灵顺着声音看去,她有一双很大的眼睛,很浓的肩,鼻子更坚|挺而硕大,薄薄的嘴紧紧闭着,显示出她是个很有毅力和决心的人。   这是张很不平凡的脸,那坚|挺的鼻子使她看上去有一种慑人的威严,她的神情更显出她一向是唯我独尊,从来也没有人敢反抗她,除了神水宫主水母阴姬外,别人绝不配有这麽样一张脸。   但这却并不像是一张女人的睑,若非她的身材很明显是女人的,南宫灵几乎要认为水母阴姬是个男人,更不要说水母阴姬的声音也是浑厚有力,乍一听根本无法分辨出她的性别。   此时她正看着无花,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却也是可以看得出她对无花并无恶意,“我恰想要请无花大师来说法,没想到无花大师这便自己来了。”   无花淡笑,他自然知道水母阴姬此时说的确实是真的,上一世她便请了自己来说法,算算时间比起这一世的现在还要早上不少,“万事万物世间自有缘法,宫主既然想见贫僧,贫僧又恰巧来到这里,谁又能说的准呢?”   先前便说过,若是无花想交好一个人,世上是很难有人能够拒绝的,水母阴姬也不例外。此时她听了这话,只觉得顺耳得紧,脸上也似乎柔和了几分,只是她虽然很欣赏无花,却也没有忘记无花是主动找来的,而主动找来的人,总是有事找她的。   “静儿说你要见我,你有什么事?虽我极想听你讲法,但却是该在你将话说完之后。”   无花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怕若是我将话说完,宫主便不会想要听在下说法了。”   “哦?”水母阴姬有些好奇,她大抵明白无花接下来要说的只怕不是能让旁人听到了,她拂了拂衣袖屏退左右,甚至南宫灵也在无花的示意下离开,“你且说来听听。”   无花抬起头,直直地看向水母阴姬的眼睛,每个字都说得极为清晰,“我要娶司徒静。”   “你大胆!”水母阴姬狠狠拍了一下手下椅子上的扶手,石制的雕刻精美的扶手上刹那间便缺了一块,足以看出水母阴姬的力道,“我神水宫门下皆为女弟子,各个冰清玉洁,你凭什么说要娶我的弟子,何况还是我最疼宠的那个?”   无花并不为之所动,他的眸中连半丝惊慌也无,脸上依然挂着宠辱不惊的微笑,“正是因为静儿是你最疼宠的那个,所以你不会愿意让她陪着你留在神水宫里,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即使……”无花的笑容似乎大了几分,“她是你的女儿。”   “一派胡言!”水母阴姬的脸色变了变,身体也站直了起来,手上暗自蓄力,司徒静是自己亲生女儿一事,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知道,所有知情的人都活不过第二天,莫非……是那个人告诉无花的?   “宫主不必生气,这件事虽然实属绝密之事,但纸终究包不住火的,我能知道也实属巧合,我也并不想用这件事来要挟宫主什么,我之所以坦诚相待,只不过是想要宫主一个允诺罢了。”无花知道水母阴姬此时定然在想究竟是谁将这个秘密告诉他的,只是这一切都是自己占了上一世的便宜罢了。   水母阴姬缓缓坐下来,目光犀利如剑,直勾勾看着无花,声音也沉下来,“你想要一个什么允诺?”   “还请宫主将司徒静许配给我。”无花将头低下去,以示敬意。   水母阴姬嘴角缓缓勾起,有些讽意,“世人都说无花大师佛法高深,高僧气度更是不必言说,却没料到竟是虚传?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将静儿许给你?就凭你知道静儿是我的女儿?那也得你能活着走出神水宫。”   无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刚才便说了,我并不想用这件事来要挟宫主什么,不是吗?我所凭借的,不过是宫主的爱女之心罢了,和静儿来的路上,我常常听静儿提起你这个师父,我想你不会舍得让她伤心的。”   听到司徒静,水母阴姬有些柔和下来,她对无花的说法有些怀疑,“你的意思是,静儿想要和你在一起?”   无花点点头道:“你可以把静儿叫出来问一问,她会告诉你的。”   随后他沉默了片刻,接连问出几个问题:“难道你愿意让静儿永远这样陪着你寂寞孤独地度过一生吗?她还没有体验过外面的世界,你就这样把她困在这里,她真的会开心吗?你在神水宫里生活了这么久,你愿意让她也这样活着吗?”   水母阴姬也沉默了片刻,回道:“我会陪着静儿,感情一事太过复杂,静儿太单纯了,她会受伤,何况……”水母阴姬挑眉看向无花,“如果我没看错,你提起静儿时眼中并无男女之情。”   无花叹了一口气,他认真看向水母阴姬,做出保证:“我对静儿虽无男女之情,可我却能保证,我再不会喜欢上其他女子,而且,我待静儿虽无男女之情,却有兄妹之谊,我能保证一辈子疼她宠她,由着她的性子,她绝不会受到半点委屈,比起可能伤害静儿的人,选择将静儿许配给我实在是好上太多了,不是吗?”   楚留香宁愿自己从没来过这里,这样他就不会听到这样一番话了,“一辈子疼她宠她,由着她的性子,她绝不会受到半点委屈”?楚留香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痛了起来,就像被针扎透后又浸在盐水里,原来无花对司徒静竟然如此好,好地自己都忍不住心生嫉妒。   楚留香生平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性别,若自己是女子,说不定就能与无花日日相守,无花会像待司徒静一般待他,若能得无花那样相待,他觉得自己死也无怨了,他的身体定在那里,觉得自己动弹不得,满脑子回荡着的都是无花说要疼宠司徒静的保证。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无巧不成书,谁能知道楚留香此时恰巧由苏蓉蓉的姑妈指路,和苏蓉蓉从密道来到了水母阴姬房间之下?谁又能知道,楚留香出现在这里的时间不早不晚,偏偏恰巧听到无花说要疼宠司徒静呢?   若是楚留香早来一步,便会知道无花只不过对司徒静有兄妹之谊;若他迟来一步,便不会听到这番让自己内心翻腾的话了。   苏蓉蓉的内力并不像楚留香那样深厚,她此时也无法听到房内的话,若是听到,凭她的七巧玲珑心,想必此时便会看出端倪。   可惜她并没有听到,她只看到楚留香怔住了,随后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她从没见过楚留香这副样子,她印象中的楚留香,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无论情况多么危急,也总是一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样子,何曾出现过像是天塌地陷一般的无措。   苏蓉蓉扯了扯楚留香的衣袖,可楚留香依旧不能回过神来,他没有感觉到苏蓉蓉扯他衣袖的动作,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站在这里。   良久,他回过神来,闭了闭充满暗色的眼睛,示意苏蓉蓉和他离开这里。   密道偷听,死而复生   “蓉蓉,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办。”两人顺着原路返回,但在返回湖底之前,楚留香却让苏蓉蓉独自回去。   “可是楚大哥……”苏蓉蓉想要拒绝。   “你放心,没事的,你先回去吧。”楚留香很少拒绝姑娘的请求,尤其是一直陪着自己的三个姑娘,此时却显得态度坚决。   苏蓉蓉一向性格温柔,更是从不会不听从楚留香的话,她想要开口留下来已经是极为舍不得楚留香了,此时听到楚留香的决定,自然也不再坚持,“好吧,那楚大哥你自己万事小心。”   楚留香笑着点点头,没有人能看出他笑容中的勉强,他看着苏蓉蓉消失的背影,转身又走回阴冷的密道中,他已经不能再继续忍耐下去了,他一定要问清楚,究竟在无花心中,是自己来得重要一些还是司徒静来的重要些。   楚留香的记忆力自然是非凡的,这密道他只走了一次便已经将其路线都深深印刻在了脑海中,可当他在大半都灌满了水的密道中穿行之时,却碰到了一个人,一个本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一个男人,一个穿着神水宫弟子衣服的比女子还要美丽的男人。   “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说过,倘若让我看到你再出现在这里,我就杀了你!”和那男人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对男人一向不假辞色的水母阴姬。   “我……”回话的男人和水母阴姬比起来,倒是更多了一些温柔,“我只是来看看我们的女儿,我很久没见她了,实在是想她,你别生气,就让我见见她,好吗?”   他试探着伸出手想要将水母阴姬揽在怀里,而水母阴姬也出人意料地没有拒绝,只是她也没有靠上去罢了。   楚留香自然看出水母阴姬对这个男人只怕也是有意的,当一个女人在这种情况下不拒绝时,就已经是接受了。   他此时已猜出了这个男人究竟是谁,能兼有女子的温柔却又并不失男子的魅力的,他也只能想到那个在江湖上消失已久,传闻已经死去的采花贼雄娘子。   他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吃了一惊,水母阴姬一向厌恶男子,门下弟子也皆为女子,从不和男子相交,竟然和雄娘子有一个女儿?   水母阴姬被雄娘子揽在怀中,神色却极为冷峻,有些讽刺道:“你当初以我喜欢女子一事威胁我逃出我这神水宫,你现在又回来做什么?女儿?静儿没有你这个父亲!”   雄娘子心中一痛,他对水母阴姬确有真心在的,只是他即使长得再比女子娇媚,也毕竟是个男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日日雌伏在水母阴姬裙下的,他的武功并没有水母阴姬强,想要离开也只能靠着威胁。   只是他也许是后悔了,他忘不了水母阴姬,也再不能对其他人产生欲望,这些年他没有一刻不想着她,更遑论知道了他们还有个女儿,他自从知道自己有个女儿之后,便再不能放下,想方设法想要回神水宫看看,却一直不能找到当初那个被自己误打误撞找到的入口,直到现在。   “你听我说,我后悔了,你让我见见她好吗?我再不会离开了,你让我见见女儿好吗?”雄娘子将头伏在水母阴姬颈间,语气中竟是带上一丝哀求。   水母阴姬眯起眼睛,冷冷推开雄娘子,“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想要留你?你该不会当真觉得我门下所有的女弟子都只是弟子吧?”   雄娘子脸上先是一白,随后冷笑了两声,说道:“你是说那个叫南宫燕的女人吗?你以为我看不出她长得有三分像我?你觉得我会任凭她活着?你有多久没见过她了?你从今往后都不会再看见她!”   水母阴姬脸色更冷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雄娘子见水母阴姬脸色竟然真的变了,心里禁不住妒火丛生,“当然是杀了她!”,随后他的语气又软下来,“她背叛了你,天一神水就是她偷出去的,你别生气了,以后我陪着你,不好吗?”   水母阴姬冷眼看着雄娘子这番作态,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当初多想让这个人留下来陪着自己,可他却仗着知道自己从前的秘密,威胁自己想要离开,甚至为了逃过自己做了一场假死的戏,现在却又回来说陪着她,他凭什么?   她略微抬抬头,捏着雄娘子的下巴,声音略微低下来,仿若情人的呢喃,而雄娘子见状十分配合地屈膝下来,让自己低水母阴姬几分,让她更舒服些。   “你知道你当初离开的时候我想的是什么吗?”   雄娘子摇摇头。   “我想着,要是把你锁起来,让你日日只能看到我一人,是不是你就不会想着离开了,可是啊……”水母阴姬意味不明地看了雄娘子一眼,“我却后来又明白了,你有什么资格让我锁你呢?我喜欢的本来就是女人,留你这么久已经是破例了,你既然想走,就滚的远远的,也省了碍我的眼。”   雄娘子靠上水母阴姬的身体,低低笑了两声,“求你了,你把我锁起来吧,我愿意被你锁着了,我不想离开了,你想要女人,难道我不像女人吗?我不比女人更美吗?我不比女人更能满足你吗?”   他在水母阴姬耳后轻轻伸出舌,留下一道暧昧的水痕,说话的气息时不时地进入水母阴姬的耳廓,“你将我锁起来,锁在你床上,让我每天只能看着你,只能想着你,这样……我就是你一个人的了,我会每天陪着你,再也不会离开,这样不好吗?”   水母阴姬“嗤”了一声,似是不屑,但却把雄娘子压在密道里的墙壁上,她的手也滑进了雄娘子的衣服,不多时,水母阴姬销魂的呻|吟声伴随着雄娘子低低的喘息声在幽暗的密道中响起……   楚留香虽不是君子,却也不再看下去了,他在心里喃喃道:“锁起来……”,却是转身离开了。   星光已经落下,太阳已经升起,雄娘子躺在水母阴姬怀中,微笑起来,他侧过身子,问水母阴姬道:“你知道吗?南宫燕一直在嫉妒我,你想必常常向她提起我,以至于她在见到我之后竟想勾引我以此杀我,不过我也利用了她,若不是她,我也不会知道这里还有密道,我当初跟了你那么久,也从没听你告诉我!”   雄娘子的嘴角落下来,显得有些不高兴,不过他很快重新笑起来,“不过现在好了,她想杀我,却不小心被我杀了,她敢背叛你,就要有死的觉悟,你说是吗?”   水母阴姬漫不经心地轻抚着雄娘子的身体,声音中带着慵懒,“告诉你做什么?方便你逃跑吗?”   雄娘子听到这话却高兴起来,他用手肘支起身子,“你不想我离开是吗?我现在不会离开了,我知道你还一直想着我,不然也不会有南宫燕那个和我像极了的女人,她没有我好,虽然她在你身边留了很久我很不高兴,不过她现在已经死了,我也不和她计较,我还陪着你,而且我不会像那个女人一样背叛你,好吗?”   水母阴姬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反正最合自己心意南宫燕已经死了,雄娘子也十分了解自己想要什么,既然他愿意留着就留着吧,索性他和别的女人也没什么太多的不同,只是她可不会再有多余的感情了。   至于背叛?水母阴姬在心里嗤笑一声,他难道以为他会有机会背叛吗?他可是主动求自己把他锁起来的,那就怪不得自己不给他自由了。   雄娘子见水母阴姬点头,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嘴角,他知道以水母阴姬的脾气,从自己威胁她离开神水宫的时候,她对自己的那一点感情就已经没有了。   现在她留着自己只不过是因为暂时没有能如她意的人,自己又恰巧这个时候送上门来,就把自己当个合心意的宠物罢了。   若是她现在能找到一个比自己更能让她高兴的人,甚至不用比过自己,只要能有自己的一半,他相信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赶走,甚至是杀了自己。   所以,把南宫燕杀了果然是自己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他从看到南宫燕看他的眼神那一刻起,就知道这会是自己最大的敌人,只不过现在她可再没有机会和自己争了。   若是南宫燕还活着,他不觉得水母阴姬会愿意让自己留下,现在能留下来他已经很高兴了,哪怕现在只是个宠物的身份,但他可不觉得自己会一辈子只做个宠物,哪怕是只做个宠物,他也会是最受宠的,不,是唯一的那个。   做一个恶名远扬的采花贼,可并不那么容易,何况被他采过的,有几个不想让他再采一次呢?他可并不觉得水母阴姬能找到一个比自己更好的人,世上兼具女子温柔和男子魅力的人,他相信水母阴姬也只能在世上找到他一个。   哪怕只有身体,水母阴姬现在也是离不开他的,至于其他的,雄娘子将头埋在水母阴姬胸前笑了笑,来日方长嘛!   水母阴姬感受到雄娘子的动作,先是皱了皱眉,随后又任由雄娘子翻身压上自己,往常总要顾念着南宫燕的身体,不能尽兴,雄娘子再怎么温柔美丽,也是一个男人,体力总是要好上不少的。   不多时,停下不久的暧昧的声音就再度回荡在这里,也幸亏一般不会有人出现在这里,不过恐怕即使有人,水母阴姬此时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关注了。   情意明晰,暗影丛丛   “你没事吧?”无花刚刚回到房间,便看到了有些担忧的司徒静和南宫灵,两人不约而同地问出这句话。   “放心,我没事。”无花冲他们笑了笑,“不用担心了。”。   随后无花又对司徒静说道:“你师父已经答应下来了。”   司徒静半信半疑,“你和师父说了什么?她怎么会答应呢?”   不等无花出声,南宫灵有些不悦地看了司徒静一眼,“我哥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成的。”   司徒静瞪了南宫灵一眼,却并不说话,只因为她觉得南宫灵虽然很讨厌,可这话却一点错都没有,自从认识无花后,她就没有见过无花想要做的事情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无花笑出声来,两只手一左一右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觉得这样的日子哪怕是过一辈子,他也绝不会腻的。   看出无花脸上有些倦意,南宫灵和司徒静退出无花的房间,希望无花好好休息,毕竟无花身体才刚刚恢复,又长途跋涉一刻不停地回到少林又接着来到神水宫,自然会有些疲倦,可若是他们知道他们这一出去发生的事情,他们是死也不会离开的,只可惜他们现在并不知道。   “楚留香?”无花正端起茶来,却突然闻到一股郁金香气,闻到这熟悉的味道,他便知道一定是楚留香来了。   楚留香从密道中出来,看着无花,却不说话。   “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进来的?”无花将茶放下来,小声问道。   楚留香眼睛闪了闪,说道:“我在我的船附近发现了五具尸体,其中一具是神水宫的弟子,还有一具尸体死于天一神水,所以来这里调查。”   他坐下来,无花为他倒了一杯茶,他接着说道:“我是从密道进来的,却发现你也在这里,你能帮我吗?”   无花听楚留香说第一句话时便皱了眉,这件事情上一世确实是发生了的,并且他可一点都不陌生,因为这件事就是他做下的,可这一世他并没有做这件事,怎么这件事却还是发生了?那这一世这件事又是谁做的?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等听到楚留香请他帮忙的话,他犹豫了,他来神水宫本来是为了求娶司徒静,现在水母阴姬已经答应下来,他本是应该等再过一段时间带着司徒静一起离开的。   可此时楚留香却开口向他求助,楚留香轻易是不会向别人开口找人帮忙的,这次向他开口,一定是遇到了实在无法解决的事情……   无花还在脑中思考着,楚留香见无花犹豫,眼神悄悄闪过了什么,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叹了一口气,道:“是我想岔了,你这次来神水宫一定是有要事要办,我却在这个时候向你求助,实在是不应该,你还是当做我未说过那句话吧!”   楚留香话虽这么说着,神情却闪过落寞,若要用言语表达,那大概是“我拿你当做知己,现在遇到事情却不能让你帮忙”的失落。   无花极少见楚留香露出失意的样子,此时见楚留香如此表现,本就有些犹豫的他开口道:“不,你既然有事要我帮忙,我自然不会不帮,只是……”   楚留香心中在听到那句“只是”时便充满了怒气,他强压住自己心中的怒意,深吸了一口气。   “只是我这次并不是一个人来,我还需给静儿和小灵留一句话再离开,你可否稍等我片刻?”无花将话说完,楚留香的怒意也随着这句话说出来降下不少。   只是楚留香虽不再那样生气,却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态笑着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一定愿意帮我,只是事情有些紧急,恐怕我等不及你去通知他们了,不如你就在这里留一张纸条给他们吧!”   无花听楚留香这样说,只好无奈点头,去书案前写了纸条压在红色的砂壶下。   楚留香看了看密道口,无花会意,朝那入口走去,却没有见到楚留香轻飘飘在他转身后将那纸条抽出握在手里。   两人走在阴冷潮湿的通道中,只能听到水珠滴落的“嘀嗒”声,无花这时才开口问道:“你可查到了什么?”   楚留香跟在无花身后,看着无花毫不设防地将后背暴露在他眼前,眼神幽深,说道:“暂时还没有太多进展,不过我却无意中知道,水母阴姬的情人是很多年前名极一时的采花大盗雄娘子,两人还有一个女儿,而一个叫南宫燕的神水宫弟子将天一神水盗出,死在雄娘子手里。”   楚留香说话之间,手却不自觉伸向了无花毫无防备的后颈。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叹息,他心中一惊,将手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无花回头和楚留香对视一眼,便都停下脚步。   鬼火般的密道中透进的光下,他们看到了一条白衣人影,她像是幽灵一般突然出现,正静静地瞧着他们。   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只不过无情的岁月已经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她的目光虽然冷漠,却没有杀机。   这难道就是水母阴姬?   无花看出楚留香的疑惑,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敢问前辈是……”   那白衣人依然静静地瞧着他们,不,准确来说是瞧着楚留香,她沉默地瞧了楚留香半晌,这才开口道:“他是宫主请来的客人,自然不会有事,可你却不该来这里的找死的。”   无花笑了起来,“既然如此,前辈为何却不动手?”   白衣美妇有些黯然地摇摇头,“我在这世上只有这么一个亲人,是断然不会杀了她的心上人的。”   楚留香听到这里,依然明白过来,他摸摸鼻子,眼角撇了一眼无花,有些心虚,看到无花毫无气愤的样子又十分失落,“前辈知道我是……”   白衣美妇笑了笑,眼角的细纹无损于她的美丽,“知道这里的不过几人,能知道这里还能毫发无损走到这里的人,除了楚留香还能有谁?”   楚留香一向将苏蓉蓉当做自己的妹妹,她的姑妈自己自然也要尊敬,他深深一礼,“晚辈常听蓉蓉说起前辈,今日得以相见,实在是晚辈的运气。”   白衣美妇道:“我也听蓉儿常说起你,若不是你,蓉儿不知要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这番恩情,我实在应该报答,今日是我当值,你还是趁着无人发现,赶紧离去吧!”   楚留香明白她的好意,却不能接受,其实他心中已放弃了探明此事,于他而言,此时最重要的事情已经不是查明真相了,可他却不能顺势答应下来,无花的心思缜密,以他楚留香的性格,打破砂锅问到底才是他应该做的。   他对着白衣美妇摇摇头,“前辈的好意晚辈明白,蓉蓉是我的妹妹,她的长辈自然也是我的长辈,按理说长辈的嘱咐不可不听,只是这件事我确实不能答应,我是一定要在这里留下来查探的。”   白衣美妇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你待蓉儿如妹妹?”   楚留香在无花有些诧异的眼神中毫不犹豫地回道:“是。”   “楚留香是个浪子,承蒙有蓉蓉、甜儿、红|袖三人相伴,她们三人就是我的亲人,像我的妹妹一般,是小子年少轻狂,说话没有分寸,这才让人误会,晚辈又从不解释。只是晚辈此时已有一生珍视之人,不愿再让心悦之人误解,承蒙错爱。”   白衣美妇脸色愈加阴沉下来,她拂袖离去,冷声留下一句:“既如此,你们速速离去,我只当这次没有见到,若再让我见到你们,就莫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楚留香看着无花,问道:“你也觉得我喜欢蓉蓉?”   无花颔首,笑道:“谁不知道香帅船上有三个红颜知己相伴,三位红颜各有所长,却都与香帅情谊匪浅?”,随后他叹了一口气,“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我们都想岔了,原来你已有心悦之人,但那心悦之人却并非船上的那三位。”   楚留香追问:“那你可知我心悦之人是谁?”   无花避过楚留香灼灼的目光,笑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会知道?左右不过是那许多姑娘中的一个罢了。”   无花想避开,楚留香却不允许,他握上无花的肩膀,“你知道了是不是?你一向睿智,我又情难自抑,你早就看出端倪了是不是?所以你才会想要避着我,所以你才想娶一个女人让我死心是不是?”   楚留香一句话快过一句话,一个字重过一个字,手也不住地用力。   无花挣开楚留香的手,沉默了半晌,他知道自己这次避不过了,索性将话说开。   无花轻笑出声,抬起头看着楚留香的眼睛,说道:“我是知道了,可你凭什么觉得我娶静儿是因为你?我娶她是因为我要娶她,与你毫无干系,我本想此事便装作不知,待你冷静下来,便也就忘了这份不该存在的感情,那时我们仍然还是朋友,但你既然非要说出来,我便告诉你,你所想之事,绝无可能!”   暗念既生,再难消除   “绝无可能?”楚留香一字一顿重复着无花的话,眼神仿佛也变得猩红,“你从未试过,怎知绝无可能?你从未用过心,怎知你不能对我动心?”   无花深吸一口气,他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为什么事情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可他却不知道,感情之事本就无常,何况他怎知上一世楚留香待他是否真的只有知音之情?   无花的声音重新平静无波起来,仿佛两人只是萍水相逢,“你所想之事本就有违伦常,何况此时我已与静儿定下婚约,我们之间断无可能,还望你早日想清楚,我先回去了,你多加小心。”说完无花就要离开。   楚留香的眼神彻底黑了下来,无花只来得及看到楚留香与刚刚截然不同的平静的面容,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楚留香抱着倒在怀里的无花,轻轻用嘴唇碰了碰他头上的长发,声音再不见平日的沉稳和暖意,取而代之的是喑哑诡异。   “这样,你就不会离开了……”   “楚留香,你疯了?”无花怎么也没想到楚留香会做出这样的事,他看着四肢上极粗的铁链,不可置信地看着楚留香。   楚留香温柔地笑着,对于无花的话没有半点恼怒,端着手里的青瓷碗,舀了一勺粥,送到无花嘴边,“喝口粥吧!”   无花将头转开,楚留香也不生气,将碗放在桌上,开口道:“你别生气,我只是不想让你离开,本来如果你不是要和女人成亲的话,我是不会这么做的,我本是想好了只一辈子陪着你,做你的知音就可以的。”   楚留香试了试粥的温度,接着说道:“可是我却实在没有办法忍受你为了一个女人还俗,还要和她成亲,一想到你会每天陪着她,拥抱她,甚至亲吻她,和她睡在一起,我就恨不得出手杀了她。”   楚留香抚摸无花的眉,看着无花的眼睛,笑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她,那样你一定这辈子都不想再同我说一句话,所以我只把你带来,只要你别和那个女人成亲,她就绝不会有事的,好吗?”   无花倏地一下看向楚留香,“你这是威胁我?”   楚留香笑着将舀了粥的勺子放在无花嘴边,“先喝粥吧,粥要凉了。”   看无花将粥纳入口中,楚留香这才继续说道:“我没有威胁你,我只是怕没办法控制自己,我已经快失控了,所以留在我身边看着我好吗?不要让我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无花不说话,只闭上了眼睛,楚留香苦笑着,他知道无花此时一定不想看到自己,自己从一开始就知道现在的结果了。   他将碗放在一边,静静坐在无花身旁看着无花,伸手想要触碰,却又抽回手来,已经够了,自己能够静静地陪着无花就好,他不会再做出让无花更厌恶他的举动了,就只这样看着无花,他就觉得自己得到了很长时间没有过的安逸与平静。   无花的眼睛闭上,可心却并没有静下来,对于现在发生的一切,他只觉得像梦一般可笑,他只想让一切都回到正常的轨道上。   楚留香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无花的面容,一寸寸地用目光刻画着无花,仿佛要把无花刻在心里,直到天色暗下来,月光渐渐从窗棂透进来,楚留香这才小心翼翼地在无花身边躺下来,轻轻将手放在无花的腰间,察觉到无花想要避开的动作,楚留香用手指扣住了,轻声在无花耳边说道:“我只是想在这里安心睡一觉,我很久没好好睡过了,好吗?”   无花的动作停住了,他能听出楚留香声音中的疲惫,不过是和衣而睡罢了,也不是没有同榻而眠过,随他去吧。   楚留香感受到无花的妥协,用头蹭了蹭无花的脖颈,在无花恼怒之前重新老实下来,安安静静地躺在无花身边,闭上了眼睛。   阳光温温柔柔地爬进来,散发着柔和的暖意,仿佛不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生气,直暖到人的心里,阳光洒在四周的墙壁上,整个屋子一览无余。   房间内的摆置极其简单,只有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可屋内四周的墙壁上挂着无数张无花的画像,画像的笔法十分熟悉,正是出自楚留香。   一张张画像上的无花或浅笑或严肃,或坐或卧,或懒散或严谨,每一张都是不同的,却都能看出无花的那份神|韵,不难想出作画者是如何认真地怀着思慕画下这一张张画像的。   楚留香侧卧着,为无花遮去阳光,免得这光亮吵醒他,他仿佛受到蛊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无花红润的嘴唇,慢慢靠近,却最终只敢在无花嘴角轻轻碰了碰。   “我饿了。”即使只是轻微的动作,也足够让无花醒来,这使楚留香不由得有些懊恼,但听到无花的话,他又高兴起来,无花没有待他如陌生人。   楚留香声音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欣喜,“你想吃什么?”   无花淡淡道:“随意。”   即使无花的声音中没有多少情绪,楚留香高兴的情绪却依然不减,“那我给你做冬瓜汤,你别急,很快就好。”   无花不再说话,只是重新将眼睛闭了起来。   待楚留香带上门出了房间,无花才睁开眼睛,他试着提了提内力,不出所料果然没能聚起一丝一毫,他略带讽刺地笑了一下,从宽松的衣袍中取出一个锋利的铁片,那正是他东瀛忍术所用的暗器,“本只想留着算是纪念父亲,没想到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无花坐起身,伸手够到离床不远的柜子上的油灯和火折子,将油灯点燃,也幸亏楚留香因为不想让无花太过难受,用的铁链长度并不算短,否则无花连这些动作都无法做出。   无花将那铁片置在油灯的火焰上,一点点等着铁片软化下来,又将那铁片捏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对于自己手上的烫伤视若无睹,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从额上渗出的汗珠能看出他此时忍受的痛意。   一连串动作下来,已是用时不短,而楚留香此时在厨房内正开始做第三次冬瓜汤,君子远厨庖,他虽然幼时曾有一段饥寒交迫的生活,也只不过被迫能将饭做熟,若说美味,却是差远了,更不论自从有了甜儿,他更是从未进过厨房,此时给无花做起冬瓜汤来,自然不那么得心应手。   无花将四肢上的锁链打开,开窗看了一下这阁楼的高度,将油灯一扔,看着屋内的东西被引燃,窜出火苗,纵身跳了下去,他身上的内力无法调动,此时也不过是一个寻常人罢了,这一跳自然免不了受些伤,只是对他来说,这一切都不那么重要罢了。   楚留香的鼻子虽然不好,可视力却没有问题,虽没有闻到呛人的烟味,可他却能看到无花所在屋内冒出的青烟,他顾不上手里端着的汤,迅速上楼,火势现在已经不小,烟雾缭绕下,根本看不清屋内的情况。   楚留香现在心中无比痛恨自己为何要逼着无花吃下那碗放了化功散的粥,此时无花没有内力,又被自己锁住,也不知现在是不是有事。   他不顾灼人的火焰,冲进屋内,看到的却是散落开来的锁链,他脸上担忧的表情突然顿住了,推开倒下来的带着火苗的横木,他便离开了,不再管那越来越大的火势,他知道无花没有内力,走不远的。   无花身上雪白的僧衣已经染上灰尘,他知道自己没有内力,无法走远,他只是想传个消息罢了。   他来到一条阴暗的小巷,这世界上最不缺的便是走街串巷乞讨的乞丐,他来到一个蹲着靠在墙上低着头的年轻乞丐前,开口道:“去告诉你们八袋长老,传话给帮主南宫灵,就说无花存香,待归。”   看那乞丐抬起头,明显听到了自己的话后,便转身离开了。   “八袋长老?他以为自己是谁啊?”那乞丐虽然听到了无花的话,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继续低下头数着今天得来的铜板。   “你还想去哪儿?”无花在弯弯折折的巷中走着,听到背后传来的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他回过头,不出意外看到了楚留香阴沉着的脸。   “难道你还指望我什么都不做就那样被你锁着?”无花的目光依然沉静。   “我就该把你锁在我身上。”楚留香一步步逼近无花,无花的步子却没有移动半分。   楚留香动手将无花死死抱住,“你根本不知道我看到你的屋子起火有多怕,我只想陪着你,你却总是逼我,既然如此,你就别怪我了!”   无花又晕了过去,他这次却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楚留香狠狠碾磨着无花的嘴唇,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一丝安心,“你别怪我!”他贴着无花的唇吐出这句话,语气中重斥着痛苦和绝望。   他将无花抱在怀里,跃上墙头,迅速离开了,街上的行人哪怕看到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眼花出现的幻影。   这是一处不算奢华却绝对温馨的宅院,院子不大,不过四间房屋,一个厨房,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江湖人该住的地方,可这里恰恰住的是江湖人,若说住,似乎又有些不太合适,因为这院中很多该有的东西都并没有,仿佛随时都会离开。   “无花……无花……”楚留香用唇膜拜着床上的俊美男子,一寸寸吻过无花的肌肤,从眉眼,到鼻子,到嘴唇,再到锁骨,留下自己的痕迹,在颈间留下美丽的红痕。   无花醒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楚留香!”他伸手想要推开楚留香,可没有内力的他根本无法动摇楚留香分毫。   楚留香听到这一声厉喝,先是顿住,随后一手捂住无花的眼睛,不想看到无花厌恶的眼神,又继续着自己的动作,只是他虽然亲吻的动作不停,可也只在无花颈间停留下来,再不敢往下逾越,只来来回回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感受无花的存在。   放任心念,心软而退   “够了,楚留香,你不觉得累吗?”无花将手上推拒的动作停下,有些疲惫地说道。   “我很累啊!”楚留香整个人趴在无花身上,却小心地自己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只将头落在无花肩上,说话的气息喷在无花的脖子上,带起一片细小的颗粒,“可是只有这样你才会只看着我,没有旁人。”   “可你却只想离开!”楚留香顿了顿,声音中带上愤怒,“我小心翼翼地对你,可似乎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一手将无花的双手禁锢,一手从无花有些散乱的衣领中滑入,感受着无花细腻的肌肤,手掌在无花的腰线滑过,带起无花一阵颤抖,楚留香手上的热意与无花长年有些发寒的身体接触,热度毫无阻隔地传到无花身上,若非此时他手上的动作太过暧昧,否则倒是极舒服的取暖。   楚留香的动作此时在愤怒之下也忍不住放肆起来,他的唇舌从无花的下颔一点点留下带着濡湿的红痕,更加重了无花脖颈上还未褪去的红色。   他的动作渐渐往下,那红痕的范围也不断扩散着,无花身上染了灰的白色僧袍也在这些动作中渐渐滑落开来,包裹在宽松僧袍下的身体也渐渐暴露出来。   无花常年呆在寺庙,身体并不像许多江湖人那样黝黑,反而汉白玉一般无暇,但身体却又并不像整日呆在家中的富家子弟一般,是软绵绵的白斩鸡,而是有着均匀的有力的肌肉,这肌肉并不夸张,而是恰到好处,十分好看。   楚留香的手此时就放在这样的身体上,且不论这样有力的身体,就说只要想到这是无花,而他此时抚摸着的是无花的身体,楚留香就忍不住身体的冲动,他此时就伏在无花身上,他身上的变化无花自然感受得一清二楚。   无花只觉得有一股怒火直冲到头上,流到四肢百骸,自己多年来的高僧风度、冷静自持仿佛一瞬间都被抛到九霄云外。   无花曲起腿磕向楚留香,楚留香却用腿一挡一压,便死死将无花制住,这还不算,他顺势将自己的一条腿嵌入无花双腿,头抬起来,从无花腰身上重新展展身子,与无花唇贴着唇,轻轻笑了起来,两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相互交缠在一起――虽然两人呼吸变得急促的原因并不相同。   楚留香轻啄着无花的唇瓣,渐渐由轻啄变成辗转碾磨,时不时吐出舌尖舔舐着无花的唇,并不心急,想要一点点撬开无花的唇瓣,无花却紧闭着唇,将眼睛闭上,遮去眼里的汹涌。   楚留香见状,眼中滑过一丝狡黠,在无花身上作怪的手向下伸去,腿也不时磨蹭着,直到无花倏忽睁开不可置信的眼睛,张口就要制止楚留香。   楚留香就在此时将自己灵巧的舌送了进去,无花眼中闪过狠色,毫不犹豫将牙齿闭合,血腥味立时充斥在两人交缠着的的口中,楚留香却对于自己舌上流出的血迹毫不理会,依旧不遗余力地入侵无花,想要无花口中沾满自己的气息。   血迹顺着两人的嘴角混合着唾液流出,显出淫靡,无花几乎要将楚留香舌侧的软肉咬下,楚留香却好像毫无所觉,无花真想就这样将他的舌头咬断,眼前却看到上一世楚留香为他流下的一滴泪,这一世楚留香为他受的石观音那一掌,终是将牙齿松开,闭上眼无奈地随他动作,可无花却不知道,有些人,你退则他进,他会将你的底线一步步蚕食,直至达成他自己的目的。   楚留香感受到无花的软化,眼神一亮,本就凶狠的动作更是急切几分,搜刮着无花口中的甘甜。   半晌,楚留香才将舌退出来,唇也离开无花的唇瓣,牵出依旧带着浅红色的丝线,楚留香笑着将无花唇边的红色水痕一点点舔去,故意将动作放得极为缓慢,等到无花唇边再没有一丝红色,已经很久。   楚留香的眼睛都在发亮,他看着无花,用鼻尖磨了磨对方的鼻尖,笑出声来,“你舍不得,是吗?我很高兴!”   无花不说话,楚留香却也不在意,他依旧欣喜于无花的心软,在他看来,以无花的性子,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不可能发生的了,是不是他可以认为,无花待他确实不同,他也并非半点机会也没有?   楚留香握住无花的手,顺着自己身体上肌肤的纹理向下探去,“求你,无花,我难受!”   他的声音中竟是充满了委屈,无花气极反笑,他还没有和楚留香清算这笔账,他倒是敢先委屈上了,无花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此时心里的怒气,讽刺笑了笑,“左右我现在反抗不了,不是吗?”说完这句无花便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楚留香笑了笑,又伏身在无花唇上吻了一口,抓着他的手动作起来,声音有几分喑哑,却更添了几分撩人,若让哪个女人听见了,准会扑上来,“我知道,你不会舍得我难受的!”   伴随着一声低低地轻吼,楚留香终于放开无花的手,无花依然闭着眼,眉头却紧皱着,楚留香知道无花不会喜欢这种粘腻的感觉,将无花点了穴抱起来,走到另一间屋中。   这间房从外面看并没有任何不同之处,只有推开门之后才会发现,原来屋内暗藏沟壑。屋内雾气缭绕,一左一右的墙壁上嵌了蟾蜍模样的石雕,从蟾蜍口中不断有水流涌出,在水池中溅起水花,这是从山上的温泉引下的活水,自从楚留香做了那个不可言喻的梦之后,便下意识找到了这个地方。   他将无花的衣物褪尽,稳了稳心神,却依然很难不被无花莹白的身体所影响,他运内力压下冲动,将自己的衣服也除尽,便带无花入了温泉浴池中。   这厢楚留香终于一圆心中那隐秘的梦境暂且不言,南宫灵很快便发现了无花失踪的事情。   水母阴姬看着司徒静眼中显出的几分担忧,不由得上前摸了摸司徒静的头顶,安慰道:“你放心,虽我与无花言谈不过几句,却知道他不是会轻易遇险的。”   水母阴姬身后紧跟着的个子很高的秀美女子脸上也带着长辈一样的笑容,点点头:“放宽心,他不会有事的!”   司徒静看了这个女子一眼,有些疑惑,她从未在神水宫中见过此人,但她也并未在意,许是师父新收进宫里的侍女吧。   那女子见司徒静只分给他一个眼神,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起码自己已经见到她了!   南宫灵虽然在无花面前似乎总是一副依赖兄长的模样,但他究竟是在丐帮中跟着任慈历练了许久,怎么可能当真只是一个事事依赖别人的人呢,只是在兄长面前,他总是不自觉地将自己所有的心神都放下罢了。   南宫灵看着屋内丝毫没有凌乱的摆置,以及桌上残存水渍的茶杯,道:“凭他的武功,若是有人强行带走他,哪怕那人武功再高,屋内也不可能不留半点痕迹,何况这茶杯明显就是刚招待过客人,他是自愿跟那人走的,那人也必定是他熟识之人。”   司徒静第一次见南宫灵这样沉着的模样,不由侧目看了他一眼,她还以为南宫灵一直那么幼稚,还曾感叹丐帮识人不清,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武断了,南宫灵也不算没了丐帮下任帮主的名号了。   于南宫灵而言,没有什么事情是重过兄长安危的,虽然他知道以无花的武功智慧,江湖上能让他吃亏的人屈指可数,但不知为何,他此次心中却一直惴惴不安,南宫灵当即向水母阴姬辞行,水母阴姬自然不会不答应。   司徒静被无花所救之后便受到了很多照顾,她并非知恩不报之人,此时无花有事,她是说什么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师父既然已经答应,无花以后自然就是我未婚夫婿,现在我未婚夫婿失踪,于情于理,我都不该不管的,师父,我可否和南宫灵一起去?”   水母阴姬许久未见女儿,自然思念,可既然她亲口应下无花的请求,那自己就自然希望两人日久生情,此时有培养二人感情,让无花对司徒静多一份感念的机会,她也不会不答应,只好眼带不舍地看着女儿离开。   “我才见到女儿,还未好好看看她,你便又让她出去!”刚刚那秀美的女子此时已贴上水母阴姬,美目中透露出委屈,显得惹人怜爱,若是不知情者看到,定然认为这是一个真正的女子。   “你想如何?”水母阴姬见惯了他这副样子,心知他定是又想做什么。   “当然要阿箬好好补偿我!”女子装扮的雄娘子更贴近水母阴姬几分,喊着几乎无人知道的水母阴姬的名字,笑得有些无辜,又有些魅惑,声音也刻意压低了几分,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已是贴着水母阴姬耳边呢喃了,他的手在水母阴姬衣领下来回抚摸着,却并不往里动作。   水母阴姬明白雄娘子的意思,眯着眼勾起嘴角吻上雄娘子,将雄娘子带到床上,床上的纱幔放下,遮去一室旖旎。   番外一   “你决定了吗?”古仁心神色凝重,再次向花平确认着。   “我确定。”花平正在解自己的衣服,语气十分确定,“小仁应该像普通的孩子一样长大,何况……”花平将身上的衣服褪尽,只留下一条亵裤,他笑了笑,“师父不会让我有生命危险的”   古仁心叹了一口气,将手中最后一味药材放入浴桶中,浴桶中的液体漆黑一片,还不时能看到头部呈三角状,身体通红的蛇在其中翻涌。   花平朝古仁心安慰地笑了笑,随后毫不犹豫地跨入浴桶中盘膝坐下,很快便自下而上涌起黑雾,脸色也开始发黑。   古仁心站在一旁,见状将银针自花平穴位插入,始终将那黑雾压在脖子以下,花平纵横交错的伤疤原本在白皙肌肤的衬托下显得碍眼无比,此时也渐渐看不出了,他身上的皮肤越来越黑,最终像浓墨一般。   花平的脸似乎都扭曲了起来,额头上的筋也显了出来,足以看出他此时忍受的痛苦,可他却紧咬着牙,没有喊出一声。   古仁心不忍心看花平这副模样,扭头出去给花平煎药,花平独自一人在浴桶内,确实非常痛苦,但是他却始终清晰地记得自己这样做的原因,失去所有的亲人之后被楚留香所救,被师父收徒,现在这世上,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古小仁和师父。   现在有机会能让古小仁正常地长大,哪怕因此自己可能需要忍受一些疼痛,但只要能做到,一切都是值得的,再痛也不会比看着最爱的亲人在自己面前惨死更痛,自己又有什么可以惧怕的?   他一遍遍这样告诉自己,时间就这样煎熬地慢慢过去,古仁心推开门,将手中散发着诡异味道的汤药递给花平,花平一饮而尽,却依旧忍不住在喝尽之后干呕半晌,最终在古仁心将银针除去之后在其搀扶下出了浴桶,浴桶中的毒物已经全部失去气息,无一幸免。   “你既然已经开始,就没有机会停下来,否则就会全身溃烂而亡,而这样的痛苦你每天都要忍受,一直要持续三年,你……”古仁心看到本来已经基本痊愈的少年此时脸色又苍白起来,对于自己将彻底治好古小仁的方法告诉花平究竟是对是错有了怀疑。   花平看出古仁心的想法,他笑着摇摇头,说道:“师父不要多想,我是自愿的,小仁对我一向很好,他喊我一声师兄,我顾着他也是应该的,可我却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此时有机会能对他照顾一二,心中欢喜还来不及,何况除了三年内身体虚弱些,受些痛苦,我并没有任何损伤,反而能得百毒不侵之体,即使算作是药人,我也是不亏的。”   古仁心叹了一口气,他留下花平本来就是想要将他练成药人,医治古小仁,只是越相处他便越喜欢这个聪慧但却有些命苦的孩子,古小仁也护他护得紧。   可是自己虽然不忍心起来,但花平知道能够彻底治好古小仁后,却是强烈主动要求自己将他炼成药人,这天下将自己喜爱的徒儿炼成药人的师父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了吧!   “师父记得千万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小仁,否则他一定会自责的。”花平将衣服穿好,身上的黑色已经逐渐淡去,最后消失不见,但是花平知道,古仁心更知道,那抹黑色不过是慢慢渗进了骨中。   古小仁站在门外,紧咬着下唇,指尖嵌入了掌心,黝黑的眸子更显得几分暗沉,他看着屋内的一切,最终深吸一口气转身悄悄离开,既然他不希望自己知道,自己就永远不会知道,但他在心里默默发誓,自己一定要一辈子都对花平好,让他一辈子都高高兴兴地、舒心地活着。   三年后。   “这是最后一次,过了今天你就再也不用忍受刮骨之痛,只是你今天受到的痛苦,会是平时的五倍,你若是受不住,记得不要硬扛,喊师父进来。”古仁心这话已经嘱咐过很多遍,可此时还是忍不住再嘱咐一遍,看花平认真点头,才出门熬药。   花平看着浴桶中仿佛磨了无数块墨的漆黑液体,深吸一口气,将衣物褪尽坐了进去,三年过去,他已经不再需要古仁心用银针护住他的心脉,只需将疼痛忍过去就好。   这次的痛意来的又急又重,饶是花平三年来日日忍受刮骨之痛,也忍不住闷哼出声。   他的面上已经全部变成了黑色,坐在浓墨般的浴桶中,在空旷的房中显出阴寒的诡异,他觉得仿佛自己所能感受到的一切都缓缓上升,自己的灵魂仿佛分成两半,一半上升在半空中冷漠地看着屋内的一切,另一半则在浴桶中忍受着无法抑制的疼痛,理智全无。   时间即使再过难熬,也总是回过去,花平觉得似乎已经过去了百年,却又觉得只过了一瞬,这样的经历终于结束了。   从浴桶中跨出的一瞬间,他的皮肤似乎都变成了透明的,可以看到体内流动着黑色的液体――那也许已经并不能算是血液了。不过这副景象只堪堪显露了一瞬,很快便恢复了正常,除了白得不似凡人的皮肤外,从外貌上并不能看出他与常人有何不同。   古仁心就像算好了时间一般推门进来,手中照常端了一碗漆黑的药汤,只是这次又多了一个较小的空瓷碗,花平也照常喝了下去,这次他并没有任何表现――任谁和这样的汤药喝上三年不曾间断,都会习惯它的味道的。   古仁心将腰间的牛皮卷展开,花平笑着拿起一把小巧精致,形状别致的小刀,在上面倒了些烈酒,在古仁心点燃的火焰上烤炙片刻,毫不犹豫划向腕间,将脆弱的皮肉划开,黑色的液体争先恐后冒了出来,顺着雪白的手腕流在那个空着的小瓷碗中。   古仁心看着血量差不多时,忙给花平止了血。   花平笑了笑,说道:“还好一月两次便可,否则我不是要被放干?”   古仁心拍了拍花平肩膀,“放心,三个月,小仁就能正常生长了。”   “那就好。”   古小仁看着眼前的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深深看了花平一眼,将碗中的药一滴不剩地喝掉。   这是花平忍受三年的痛苦给他换来的治愈机会,他不可能不珍惜,每一次花平药浴的时候,他都在门外,花平没有发声,但和花平每日在一起的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花平究竟有多痛?可他需要长大,只有长大才能保护得了花平。   花平满意地看着古小仁将药喝尽,躺下身来,却不知道古小仁被中的手几乎要将被褥扯烂。   自从古小仁彻底治好之后,个子十分明显地越长越高,不过几个月,已经高出花平一个头去,花平看着古小仁的个子,有些欣慰,又有些失落。   古小仁看着花平的表情,眼中有着笑意,他揉揉花平的头发,就像花平以前经常对他做的那样,有些明白为什么花平总喜欢揉自己。   花平的头发十分柔顺,即使古小仁将花平的头发揉乱,过一会儿它也会自己服服帖帖地垂下来,可动手抚弄头发时,头发柔软的触感却让古小仁十分留恋。   “我会,保护你。”古小仁紧紧抱着花平,眼睛中满是认真,十分坚定地说出这句话。   花平略微抬头看着古小仁依旧清透的眼眸,笑着抬手捶了捶古小仁的后背,“当然,我的功夫可没你高,你是我的师弟,你不保护我谁保护我?师父可是说你要护我一辈子的!”   后来,花平想起这件事忍不住笑了,他看着身旁即使睡梦中依旧死死锁着自己腰身,将自己护在怀里的古小仁想道,恐怕自己那个时候就已经算计好古小仁的一辈子了!   他吻了吻古小仁,看着古小仁即使睡着也忍不住凑上来回应的模样,只觉得岁月静好,好在小仁乐意被自己算计!   “你是不是早就清楚我早知道每次我泡药浴你都在外面?”花平悠闲地躺在躺椅上,看着古小仁小心将药草种下,懒散地问道。   古小仁把所有的活都揽了过去,把花平硬生生地养成了这副懒样子,偏偏他还为此得意地紧,恨不得连饭也亲自喂到花平口中。   古小仁依旧不爱说话,只有对着花平话才会多一些,他将最后一颗药草种下,擦擦手一边给花平削苹果一边说道:“你不想我知道我就不会知道。”   花平踢了古小仁一脚,接过苹果咬了一口,十分不满他的回答,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担心古小仁痊愈之后会对他不好,除了刚开始不知道,后来却是他有些刻意让古小仁看到自己为他受苦的,可能是自己自从变得孤身一人,便很难再全心相信别人了吧。   即使他愿意为了古小仁受苦,却不敢十分肯定他在痊愈后是否能待自己一如往昔,想要让他对自己多一些愧疚。   古小仁对此不作评价,从他和师父把花平带回来,他就觉得自己要对花平好一辈子的,花平做的这些事情无论自己知不知情都没有差别。   不过……古小仁看看花平惬意的模样,他高兴就好!   算无遗策,丐帮至此   楚留香揽着无花,觉得世间所有的一切美好都不过如此,无花也似乎态度已经渐渐软化,不再抗拒楚留香时不时亲昵的动作,似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可楚留香却总觉得自己心里少了些什么。   “什么?你说听到过疑似无花的消息?”南宫灵听到下面长老的话,站了起来,有些急切道:“带我去见那个弟子。”   门中长老是知道无花和南宫灵的兄弟关系的,事实上这也并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南宫灵恨不得昭告天下无花是他的兄长,也因此长老早料到南宫灵的急切,将那个弟子带来了。   “帮……帮主……”那弟子怎么知道自己当做闲事讲给别人听的事情竟然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若是他早知道,他一定早早上报了,帮主不会怪罪他吧?   那弟子心中忐忑不安,可南宫灵此时却无法顾及太多,“把你听到的消息告诉我!”   “那……那日我正在墙边数我自己讨来的银钱,说起来,那天得的钱倒是确实很多,我碰到一个富家……”那弟子话倒是越说越溜,但却把话题拐的不知去了哪里。   长老看着南宫灵明显不太好看的脸色咳嗽了两声,“说重点!”   那弟子吓得浑身一抖,“我,我数钱的时候有一个穿着白色僧衣,僧衣上却有些灰尘,脸上也有些灰的人来我面前,让我告诉八袋长老转述帮主一句话。”   南宫灵听到白色僧衣时便神情一动,忙问道:“什么话?”   “无花存香,待归。”弟子说完便低下头不敢再看南宫灵,生怕他怪罪自己为何不及时将这件事情报上。   只是此时南宫灵哪顾得上追究他的过错,“存香……”   南宫灵在口中呢喃了两声这话,眼神一暗,咬牙切齿:“楚、留、香。”   随后他看向这弟子,“你可记得在何处见到他的?”   “记,记得。”   “带我去那里看看。”   “我也去”正在南宫灵要走的时候,一个女声响起,“我出来本就是找他的,你现在有了消息,却想不带我?”   来人穿了一身嫩绿色的长裙,更加显得肤色雪白,头发高高挽起显得有些不容侵犯,司徒静换了一身衣服,但在气势上却丝毫不弱。   南宫灵看到司徒静出来,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还不赶紧走?”   司徒静冷冷看了南宫灵一眼,她就知道南宫灵一定会把她忘了,冷哼一声,这才跟上。   南宫灵心情急切,不过几天便已经到了丐帮分支不远的那条小巷,他仔细查看着,生怕遗漏无花给他留下的提示,司徒静则冷眼看着,并不上前帮忙,而是时不时打量着四周。   突然,司徒静打量四周的眼神突然停顿下来,她用怀中的剑戳了戳南宫灵的肩膀,又将剑指向那个方向,“你看那儿怎么了?”   南宫灵有些不耐地抬起头看向司徒静指的方向,“怎么了?”   随后他便看到了一处有些焦黑的阁楼,不难看出它前不久才遭遇了大火,烧成了这副模样,南宫灵的眼神也顿住了,他的脑中想起了前几日那弟子的话,“穿着白色僧衣,僧衣上却有些灰尘,脸上也有些灰。”   “灰尘……”南宫灵喃喃道,随后沉下声来,也不再找,对司徒静道,“去那儿看看。”   两人朝着那阁楼的方向走去,不多时便看到了它的完整面貌。   它共有三层,一层地下室一层阁楼,看得出它并不是人家常住之地,因为屋内的摆置极其简单,许多家中应当常备的摆置也都没有,屋内也并没有什么换洗衣物留下的灰烬。   但与此矛盾的是,厨房内的设施却极为完善,也能看到大火中余下的食物痕迹。   顺着嘎吱作响的焦黑色楼梯上了阁楼,一间间推开房门查看,南宫灵在推开一间房门的时候脸色变得漆黑,他一步步走进去,看着被灼热火焰融得有些变形的锁链,“楚留香,你竟敢这么对他。”   司徒静看着南宫灵手中的锁链,又看了看南宫灵极为阴沉的脸色,觉得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但她看着南宫灵的脸色,最终把到嘴边的问题咽了回去,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触他的霉头为妙。   南宫灵恨恨抛下手中的锁链,司徒静却看着这锁链有些出神,如果她没记错,她小时候误入师父的房间,也曾看到过一副与它很像的锁链……   “去查查这附近有什么地方是最近被买下的。”南宫灵自打从那处阁楼回到丐帮,就一直沉着脸,他嘱咐帮众后便坐下来不停地往口中灌着茶水,觉得自己当初是瞎了眼才会和楚留香相交,还觉得楚留香是一个难得的意气相投之人。   “你觉不觉得这几日路上的乞丐多了不少?”楚留香从墙头上跃下来,走到树荫下的无花身旁,若有所思地问道。   无花不是一个会冲动行事的人,若说无花计划好逃出后会想办法将身上的化功散除去,那是应该的,可自己找到无花也太过容易了些,这不像是无花要逃走,更像是故意只是逃离他一段时间,有时间去做一些什么事情。楚留香看着屋外来往的乞丐,比如说,去见丐帮中人。   楚留香不是一个想不透的人,他只是因无花要逃走的举动而愤怒,愤怒总是会让人失去原有的理智,而之后又为无花软化的态度而欣喜,从而失去自己原有的判断,这样看来,无花竟是连自己的心里都算到了,可谓是算无遗策。   “有吗?”无花不置可否,“或许是吧!”   无花看楚留香的表情,便知楚留香猜到了自己那次逃出去的真正理由,毕竟楚留香从来不是一个能轻易被欺瞒过去的人,能瞒他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   楚留香有些愤怒,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欣赏与自豪,无花不愧是无花,即便是被自己这样对待,也能不被怒火冲昏头脑,而是在脑中想好对策。   “你早就算好了!”楚留香心中愤怒,可语气却很平静,“你觉得我会任你就这样离开?”   “你不会。”无花慢条斯理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可来不及了,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   无花露出一个微笑,随着他的话,院中的门被一脚踹开,南宫灵和司徒静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还有三两丐帮弟子。   楚留香对身后进来的人置若罔闻,只定定地看着无花露出的笑容,他很久没看到无花这么笑了,即使无花态度软化,不再拒绝他的靠近,他也再没对他笑过。   他突然明白自己心里仿佛少了些什么的感觉是什么,少了无花的信任,少了无花真正待他如亲友的笑容,楚留香苦笑,他虽失落,却不后悔,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无花成亲,若是再来一次,他依旧会这么做。   “看来我今天即便是拼了命也带不走你,但你若是觉得我会就此放弃,就大错特错了!”楚留香最后深深地看了无花一眼,足尖点地,便跃上墙头,窜了出去,楚留香的轻功,江湖上没有人敢说自己比得过的,南宫灵虽然想追,却知道自己若是去追,只不过是白费功夫。   他连忙快走几步到无花身边,伸手不住翻看着无花,“你没事吧?”   南宫灵的目光突然顿在了无花的脖子上,几抹嫣红的印记留在洁白的脖颈上,看得南宫灵眼睛发红,他有些不敢置信地轻轻碰了碰,却发现并不能擦掉,“哥……”,他的手指有些颤抖,“楚留香,我跟你势不两立!”   无花看南宫灵这副样子,冲他摇摇头,“你先别急,放心吧,他没做什么的!不必再多和他计较,就当是当初沙漠里的恩,如今报了吧!”   南宫灵紧紧抱着无花,良久,他转过头,一个一个扫过带来的亲信,“今日之事,谁若是敢传出去,别怪我不讲情面。”   众人忙低下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看到,心中却不由得对那个传说中“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楚留香嗤之以鼻,暗自琢磨是不是正因为他不爱红颜爱蓝颜,才平日里做出一副浪荡的样子。   “你没事就好!”司徒静不太明白为什么南宫灵看到无花被虫子咬了留下的印记会如此大的反应,但却聪明地没有出声,“师父说我以后就不是神水宫的弟子了,自然也不用受宫规限制,若是想她以后常回去看她就是了,她同意我们成亲了,你什么时候娶我?”   “你这是恨嫁了不成?”南宫灵刚找回哥哥,却又要把哥哥分出去,只觉得司徒静刚顺眼几分的脸又变得十分碍眼起来,“女孩子一点也不矜持,不知羞!”   “小灵!”无花微微皱了皱眉,不太赞同地看着南宫灵。   反倒是司徒静本人似乎一点都没有介意,马上顶了回去,“江湖女子学什么矜持?何况可是无花说要娶我的,关你什么事?”   “你!”南宫灵想要反口说回去,却看着无花迟迟不敢开口,只能暗自咽下这口气,想着改天一定要在哥哥不在的时候找回场子,“你就仗着我哥护你吧!”   “我是要嫁给他的人,他当然护着我!”司徒静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可一双眼睛却像是会说话一般,将所有的表情表达的清清楚楚。   无花看着两人斗嘴,脑子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再想去捕捉,却又再找不到了,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也不再深究,看着眼前有了几分前世那娇俏模样的司徒静觉得有些安慰。   失意纵酒,婚期谈定   楚留香离开后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他脑中不断回放着无花“绝无可能”的话语,和无花最后离开他时那个释然的笑容,竟不敢再去找他。   失意时,他想到的,自然是他的兄弟。   沙漠边缘的小镇上,有这么一户人家,外貌与其他院落并无差别,可内里却是天差地别的不同,不说其他,就说这屋中一个个容貌昳丽的婢女,就不是旁人能用的。   楚留香身上的郁金香气被浓重的酒气所取代,他手里提了一罐酒,纵身跃过墙头熟门熟路地来到一间房,推开房门便将手中的酒重重地放在桌上,对着突然沉默的两人说道:“是兄弟,就陪我喝酒!”   穿着富贵,鼻子高挺的男子十分镇定,手一挥,朝有些被吓到的侍女嘱咐道:“将酒窖里的酒多搬些上来,记得搬那些最普通的!”   另一个原本就拿着酒壶往嘴里灌酒的有些粗犷的男子则明显有些震惊,连喝酒的动作都停下来,“我说死公鸡,老臭虫这是发的什么疯?一来就让我们陪他喝酒,就他身上的酒味,凭我的经验来看,少说也有十坛!要说我喝这么多还算正常,他喝这么多……”   姬冰雁看了他一眼,接着饮手中的茶,“你想想你和高亚男纠缠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胡铁花十分认真地想了想,脸上不多时便显出了吃惊,“你是说……老臭虫这是为情所困?”,貌美如花的侍女将酒一坛坛搬了上来,放在地上便出去了,胡铁花脸上挂上了小人得志的笑容,“他也有这天啊?就是不知道哪家姑娘竟然这么有骨气,竟然一点都看不上楚留香了!”   姬冰雁看胡铁花将酒倒在嘴里,嘴角勾起一个笑,轻描淡写地说道:“谁说是个姑娘?”   “噗!咳咳……咳……”胡铁花被口中的酒呛到了,咳嗽了两声,眼睛瞪得像牛一般,“不是姑娘是什么?你的意思是……”   “老臭虫大半辈子挑来拣去,最后喜欢上个大老爷们儿?”胡铁花简直觉得自己要疯了,他看着不断喝着酒的楚留香,震惊了许久,最后猛地站起来,“老臭虫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姬冰雁此时差点被胡铁花这一句话噎住,他嫌弃地看了胡铁花一眼,“放心吧,你很安全,他就算看上一只猫也不会看上你的!”   胡铁花重新坐下来,“死公鸡你什么意思?我老胡还不如一只猫?”他灌了口酒,压压惊,“你看啊,老臭虫平时关系最好的就是我们两个了,就你这种一毛不拔,奸诈狡猾,阴谋不断的人他肯定不会看上,如果不是你,也不是我,那还会是谁?”   “会是谁?那个酿酒最好喝的人!”姬冰雁说完便不再看胡铁花,而是转向楚留香去了。   “酿酒最好喝的人……无花?”胡铁花想了想无花的样貌,觉得楚留香看上一个男人似乎也不太那么不能理解了,毕竟这个男人的样貌恐怕十个漂亮的女人加起来也比不上,何况他还有天下“七绝”,想到这里,胡铁花突然觉得,楚留香恐怕没戏,一个小偷,哪怕是一个名满天下的小偷,也配不上一个样样都会的高僧啊!   姬冰雁见楚留香猛灌自己酒的样子,也不阻止,只是拿起另一坛酒慢条斯理地小口喝着,“被他拒绝了?”   楚留香苦笑了两声,“何止?”   “那你还干了什么蠢事?”即使楚留香情场失意,姬冰雁却仍然是不留情面地出声讽刺。   “我……”楚留香已经不知道该拿无花怎么办才好,他知道纠缠无花下去恐怕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可让自己放弃,看着其他人和无花成亲,自己又不甘心,只好来找朋友,当即便把自己做下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把无花绑走,禁了他的武功,还差点没有强要了他?”姬冰雁听着楚留香做下的事只觉得楚留香可能脑子都变得不太好用了,“说你蠢还真是高看了你!”   胡铁花在一旁听得更是目瞪口呆,“我说老臭虫,你疯了吧?他没杀了你我都觉得是对你太好了!”   “我……”楚留香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后悔,让我看着他和旁人在一起还不如让他杀了我!单是想到他会和那个女人成亲,做那些亲密之事,我就觉得自己快要发疯!我根本没办法控制住自己!”   楚留香狠狠地灌了一口酒,脸上满是痛苦。   胡铁花看得心有余悸,只觉得感情这种事情果然对人来说是一种折磨,看楚留香平时潇洒花丛的样子,再看看他此时深陷感情的模样,胡铁花就觉得自己当初一定要逃过高亚男真是再正确不过了!   姬冰雁冷眼看了楚留香一眼,对楚留香的痛苦没有半点同情,在他看来,楚留香完全就是自找的,囚禁、下药、强要未遂,任凭哪一样都不可原谅,若是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若是没有把那人一刀刀凌迟,就不会罢休,也就只有无花这种常年修行的佛家弟子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罪魁祸首了!   “你不是都决定好了吗?还来找我们干什么?”姬冰雁将口中有些发凉的酒咽下,冷声说道。   “我……我不想再做出什么让他生厌的事情了,所以我才想来这里躲几天,只要听不到无花的消息,我想我应该能冷静下来吧!”楚留香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他只想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好。”姬冰雁虽然觉得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但却没有办法改变这是他唯二的好兄弟中的一个,若说这个世界上能让自己散尽家财,甚至赔上性命也要相帮的朋友,恐怕就只有楚留香和胡铁花两人了,现在楚留香为情所困来自己这里冷静冷静,自己是说什么也不能拒绝的。   至于胡铁花,他现在还处于整个人被“自己阅女无数的兄弟最后看上一个男人”的消息砸晕的情况中,无法自拔,不知今夕何夕,根本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其他。   楚留香一坛又一坛地喝着酒,眼前却始终出现无花的音容笑貌,整个人除了清醒还是清醒,根本无法好好醉一场,借酒消愁愁更愁,心中总是想着那人,即使最终喝醉了,恐怕眼前出现的,依旧是无法忘却之人的模样。   “我不同意!”一个英俊男子、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以及一个衣服打满补丁却很干净的乞丐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句反驳无话的话。   “静儿要成亲,必须要天下皆知,我肯允许你娶她,难道你还想委屈了她不成?”那个英俊男子声音低沉,但若你仔细去听,也能够听出这是一个属于女子的声音。   天峰大师则把脸一沉,“我的徒弟要还俗成亲,就得天下人都知道,否则我可不想有朝一日听到‘天峰忙活大半辈子养出的徒弟是个花和尚’这种话!”   无花听到水母阴姬的话只感觉到她的爱女之心,可听到自己的师父说出的话却是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师父的关注点为何有些……嗯……奇怪?   “哥,你好不容易才成亲,当然要办的热热闹闹的,那些杂事不用你操心,交给我就可以了,你不用觉得麻烦!”南宫灵也不愿意自己的哥哥连场婚礼都只是悄无声息的。   既然两位最有发言权的长辈和自己唯一的亲人都这样说,那便办吧,自己只是觉得婚礼不过是个形式,有几个亲近的人见证也就可以了,其他倒也没什么,他们这样说自己也倒是觉得若是没有一场像样的婚礼可能真的委屈了司徒静。   司徒静在旁边听着,其实心里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不过她觉得自己没有办过婚礼,办一场感受一下也不错。   “那你就发帖把江湖里熟识的人都请来吧!”无花笑着对南宫灵说。   南宫灵看无花好像心里没有半点阴影的样子也算放下心来,看来哥哥对那件事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高兴地答应下来,心里盘算着让丐帮弟子一定要将这件事宣扬出去,让人们都知道,可他却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后悔莫及。   “正月初三是个好日子,就定在那天吧!”天峰看着无花从小长大,说把无花当作自己的儿子也不为过,对于无花的婚礼自然是上心的,他早早便看好了良辰吉日,就等着什么时候谈日子了。   水母阴姬一向礼佛,对于天峰大师提出的日子当然没有不同意的,便就这么定下,而她身后的雄娘子却只有看着的份儿,不过想到能陪着水母阴姬看着自己的女儿成亲,他也就没了什么不满。   “正月初三?”司徒静看了看外面很多依旧发绿的树叶,觉得日子似乎还很长,有些惊讶,“这么久?”   天峰和水母阴姬善意的笑笑,水母阴姬更是调笑道:“莫不是你着急了?唉!自己养大的徒弟,现在却想急着离开了!”   司徒静脸上有些泛红,她只是想快些看看不一样的世界,“没……没有啊!”   “那便正月初三吧!”无花笑着同意了这个日子,他觉得自己师父定的日子一定是最好的。   听闻喜讯,梦从中醒   “蓉蓉姐,楚大哥这次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啊?”宋甜儿穿着鹅黄色衣服,左手放在桌上,下巴放在胳膊上,右手拿着筷子,使劲戳着碗中的白米饭,红润的唇微微嘟起,脸上是满满的颓废。   苏蓉蓉脸上依旧温温柔柔的样子,却不难看出她脸上闪过的落寞,“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楚大哥这次的事情比较多吧!”   李红|袖裙子里包裹着的修长的双腿交叠着,眉头轻蹙,“可这都快要过年啦,楚大哥每年这个时候不管多忙都会回来的!”   “可能过不久就要回来了吧,别急了,先吃饭吧!”苏蓉蓉心中落寞,却也记挂着两个妹妹的身体。   “我说死公鸡,这都多久了,老臭虫难道以后每天就这么过下去?”胡铁花看着脸上有了胡子,此时一脸醉意还不断往口中倒酒的楚留香,觉得实在有些看不下去。   姬冰雁想着不久前听到的消息,一脸意味深长,“放心,让他喝,他喝不了几天了!”   “什么意思?”胡铁花一脸好奇,胡乱猜测,“难不成这里的酒庄要关门了?”   姬冰雁觉得自己每天和这样没有脑子的人待在一起简直快疯了,嗤笑一声走开了。   “你到底什么意……”胡铁花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逐渐消失。   楚留香喝着酒,苦笑着,若是从前有人跟他说他会对一个人求而不得,痛苦难当,他是说什么也不会信的,可是现在?若是让他认识的几个好友见到,谁能一眼就认出他就是楚留香呢?   拎起酒坛,张开嘴倒向口中,除了吞咽下去的酒液,其余的液体顺着他的脖子流下,浸湿了他的衣襟,他却浑不在意,直到他听到旁边喝酒的两人谈笑的言论。   “诶,你收到请帖了吗?”相貌平平,桌上放了一把刀的男子一边夹着桌上的花生米,一边问着对面坐着的人。   “唉,能收到请帖的人哪一个不是江湖上排得上名号的人?像你我这种无名小卒,怎么可能收到呢?不过我听说啊,他们成亲的普通喜宴是谁都可以进的,不必出示请帖,只不过若再想进内院观礼就需要请帖了,我正打算去凑个热闹,你去不去?”   眼上带了一个眼罩遮去一只眼睛的人笑得有些猥琐,他左右看了看,朝刚刚问话的人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接着说道:“以前常听这妙僧无花如何高洁出尘,没想到终究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这一转眼,他居然要还俗成亲了,也不知那美娇娥究竟是何颜色,竟然能让高僧也忍不住,或者说……嘿嘿。”他猥琐一笑,“还是那女子床上功夫了得,让高僧尝过一次就再也不能忘怀?”   对面男子跟着笑了两声,没好气地朝他把手里那双筷子扔了出去,“你得了吧你,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楚留香原本没有在意,但当他听到“妙僧无花”四个字之时,却忍不住停下了喝酒的动作,专心听着关于无花的消息,谁料却听到了无花要成亲的消息。   “你说什么?”楚留香一把将桌子推开,椅子也被他踢倒在一边,脚下脚步有些虚浮,上前揪住了带眼罩男子的衣领,“无花要成亲了?”   那男子先是吓了一跳,随后挣开楚留香的手,整整那本就不怎么整齐的衣领,一边整理一边道:“江湖上都已经传遍了,你还不知道?正月初三的时候,无花就要正式还俗,和那个他半路救来的姑娘成亲了!”   “他要成亲……他怎么敢?”楚留香喃喃自语,旁边的人却一个字都听不清,那人只能看到楚留香一副震惊的模样,嘴唇不断动着,似乎是在说着什么。   “你说什么?是不是也觉得很惊讶?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也不敢相信……”那人见楚留香呆住了,就要伸手搭在楚留香肩上,接着跟他说,“我跟你说啊,兄弟……”   不等他接着说完,楚留香已经转身离开,消失在酒庄门口,那一身轻功看得男子目瞪口呆,转身看着坐在桌前的好友,“我该不会是遇到前辈了吧……”   “死公鸡,你还真说对了!”胡铁花从门外急匆匆地回来,“老臭虫还真的不喝酒了,走的时候连招呼也不和我们打一声,你说他干什么去了?”   姬冰雁抬头看了胡铁花一眼,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看着门口的方向说道:“去找该找的人,做不该做的事!”   胡铁花急得恨不得给姬冰雁一拳,“你个死公鸡,成天说这种我压根听不懂的话,要不是我怕被高亚男找到,老子早就走了!”   姬冰雁看也不看胡铁花一眼,任由他说着,看向门口,心中对于楚留香的事情却并没有过多的担忧,楚留香这个人,一旦想要做什么事情,哪怕最后粉身碎骨,他也是要做到的,就凭无花对楚留香的心软,他就不会对楚留香做什么,他倒是反倒担心无花……   “啊――”宋甜儿被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连碗都跌了下去,幸亏一只手及时接住了。   “别喊了,甜儿,是我!”宋甜儿听到熟悉的声音,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眼前的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楚大哥。   “蓉姐!红|袖!楚大哥回来啦!”她大声朝船舱里喊道,随后她打量着楚留香,“楚大哥,你这是去挖矿了?”   苏蓉蓉和李红|袖听到宋甜儿的喊声,连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走了出来,看到楚留香这副有些邋遢的样子十分惊讶,楚留香听着宋甜儿的疑问,看着苏蓉蓉和李红|袖严重的惊讶,摸了摸鼻子,自己这些日子只顾着借酒消愁,哪里还顾得上打理自己呢,若不是这次听到无花要成亲的消息,自己恐怕还在醉生梦死。   想到无花,他眼睛定了定,正色看向苏蓉蓉道:“蓉蓉,帮我一个忙。”   苏蓉蓉先是一愣,随后笑起来点点头,“好。”   天上飘起了雪花,可这丝毫没有影响大家的热情,人声鼎沸,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或真心或表面的带着喜意的笑容,院内院外都挂上红色的丝绸,显得喜气洋洋。   “你今天的样子倒还看的过去!”南宫灵靠在门沿上,双手抱在胸前,看着穿上嫁衣的司徒静,勉强承认司徒静的美貌。   毕竟他和无花的关系,不适合真正公诸于众,即使他们从小在中原长大,被中原的师父养大,也难免会有人拿他们东瀛人的父亲说事,他是没办法以无花亲人的身份出席的,恰好水母阴姬更不适合出席,他便以司徒静兄长的身份将司徒静交到无花手里,也算是参加哥哥的婚礼了。   司徒静正在细细挑选与嫁衣相配的耳环,从镜中恰好能够看到南宫灵那副惹人生厌的脸,她冲着镜子里的南宫灵翻了个白眼,“和我成亲的是无花又不是你,他觉得我好看就行了!”   南宫灵实在不明白无花究竟瞧上司徒静哪一点,不过任由他如何去想都不会想到这是前世的纠葛。   “去把无花叫出来接待宾客!”天峰大师喊住一个小厮,吩咐他去喊无花,原本作为一个僧人,他是不该参加婚礼的,但无花没有长辈,他又是看着无花长大的,他除了是僧人,也算是江湖中人,江湖里也不会计较过多规矩,他来主持婚礼,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妥,哪怕是有不妥,他也不会错过自己徒弟的婚礼的。   小厮被喊住时,身体先是一僵,但听到天峰大师的嘱咐又放松下来,低头回了一声“是”,便匆匆向无花的房间走去。   “扣扣”的敲门声响起,无花将门打开,小厮看到无花,便呆在了原地――只见无花将万年不变的白色僧衣换下,穿上了红色的喜服,暗金色丝线细密地在胸口绣出龙凤呈祥的图案,一道银白色在腰下的衣袍上环绕,隐隐形成了一株不知名的花,令这清冷的银白色也显出喜庆的意味。   领口露出的内里窄窄的一道白色衣领上有着一抹绿色,细细观察就会发现那是绣上的竹叶,脚上穿了一双墨色长靴,靴口处饶了一圈红色莲花纹,靴底的鞋边也是红色的,搭配着今天喜庆的日子。   无花如墨的长发已经束起,虽是绿色却嵌了红色宝石的发冠衬得长发更加乌黑,其余长出的发丝则散在肩头,十分好看。他毫无瑕疵的面容在晨光的照射下几乎有些透明,如天人一般。   无花的唇边带着浅笑,在这样的日子,笑容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怎么了?”,无花看眼前的小厮呆呆地看着他并不说话,出声问道。   那小厮听到无花的问话,这才回过神来,低下头道:“天峰大师让您出去接待宾客。”   无花冲着小厮点点头,“好,多谢你了,我这就去。”   小厮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头一直低着,只闷声点了点头。   扰人婚礼,猜测纷纷   “没想到天峰大师最看重的徒弟现在居然要还俗成亲了,世界上的事还真是奇妙啊!恭喜恭喜!”一个灰衣老者看着无花笑道。   “不过是缘分到了,多谢,里面请吧!”无花带着笑容回到,把老者请向里面。   事实上,无花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人声鼎沸于他而言不如佛音袅袅来的舒心,与人寒暄也不如抚琴一曲来的舒适,只是他却不能拒绝罢了。   “很快就好了,客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天峰自然知道自己徒弟的秉性,他自己也一向对这些场面敬谢不敏,但却也无法让无花避免这些,只能出声嘱咐无花再等等。   无花笑着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些,他也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是不会出乱子的,他不知道的是,有一双眼睛,从他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说来也怪,无花灵敏的感觉对这目光却是毫无所觉。   “感谢诸位宾客参与小徒的婚礼,小徒无父无母,从小被我养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是以老衲也只好厚着脸皮来给我的徒弟主持婚礼了,今日也请大家做个见证,小徒已经还俗,从此不再是少林弟子,原就未曾剃度,许是与我佛确实无缘吧!”天峰大师披了红色的□□,当众宣布无花还俗的消息,脸上的褶皱里存了的不知是不舍还是感慨。   “天峰大师放心吧!我们大家都是这婚礼的见证,无花既不再是和尚,就不再受清规戒律的束缚,今日成亲也实属应当,江湖中不会有任何说辞。”一个看上去非常年轻的华山派弟子如是说道,在场众人不论心里究竟如何想的,现在也都跟着应和。   “那老衲就在这里谢过诸位了!”天峰大师为了无花也可谓是殚精竭虑,一心想要护着无花的名声,虽然这并不重要,可终究会给无花的生活带来很多不便,他是绝不希望自己的徒弟有一天需要躲躲藏藏度日的,“诸位且先聊着,静待婚礼吧!”   无花看着眉须皆白的样子,眼睛有些湿润,师父还是这样想着自己。   吉时快到,无花也已回房准备,“你怎么还在这里?”无花看着房内唯一没有退出去的小厮,“可是还有什么事吗?”   “是,无花大师,我有事和你说……”那小厮正是刚刚告诉无花天峰大师让他接待宾客的那一个,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突然,他抬头朝无花笑了笑,无花看到这笑容,认出了来人,冷下脸来,“楚留香?你又来做什么?若是来参加我的婚礼,我自当欢迎,不过还请你去前面的酒席坐下。”   无花的嗅觉与楚留香的不同,他的嗅觉极为灵敏,若不是楚留香想到自己每次易容都能被无花通过自己身上的郁金花香气认出,从而回到船上让苏蓉蓉调了药,泡了整整两个时辰来去除自己身上的味道,恐怕楚留香一出现无花就能感觉得到。   “你说……”楚留香走近无花几分,手里拿出了一件东西,“若是众目睽睽之下,新娘被其他人掳走,在场这么多人会怎么想?”   无花看到楚留香手里的红色碎片,一眼便认出这是从与自己一对的喜服上撕扯下来的,他伸手夺过那片碎布,确认是司徒静身上的无误,厉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留香笑了笑,单从那笑容半点看不出这是楚留香,“我想你取消婚礼!”   “绝无可能!”无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无理的要求。   “绝无可能,又是绝无可能!”楚留香易容过的脸显出几分扭曲,“那你就准备自己亲自来我船上找她吧!否则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楚留香推门便离开了。   无花坐下来,他仍然不相信楚留香会当真做出这种毁掉一个女子的名誉的事情,在他的印象中,楚留香是不会做出这样伤害别人的事情的。   他仍然有些不放心,悄悄动身闪出房门,来到司徒静的房间门口。   “哥?你怎么来了?”南宫灵就在房门口站着,为了避嫌,房门大开着,任谁路过都能一眼看清房中的情景。   司徒静正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听到这话,她的手放下来,看向无花,脸上飞起红霞――一个女孩子,哪怕是对这个男子的感情还并非男女之情,但在这样两人成亲的日子,也是会害羞的。   “不是说成亲前不能见面吗?”司徒静有些疑惑。   无花看到司徒静安然无恙,心便放了下来,可他却没有注意到楚留香方才话中说的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掳走”,他此时只当楚留香只是想要威胁他,却并不会真正去做这样的事情,他笑了笑,“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南宫灵却觉得自己的兄长这是等不得了,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司徒静的模样,这可一点也不符合无花平日冷静淡然的性格,他自然不会错过这样调笑兄长的机会,开口笑道:“你这是等不及了?”   无花敲了敲南宫灵的脑门,看向司徒静,“我只是来看看罢了,时候快到了,我先回去,你不用紧张。”   无花看着酒席中没有熟悉的身影,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发请帖时,他刻意没有写楚留香那一份,只怕到时场面尴尬,然而他却听到消息自己过来了,不过现在恐怕是已经离开了,走了也好,慢慢的,楚留香总会忘记的。   一双新人均在一处,步行也不过几步远的功夫,所以这花轿也就不那么重要的免了,在南宫灵的搀扶下,司徒静身着红衣,垂首移步,缓缓走来,无花浅笑着,向司徒静伸出手去,司徒静也将手缓缓递出。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一道身影掠过,司徒静便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张淡蓝色带着郁金香气的信笺,司徒静则出现在那道身影怀中,“若想找回你的美人,便来寻我吧!”   “郁金香……莫非是楚留香?”   “不会吧,楚留香不是盗帅吗?他偷的一向是稀世珍宝,什么时候干起偷香窃玉的事来了?何况不是据说楚留香和无花一见如故,是至交吗,朋友妻,不可欺,楚留香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我看一定是有人想陷害楚留香!”   “可这信笺和这郁金香气一直无人能够模仿,更别说他刚刚的轻功在场就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的,再说楚留香就算是什么盗帅,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偷,谁知道他会不会想要尝尝做采花贼的感觉呢?”   “楚留香的多情就像他的轻功一样有名,这新娘子到时候就算回来了……还能是……”   众人猜测不断,议论纷纷,不难看出此事引起的轰动。   南宫灵眼神恨恨,咬牙恨声道:“楚留香!”   无花看着楚留香离去的身影,眼神幽深,他没想到楚留香竟然真的如此丧心病狂,不顾司徒静的清誉,他没有立刻追上去,他知道没有用的,若是楚留香决定逃开什么人,那轻功就是谁也追不上的。   无花拦住南宫灵想要追上去的动作,看着楚留香离去的方向,说道:“不用追了,你追不上的,我去找他。”   天峰到底是经了大半辈子的人,见到这样的事情也并没有慌乱,只是语气颇为愧疚道:“这件事发生实属意外,但楚留香从人品上来说却算是一个正人君子,我相信这件事情的真相最终一定是会水落石出的,只是麻烦各位白跑一趟了!”   “天峰大师言重了,此事实属突然,怎能料到?当下还是赶紧处理此事为妙,我等便不打扰了,这便回去,希望早日查清此事,莫要耽误了婚事!”仍旧是那位年轻的华山弟子先一步出声,显然对少林很是敬重。   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为江湖中七大门派之首,又向来远离江湖纷争,一身正气,能得到江湖敬重也十分正常,即便总有些人眼红少林地位,造谣生事,捏造出许多并不存在的所谓事实污蔑,也只敢暗中进行罢了,这样的场合不论心里如何想,表现出的也都只会是一副友好的模样,自然纷纷表示理解。   天峰大师离开前给无花一个眼神,无花便会意跟着师父来到房间。   “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天峰大师眼带探究看着无花,“前几日你写信时还曾言及楚留香与你一见如故,是你难得的知音,今天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皱皱眉,突然问道,“不会是你反悔,不想娶这位姑娘了吧?”   不过天峰也知道凭借自己徒弟的秉性,答应的事情就不会反悔,更不会用一个女孩子的清誉开玩笑,这样的事一发生,江湖上总会有好事之人会对此议论,人们究竟如何看她,一个女孩子受到这样的非议又会有怎样的感受?无花不会不清楚,所以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无花张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我不知,但他不会对静儿真的做什么。”   天峰大师看无花这副模样,只好叹了口气,他虽然不能知晓楚留香与无花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却能看出来两人之间是有隔阂的,他也只能说道:“世间万事自有其缘法,也许命该如此吧!你不必多想,一切随心而动,事情自然会迎刃而解,要知道,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一向能够看得清,希望这次也能明白,去做你要做的事吧!”   无花不愿师父担忧,此时勾起一个笑容,点头道:“弟子知道的,师父放心!”   四美失踪,再度同行   “你是何人?”司徒静虽然被突然出现的楚留香带走,但却并未显得多么慌张,若是平时,楚留香一定免不了赞叹一声,但此时他看起司徒静来,却是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   “闭嘴!”楚留香看也不看司徒静一眼,径直将司徒静一路带回自己船上。   “楚大哥,你这是……”宋甜儿正光着脚丫坐在船边撩着水晒太阳,此时看到楚留香带回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不禁站了起来,眨巴眨巴灵动的眼睛,十分不解。   要知道,虽然楚留香一向喜爱各种各样美丽的女孩子,可凭他的魅力,很少会有女孩子能真正对他冷下心肠视若无睹的,哪怕是冷若冰霜的女子,在他面前也会展露笑颜,温柔下来。   哪怕是当真遇到了对他不屑一顾或是心有所属的女子,他也只会摸摸自己的鼻子无奈一笑,不会真的做出强人所难夺人所爱的事情,所以他虽然和很多女孩子都有过感情,却都是女子自愿的,宋甜儿还是第一次见到楚留香强绑了一个女子来,自然会觉得好奇。   而眼前这个女子美则美矣,却怎么看都不是自愿来的。   “这就是你说的心悦之人吗?”宋甜儿见楚留香将司徒静绑在椅子上坐下,却觉得这并不像是对待心上人的样子,哪有对心上人这样粗鲁的。   “甜儿,你不要再问了,楚大哥不管怎么做都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好吗?”楚留香将司徒静绑在椅子上,拍拍宋甜儿的头,说道,他知道无花一定会来的,而且比自己一定不会睌上太多。   宋甜儿撇撇嘴,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楚留香却暗自盘算起以后的事情来,他的人就像这船一样,在湖面上,随时就会启航,漂泊不定,即使入港,也并不能算作安定下来,他是一个浪子,天生热爱自由,可现在,他却想安定下来了。   无花一定会来,而自己也一定不会再让他有机会离开,江湖上爱管闲事的楚留香今后再也不会出现,这船也不再是他栖居的地方。   甜儿、红袖、蓉蓉也都是大姑娘了,她们也都能好好照顾好自己,虽然有些不舍,可对他而言,现在能和无花在一起是最重要的。   他本来是想直接将无花带来,但无花的武功与自己相差无几,即便是自己能胜,也要费一番功夫,那时天峰大师一但出手,自己是绝不可能将无花带走的,但司徒静不同,司徒静武功比起自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自己若要带走司徒静不费吹灰之力,用司徒静威胁,无花一定会找他,何况司徒静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己劫走,自己即使后来将她放回去,她的名声也再不能和无花相称,他就不信,江湖上会没有人反对。   楚留香将什么东西装进袖内,而无花此时也已经到了,“楚香帅!我已在此,何不出来说话?”   楚留香听到无花仿佛待陌生人一般的语气和称谓,眼睛暗了暗,随后深吸一口气,来到岸上。   “你叫我来,我来了,香帅是否应当将我的妻子归还?”无花一身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只是在红色的喜服外罩了一件斗篷,将身上的衣服盖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奇怪。   “时候不早了,我们找一家酒楼吃些东西,慢慢谈可好?”楚留香让自己忽略那句令自己生气的话,带上平日温和的语气说道。   无花看着楚留香温和却坚定的眼眸,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若是想见到司徒静,是无论如何都必须答应楚留香的话了,“好。”   二人来到酒楼,酒楼中人来人往,不在少数,到了二楼雅间,关上门却突然安静下来,不得不说这个地方环境不错。   “你想说什么?”无花看着楚留香为自己倒酒,直接问道。   “你知道的。”楚留香倒好酒,举杯示意,“认识许久,还未与你共饮过。”   “你也知道的。”无花拿起酒杯,垂眸看着杯中清澈的液体,又抬起头看着楚留香的眼睛,将杯中物一饮而尽,“记得送静儿回少林。”   楚留香苦笑着道:“难不成我做过一次下药的事情你就不再信我?我真的只是想与你饮酒。”   无花对着桌上看上去精致可口的饭菜,却一点动筷子的想法也无,淡淡开口说道:“我原本是很信你的,所以我付出了代价。”   楚留香看到无花手上那次出逃时烫下的伤疤,闭了闭眼,“我保证,绝不会再对你下药。”   “那你就说吧,用我的妻子来威胁我找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们还没有成亲,她不算是你的妻子。”楚留香为无花布菜的手抖了一下,“我为什么会把她绑来难道你不知道吗?无花,你不能,也不会和她成亲。”他将筷子放下来,“我可以接受你没有和我在一起,我可以等,但我却不能忍受你和别人成亲!”   无花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和楚留香交流,因为楚留香根本听不进自己的话,他看了看楚留香,长叹了口气,无奈地对楚留香说道:“好,我不和她成亲,你带我去看看她吧!”   楚留香对于无花一直想要见司徒静仍有不满,但却已经满足他答应不和司徒静这件事,于是楚留香缓缓站起身来,带无花往船上走去。   刚踏上甲板,楚留香和无花便对视一眼,将脚步放轻,走进船舱,可船舱里的景象却让两人心中“噔”的一声。   船舱里的物件四处散乱着,一把倒下的椅子压在绳子上,不难看出船舱里发生过挣扎,无花脸色冷下来,“你去看看你那三个妹妹怎么样!”   楚留香转身去看其他房间,却都没有看到三女的身影,他回到船舱,无花手里拿了一张玫红色信笺嗅着,他没有转身,只是开口道:“兰香。”   楚留香走到无花身边,无花将那信笺递给他,只见信笺上写道:皆道香帅多情,最爱处处留香,在下好奇心盛,遂宴请香帅船上三美,亦代香帅看守姑娘,还望香帅赏光,在下不胜感激,静候香帅佳音。――兰花先生敬上   “兰花先生……”楚留香看着这个名字,想起了那个带着面具的身影。   无花看楚留香的样子,问道:“你认识他?”   楚留香看向无花,讲事情道出:“也算不得认识,只是曾见过一面罢了。”   无花听了这件事,若有所思,“你说你那日看到许多尸体,其中还有死于天一神水的人?”   楚留香道:“不错,我想此人既然能够轻易盗出天一神水,一定对神水宫极为熟悉,于是便去往神水宫查探,只不过……”   楚留香没有再说下去,无花却也知道后面的事情了,本来是要查探,结果发现自己在那,就发了疯,把自己骗出去下药,没再管这件事。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显然想到了那天自己做下的事情,“我原本已经不想再管这件事了,可看起来,这件事就是冲着我来的,这兰花先生倒是很可疑,知道我的鼻子闻不到东西,也知道我的船在哪里,不简单!”   无花眯起眼睛,“知道你的鼻子有问题,也知道你的船在哪里,甚至知道你把静儿掳来,此人与你必定相识,且关系匪浅。”   无花上一世设下的局,如今没有自己插手,却同样发生,他对于这件事情是楚留香熟识之人做下的,再清楚不过了。   楚留香苦笑两声,“我知道,只希望这个猜测是错的吧!”   “他既说宴请,希望你赏光,又并没有写出地址,那就必然是你能想到的地方,你再仔细看看,能否找出这个地方?”无花捻捻那张信笺突然顿住了,“这与你的信笺是否纸质相同?”   楚留香捻了捻薄薄的纸,纸质很好,即使经过两人的揉捏,依旧平整,纸的两面都是光滑的,与市面上寻常能够买到的有些粗糙的那些并不相同,入手的感觉十分滑润,除了纸张有些发凉,触感几乎与人的皮肤无异。   “确实与我的一样。”楚留香也认出了这纸,“我的纸是从一个很远的国度,与郁金香香精一起带回来的,也正是如此,从没有人能冒我的名义,可现在我却是不敢确信自己是不是没有被人冒名过了。”   “那里有谁知道?”无花是知道这件事的,可就算是他也不清楚那个国度究竟是哪里,知道这个地方的人想必少之又少。   “若说知道这个地方的,我确实想不起来有谁,只有姬冰雁和胡铁花他们两个陪我一起去的人知道那里,但要说他们两个会陷害我,哪怕是他们亲口跟我说,我也是不信的。”楚留香看无花此时竟是忘了两人的隔阂,也不知是不是该感谢这人。   “除此之外,再没有了吗?”   “……”楚留香沉思片刻,摇摇头,随后说道:“知道这个地方的确实没有了,除了他们两个,我只有和蓉蓉她们三个一次谈起这件事的时候给她们指过大概方位罢了,可莫说他们不会做这样的事,哪怕是做,她们也没法子出海去找那个地方。”   无花略微思索片刻,从楚留香手里拿过信笺,放在鼻前嗅了一口,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那素淡的香气,睁开眼睛开口道:“闽南,闻香阁。”   “看来他连我现在会在这里也知道了。”无花勾唇笑了笑。   “闻香阁是什么地方?”楚留香并没有听过这个地方,他倒是进过闻香苑――一家青楼。   “闽南一家卖香料的铺子,他们家的香料一向是最好的,最新的,这信笺上的兰花香是他们家的,我们应该能在那里知道些什么。”   楚留香看着最后一抹余晖缓缓离去,“明早动身。”   无花颔首就要离开,“今晚就住在我这里吧。”楚留香道。   “你这里还有其他房间?”无花挑挑眉,他可不觉得这船上会有五间房。   “你和我一起住。”楚留香看似随意地提议,如果不看他有些发亮的眼睛,也许你当真会觉得这只是友人之间感情深厚的扫榻相迎。   无花觉得有些可笑,他凭什么会觉得自己在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之后自己还能待他如往常,“不用了,我住店。”   “我们住在一起方便早些赶路。”楚留香挽留道,“我什么都不会做,只是为了方便,你就当作与知音的抵足而眠,我们同塌过的,不是吗?”   鸿门宴开,地下迷雾   即使是在冬天,闽南的温度也算不上严寒,起码比起北方大雪纷飞好上太多,这样的天气放在北方,大概应当是冬末春初吧,许多树木依旧染着绿色。   无花和楚留香此时就骑马走在这样的街上,街道两边的叫卖声是一样的繁华,只是口音却略有不同,即便许多小贩为了适应外地来的人而努力说着官话,却依旧有些让人难以听懂,不过这些问题对于楚留香而言,大抵是算不上问题的,毕竟他是在南方长大的,而且甜儿的话与这里的地方话也相差不多。   不过对于无花却不是这样,他虽然算是东瀛人,却自小便在中原长大,一直呆在寺庙中,真正接触过的南方口音并不多,这里的地方话对他而言,那可真的是猜也猜不出是什么意思的。   “麻烦了,两间房,多谢。”无花像往常一般对店老板道,但看到店老板有些疑惑的眼神才想到在这里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听得懂官话的。   楚留香冲无花笑了笑,对店老板说了些什么,很快店老板便满脸堆笑,引着两人上楼,楚留香在身后同无花走着,小声在无花耳边说道:“只有一间了,就委屈你与我同住。”   无花冷眼看着楚留香,楚留香却嘴角一勾,“不信你问店家?”   无花拂了拂袖,不欲跟楚留香争辩,跟着店老板上楼,楚留香笑了笑,跟了上去,至于是不是只余下一间房?说到底,无花也不可能问到。   “闻香阁在隔三条街的地方,香料铺子里最不缺的便是香,很多香掺在一起会有什么效用是很难预料的,虽然你的鼻子没有什么用,但也还是一定要小心。”无花在房门关上之后一边沏茶,一边对楚留香说道。   “好,等到晌午,我们就去看看闻香阁藏的究竟是什么香,请的是什么宴!”楚留香伸了个懒腰,在床上躺下来准备养精蓄锐,看上去极为慵懒,但若是有人认为这是一个无害的人就错了,他像一只闭着眼睛的豹子,即使现在闭上眼睛,也警敏万分,时刻准备咬住自己的敌人。   太阳渐渐升高,最终挂在了正空中,趴在人们身上带来暖意,大多数人都已回家,无花和楚留香走在街上,来到闻香阁。   闻香阁是一个三层的小楼,大门紧闭,楚留香先无花半步,打开大门,一种奇异的从未闻到过的香气扑来,除大门外的三面便是分别被有许多格子的柜整面覆盖的墙壁,在正中央的地面上摆放着一个硕大的香炉,四周也有几个娇小一些的精美炉子,这些香炉此时都散着青烟,最终扩散在空气中,如果仔细感受,便能发现这几个香炉中的香料均是不同的,而最终组合成的香气也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安心。   一切看上去都极为自然,只除了一点――这里没有人。   两人踏上楼梯,木制的楼梯却在两人颇为轻巧的动作下半点响动也无,踏上最后一道阶梯,就能看到一个青色的背影逆光站着。   “香帅果然来了!”那青衣人转过身,脸上戴着面具,语气听起来似乎很是轻松。   “君既诚意邀请,岂有不至之理?”楚留香哈哈笑了两声,随意站着说道,可武功一流者便能看出,楚留香的站姿虽然看似随意,却是进可攻退可守,将自己保护得滴水不漏。   “既然宴请香帅,在下实属不请自来,是否可以让在下见见自己的妻子?”无花从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悦,对青衣人说道。   “虽是宴请香帅,但这地方却是无花大师找到的,我说宴请香帅,却未言不请大师,不是吗?”青衣人戴着面具的脸看不出表情,“至于大师的妻子……大师觉得,香帅带走的女人,还会是你的妻子吗?”   楚留香莫名笑了起来,说道:“若是这一点,无花是说什么也不可能会相信我对司徒静做了什么的。”   “……既是宴请,自然少不得宴,楼上请!”青衣人自然不会明白,他也没有再多问,伸手指了指楼梯,“如花似玉的美人也在那里。”   三层的房间四周燃着香,而中央则是一张巨大的圆桌,桌上的菜肴无一重复,却都是色香味俱全,这是闽南所有能够找到的菜色,是最好的厨师用最好的食材做出来的,单看这模样,便能想到它们的的味道一定也是极其美味。   桌旁围了七张椅子,其中四张椅子上绑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楚留香船上的三位“红颜知己”与那一位刚被楚留香掳来的女子。   “兰花先生这是何意?”无花见状挑了挑眉,“宴请宾客可有把客人绑起来的道理?”   青衣人长袖一挥,四人身上的绳索便随之而断,“自然没有这样的道理,不过是为了方便些,现下我为她们松绑,就请入座吧!”   无花拉着司徒静坐下,“是我连累你了,你还好吧?”司徒静摇摇头,楚留香则坐在无花的另一边,丝毫没有显得突兀。   “兰花先生真是好手段,既能知道楚某的鼻子嗅觉失灵,又能知道楚某的船在哪里,兰花先生大费周折,带来楚某的三个妹妹请我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呢?”楚留香直接开口问道,既然兰花先生毫不遮掩地出手将自己船上的人带走来威胁自己,一定是有事情,而他只要想让自己办事,就一定会说出来。   “楚香帅果然快人快语,不过在下在留下的信中便说了,在下此举实在是心中好奇所致,只是为了满足在下那过盛的好奇心,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好奇?不知楚某身上有什么地方能引得兰花先生好奇?”   “素闻楚香帅是一个浪子,处处留情又从来无情,久居船上,不论有过多少女人,也只有船上的三个红颜知己能够一直相伴香帅,船会停泊,却从不靠岸,现在香帅居然买了宅院留下地契,看来香帅这船是准备上岸了。”   楚留香听了这话皱了皱眉,自己买下宅院想要和无花守在一起,安定下来这件事,自己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现在居然有人能够知道,“便是如此又怎样?人漂泊的久了总会疲惫,遇到想安定下来的人便顺势安定下来,有何不妥?”   “自然没有不妥,只是……”青衣人一一扫过在座女子,“我一直以为香帅即使想要定下来了,也只会带着船上的三位或其中的一位,没想到香帅竟给三位红颜知己找好去处,并未想带上三位,反倒是……”他的眼神扎在司徒静身上,“反倒是抢了自己朋友未过门的妻子过来,怎么看,都像是觊觎朋友的女人……”   “什么?楚大哥,你准备安定下来,还不带我们?”宋甜儿不等青衣人说下去,忍不住出声了。   “他喜静,你们也已经是大姑娘了,总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的,就莫要跟着我耽误了!”楚留香看向宋甜儿,想到日后和无花生活在一起的日子,眼神温柔下来,这话让无花不禁转眼撇了他一眼。   “我却是不相信浪荡花丛的楚留香最后会只守着一朵花,还是一朵别人家院子里的花的。”   楚留香温柔地笑起来,看向司徒静的方向,“可我却觉得,我这一生余下的时间,都要守着这朵花,等着他开花了!”   众人皆以为楚留香看着的是司徒静,只有当事三人知道,楚留香看着的,分明是无花。   司徒静脸上不显,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他会把自己掳走,这哪里是抢亲,分明只是不想无花和自己成亲,找个借口破坏婚礼罢了。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若是你亲爱的‘妹妹’中了药,你会不会为了你的花守身如玉!”青衣人冷笑两声,楚留香实在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和他有什么相干,但他却看到苏蓉蓉脸上的红晕已是掩也掩盖不住,一双明眸此时迷蒙,眼角发红,身子一软就倒在了桌上,盘子碎了一地,眼看苏蓉蓉就要倒在地上,楚留香连忙上去将人扶住。   不知那青衣人动了哪里,整张桌子那片的地上整个陷了下去,无花提气向上跃起,却最终又落了回来,不是因为其他,实在是四周的墙壁上具是密密麻麻的刀刃,无处落脚,上方更是一张巨网盖住,网上的绳子漆黑,不难看出上面是淬骨之毒。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令人反应不及,“轰”的一声,几人已经落在地上,这里看上去像是一间地下室,漆黑一片,只有墙上几颗夜明珠散发着莹莹的光,在其中感受不到风,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楚留香把苏蓉蓉交给宋甜儿和李红袖,让她们搀扶着,自己则走到无花面前,“这里的构造有些奇怪,我们还是尽快找出路,时间久了,我怕蓉蓉受不住。”   无花颔首,拉着司徒静走了出来,楚留香虽然觉得十分碍眼,却知道此时不是乱来的时候,跟着无花,带苏蓉蓉三人走了下来。   中药风波,波平又起   虽然是在地下,可这里却并没有任何潮湿的味道,反而芬芳扑鼻,地下室内的摆设也极为雅致,不时可见绿色的植株,道路并不算狭窄,却只有一条,众人便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路的尽头是一间房,房间的门关着,门板看上去很新,像是不久之前才刚刚装上的,楚留香小心地将门推开,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看到了屋内的景象。   房内布置的是一间喜房的模样,处处都是红色,中央的桌子上还燃着两只大大的喜烛,喜烛燃烧,散发出一种香气,让人目眩神迷,桌上的合卺酒倒在杯中,只消行家一闻,便能知道是上好的女儿红。   这里怎么看都是新房的模样,楚留香此时却顾不上这些,将苏蓉蓉放在床上,若不是楚留香点住了苏蓉蓉,她恐怕早已忍不住撕扯起自己的衣服,饶是现在她动弹不得,一双带了雾气的眸子也媚波幽幽地看着楚留香,像是在央求楚留香什么。   “楚大哥,我看蓉蓉姐身上的药很是霸道,蓉蓉姐恐怕撑不过去,不然……”楚留香不等李红袖说完后面的话,便摇了摇头。   苏蓉蓉只觉得心里一酸,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原来哪怕她中了药楚留香都不愿意碰她。   她从被楚留香带回船上起就把楚留香当做自己未来的夫婿了,楚留香一直没有要过她,她也只当楚留香是舍不得伤害她,要将最美好的东西留在以后,可没想到,自己守了这么久,最终却落得一个这样的结果。   也不知道是苏蓉蓉身上的药性还是其他原因,苏蓉蓉竟是冲破了穴位,她面色潮红,有药性的原因,也有羞恼的原因,她伸出手,用尽自己这一生的勇气扯了扯楚留香的袖子,咬了咬唇,努力让自己咽下口中的呻|吟,“楚大哥,你……你帮帮我吧,我是自愿的,不会怪你!”言下之意竟是自愿献身,甚至不要楚留香负责。   楚留香看了苏蓉蓉许久,却最终只是闭上眼睛摇头。   无花见楚留香是怎么也不肯要了苏蓉蓉,帮她解除药性,叹了一口气,站出来道:“我来吧!”   宋甜儿瞪大了眼睛看着无花,楚留香更是脸沉了下来。   无花接着道:“我曾见过一门功夫,可将人身上的药过到自己身上,我的内力要比她好上不少,再加上我常年修习佛法,想必压制淫毒总是要比这位她要好上不少的。”   楚留香当即就想出声拒绝,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司徒静拉住无花摇头,无花却安慰地冲司徒静笑了笑,走向苏蓉蓉。   楚留香又轻轻将苏蓉蓉点住,眼神里带上莫名的情绪看向无花,无花将苏蓉蓉摆出盘膝的样子,自己也盘膝坐在苏蓉蓉身后,看向众人道:“人太多了,你们还是先出去吧!”   就无花的名声而言,他此举自然不会让大家多想什么,都转身离开房间,回到那幽暗的走廊中,唯有楚留香脚步未动,面色有些担忧,“我还是留下来吧,毕竟有危险,我不放心,只有我一人应当不会影响到你的。”   无花没有拒绝,这门功夫施展起来确实很费内力,在场除他外内力最好的就是楚留香了,他留下来也属应当。   无花双手合十,盘膝坐好,内力由丹田运转,通过全身,最后流转在手上,又从手上倒行运转一周,回到手中,将手贴在苏蓉蓉背上,将内力输送进去,控制着内力小心翼翼在苏蓉蓉脆弱的经脉中流转,然后回到自己体内,就这样缓慢地一周又一周,直到内力在苏蓉蓉体内转完了最后一个周天,做完这些,无花的全身都让汗水湿透了,内力也极为亏空。   无花扶住瘫软下来的苏蓉蓉肩头,将她放平,声音中满是疲惫,“好了。”   话音刚落,无花自己便觉得一阵热潮涌上身体,过至自己体内的药物药效来的更加迅速,且更难抵挡,无花努力保持清明,对楚留香道:“把她送出去。”,随后盘膝念起:“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一时也能保持清心。   殊不知他此时眼角微红却盘膝念着心经抵御情潮的模样更是让人恨不得将他身上那层禁欲的外衣,看到他更加失控的样子,而这种想法在对他本就别有用心的人眼里更甚。   楚留香在一旁看着半点心神也没分给苏蓉蓉,他知道无花既然出手就不会有问题,将苏蓉蓉送到门外宋甜儿等人手中,看着无花,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全身的血液都朝身下涌去,听着无花故作平静却时不时顿住的诵经声,楚留香的脚步下意识地向前移动着,来到无花面前。   “我……”楚留香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的厉害,咳了两声,楚留香才继续开口,“我帮你!”,手也搭上了无花的肩膀。   无花本就强忍着身上的热意,此刻感受到清凉,不自觉将身体挨上去,想得到更多凉意,却克制住自己,将楚留香的手拂开,“滚!出去!”   楚留香却并没有动作,反倒勾唇笑了,身体贴近无花几分,让无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却一丝一毫都没有真正碰到无花,无花已经没有多余的心神去呵斥楚留香,而是全部精力都用来压制药性,他将舌尖咬破,默念心经,血液便流出嘴角。   殷红的血丝蜿蜒流下,楚留香有些悲哀,将上身再靠近无花几分,与无花面对面贴上,将血液吻进口中,一手撑住床,一手扣在无花脑后,趁着无花药性发作,不容拒绝地深深吻住无花,只轻轻勾了勾无花的舌尖,便退出来,贴着无花的唇,道:“我把内力传给你。”   说罢坐在无花身后,不再做出任何不规矩的动作,而是将自己的内力传给无花,无花本欲发作的怒气也收敛了起来,调息自身接受过楚留香的内力补充自己所剩无几的内力压制淫毒。   许久,两人才收功,睁开眼睛,无花眼神复杂地沉默半晌,“多谢。”   楚留香有些讽刺地笑了两声,“谢什么?谢我吻你吗?”   无花眼睛垂下来,“还是多谢你!”,随后他话题一转,环视四周,“你觉得这里有出口吗?”   楚留香看着的却是无花,“有。”   这里除新房的布置外,不论是从那张光滑的铜镜,还是从那盒满满的头饰,亦或是从随处可见的花,都能看出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那条路上却只有几盆绿色的植株,连一片花瓣也无,不可能是住在这里的女子常走的,何况屋里的兰花长势喜人,也不像常年不见阳光的,一个女子通常是鲜有会一次次走很远将兰花带出去再带回来的,那么这里就一定会有很近且很美的出口,而出口……   无花将眼神放在屋内的一个角落,那里堆满了兰花,每一株兰花都有自己独特的姿态,俱是精品。   楚留香走过去,也不将兰花移开,而是在周围一寸寸地用手摸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无花也站在了楚留香身边,他将靠在墙边的兰花逐一抱起,楚留香便摸上墙去感受,就这样一盆盆过去,突然楚留香顿住,转向无花,点点头,随后手下一个使力,向下一按,墙壁缓缓升起,就有阳光洒下来,晃的人只能将眼睛盖住,直到适应了阳光,无花和楚留香才将手放下来,看到了两边绕着藤蔓的楼梯,阶梯一级级向上,级数并不多,一眼就可以看得到边,二人踩着楼梯一步步走上去,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南郊的林地。   确认好路线,二人转身回去将众人带了上来,几人回到客栈,皆觉得此事有些莫名。   宋甜儿一边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道:“我们在那边什么皮肉之苦都没有受,只是吃不惯他给我们的饭,他也没骂过我们,只是把我们锁在屋子里不让出去,我们也没有一直被绑着,直到最后的时候才被绑起来,不过那个被绑来船上的姐姐是被带出去关着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们三个没有受什么苦,如果绑架都是这样的,我觉得倒是也没什么可怕。”   “我虽然是一直被绑起来的,不过也没有受皮肉之苦,只是一直饿着,每天只有一顿饭罢了,比起我们宫里的处罚,差的远了,没有什么的!”司徒静见无花看向自己手腕淤青的眼神,解释道。   “这倒是奇怪!”无花笑着,似乎只是随意说出了这句话。   “是啊,奇怪!”楚留香看上去有些失神,随后定了定,笑道:“今天你们都累了,先去休息吧!”   是夜。   “你还没看清楚你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吗?你到底肯不肯跟我回去?”   “我……让我最后再试一次,如果他宁愿武功尽废也不愿意,我,我今后便与他再没有瓜葛!”   “好,那你就再试一次吧!但是这次之后,你就跟我走!”   “我知道了!”   因茶吃醋,一尝所愿   “啊!”   楚留香听到惨叫,立即冲往宋甜儿的房间,只见宋甜儿捂着手臂,云鬓未散,有些惊魂未定的模样,而窗口一个青色身影一闪而逝,消失了,楚留香顾不上去追那个青衣人,连忙查看宋甜儿的伤势,问道:“怎么样?”   宋甜儿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被划破了。”说着撩起袖子露出一道浅浅的伤痕。   “发生了什么事?”无花此时也已经到了房间,开口询问。   “没什么。”宋甜儿一边任苏蓉蓉给自己包扎,一边回答,“就是那个绑走我们的什么兰花先生,刚刚莫名其妙地来了一趟,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我发现了之后,他就刺了我一剑逃走了!”   “找什么东西?”李红袖只觉得此事有些奇怪,“客栈里能有什么东西,就算是找我们带着的,可他才刚刚绑了我们几个,我们身上就算有什么他要找的,他也该找到了,现在来找能找到什么?奇怪!”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众人也都无心睡眠,干脆坐在一起思索那人为何要这样做,若是真在找东西,又在找什么东西,可惜却是一头雾水。   “他既然是在找东西,这次没找到就一定会再来的。”司徒静开口分析,宋甜儿不住点头,只有无花和楚留香没有说话。   “已经三天了,别等了,喝口水吧!”屋内的蜡烛被点燃,司徒静为无花倒了一杯茶,觉得没有必要守着这里。   “那兰花先生的目的不明,他擅用药,武功也不算弱,你们都是女孩子,到底有些危险,我在你们隔壁等着也是应该的。”无花笑着看司徒静依然脸上有些不赞同地递给他茶水,只好接过来,解释了两句,随后就要喝茶。   楚留香已经盯着这边很久了,不,应当说他就没有将眼睛移开过 ,此时凑上来却将无花手里的茶夺过来一边看着司徒静一边一饮而尽,司徒静当即就要发火,无花笑着对司徒静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将空了的茶杯重新拿在手里,放到司徒静手中,苏蓉蓉正端着一杯茶水走来,看到这幅情景,黯然走开了,至于她心里是如何想的,谁也不得而知。   “再去倒一杯吧!”无花对司徒静嘱咐,这才让司徒静收回怒气,转而去倒茶。   于是此刻房内便只剩下两人。   “何必?”楚留香再次静静看着无花,而无花则垂眸敛目拨弄起佛珠,淡淡地说道。   楚留香没有回答,他在做出这样的事情之前也不曾知道原来自己竟会做出这种像毛头小子一样吃醋的举动,吃醋的原因还只是一杯茶。   “喝茶。”司徒静端着茶水,再次递给无花,无花正要接过,突然看到司徒静光滑的手腕,一下子任由茶杯落在地上,抓住司徒静的手腕,厉声问道:“你是谁?”   “司徒静”大笑几声,突然看着楚留香的方向,“你还是先看看他的情况怎么样吧!”,声音出来,正是兰花先生那有些瓮声瓮气的腹语。   无花深知眼前这人擅于使药,不敢分神,依旧盯着眼前的人,“你给他下了什么药?”   眼前之人很是轻松地耸耸肩,说道:“自然还是上次那种药,只不过药效更强而已,你若是不给他找个女人来,他自己是抗不过去的,即使抗过去了,也会武功尽废!”   无花皱皱眉,继续问道:“这么做对你没有好处,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你前几日来找什么东西?”   “不过是好奇心罢了!至于找什么东西……你管的未免太宽了些!”无花在青衣人手腕上的力道越来越重,那青衣人却浑然不觉。   无花背后发出一声闷哼,无花转头去看,青衣人见无花分神,便立时朝无花撒了一把白色粉末,无花咳了两声,待白雾散尽,眼前的人却早已不见踪影。   楚留香眼睛赤红,神志也开始模糊起来,无花心底暗暗咒骂一声,也不知道那兰花先生究竟给楚留香下了多少药,内力竟然半点都压制不住药性。   无花未免他失去神志冲出去,用金刚指戳在楚留香身上,后又点住楚留香,对楚留香说道:“我出去将苏蓉蓉叫进来。”无花觉得,苏蓉蓉既然肯在重要的时候将自己交给楚留香,那此时楚留香中药她定然也是愿意救楚留香的,何况楚留香本就是她的心上人。   “不许去!”楚留香被金刚指一点,身上一疼,勉强恢复了几分清明,强撑着说道。   “你应该听到他的话了!”无花看着楚留香赤红的眼睛,说道。   “我能撑过去!不要喊别人,就不说我原本的来者不拒,若是我在说心悦你之后却又有了别的女人,那我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楚留香压低了声音喊出来。   “……”无花不说话,手中的佛珠却是越捻越快,最终还是转身,准备开门出去,楚留香心里一急,硬生生自行冲破了无花特殊指法点住的穴道,双手拦腰挡住无花,往自己的方向一按,楚留香发出一声低哼,无花则身体一僵,他自然知道身后的触感究竟是什么,“放开!我去把人叫进来!”   楚留香索性抱住无花不放,压抑住自己涨的有些发疼的地方,亲吻起无花的耳垂,“你若要出去喊别人进来,就干脆先废了我的武功或者杀了我,我只要你帮我,你若是不肯,我便撑过去!”   无花思绪极乱,眼前出现上一世与这一世他与楚留香手谈的情景,楚留香笑听他琴音的情景,自己欺瞒利用他的情景,以及最后楚留香最终得知他真面目时不可置信地痛心的情景,他为自己挨得那一掌,他轻身在林中……   无花最终垂下眼睛,喃喃道:“果然,因果报应,上辈子欠下的,这辈子要还,静儿常无意识提起小灵,这样看来,我怕是要赔小灵一个娘子,赔静儿一个郎君,至于你……”   无花将楚留香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强硬地拿开,将腕间的佛珠摘下放在地上,缓缓脱下外袍、里衣、亵衣……缓缓露出自己的身体,一步步走向像是被钉在原地的楚留香,“不是要我帮你?”   “你……”楚留香仅剩的清明在无花揽住他的一刻荡然无存,他将无花抱在床上,手不断在无花身上游移,不住地吻着无花,在无花柔软的嘴唇上轻轻撕扯,舌尖毫无阻挡地叩开无花的齿门,绕着无花一起舞动,口中津液顺着两人相触的地方缓缓淌下,整间屋子里只能听到二人唇舌交缠的水声。   楚留香虽然急切,也失去了理智,可似乎仍然记得不能让身下的人感到痛苦,动作很急却并不粗鲁,反而有着温柔,他小心翼翼地吻着无花,就像是对待全世界的珍宝,无花的眼神仍然是平淡的,不反抗不挣扎,却也没有回应。   楚留香此时已经几近赤|裸,身上的衣物被自己撕扯的不成样子,他的舌尖舐过无花肚脐下方的平滑的肌肤,感受到身下细微的颤抖之后,用手压住无花的手,来回用舌爱抚着那块肌肤,还时不时用牙轻轻磕几下,感受到无花慢慢松下来越来越无力的时候,一只手在无花唇边抹了抹无色的津液,悄无声息地缓缓探下,来到那个从来无人到达的地方,送了进去,无花身体一绷,又强迫自己慢慢放松下来。   “够了!”无花冷着一张脸,只觉得这缓慢的动作简直是一种折磨,“你快些!”   楚留香本就没有理智,只是潜意识地不想无花受伤,此时听到这话,不管不顾地冲撞了进去,无花脸色一白,哼了一声,就扶住楚留香的肩膀,想让他停一停,可楚留香此时感受到温暖,怎么可能再忍得住,不等无花说话,便用起力来,无花只能随波逐流地在床上耸动,捏住了手下不算光滑的布料。   直到楚留香不知冲到了哪里,无花觉得浑身一软,忍不住缩了一下身体,楚留香无师自通,即使失去了理智,却也不住地攻击那一点,无花整具身体都染上了粉色,甚至不可自控地不小心喊出声音,虽然很快停住,但楚留香却仍然听到了,且不自觉地更加兴奋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楚留香身上的薄汗落下,伏在无花身上吻住他,一声低吼,平静下来,压在无花身上,吻着无花的脖颈,无花感受到体内的热意则脸色一变,伸手就要推开楚留香,却半分力气也无,只好任由他压着。   楚留香的理智慢慢回笼,察觉到此时的情况,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慌乱,他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时又是一副失神的模样,吻上无花,又动了起来。   无花感受到楚留香的变化,但却已经没有力气,只得任由楚留香,夜,还很长……   “天亮了,你等的人没有来,现在你死心了?”   “我……我要去看看他肯要的究竟是谁,否则我不会甘心的,我究竟差在哪里?”   气氛诡异,黯然离去   楚留香光裸的上身中抱了一个人,他爱怜地吻了吻怀中人的额头,心中全然的满足。   “叩叩叩”地敲门声响起,楚留香听出司徒静的脚步声,嘴角一勾,喊道:“进来!”   “你……”司徒静一进门,看到眼前的场景,眼中马上充满了怒火,连自己原本要说的话也忘记了,无花此时嘴唇微肿,脸色有些苍白,耳边满是吻痕,正沉沉睡着,司徒静知道楚留香的心思,却没想到他竟敢真的对无花做出这种事来,“他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自己起了心思,还要把他拖下水?”   虽然明显能看出两人发生的事情,但无花从脖子开始向下都被遮挡的严严实实,楚留香毫不遮掩自己和无花现今的关系,“你该知道,我不是会默不作声的人。”   “叩叩”的敲门声再次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苏蓉蓉那温温柔柔的声音,“楚大哥,你在吗?”   司徒静瞪着楚留香,将声音压低,“我出去把她带走,你别想再辱了他的名声!”,随后带着怒意转身一把推开门走了出去。   楚留香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本就没打算让蓉蓉进来的,将无花搂紧几分,楚留香又闭上了眼睛,时间还早,不是吗?   “楚留香不在里面,无花说要休息,你就不要打扰了!”司徒静拉着苏蓉蓉,将她扯到一边,说道。   苏蓉蓉却是在司徒静自从见到她之后第一次明显冷下脸来,她死死盯着司徒静颈边的痕迹,一句话都没说,让司徒静不禁有些发寒,她对这个女人从来就没有好感,此时更是厌恶,“你盯着我做什么?还不走?难道还想进我未来相公的房间不成?”   苏蓉蓉定定看着司徒静半晌,沉默以对,最终离开了。   待无花醒来,已是晌午,房内空无一人,无花刚想起身,却感受到身后一阵疼痛,脸色一白,咬牙还是坐了起来,将外衣披在身上,楚留香推门进来,手中是一碗散着热气的白粥,他看到无花醒了,走上去赶忙将粥放下,扶住无花,“还疼的严重吗?”   无花看到楚留香,脸色明显有些不太好,随后脸上又平静下来,“没事。”   楚留香有些讪讪,昨天虽然是他中了药,可是若说最终结果,不过是自己赌了一把,赌无花会心软,这是一场豪赌,如果他赢了,结果自不必说,就算他输了,不过就是武功尽废,这点后果,他承担的起,不过他最终赢了不是吗?是不是他可以认为,无花对他,即使没有像自己对他那样的情谊,也终究是有兄弟情义在的?那么他总有机会可以让这种情义换一换形式。   两人相对无言,经过昨晚的一事,两人之间有一种尴尬,楚留香摸摸鼻子,端起白粥,对无花道:“你饿了一上午,吃点东西吧!”   无花摇摇头,穿好衣服,站起身来,楚留香正想让无花躺下来休息,就听到无花走到房门前对他说道:“我去看看静儿怎么样!”   身后的酸痛感依然存在,但这对无花的行动并不会造成太大阻碍,他打开房门,往司徒静的房间走去,行走间完全看不出丝毫不自然,只留下楚留香一个人独自发酵妒意。   “你昨晚怎么样?”无花敲开司徒静的房门,便看到司徒静安然无恙地坐在窗边,神情莫测。   司徒静这才想起来自己早上还未说出口的话,她向无花开口说道:“我昨天晚上端了茶杯回来,准备再倒一杯茶,可没想到突然就失去了意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茶杯也不见了,我还被虫子咬了好几口!”话说到最后,她声音里还带上了几分委屈,让无花不禁有些笑意,心中刚刚的担忧也散了几分。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司徒静犹豫片刻,试探着问道。   无花原本正在考虑事情的原委,此时听到司徒静的问句,脸上一僵,他慢慢坐下来,并示意司徒静也坐下,斟酌着开口,“静儿,你觉得小灵怎么样?”   司徒静不明白无花为什么会提到南宫灵,她眨眨眼,想起南宫灵就觉得恨得牙根痒,“再没有比他讨厌的人了!我从没见过说话这么毒的人!”   无花失笑,“可我看你倒是和他很合得来啊!”   司徒静撇撇嘴,“你和他是兄弟,我怎么说也要给他点面子的,何况他在重要的时候还算是靠谱,比起一些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还算是个好人。”随后她又补了一句,“只不过实在是个让人讨厌的好人!”   无花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司徒静的秀发,开口道:“静儿,实在是我对不住你,我恐怕……”无花顿了顿,“没有办法和你成亲了!”   司徒静看着无花,“是不是楚留香的事情?”   无花抚着司徒静头发的手也停了下来,“你知道了?”   司徒静咬着唇点点头,眼睛里仍然带着不平,“我早发现他对你怀了不该有的心思,只是我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敢对你做出这样龌龊的事情!”   无花无奈地笑了笑,“没什么,大抵是我欠他的,权当做还他了吧!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用再瞒你,虽然这件事不是我愿意的,可我却没什么可以说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也不可能当真娶你,那是耽误了你!何况……”   无花的笑容变得有些狭促,“何况你口中最常提起的名字可不是我!”   司徒静脸上飞快地染上了红霞,她有些嗔怪地看了无花一眼,低下头去,显然知道无花的意思,“他可什么都没说过,再说我才不要和那么讨厌的人在一起!”   随后她想起了什么,复抬头看向无花,“那你呢?你想怎么办?”   “我啊……”无花眼神看向远方,显得有些缥缈,“该还的我都还清了,我还是想皈依佛门,陪着师父长伴青灯,那大概是最适合我的!”   司徒静喃喃:“楚留香可不像是会放弃的人。”   司徒静声音虽小,可无花却听到了,他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对司徒静解释,也似乎是在对自己说:“我不欠他了,从今往后我和他大概不会有什么关系了吧!”   楚留香觉得这段时间很不对劲,他和无花发生过那一切之后,无花却没有对他有任何怒气,也没有对他冷言冷语,可他的态度偏生让人觉得疏离,但若真要说哪里不对劲,又似乎挑不出任何不对的地方。   兰花先生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到现在为止楚留香仍然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说起来他倒是应该感谢兰花先生,如果不是兰花先生给他下药,他怎么可能和无花有突破性的进展。   “蓉蓉姐,你又不舒服了?”宋甜儿看着苏蓉蓉从开饭到现在基本没有变化的米饭,开口关切地问道,这几日苏蓉蓉经常不舒服,在房间里休息,吃饭的时候还总是动不了几口就开始看着饭菜发呆,也不知道怎么了。   苏蓉蓉放下碗,对宋甜儿笑了笑,面容有些憔悴,“是啊,我又有些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真奇怪!”宋甜儿看着苏蓉蓉回去的背影,看了看司徒静冷漠的脸,又看了看很多天都不从房里出来的无花和楚留香,觉得大家都很奇怪,扒拉了两口米饭,含糊不清地说道,“红|袖,你说这两天是不是很怪?”   李红|袖夹了一口菜放在宋甜儿碗里,“多吃饭,少说话!”   宋甜儿“哦”了一声,接着吃饭。   “楚大哥!”苏蓉蓉叫住了步履匆匆的楚留香,“我……我要和姑妈回神水宫,恐怕以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楚留香脚步顿住了,他看着苏蓉蓉,眼中带着的,仍然是她熟悉的温暖,叹了一口气,“蓉蓉,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是一个好姑娘,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   苏蓉蓉笑了笑,可眼中却满是落寞,语气自嘲,“是啊,楚大哥有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哪里还能有多余的心思管我呢?”   楚留香虽然听到了这话,却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纵情声色许久,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苏蓉蓉的小女儿心思呢?只是他原本就只是将苏蓉蓉当做亲人,若说其余的心思,当真是半分也没有的,何况现在他已经有了无花。   他当做自己并没有听到这话,也并没有开口解释他喜欢的并不是一个姑娘,只是开口说道:“有事情尽管来找我!”   苏蓉蓉向后退了两步,努力勾唇,就像第一次相见时的微笑一样,但却并没有成功,她轻声说道:“那我要走了,楚大哥!”   “好!”楚留香看着苏蓉蓉的背影,直到那背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眼中,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向是苏蓉蓉看着楚留香离开的背影,最后一次,他看着苏蓉蓉的背影,心中有些感慨,他站了良久才离开原地。   不告而别,神水探查   “兰花先生已消失多日,我们尚无头绪,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男是女,是何来头,目的为何。”李红|袖站在窗前沉思,她总觉得此次的事情透着几分怪异,可楚大哥却没有继续追查,反而停滞在这里,事实上这件事本身就有几分奇怪……   “我们去吃东西吧!”宋甜儿的声音打断了李红|袖的思绪,她摇摇头,这些事情楚大哥一定自由打算,她还是不要跟着掺和了。   殊不知她的楚大哥只是整日想着要怎么让无花原谅他,那里还有功夫去管什么兰花先生的事呢?   “无花!”楚留香见无花淡笑着同司徒静走下来,喊住了无花,快步走上前,“在说什么?”   无花脸上淡淡的笑容隐去,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该回去了!”   楚留香有些急切地抓住无花的胳膊,“你答应过的!”   无花对于胳膊上传来的力道并不怎么理会,只是看着楚留香开口,“我答应过的便不会食言,只是该回去看看师父了。”   楚留香松开手,心里轻微的恐慌并没有消失,虽然无花这样说,他却觉得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我早想拜会天峰大师,不如我与你同去!”   无花的眼底没有厌恶,也没有温暖,有的只是面对陌生人的疏离冷淡,他摇摇头,开口:“兰花先生一事还未查明,拖下去恐给江湖带来动荡,香帅当继续查清真相,我不便再让香帅拖延。”   “我……”   “香帅若是如此,我只好同静儿即刻便动身了。”楚留香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无花的话堵了回去,他心里有些不好受,他知道那件事之后无花对他定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只是他宁愿无花对他发火,甚至大打出手,也不愿看到无花现在什么都不说却待他如陌生人一般的样子。   只是,面对这样的无花,他却半点办法也没有,只好退了一步,“……好,待我查清真相回来再与你同去。”说罢足下使力,应当是去办正事了。   “我们就这样不告而别,没问题吗?”司徒静抬头看着无花问道,阳光照在无花身上,投下阴影,司徒静看不清无花脸上的神色,却知道一定算不得好看。   从初见时,无花永远是一副高洁无尘的模样,周身祥和却又清冷的气质更是让人舒适,只有对上楚留香这个人之后,才一点点跌入了凡尘,看到无花脖子上印着红痕安静地躺在楚留香怀里的时候,她愤恨、不平、痛心,但却没有嫉妒,她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对无花一直以来都是向往和孺慕,可她只能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痛斥楚留香,看着无花在泥沼边缘蹒跚。   “放心吧,没事的!”无花冲司徒静安慰地笑了笑,看上去几日前发生的事情对他并没有影响,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无法面对楚留香,身归心安之所,只有回到从小长大的寺庙,才能得到久违的安宁吧!   等楚留香从神水宫回到这间客栈时,客栈里只剩下了李红|袖和宋甜儿两人,她们看到楚留香,连忙迎上来,“楚大哥你总算回来了!”   “无花呢?”楚留香坐下来,第一件事便是开口寻问无花。   “他回去了啊!”宋甜儿一边倒水一边说道,“他说他离开的时间太久,也该回去找师父了,哦,对了!”宋甜儿将水一边递给李红|袖,一边道,“他还让我转告你,让你不必去找他,出家人不打诳语。”   楚留香嘴唇有些发干,衣服也仍然是走的时候那一件,他为了能快些回来,一路上几乎未曾停歇,却不料无花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楚留香呢喃着这句话,他听懂了无花的意思,无花是说他的还俗不作数,反倒是要剃度,当真遁入空门了!   “你以为我还能放你走吗?”楚留香脸上的表情有些冷酷,声音虽然阴沉,却只有自己能听得到,“我早就不可能放手了,太晚了!”   “楚……楚大哥?”李红|袖看到楚留香脸上的表情,端着水的手不禁一颤,她上一次见到这个表情时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她还很小,楚留香也还没有“盗帅”的名号,但那次却是楚留香伤得最重的一次,她还记得那次楚留香几乎赔上了性命,可即使在那之后整整一年才逐渐好起来,楚留香依旧是做到了他想做的事情,那之后楚留香的名声越来越盛,可他真正拼尽全力去做的事情却再也没有了,这次……   李红|袖有些担忧,是担忧楚留香,也是担忧被楚留香盯上的人,因为一旦真正被楚留香盯上,那就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不过李红|袖不知道,这次楚留香想做的,并不是什么大事,也不至于到不死不休,只不过楚留香确实是势在必得,不可能放手罢了。   “我没事,只是我恐怕要出去一阵子了,你和甜儿不要留在这里,也不要回船上,那兰花先生既然能从船上和这里下药,就说明这两处地点都很危险,你们去找老胡他们,他们会保护你们。”楚留香收起脸上有些冷酷的表情,笑了笑,将甜儿手中的水接过来放在桌上。   宋甜儿乖巧地点头,她只道楚留香是因为兰花先生的事情要出去调查,却不知道此时楚留香心里想的却与此事没有干系。   “楚大哥,你刚刚才出去了这么久,有什么发现吗?”宋甜儿好奇楚留香出去调查的结果,眨着眼睛问道。   “我这些天去了一趟神水宫。”楚留香见宋甜儿发问,回忆起几天的事情……   楚留香匆匆离开调查兰花先生一事,这件事他拖了很久,而拖得时间愈久,就越不容易找到真相,此时他只有一条线索,兰花先生与神水宫的某个人必定关系匪浅。   可以随意出入神水宫盗出天一神水,若非这个人本就是神水宫的人,就是他的武功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兰花先生从未掩饰过他做下的事情,可若论武功,远远不及楚留香,自然不可能悄无声息潜入神水宫盗取天一神水,那就说明兰花先生就是神水宫的人,或者他与神水宫的某个人关系匪浅,而神水宫的弟子没有宫主的同意不得擅自离宫,违者重罚,这就排除了兰花先生本就属于神水宫的可能。   楚留香的记性极好,轻车熟路进入了神水宫的密道,上次他在无意中听到神水宫辛密,天一神水是一个叫做南宫燕的人盗走的,而此人是水母阴姬的爱宠,却被雄娘子发现而身陨,她定然是将天一神水交给了要它之人,而这个人……   楚留香没有头绪,只好将主意放在南宫燕住的地方,希望能够发现些什么。   “楚大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楚留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到声音陡然吃了一惊,停下脚步。   “蓉蓉?”   苏蓉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腰间的银白色丝绦表明了她此时的身份,她脸上有着几分讶异和惊喜,“楚大哥,你怎么会来这里?”随后她看了看四周,又小声说道,“这里是神水宫的密道,向来只有宫主和长老以及几个亲信知道,楚大哥若是有事,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她带着楚留香在密道中蜿蜒走着,最终来道一间卧房,房内散发着幽幽得女子馨香,却并不是熏香之流,倒像是女子的体香,房内的布置也温馨简单,只消一眼楚留香便知道这里是苏蓉蓉的房间。   “楚大哥。”苏蓉蓉将房门关好,看向楚留香,眼神里充满眷恋,“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这里查兰花先生的事情。”楚留香在苏蓉蓉的房内也不见半分不自在的样子,毕竟是自小相伴长大的妹妹,楚留香也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妥,看到苏蓉蓉,反倒觉得自己此次的探查会省力几分,“你可知道南宫燕?”   苏蓉蓉听到楚留香的回答先是眼中闪出失落,随后听到楚留香的问题又勾唇笑了笑,回答道:“你是说南宫燕?我确实是知道她的,她是宫主最宠信的弟子,有很多功夫整个神水宫内就只有宫主和她知晓,但我却不这么觉得,虽然宫主最宠信她,可最疼爱的却是司徒静。”   说到这里,苏蓉蓉咬了咬下唇,见到楚留香没有注意,又接着说道:“就是前些天楚大哥绑到船上的司徒姑娘,如果是真正的好东西,两人用不着相争,不等司徒姑娘开口,宫主一定会将东西给司徒姑娘,若是一些玩物丧志的东西,南宫燕想要的便没有得不到的。”   “南宫燕就像是宫主养的宠物,宠着养着,可若说真感情,怕是没有几分的。南宫燕自己恐怕也是知道的,所以她的性子才会那么傲,宫里除了会让着司徒姑娘几分,就只听宫主一个人的话,旁人的话,哪怕我姑母是长老,她也不会客气。”   苏蓉蓉看着楚留香,“可她前些天已经失踪了,音讯全无,宫主也没有派人去找,楚大哥若是想找她,恐怕是极为困难的。”   楚留香听着苏蓉蓉的话,不禁暗自思索,既然南宫燕为人傲慢,那么若想让她办事,究竟是什么样的筹码才能打动她呢?   “你可知道她的居室在哪一处?”楚留香问道。   “自然知道。”苏蓉蓉听到楚留香的问话,便知道了他的意思,打开门四处看了几眼,心中算着巡逻的交接,转头小声说道,“楚大哥,你跟我来!”   避过巡视的宫中守卫弟子,苏蓉蓉带着楚留香来到一间与苏蓉蓉房门别无二致的地方,推开房门,房内的阴湿气息便扑了出来,看得出是很久没有人住过了,甚至没有人打扫。   楚留香扫视着屋内的摆置,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翻看南宫燕的柜子,里面是一摞整整齐齐的神水宫弟子服饰,仔细去看,就能看出每一套服饰上都有细微的不同,而这些不同的地方,只有贴的极近,甚至是衣衫半露之时才能看得出来。   想到无意中得知的南宫燕同水母阴姬的关系,楚留香在心底暗暗感叹女为悦己者容,便不再过多关注女子衣衫首饰一类。   “啪”的一声,楚留香回头,看到原来是苏蓉蓉不小心碰倒了地上高大的花瓶,苏蓉蓉捂着嘴,压住了自己的惊呼,有些羞愧地小声道:“对不起,楚大哥,是我太不小心了!”   楚留香刚想说话,却突然看到青色花瓶中漏出的一角白色,他走了几步,蹲下来伸出食指和中指夹住那模白色,将其缓缓抽出。   原来是卷白纸,楚留香将那卷纸一张张展开,白纸上巧笑倩兮的美人不是别人,正是司徒静,画中的司徒静一双星眸熠熠生辉,散发着少女独有的活力,姿态万千,或笑或怒,或喜或悲,最后一副画上还有两行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君思予兮慕他人,予思君兮心难忍。”   “这……”苏蓉蓉也看到了这几句,脸上明显有些惊讶,“这诗的意思是……莫非南宫燕竟是爱慕于司徒静不成?可她们都是女子啊……”   “也许……是真的也说不定。”楚留香想到南宫燕与水母阴姬的关系,小声自语道。   线索指明,新人将换   “楚大哥,这会不会和南宫燕盗取天一神水有关?”苏蓉蓉看着仿若真人的画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带我去司徒静房中看看。”楚留香不回答苏蓉蓉的疑问,而是这样说道。   苏蓉蓉点点头,看着楚留香将花瓶摆回原来的位置,又将那一卷画作揣入怀中,动作轻盈地在前面带路。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司徒静的卧房,她同南宫燕的房间相距并不远,推开房门,一阵兰香便扑面而来,步入房间,便可以看到房内各样兰花长的模样喜人,兰香正是由此而来,与兰花先生身上的薰香相差无几。   苏蓉蓉纤纤细手捂了捂嘴,明显十分惊讶,“这……”   楚留香看着兰花,口中沉默,脑中却是正将所有的线索连起来。   司徒静是神水宫的人,虽然盗取天一神水的是南宫燕,可南宫燕若当真爱慕司徒静,为她盗取神水也不是不可能;司徒静从未和兰花先生同时出现过,且兰花先生曾易容成司徒静的模样下药,为何所有人偏偏挑中司徒静一人?为何司徒静能够毫发无伤?现在司徒静的房间内又出现了极有指向性的兰花……   一切线索都表明兰花先生就是司徒静,楚留香皱了皱眉,但若是这样,她做那些事有什么好处呢?这是楚留香最想不通的一点。   如果司徒静就是兰花先生,那她一直留在无花身边是想做什么?   “楚大哥……这……这其中一定有所误会,司徒姑娘想必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苏蓉蓉严重带着担忧,怕楚留香心中难过。   楚留香看了看房中的兰花,心中对司徒静已然存疑,并不理会苏蓉蓉,又接着查探下去,最终在榻上的床褥下找到了兰花先生惯常带着的面具。   苏蓉蓉看到面具,不再继续为司徒静辩解,只是看着楚留香,并不说话。   “蓉蓉,看来司徒静十分可疑,我先回去盯着她,若是这里有什么异动,一定想办法通知我!”楚留香将面具同样收起来,对苏蓉蓉说道。   苏蓉蓉知道楚留香是要离开,眼中十分不舍,她有些犹豫着开口问道:“楚大哥,你这次来……有没有想要见我?”   楚留香看着苏蓉蓉几乎要溢出的爱慕,避开苏蓉蓉的眼睛,“我只是来找线索的!”   苏蓉蓉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哀伤,她低下头开口道:“我知道了,楚大哥,你放心,若有变动,我一定告诉你!”   楚留香点头,便从密道离开,悄无声息,整个神水宫中,除了苏蓉蓉,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楚留香曾经来过……   略去其中苏蓉蓉的情意没有说出,楚留香将自己这两天的发现尽数说了出来。   “哼!”宋甜儿皱皱鼻子,哼了一声,“我就知道那个司徒静不是好人,总是冷冰冰的样子,我跟她说话她也不理我,还总是抢走最后一块桂花糕,她肯定就是兰花先生!”   李红|袖在一旁看着宋甜儿怨念深重的样子,敲了敲宋甜儿的脑袋,“你又偷吃桂花糕!”   宋甜儿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将嘴捂住,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看向楚留香,将话题岔开,“你见到蓉蓉姐啦?她怎么样?”   楚留香看着宋甜儿调皮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也松了几分,乍然听到宋甜儿的问话,他摸了摸鼻子,将手放下,“她过的当然很好,难不成她的亲姑姑还会怠慢她不成?”   “谁知道蓉蓉姐没有我和红|袖会不会觉得无聊!”   李红|袖听到宋甜儿的小声嘟囔,又敲了一下宋甜儿,“是你无聊了吧!”   宋甜儿揉着脑袋,瞪了李红|袖一眼,心里一急,家乡话又跑了出来,“哝这样敲下去,唔会变笨吔!”   楚留香笑着看两人吵闹的模样,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少林,若是自己去的不及时,怕是无花当真要出家的吧?   出家出家!佛祖就那么吸引他?楚留香恨得牙痒痒,第一次觉得佛祖实在不是个善茬,自己要和女人抢,和弟弟抢,难不成以后还得和佛祖抢?不过哪怕自己去的晚了,他也要让无花再还俗一次!   “楚大哥,那你现在是要去找司徒静吗?”李红|袖将宋甜儿数落了一顿,问楚留香道。   楚留香点头,“现在她的嫌疑最大,如果她当真是兰花先生,那她一路上缠着无花不知是何居心,无花对她信任至极,若她当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无花现在的处境怕是危险。”   “好吧,楚大哥那你小心些!”李红|袖关切地说道。   楚留香心中一暖,笑着点点头。   “你想清楚了吗?”无花看着眼前有些羞懗的南宫灵,神色冷峻,问道,“你若是娶她,必定惹来江湖中人的众多非议,以后你们的日子也许极为难过!你当真不会后悔?”   南宫灵却露齿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当然想清楚了,我本来就不想做什么帮主,我们若是成亲也不必昭告天下,索性你和师父还有她师父知情,在场见证一番也就可以了,之后我就带着她隐去姓名过日子。”   “至于后悔……”南宫灵看了看远处的司徒静,“虽然她长得不漂亮,性格又很冷,还不善厨艺,可既然你答应好的婚礼不能给她,我做弟弟的,替你全了这个承诺也是应该的!她算是个好姑娘,我不嫌弃她长得丑,而且我性格很好,还会做饭,和她成亲是我自愿的,有什么可后悔的!”   南宫灵口中虽然说着司徒静的不好,可眼里却是满满的高兴。   无花看着南宫灵的模样,眼中闪过欣慰,但口中却说道:“原来是替我全了这个承诺,虽然是我许下的诺,可你是我弟弟,你既然不是真心想要娶她,我自然不会逼你,静儿在佛法上颇有悟性,不如我便将她介绍给玄尼师太吧!”   “我又没说我不想娶她!”南宫灵吃不准无花究竟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只好开口。   无花嘴角上扬几分,拍了拍南宫灵的肩膀,“静儿是个好姑娘,莫要辜负了她!”   南宫灵看了看司徒静的背影,微风吹过,司徒静的裙角飞起,她一个人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寂,看着无花的眼睛点点头,“放心吧,哥!”   “只是,哥!”南宫灵有些难受,“就算你不能和她成亲,世间的好女子总是有的,你为什么非要出家呢?”   无花叹了一口气,看向山上露出的寺庙一角,“你觉得他会任我和别人成亲吗?”   “我们又不是打不过他!”   无花收回眼神,脸上挂上了轻松,直了直身子,“佛法高深,出家研习佛法也很好,我也已经习惯了!”   “但……”南宫灵还要继续说些什么,无花却用眼神告诉了南宫灵自己的决定。   事实上无花说的都是心中真正所想,他已经习惯了诵经打坐的生活,何况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在石观音的事情完结之后便剃度,做一个真正的僧人,长伴青灯来赎去自己的罪孽,闲时也许与楚留香手谈两局,也许为小灵酿几坛好酒,也许为师父煮一杯好茶……   后来恰巧遇到司徒静遇到那样的事情,他以为一切都是佛祖提醒他补偿司徒静,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司徒静这一世竟然与自己的弟弟有了感情,也许两人之间的感情算不上多深,但无花相信他们一定会幸福。   唯一失控的就是楚留香,他竟然对自己存了男女之情,原本自己只是珍惜两人之间的知音之谊,亦想要弥补自己上一世辜负的信任,却没想到这样的感情竟会变质,也许自己一开始就错了……   无花感慨世事无常,因果轮回之事更是无所追寻,还好现在一切都将回到轨道,只出了自己会少一个知音,其余应当并无太大问题。   “那你再等两天剃度可好?”南宫灵看出自己无法动摇无花的决定,只好作罢,“等参加完我和小静的婚礼再剃度吧!”   “即使我剃度了,也还是会参加你的婚礼的!”无花看着南宫灵在自己面前总忍不住露出孩子气的模样,心中摇了摇头,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幼二人便分离,现在小灵仍会不自觉已幼时模样同自己相处,好在若是真碰上事情小灵也不至若孩童一般,否则自己真要头痛了,“何况剃度之事也不是一时片刻便能做的事情,便是我现在禀明师父,要剃度也需准备一段时日!”   南宫灵本想继续游说,但想到楚留香对无花存的心思,便住了口,反倒心思一转,想要让剃度早些完成了。   哥哥对男女之事一向淡薄,从未见哥哥对女子有过什么不同,唯一想要娶的女子也不是出自男女之情。   何况哥哥自幼在寺庙中长大,真的想要这样的生活也说不定,自己何必这样逼他呢?恰好趁着这个机会,让哥哥剃度出家,也算绝了楚留香的心思,免得以后楚留香再折辱哥哥!   南宫灵咬牙切齿地想起自己看到楚留香吻着无花的场景,也不知若是他知道无花已经被楚留香彻彻底底吃干抹净会如何反应。   剃度未果,困你生世   “你又发什么疯?”天峰大师听到无花说南宫灵要和司徒静成亲,而他要剃度的说法被吓了一跳,连手中的茶盏都差点摔了下去,“你突然说要和司徒静成亲还俗,现在又说要剃度出家,我说乖徒儿,你这是要闹哪出啊?”   “我原本娶静儿师父也看出并非出于男女之情,如今静儿和小灵两情相悦,我想要剃度也是合情合理的。”无花跪在师父面前,眼神看向地面说道。   “……你想好了?”天峰大师看着无花似乎下了决定的样子,沉吟片刻问道,“只有尘缘已了之人才得剃度,你确定要剃度?不反悔?”   无花眼前出现楚留香几欲癫狂的模样,狠狠闭了闭眼,开口道:“自然!”   “好!待我准备好了,就为你剃度,至于神水宫那里,你还是自己去说吧!”天峰端起刚刚逃出生天的茶杯,喝了口茶,眼神里似乎有着了然,但当仔细看过去之后,却又什么都没有,两人就端坐下来诵着经文。   静室中只有一缕白烟袅袅上升,在大大的“静”字前,天峰大师端坐着看着面前已经盘膝坐下的无花,心中有一声长叹,这孩子……   无花小声诵着经,感受到师父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停下诵经声,“师父无需担忧。”   天峰大师站起身来舒展了身体,将颈上的佛珠摘下来挂在无花的脖子上,“佛法无边,心中有佛便处处皆为净土,剃度一事,在我未准备好之前,你还是再作考虑吧!”   身后的关门声响起,无花睁开眼睛,手指拨弄着佛珠,眼中俱是静默,没什么可再考虑的,自己早已没有退路了,何况这亦是自己所求。   ————————————————   晚课后的法堂依旧明亮,烛光照满了整个佛厅,佛祖身上光晕闪耀,仿若传说中佛祖周身萦绕了功德金光,无花跪坐在蒲团上,进行拜忏,为第二日的剃度做准备,忏除往昔之罪业。   “明日便是剃度之日,以后我还能喊你哥吗?”南宫灵看着无花虔诚的背影,有些伤感。   “出家之人六根清净,辞亲割爱,众生平等,芸芸众生于我眼中当并无差别,但你若喊我兄长亦无不可,不过称谓而已。”无花身形未动,声音却从口中发出。   话锋一转,说法却与前述不同:“你会有自己的生活,若心中惦念,来寺中探望亦无不可。佛祖洞悉世间之事,剃度是辞亲割爱却非断亲绝爱,你是我弟弟一事不会改变,小灵,你可放心,我仍是你兄长。”   “你当然是我兄长!”南宫灵语气重新鲜活起来,“我会带着小静常来看你,你可不要嫌我们烦才好!”   无花不说话,唇边的笑却与面前拈花的佛祖如出一辙。   无花在法堂中跪坐整夜,以此静心,除去身心污垢,沐浴更衣,换上赤黄色的最普通不过的僧衣。   与师父为他制成的那件月白色僧衣不同,这件僧衣是寺中最普通弟子所穿的那种,没有不同,穿在无花身上却也显得格外精神,无花对着屋中的佛像一笑,面目回归平静无波后却霎时间敛去了身上的光华,变得朴实无华起来。   他迈着沉稳的步子一步步朝大殿走去,每一步都落在实处,每一步的距离都是一样的,不疾不徐,不慌不忙,就这样来到大门敞开着的大殿。   天峰大师早已换上最洁净正式的僧袍,大殿中燃着佛香,幽幽染满屋子,使整间大殿都变得无比神圣,寺院中的弟子也皆穿着自己最为隆重的僧袍,低头不语,面相祥和,手上端着各式法器。   中央的佛祖数十年如一日地微微笑着,佛祖前的供桌上有着几颗舍利,那是今日特地取出的。   “《杂阿含经》第一五经说:“所以善男子出家。剃除须发。身着法服。信家、非家、出家。为究竟无上梵行。”天峰大师看着无花,缓缓说道,“烦恼丝散则需清净,脱身红尘,与俗世再无牵葛,你可想好了?”   无花面对着佛祖,缓缓跪了下去,“弟子想好了,红尘俗世,弟子已不愿再沾染,尘缘已了,弟子愿遁入空门,此后便皈依我佛,研习佛法,长伴青灯。”   “善。”天峰双手合十,向佛祖跪拜过后,起身在备好的水中净手,用一旁的白布将手上晶莹的水珠擦拭干净,站在无花身前,伸手解开无花头上的发带,拿起弟子端着的剃刀,将刀放在无花的乌黑长发上,轻轻动手,就要将发丝剃下。   “慢!”才刚有一缕发丝落地,一个声音却突然出声阻止,一个人影逆着光越过高墙便凌空踏进寺庙,“他不会出家!”   “楚留香!”安静在一旁站着的南宫灵和司徒静同时怒目而视,出手便向楚留香攻去。   “师父继续便可。”无花听到楚留香的声音,脖子动了动,似是想要回头,却最终没有动作。   天峰大师将手中的剃刀放下,叹了一口气道:“无花,结尘缘则剃度,你觉得你放下了,可你终究没放下,为师不知你与他究竟有何纠葛,何时视他若无物再来剃度吧!”   无花不说话,也不起身,只是面对佛祖跪坐着,看上去在思索着什么,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   “楚留香,你到底还想怎么样?现在他要剃度,你还想拦着?”南宫灵一拳击出,直冲楚留香下巴,楚留香弯腰避开,南宫灵便顺势化拳为肘,用肘向下沉去,楚留香抽出腰间折扇挡住,司徒静的攻势已从背后袭来,楚留香单腿支撑身体,另一条腿抬起朝司徒静腕间点去,空气中发出“嘶嘶”的响声,若是这一击得中,司徒静的胳膊怕是至少要过一年才能痊愈。   就在这时,无花出手了,他睁开眼睛,便脱下身上罩着的僧袍扔了过去,布料虽然轻,但与楚留香的足尖相触,却发出了一声“嘭”的声音,可想而知其中的内力。   “都住手!”无花的声音并不大,然而在已经变得空荡的大殿中却清晰可闻,本欲继续出手的南宫灵和司徒静愤愤地停下动作,楚留香自然也不欲与之纠缠。   “你们先回去吧!”无花对南宫灵和司徒静道。南宫灵和司徒静虽然不愿,却不会忤逆无花的意思,只好离开。   “不是说好待我归来再一同来见你师父吗?”楚留香的声音中没有质问,像是早已料到,他蹲下身,捡起那一缕发丝,“若我再迟来一步,你是不是就真要出家,然后对我说出家人六根清净,无欲无求,断绝红尘?”   无花也不意外楚留香会知道,他只是没想到楚留香会知道的这样快。   “莫说你现在还没有出家,就算你出家了,我也有法子让你破戒,遁入空门?你想的轻巧!”楚留香见无花不出声,将那缕发丝仔细挽好收了起来,声音有些阴沉。   “你欲如何?”无花揉了揉额头,似乎有些头痛。   “我只是想如当初一般。”楚留香见无花如此,声音柔和下来,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哀求,“我不逼你,你不想同我在一起,我们就还如当初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你为我抚琴,与我手谈,我们仍是知音,可好?”   “你真能如当初一般吗?”无花的目光看着楚留香的身后。   楚留香沉默了很久,大笑起来,“无花,你为什么不能装作不明白一些呢?”他一步步逼近无花,几乎与无花贴在一起,“我们确实不能回到当初了,从前我每次看到你,只想与你多说两句话,哪怕是佛理,从你口中说出来的似乎也更有趣。”   “可是现在,自从我明白了我究竟对你是如何的感情。”楚留香的鼻尖触在无花的耳朵上,温热的鼻息喷出,小声说道,“你根本无法想象到,我每次一看到你,有多渴望触碰你,多想吻你,从眉眼到嘴唇,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亲吻你每一寸肌肤。”   楚留香每说一句话,就吻无花一口,一手固定住无花的后脑,一手将无花的手放在自己脖颈的命脉上,只要无花一用力,就能立刻要了自己的性命,“你根本不知道我多想要你,想得我身体都发疼,不是要你一次,而是一次又一次,要你生生世世,永远看着你餍足的表情,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吸引我,我根本不可能有一刻不在想你!”   楚留香将无花的手放在自己脖颈上之后便在无花身上隔着衣服游移,即便隔着衣服,楚留香手上的热度也毫无损伤地传到无花身上。他的手从肩膀一直滑到腰间,圈过无花的后腰。   无花放在楚留香脖颈上的手紧了紧,楚留香察觉到了,却置之不理,只自顾自地在无花身上动作着,突然狠狠将无花扣向自己的身体,让无花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变化。   “即使只是普通地看着你,我也没办法忍耐。”楚留香看着无花,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让我如何同你如当初一般相处?”   楚留香将头向前俯去,丝毫不在意这个动作会让自己的呼吸越来越不畅,似乎哪怕是就这样死在无花手中也是心甘情愿。   无花的胸口明显起伏了两下,最终将紧了又松的手从楚留香脖子上放下,双手垂在体侧,闭上眼,任由楚留香吻上来,将舌尖探入,侵占着自己口中的每一寸领地,溃不成军。   在闭上眼睛之前,他看到大殿中佛祖仍然挂着洞悉一切的笑容,上扬的弧度丝毫未变。   兰花现身,出人意料   “你现在满意了?”无花脸上有些由于呼吸不畅而产生的薄红,他推开将自己死死揽住的楚留香,“说正事吧!”   “不急,等一下再说!”楚留香自然知道这并非无花答应他的意思,但此时无花没有直接对他动手,将他捆起来扔给姬冰雁,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看着头发披散下来的无花,笑了笑,无花的长相很大程度上遗传了石观音,相貌惊为天人自不必说,平日里总是一副冷漠高洁的样子,此时头发散落,脸上微微有些还未落下的红晕,更凭添了几分吸引人的魅力。   身旁没有木梳,楚留香便以指代替,梳理着无花的长发,无花的发质极好,是冰冰凉凉丝滑柔顺的触感,楚留香五指穿在其中,几乎不会碰到结住的地方,直直便能够顺到发尾。   这样的头发要束起来有些费力,但楚留香却出奇的有耐心,他就一点一点地将无花的长发用手拘在发顶,最后从身上的衣衫扯下一条蓝色的布条,将头发固定好。   “说罢!”无花没有多余的动作,安稳站着,一直等到楚留香将他的头发束好。   “司徒静就是兰花先生。”楚留香将自己的怀疑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事实上他虽然知道此事还有许多疑点,但他知道无花不会相信,他只希望自己将怀疑说成肯定的样子能够让无花对司徒静多一些防备,即使知道无花绝不会受伤他也是还会担忧的。   “她不会是。”无花笃定的反驳,上一世为了得到司徒静的信任和喜爱,他曾花过不少功夫,可以说他是除了水母阴姬之外最了解司徒静的人,她对外人虽然有些冷淡,性子也很高傲,可在亲人面前只是会有些别扭罢了,他记忆中的司徒静,是一个爱撒娇的姑娘。   这一世,她经受了那样的事情,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性格也有一些改变,可他却不会看错,她仍然是那个从小生活在神水宫没有心机的的姑娘,绝不可能是兰花先生。   “所有的证据都表明她就是兰花先生。”楚留香原就知道无花不会相信,也不生气,只是将自己看到的证据摆在无花面前。   “你说静儿的床褥下放了面具,房内满是兰花?”无花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可眼神却有些奇怪。   “不错。”楚留香回道。   “静儿的房内只有家具,只有房外摆置了两盆花,屋内的床褥下也只有香草,她从来不喜欢面具。”无花对楚留香说道。   楚留香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无花只道司徒静房内的摆置并不奇怪,他怎么说也是曾要和司徒静成亲的人,但无花怎么会知道司徒静床褥下只有香草?   忍住脱口而出的质问,楚留香沉声下来道:“不论如何,你还是要多加小心!”   “好!”无花颔首,就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既然已经还俗,为何要剃度?”楚留香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   “已经应了你,我便不会同静儿成亲,为何不能剃度?”无花看向佛祖。   “你还俗就只是因为司徒静?”   “自然!”   一室沉默。   “哥!”消失不久的身影又出现在大殿门口,有些气喘,一看便知是有急事。   “何事?”无花看向几步奔来的南宫灵,问道。   “小静不见了!”南宫灵原本不应该这样慌张,怎么说也是经过风浪的人,实在是司徒静消失时留下的信笺与楚留香有关,他怕误了事情,这才匆匆赶来。   “小静消失的时候留下了这个!”南宫灵拿出一张淡粉色信笺,兰香扑鼻。   无花在南宫灵说话之时心中便已有预料,此时果然出现了这熟悉的信笺,楚留香站在无花身侧,同无花一起看着信笺上的字:欲救司徒,侠过留香。   “这兰花先生究竟与我有怎样的过节,为何每次都在找我的麻烦?”楚留香挑眉无奈地笑笑。   “我确实与你有很大的过节!”兰花先生已经站在了大殿门口,闷声说出这句话,“要怪就怪你太爱多管闲事,挡了我的路!”   “我已经记不清多少人这样说过了,我可觉得自己实在冤枉的很,这些麻烦事总是自己找上我,和我可没有关系!”楚留香摸摸鼻子,十分无奈。   “是吗?”兰花先生冷笑了两声,突然扔出一把黄色粉末,“那我一定是最后一个这么说的人,因为你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三人避过粉末,楚留香一边闪开,一边道:“你实在天真得很,你以为我们知道你下药的本事之后,还会没有防备吗?”   楚留香说话时还在兰花先生前面,待话音落下,人已经站到了兰花先生身后,他一伸手从背后滑过去,顺手摘下了兰花先生脸上的面具,“司徒静!”   兰花先生有些狰狞的面具下,赫然是司徒静那张柔美又有些冷然的面孔,她脸上的惊讶停留了一瞬,随后索性承认,“不错,正是我,我便是兰花先生!”   南宫灵的眼睛随着面具落下长大了几分,不可置信,“小静!?”   无花却像是早就知道了一切,表情毫无波澜,仿佛置身事外,“你说你是兰花先生,那你做这些有何目的?”   “我神水宫武功高深莫测,宫主的功力更是无人能及,在江湖上虽然地位不低,可却与武林第一大帮相去甚远,我神水宫当为武林第一,宫主不愿做的事情,我来做!”司徒静脸上出现了愤恨。   “可我的阻碍实在太多,我会一个一个将阻碍全部清除,你们自然也在其中,因情生恨,为一女子反目成仇实在是个好方法不是吗?”   “只是我原本还有些担忧,楚留香情场浪子,会不会当真寄情于一个女人,没想到真的成功了!这只能说是天意如此吧!”   司徒静自顾自说着,却未发现在场除她以外的三人表情皆有些微妙。   南宫灵更是直接出手给了“司徒静”一掌,这一掌她躲闪不及,实实在在打在了身上,让她吐了一口血出来。   “说,司徒静究竟在哪?”南宫灵捏着她的脖子,厉声问道。   不待兰花先生回答,另一个同兰花先生装扮别无二致的兰花先生出现了,这个兰花先生显然武功高上不少,他以拇指击中南宫灵穴位,南宫灵手上一麻,不自觉松开了手。   而这个兰花先生则迅速将“司徒静”搀扶住,对想要出手的楚留香和无花道:“想让司徒静活命,就住手!”说着就要带“司徒静”离开。   楚留香看着“司徒静”的身影,突然开口:“蓉蓉,你到底想做什么?”   坦承身份,言明动机   “司徒静”的身影顿住了,她推开兰花先生捉着她的手,转过身一伸手将脸上的□□撕扯下来,露出了那张美丽温柔,楚留香无比熟悉的面孔,“楚大哥,你终于认出我了!”   楚留香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是!”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苏蓉蓉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笑着开口问道,那语气中丝毫不带戾气,就像两人仍然是最亲近的人。   “我也许早就发现了端倪,只是我始终不敢相信是你,一直想要找出真正的兰花先生……”楚留香的话中带着痛苦,他不想相信这样的事实,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懂事的妹妹竟然就是兰花先生。   苏蓉蓉温温柔柔地笑了,她的嗓音依旧是如水一般柔和,“楚大哥,其实我早就告诉你了啊。我跟你说过,兰花性幽,虽看上去柔弱,却是最为刚强,我最喜欢兰花,若是有机会,一定要种上一屋子的兰花……只可惜,你不记得。”   话到最后,苏蓉蓉的声音变得极低,复又大声起来:“既然你忘记了,那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楚留香背过身去,不再看苏蓉蓉,“知道我鼻子有问题的不过几个最亲近之人,更遑论知道我的船的具体方位,又知道我将司徒静绑在船里的人就只有你们三个,而若说能找得到那郁金香精的,也只有你们三人中才有可能。”   “我只在你们面前说过大概方向,你们大多数时间待在船上,我隔三差五回去时你们都在,是不可能有时间亲自去找的,而你们除了彼此之外,并没有其他有能力去为你们找香精的熟悉之人……何况兰花先生虽然极力掩饰,却始终无法掩盖武功忽高忽低的事实,兰花先生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人,这样想来……”   “只有我。”苏蓉蓉随着楚留香的话渐渐明白了起来,“只有我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亲人,而我这个亲人也很有本事,武功更是高上我不少。”   “是。”无花喟叹一声,“你错就错在对楚留香爱慕之心太甚,即便是一个为了行事方便所拟出来的人物,你也要他与楚留香有关,所以你才会耗尽心力找到与楚留香同出一处的香精,找来同样材质的信笺。”   “你知道我注意不到香气,平日里用的便与我的郁金香香精同路的香气,而独独那次在信笺上为了给我们暗示,让我们找到闻香阁,这才换用了兰香,若不是此,我根本不会知道。”楚留香转过身来,又接着说道。   “而在神水宫的那次相遇,恐怕也是你早就预料到的,你太了解我了,知道我一定会去那里,就提前布置好了一切,你确实很聪明。”楚留香看到苏蓉蓉笑了起来,似乎很高兴自己被夸奖,转口又说,“可你忘了记了一点,我也很了解你,以你谨慎小心的程度,是不会犯把花瓶弄倒的错误的,你实在太心急了,我终究会看到那画像的;何况若是司徒静就是兰花先生,她怎么可能把面具放在离自己那么远的地方?”   苏蓉蓉有些懊恼,“看来确实是我心急了,可我却知道你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就觉得我是兰花先生,所以我究竟哪里露出了大的破绽?”   “目的。”无花的声音并不大,却非常有力,“你的目的就是你最大的破绽,兰花先生每次出现,目的一定是楚留香,却从来不会真正对楚留香造成危险,至多会让他陷入麻烦。”   无花笑了笑,“而兰花先生也从不去做伤害楚留香身边之人性命的事情,许多看上去荒诞无稽的事情,若是一个爱慕楚留香的女子做出来,就是极为合理的,而爱慕楚留香,又有能力做出这样事情的,同楚留香极为亲近的女子,就只有你一个。”   “对,是我。”苏蓉蓉笑了起来,即使是承认自己的身份,看起来也十分优雅。   “只是我却想不明白,若说后面你做下的事情是为了楚留香,那么起初死去的那几个人又是为了什么?”无花看着苏蓉蓉,他知道苏蓉蓉此时是不会介意说出所有的事情的。   “我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楚大哥。”苏蓉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深情。   “为了我杀人?”楚留香自嘲的笑了笑,“我是否应该感慨自己的魅力实在太大?”   “你从来不是一个能够闲得下来的人,只有在解决麻烦的时候你才是最快乐的,可你在那个时候却并不会想起我。”苏蓉蓉看着楚留香,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动机,就像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所以我挑拨了两句他们几人,人心永远多疑贪婪,我本没有想要他们死的,可结局却最终变成了这样,至于最后那个女人,那就是南宫燕,她知道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竟然想要杀了我,我只好先下手为强。”   “是我的错!”楚留香极为自责,“我该早些跟你说清楚的。”   “楚大哥,我实在不明白。”苏蓉蓉脸上一直挂着的温柔的微笑有些变形,“你告诉我,我从小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长大,我的容貌不比司徒静差,武功也比司徒静高,每次帮你易容。”   苏蓉蓉说着声音有几分哽咽,“我每天在船上等你,从不抱怨你任何事情,我陪了你那么久,等了你那么久,我知道你有很多女人,可我不在意,因为最终在船上等你的是我,可你为什么不爱我?你为什么会爱上一个别人的未婚妻?”   “我从未想过碰你,同你之间,我从来就只有亲情,只是我从不愿意对你说,我总觉得你以后总会碰到喜欢的人,却没想到会让你有那么深的执念。”楚留香长叹了一口气,“是我错了!我该对你说清楚的。”   “我从来就不喜欢你,只是我喜欢的也并不是司徒静,你费尽心思陷害司徒静,实在是无谓,反倒更加暴露了你自己。”楚留香不顾南宫灵的怒视看向无花,“我爱慕的,一直是无花。”   兰落凋零,与君同醉   苏蓉蓉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有些呆滞,随后觉得楚留香定是在骗她,“楚大哥,你就是想要保护司徒静,也不必说出这样荒诞的谎话来骗我,说到底我是不会放了她的。”   “蓉蓉。”楚留香脸上的表情认真无比,“你觉得我是一个会拿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来骗你的人吗?我若喜欢一个人,必定不会藏着掖着,不想说出来,只是因为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事情罢了。”   苏蓉蓉看到楚留香脸上的表情,已经知道了这不会是假的,却不愿意相信,“你不用骗我,不用骗我……”   “蓉蓉!”楚留香打破苏蓉蓉的自语,“你知道的!”   苏蓉蓉停下自语,看向楚留香严肃的脸,又转头看了看无花已经垂下的眼睛,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楚留香!你也有今天?爱上自己的兄弟?”   一旁沉默许久,站立不语的另一位兰花先生早已脱下面具,正是苏蓉蓉的姑妈,她脸上有些忧色,此时见苏蓉蓉有些癫狂的模样,将手搭在苏蓉蓉肩上,以作安慰。   “报应!”苏蓉蓉停下了笑容,重新温柔起来,只是现在的温柔失去了以往的顺从,而是随时可以成冰的如水的温柔,此时虽然柔和,却随时可以变作利刃,“楚留香,这都是报应,无花大师想必是不会回应你的,而你活该尝尝这求而不得的滋味!”   苏蓉蓉从宽大的袖子中取出一瓶东西,朝楚留香扔了过去,楚留香伸手接在手里,就听见苏蓉蓉道:“这是剩下的天一神水,以后我和你再无关系,你这样守着一个男人,我反倒是不再难受了,无花大师怎么看都是不会同你在一起的。”   苏蓉蓉撩了撩耳边的发丝,一边转身一边笑道:“爱别离,求不得,人生最痛苦的滋味,你活该好好地品尝。”   苏蓉蓉看向自己的姑妈,释然地笑了笑,“我们走吧!”,又远远地大声说道,“司徒静没事,你放心,她很快就能醒过来,自己会回来的!”   楚留香站在原地看着苏蓉蓉离去,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问无花道:“你是否觉得我这样包庇她失去了我原有的原则?”   无花没有说话,他知道楚留香并不需要自己的任何言语,只是静静地听楚留香接着说下去,吐出心中的郁气。   “蓉蓉是我少年时救回来的,她是我救回船上的第一个姑娘,她一直都是一个非常温柔懂事的妹妹,到了船上之后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她也一直很明白我需要什么,一直自己默默地学了不少东西,我直到她学有所成才知道。”   “后来我又救回了红|袖和甜儿,有她们三个在船上陪着我,我才不至于在船上的时候觉得孤寂,船上也才真正温暖起来,可以说,那里就像我的家一般。”   “但是我没想到,蓉蓉竟然不知何时起就对我有了爱慕之情……”   楚留香神情落寞,声音也十分压抑,“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见她吧!”   楚留香凝视着无花,苦笑两声,“她说的没错,我活该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无花走到楚留香身边,陪楚留香一同看向远处,对他最后说的一句话当做没有听见,“我明白,事实上她做出的也并不是不可饶恕的事情,那几个自相残杀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人,你放她一马也无妨,经此之后,她一定会收手。”   无花说完话便从大殿的后门离开,南宫灵也跟着一同离去,只留下楚留香一人驻足在空旷的大殿中久久不曾移动。   “哥,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南宫灵跟上无花的步伐,不清楚无花心中的想法,在他看来,若是有人对自己有这样的感情,哪怕是最好的兄弟,他也一定会将那人揍个半死,但无花却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不知”无花眼中有着少见的迷惘之色,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楚留香,只觉得进退两难,原本自己只想当做不知情,可楚留香却步步紧逼,可他却始终不能狠下心来当真杀了楚留香。   “我还是会出家的,这是我们之间唯一的退路,时间久了,总会过去的!”无花笑了笑,仍然没有改变心中的想法。   “是吗?”南宫灵对此有些不怎么相信,楚留香无论从神色到行动,可都不像是能因为时间就忘却无花的样子。   “是的……”无花也不知是对南宫灵解释还是对自己肯定。   ————————————————————————————   禅房内木鱼声响,天峰大师再次确认道:“你还是执意想要剃度吗?”   “是,师父,弟子已经想好了,还望师父成全。”无花闭着眼睛,侧脸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无比沉静,他盘膝敲着木鱼,木鱼有节奏的响起,让人听了不禁随之变得心神宁静,可站在门外的人却是怎么也静不下来,反倒觉得烦躁。   “为何你还要出家?”楚留香听到无花在房内的言语,心中郁气难平,手在房门上举起又落下,也许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无花,他最终没有推开房门,“你觉得我会眼睁睁看着你出家,然后和我断了联系?”   楚留香转头朝寺庙外走去,边走边道:“你住在山上,我便住在山下,终有一日,我会让你改变心意的!你若是敢剃度,我便敢再将你绑了去,你剃度一次,我便绑你一次!”   “无花!”天峰大师在屋内也听到了楚留香这样的说辞,他站在窗前隔着窗纸看着楚留香离去的背影,只能长叹一声气,他何尝听不出楚留香话中的执拗,“你当真觉得出家便能够逃避一切吗?”   无花敲着木鱼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是也不是!”   睁开眼睛,无花看向面带忧色的天峰大师,“弟子不否认想要剃度出家有想要逃避这份感情的原因,但弟子也确实是真心想要剃度为僧,远离红尘,好好静心研究佛法,陪伴师父。”,木鱼声停下,无花行云流水地斟茶,“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天峰大师没有留下来品茶,只推门叹道:“孽缘啊!孽缘!十日后没有改变主意,你便到大殿中等我吧!”   无花不看天峰大师离开的身影,眼睛似是专注地盯着手中的清茶,却没有发现茶水已经漫过了茶杯,顺着杯沿缓缓淌在了桌子上。   ——————————————————   十日之期眼看就要到了,楚留香没有再来过寺庙中,只是每日站在山下望着露出的红色一角一边饮酒一边望着;而无花则每日将自己关在禅房中打坐念经,木鱼声从未断绝,可现在却停了下来。   他推开房门,来到后院中的树下,挖出了自己曾经埋下的亲手酿的好酒,朝山下走去。   不出意外地,无花很轻易便找到了坐在树上的楚留香   “可要一起饮酒?”无花抬头朝楚留香举了举手中小坛的女儿红,“我亲自酿的。”   楚留香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无花,无花也不等楚留香的答案,旋身便坐在楚留香身边,清晨的阳光很是暖人,透过几片算不上茂密的树叶照在了两人身上,斑驳的光影晃动,显得很是静谧。   无花将坛上的塞子拔开,仰头便灌下一口酒,残余出来的酒液顺着嘴角滑落在脖子上,最后深入到有些微松的衣襟中,留下一片湿意。   这样的无花很少见,他总是一副端重自持的模样,何曾有过这样放浪形骸的潇洒时候?   无花将自己喝过一口的酒坛顺势递给楚留香,楚留香沉默了许久,才接过酒坛,不知有意还是无心,他将唇放在无花碰过的坛口,位置丝毫不差,仰头也同样狠灌了一口酒。   无花注意到这一点,不禁嗤笑一声,伸手将酒坛拿过,又喝了一口,一条腿放在树枝上,“早前便说过要同你这样饮酒,若我们现在仍是知音多好!”   楚留香深吸一口气,将酒坛取过,故作爽朗笑了几声,“你如是说,莫非是想不认我这个知音?”   无花笑出声音,“不错,此时我们确是知音!可要听我抚琴?”   “无花之琴音,天下众人想闻亦难,楚某有此荣幸,怎会推拒?”楚留香声音中毫无阴霾,就如初见时一般。   “香帅这可是抬举了,只可惜我今日并无琴在……”无花余光看到绿意,伸手挑了最好的一片摘下,“不若便给香帅这样吹奏一曲罢!”   将绿叶放在唇边,清脆的声音便倾泻而出,无花唇角微扬,和着时不时的鸟鸣,显得无比和谐,楚留香认真地笑着听这一曲,时而双手合着节拍。   “如何?”无花一曲奏完,“可还入得了香帅的耳?怕是香帅听得曲子太多,这样的曲调早已厌了吧?”   “怎会生厌?”楚留香拍手赞道,“无花所奏恍若仙乐,便是让楚某听上一辈子,楚某也是不会厌烦的!”   此话一出,两人同时顿了一顿,无花复又说道:“自相识起,便只有我为香帅演奏,既是知音,香帅是否也该为我奏上一曲?”   楚留香哈哈一笑:“只怕你未必想听!”   “你还未奏,怎知我便不想听?”   楚留香脸上故意有难色浮出,最终也学着无花的模样摘下一片绿叶放在唇边,悠扬的乐调从唇间逸出,曲调宽阔而轻快明亮,却逐渐不自觉地变得缠绵压抑起来。   待楚留香看到无花唇边滞住的笑容,这才反应过来,曲调才又变得松快起来。   “我说你未必想听的!”楚留香垂下头低声说道,他松开手,翻身从树上下去,叶子从指尖飘下,最终和无花方才落下的那片叶子重叠在一起。   “酒还未喝完,你便要走?”无花沉默片刻,也跟着翻身下来。   “怎么会?”楚留香强撑着笑容,“只是这般饮酒实在算不得畅快,不如到酒馆中一醉方休?”   “好!”无花也跟着笑了笑。   两人一路上默默同行无语,来到一家酒馆中,一夜推杯换盏,看上去气氛融洽,个中滋味,却只有两人自己明白。   刻意受伤,心思再转   不觉间,已经到了第二日清早,东方的天空有着鱼肚白,太阳却还没遇见到踪影。   无花看着倒在桌上的楚留香,神色莫测,在他身边站了很久,最终踏着渐渐亮起来的光走了出去,没有看到身后本应沉沉昏过去的人逐渐攥紧的拳头。   回到禅房,无花将身上满是酒气的衣服褪去,沐浴之后换上崭新的衣物,来到了大殿,这是第九日,无花静静跪坐在佛祖金身面前,心中有万般言语,却一句都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佛祖,心境也一点点变得安定。   身后轻微的的脚步声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熟悉的有些沧桑的声音:“看来你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脚步声在无花身后停下,无花没有转身,微微低下头,“是,师父!”   一声长长的叹息在身后落下,天峰大师离开了大殿,只留下无花一人独自跪在有些空旷的大殿中,从晨间到落日,直到夜晚来临,庙内的弟子将蜡烛燃起,无花的身形也不曾移动。   乌云飘过,将散发着柔和月光的月亮遮去大半,窗外的世界变得黑暗起来。   “你为何会在这里?”无花听到某人刻意发出的声响,头也不回地问道,虽然是问句,可却语气中却没有疑问。   “什么时候无花大师也学会了下药!”来人身上仍然是那件饮酒时的衣服,衣服并不怎么整洁,眼睛中也有些血丝。   “难道我不是同你学的吗?”无花脸上没有笑容,声音也冷意十足。   楚留香心中一痛,“你还在怪我?”他急忙上前一步,想要将手搭在无花肩上,却被无花避开,只好收回手去。   “我没有怪你,毕竟你同我早已没有什么关系。”无花的话出口,让楚留香不禁有些躁意。   “我向你保证过,我今后绝不会再给你下药。”楚留香再一次说出之前做下的保证。   “那很好,我们现在互不相欠,你还来做什么?”木鱼声依旧“笃笃”作响。   “无花,我们就如昨日一般,我们依旧是知音,我不再逼你做你不愿的事,不好吗?”楚留香恳求道。   楚留香是极少恳求别人做什么事情的,可这一世无花却见过不止一次楚留香的这副模样,“你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不累吗?”   不等楚留香回答,无花又接着道,“可我很累,我不愿同你一直这样累下去,最后一次相见时,留下的是知音的回忆不够吗?”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剃度。”楚留香颓然的样子更加明显,“可我却是怎么说都不会放你剃度的。”   “也好。”无花站起身,将罩着的僧衣脱下,露出劲装,“我曾想要与你真正切磋过,这次就算是偿了从前的心愿吧!”   无花说的是上一世,事实上,他本就是一个有好胜心的普通人,只是重活一世,他早已没有了许多执念,此时动手,也不过是想逼楚留香离开。   无花的话音落下,就已经出手,整个人就如利剑一般直冲向楚留香,楚留香欲要闪避,但无花却将楚留香所有的退路封住,楚留香不得不出手招架。   “无花,我们何至于如此?”楚留香一边抵挡无花的攻势,一边有些苦涩地问道。   “你若现在离开,我们便不至于如此。”无花一边以拳击之,一边道。无花的身形虽然较为瘦弱,但练得却大多是刚劲有力或门路诡异的功夫,看起来和无花的气质并不相符。   无花此时使出少林伏虎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少会有人相信无花这般淡雅俊秀的人能将拳法用得虎虎生风,无花的拳一拳比一拳更有力,当拳击出之时,还能发出空气急速流动的爆破声。   “你知道我不会离开的。”楚留香一边尽力躲避,一边开口。   “我问你,如果我不走,你当真要和我继续打下去?”楚留香使了个巧劲,将无花的胳膊交叠制住,停下来看着无花问道。   “自然。”无花的胳膊像没有骨头一般,变作波浪,从楚留香手中便滑了出来,向楚留香胸口袭去。   无花没有料到此次楚留香竟是撤去所有的防备,硬生生挨了他一拳,他用的力道他自己知道,他是使出十成十的功力的,这一拳落在身上,少说也要内脏受损,楚留香原本可以躲开,也可以招架得住,可他偏偏没有躲避也没有反抗。   紧要关头,无花的拳滑了方向,最终这一拳只落在楚留香的右肩上,但攻势太猛,即使错开了致命的位置,这一拳依旧波及到了内腹,让楚留香吐了一口血出来。   无花的拳攥得很紧,几乎是咬着牙让自己不去看楚留香的伤势,否则这般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他冷眼看着楚留香一手撑在地上,转身就欲离开,“去疗伤吧!”   “你若不和我一起,我便不去。”楚留香唇边染着血色,可却浑不在意,挑起一个有些无赖的笑容,即使是半跪着,对他来说也有些吃力,他索性不顾地上的灰尘直接躺在地上,“若是你执意想要以后都不再见我,你就干脆不必管我的死活!”   无花冷声道:“你觉得我不会扔下你?”他动了动脚,转身踏出了房门,“那你就错了!”   楚留香嘴角仍然带着笑意,他觉得自己太累了,缓缓合上了眼睛。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适应了光线,他发觉自己躺在一间屋子里,屋子中央有一个大大的药炉,在风谷住过几日的他自然认出了这是什么地方,而是谁带他来这里的也不言而喻。   楚留香笑起来,那一拳是他故意挨的,他自然知道这一拳的威力,但他也知道无花不会忍心让他自生自灭,如果他真的猜错了,若是后半生没有无花相伴,他就是埋骨在无花所住的地方也是甘愿的。   “你到底怎么惹无花小子生气了?让他把你打成这样?”古仁心端了一碗药进来,看到楚留香已经醒了,没好气地问道。   “你知不知道你的五脏六腑都几乎有了破损,右肩的骨头也裂了?”古仁心放下药,将楚留香小心地扶起来,“这么严重的伤普通的大夫根本没法治,要不是无花小子用内力护住你的心脉连续奔波几日把你送到这里,你这一身武功就全废了!”   “若是这一身武功能让无花愿意同我在一起的话,真废了也不可惜。”楚留香有些艰难地坐起身来。   古仁心听了这话神情有些古怪,嘿嘿笑了两声,“你想明白了?我还想着你这榆木脑袋什么时候能开窍呢!”   “是啊,想明白了。”楚留香声音轻的像是在自言自语,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向古仁心问道,“无花呢?”   醒来之后发觉无花仍然心软,愿意将他带到风谷医治太过高兴,竟是忘了无花有可能已经离开。   “放心吧!”古仁心见楚留香着急,便慢悠悠回答,“因为你的情况太严重,无花暂且还留在这里,你且安心住着吧,你还没有痊愈之前,他是不会离开的!”   古仁心将药碗端给楚留香,“你还是先把药喝了。”   楚留香盯着药碗半晌,却没有动作。   “怎么,难道你还怕苦不成?”古仁心有些戏谑,“难不成还要老夫给你找些蜜饯来?”   “若我不喝药,是不是会好的慢些?”楚留香盯了半天,最后却是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疯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不好好养伤,你的伤会留下暗疾,到时候想要养好,可就难喽!”古仁心听了楚留香的话,觉得楚留香可能挨这一拳的时候伤到了脑子,连脑子也不太清醒了。   “我还是过几日再开始喝药吧!”楚留香现在只想着让无花留在自己身边,不要再回什么少林寺去剃度,哪顾得上自己的身体。   “你若是不喝药,我便今日回去。”楚留香内力无法运转,连无花靠近的脚步声也听不到,无花倒是在房外听到了楚留香的言语。   楚留香当即便将药一饮而尽,眼神仿佛粘在了无花身上,怎么也移不开,古仁心见此情形,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暗想年轻人的爱情果然是热烈,又想到了自己,眼神落寞下来,若是阿伦还活着……古仁心摇摇头。   “你还是要回去剃度。”楚留香的语气十分肯定,他知道此时无花只不过是担心离开后自己不好好治伤,而这伤是他造成的缘故才暂时留在这里。   “是。”无花站在楚留香床边看着楚留香泛白的脸色,此事他与楚留香都心知肚明,没什么可掩盖的。   楚留香咬紧了牙,他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无花留下来。   空气就这样突然变得沉默起来,似乎从楚留香不再掩藏对无花的心思之后,两人便常常陷入这样相对无言的尴尬境地。   “楚留香。”无花声音中带着疲惫,“我不知道你为何像中了蛊一般对我如此执着,但是让我像恋人一般陪着你是绝不可能的,你还是好好保重自己,莫要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你好好养伤,我等你伤好之后再离开,我会向古神医询问你的情况的。”无花不想在这个狭小而让人发闷的地方继续呆下去,叮嘱楚留香好好养伤后便离开了房间。   只留下楚留香一人看着已经看不见无花的房门喃喃自语:“像中了蛊……”   锁心蛊毒,进退维谷   “你可了解蛊毒?”古仁心刚把药放下,就听见楚留香这样问道,吓得手上就是一抖,心想还好把药放下了,否则非得把刚熬好的药摔了不可。   “你问这个做什么?”古仁心看楚留香似乎是极有兴趣的样子,心里有些警惕。   “没什么,只是想起上次的齐心慈似乎对蛊毒极为精通,想要问问。”楚留香没有说出心里那个在别人看来有些不可思议的念头。   古仁心没有相信楚留香的话,但是却并不在意对楚留香说一些这方面的事情,他虽然不知道楚留香想做什么,但总归楚留香是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的。   古仁心坐了下来,看楚留香喝完了药,对楚留香开口道:“蛊毒是湘西地区特有的,据记载,‘盒有怪物,若鬼,其妖形变化,杂类殊种.或为猪狗,或为虫蛇,其人皆自知其形状。常行之于百姓,所中皆死。’”   “所中皆死?”楚留香皱了皱眉,“那岂不是对人体有害?”   “不,蛊毒有很多种分类,其作用也都不同,很多蛊虫对人体无害反倒有益,若碰上使蛊的高手,甚至用蛊让人起死回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古仁心自顾自喝了口茶润润喉咙,“蛊毒大多会有母蛊和子蛊之分,母蛊可控制子蛊,但若母蛊一死,子蛊则必不能活。当然,也有子母同命双蛊……”   发觉自己似乎说的太多,古仁心闭了嘴,看了楚留香一眼,“说吧,你问这个到底想干什么?”   楚留香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向古仁心招招手,在古仁心耳边说了些什么,使得古仁心脸色大变,“你疯了?自己去找这样的罪受?”   楚留香脸色晦暗不明,却极为认真,“我没有疯,若是你忍受这样的疼痛便能让唐伦活过来,你愿是不愿?”   古仁心的脸色霎时间惨白了起来,他沉默半晌,苦笑了两声,“怎么会不愿,就算是要我日日忍受刮骨之痛能换他一日我也愿。”   “我不劝你了,你想要的东西我过几日就给你找来,你好自为之吧!”古仁心出门的身形有些佝偻,只有这时才能看得出他确实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楚留香看着古仁心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多谢。”   ——————————————————————————————   无花做着早课,看上去极为虔诚,心却不在此处,反而想起了自己离开少林时师父说的话。   “无花,你当真觉得剃度之后就可以避过这一切了吗?”天峰大师站在窗前看着露出尖角的荷花,“若是你当真能够不在意,又何须在意是否剃度呢?你扪心自问,若是剃度之后他再来纠缠,甚至死在你面前,你就当真能无动于衷吗?”   无花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并不出声,天峰大师悠悠转动佛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无花眼前出现楚留香对自己卸下所有的防备,受了自己一拳的场景,捻着佛珠的手越来越用力,最终散落一地,一百零八颗珠子就这样落在地上,发出声音,无花手中捏着仅剩的丝线,用力地甚至在微微颤抖。   良久之后他才缓过神来,将手上的丝线松开,任它随意飘落在地上,站起身来。   “进来。”敲门声已经响起很久,无花开口让古仁心进来,不在意古仁心的眼神落在地上的狼藉,开口问道,“怎么了?”   “楚留香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古仁心脸上有些不忍。   “我知道了。”无花的反应很平淡,他看出古仁心的欲言又止,说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古仁心想要说出的话,最终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有些担忧,楚留香这是疯魔了,若是他现在把楚留香要的东西告诉无花,真不敢想象楚留香会做出什么事情。   “叩叩。”半开半掩的门又响了起来,古仁心不禁暗自庆幸自己还未将话说出口,匆匆说了一声“我去熬药”便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楚留香看着无花,眼中意味不明,迈步进了房门,“你要离开了?”   无花点头,楚留香看着无花,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突然笑起来,上前一步,伸手搭在无花肩头,“若我告诉你,我离开你,会受刮骨之痛呢?”   无花将楚留香的手拿下来,后退一步,揉了揉太阳穴,很是头痛地对楚留香道:“楚留香,我不想与你当真反目成仇,莫要再来寻我了!”   楚留香心知无花这是半点也不相信自己的话,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说的是真的,你听过锁心蛊吗?只要身中子蛊之人距离母蛊超过一丈,便会受刮骨剜心之痛,一次比一次更严重。”   无花从听到锁心蛊的名字起就皱起了眉,此时更是眼中露出不可置信,“你给我下蛊?楚留香,你真是疯了!”   楚留香笑了,有些得意,又有些落魄,“我不可能害你,你身上的是母蛊,我的才是子蛊,这蛊毒对你也没有半点损害,反倒能将你受的重伤全都放在我身上,可你若是想要离开,我就真的会日日痛下去了!”   无花冷笑,“楚留香,你是真觉得我见不得你受伤?”   无花只觉得看着楚留香的表情,心中便怒火高涨,咬牙说道:“就算是痛,也是你自己自作自受!”   说罢就走出了房门,不过几步,无花刚到院中,便听到身后倒地的声音,他停下脚步攥了攥拳,眼睛闭上,再次睁开时已经不见任何不忍,大步离开了这里。   楚留香只觉得像是有人在从身体的内部,一点一点敲击着骨头,所有的骨头都碎裂开来,变成细小的粉末,心脏也像是被人用刀子搅动,他看着无花没有转身,浑身满是冷汗地倒在地上,一滴水珠从眼角滴落,也不知是泪水,还是冷汗。   他就在地上这样躺了很久,任凭哪一个人看到现在的他,都不会相信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楚香帅。   习惯了疼痛之后,他甚至觉得这样的疼痛并不算什么,起码比起他失去无花来说,轻上太多了。   “无花走了?”古仁心在药房看到楚留香带着一身的灰尘和颓废的气息,忙放下药杵问道,“难道你没有告诉他锁心蛊?”   “呵。”楚留香就这么笑了一声,“我怎么会没有告诉他呢?只不过这种苦肉计用的次数实在太多,我早就磨完了他对我剩下的最后一点情谊。”   “你还要去找他?”古仁心不用多靠近也知道楚留香此时究竟忍受着怎样的痛楚,即使楚留香半点也没有表现出来,他也只能感慨一句,情之一字害人不浅罢了。   “……”楚留香摇摇头,“我不敢。”   楚留香就这样走了,丝毫没有当初的意气风发,反倒像一个迟暮的老人,满身都是沧桑和悲怆。   少林寺大殿。   “你回来了?”天峰大师捋了捋胡子,看无花身周有些暗沉的气息便知道发生了让无花困扰的事情,“你是回来剃度的?”   “我……”无花觉得头有千斤重,想要点下去却怎么也动不了,“再等等吧!”   “哥!”南宫灵这段时间一直在少林寺附近住着,知道兄长回来,他便带着司徒静马上跑了上来,却听到这样犹豫不决的声音,无花唇上没有丝毫血色的样子让南宫灵有些担忧,“究竟怎么了?”   无花连微笑的表情也做不出来,只好摇摇头,说着“没什么。”   南宫灵心中虽然担忧,却知道无花不是一个会将事情说出来的人,只好将心中的担忧暂且放下,故作轻松有些狭促地问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剃度出家吗,怎么现在改变主意了,难不成……你又给我找了个嫂嫂?”   无花眼中带上笑意,将心中的事情暂且放下,“整日胡思乱想!”   司徒静则朝着南宫灵犯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我看你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无花又不是你,怎么可能这几天就喜欢上一个人?”   南宫灵也不和司徒静生气,都是要做自己媳妇的人了,自己宠着也是应该的,“是是是,我哥是不会像我一样的,短短几天就看上你了!”   司徒静狠狠给了南宫灵一个肘击,耳根却悄悄红了,穿着鹅黄色鲜艳衣服的少女眉眼中有着幸福的模样,和身边穿着暗灰色衣服耍宝的男子相得益彰。   无花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颇有些安慰,他们两个在一起很好,小灵有了少年人的活力,静儿也恢复了不少,看起来有了当初那个活泼少女的样子。   天峰大师在一旁看着南宫灵和司徒静想着法子让无花高兴,笑着摇摇头,他怎么看不出无花心中的犹豫,只怕这孩子总是要对楚留香心软的,一旦心软,无花就再也没有机会逃开了。但他也不打算插手,无花既然会对楚留香心软,就说明他放不下啊!   疼痛入骨,兄弟情急   “死公鸡。”胡铁花用手肘轻轻地碰了碰身边坐着的姬冰雁,小声地问道,“你说老臭虫他这是又抽什么风?”   姬冰雁有些嫌弃地避开胡铁花的手,看着一杯接着一杯喝酒的楚留香,说道:“还能是什么风?死缠烂打未果,被心上人拒绝了!”   “嘿!”胡铁花端起酒杯,似乎有些幸灾乐祸,“老臭虫这个心上人可真是不一般,能让老臭虫变成这个样子,这个心上人是谁,该不会还是无花吧?”   姬冰雁看着胡铁花将酒饮进口中,慢条斯理地开口:“否则还有谁?”   胡铁花一口酒喷了出来,咳嗽两声,站起来瞪大了眼睛,加上他不修边幅的外表,让小孩子看了准得吓哭不可,“你该不是在开玩笑吧?”   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他又连忙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说无花是个男人,他可是个一心向佛要出家的!老臭虫一时想不开也就算了,他什么时候对一个人能这么长时间都不放手了?”   姬冰雁刚刚闪身避过这喷出来的一口酒,此时才又坐回来,“哦,我开玩笑的。”   胡铁花这才坐下,“我就知道你是开玩笑的!”   喝了没两口酒,胡铁花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一拍发出的声响极为响亮,店中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向他投来目光,他朝旁边瞪了两眼,缓缓坐下来,小声对姬冰雁说:“不对,如果你是开玩笑,你就不会这么说了,难不成老臭虫当真是定在无花身上了?”   姬冰雁不搭腔,胡铁花又摸了摸有些粗粝的下巴,想到无花的样貌,接着说道:“不过想想无花的样子,老臭虫看上他,还一往情深也不奇怪,无花长得八成是要比天下所有的女人都还要好看得多!”   姬冰雁转过脸,不去看胡铁花这猥琐的模样,可胡铁花却依旧聒噪,“也难怪无花看不上老臭虫,老臭虫生性风流,不知祸害过多少女人,要是无花真和他在一起,我都得替无花憋屈!”   “不过做兄弟的,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老臭虫这样下去吧?”胡铁花看着楚留香不时喃喃说着什么,本来听不清楚的他此时去看,那口型可不就是“无花”吗?   姬冰雁不欲多看胡铁花这副样子,也不知胡铁花上次到底是听懂了没有,明明已经跟他说过,可却还像第一次听到似的,不过也难怪胡铁花这种反应,胡铁花怕是很难相信楚留香会当真对一个男子动了守一辈子的心思。   就在胡铁花喋喋不休之时,楚留香却突然口中涌出一口血来,血液浸在酒里,不多时便散开,楚留香却不在意地抹了抹血色,就要举起酒杯喝下去,也不在乎酒已经变成了淡红。   姬冰雁眉头皱了起来,胡铁花倒是惊得连忙将楚留香的杯子拦下来,架住了楚留香,“老臭虫,你这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总不会是伤心过度地吐血了吧?”   “死公鸡,找你那个请来的神医给他看看!”胡铁花一边扶着有了醉意的楚留香,一边朝姬冰雁说道。   姬冰雁见楚留香死活不肯跟他们走的样子,索性在楚留香颈间拍了下去,动作十分流畅,让胡铁花不禁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经常干这种勾当,姬冰雁却没有功夫在这里和胡铁花磨叽,示意胡铁花将楚留香扛在肩上。   “去叫崔大夫过来。”胡铁花正将背上的楚留香放在床上,姬冰雁则嘱咐身边的侍女去喊大夫。   “死公鸡,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要省力!”胡铁花擦了擦额上的汗,要知道,即使是一个内力不错的人,要背一百多斤跑这么久,也是很累的。   姬冰雁看了胡铁花一眼,破天荒地递了杯茶给他。   崔大夫背着药箱一路小跑地过来,在没有见到之前,胡铁花以为这位大夫会像古仁心一样,是一个干瘦的老头,却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利落的中年女人。   崔大夫进了房门,也不说话,只朝着姬冰雁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坐在楚留香身边为楚留香切脉。   切完脉后,崔大夫不理胡铁花着急的问声,而是又细细看了看楚留香的眼睑,最后脸色凝重地对姬冰雁道:“他这是中了一种很特别的毒。”   “什么?”胡铁花大惊小怪地呼道,“中毒?中的什么毒?”   崔大夫看了胡铁花一眼,眼中微不可见有些嫌弃,她从小在药香中长大,从未见过这样不识礼数之人,但人命关天,她也不作拖延,“湘西有毒为蛊,其状为虫,入体难驱,若非有熟识蛊毒之人,很难解除。”   说完她幽幽叹了口气,似是有些遗憾,“以我的医术,也只能看出这是蛊的作用,至于是什么蛊,作用又是什么,我就看不出了,更别说解蛊。”   姬冰雁的眉随着崔大夫的话皱得越来越紧,但他也知道,若是崔大夫说无解,那她便是真的没有办法,任崔大夫说完后离开了。   胡铁花脸上也显出担忧的神色,“死公鸡,你弯弯肠子多,你说,该怎么办?”   “等。”姬冰雁看着床上的楚留香,嘴里吐出一个字。   “等?”胡铁花声音又高起来,“这么等下去,老臭虫变成死臭虫了可怎么办?”   姬冰雁知道胡铁花着急,罕见地为胡铁花解释起来,“放心,死不了。”   他不慌不忙倒了杯茶,坐下来,“楚留香中的这蛊怎么看都是有症状在的,他自己也一定不会不清楚,他与古神医也算是有旧,若是这蛊当真有大问题的话,他不可能不去找解蛊的办法。他自从来了之后,每天借酒浇愁,从未提过身中蛊毒之事,我看,说不定这蛊是他自己弄在身上的。”   姬冰雁鲜少说这么多话,但就这么几句话,便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看胡铁花冷静下来,他又接着道:“楚留香的蛊既然没有告诉我们,就一定不会有生命威胁,等他醒了,详细的状况再问他便可。”   姬冰雁话音刚落,就听床上窸窣,楚留香胸口一震,又吐了一口血出来,人也缓缓转醒过来。   “老臭虫!”胡铁花一步便到了楚留香床边,胡乱用袖子抹掉血迹,连声问道,“感觉怎么样?你中了蛊毒的事情自己清楚吗?”   楚留香感觉到口中的腥甜,接过姬冰雁递来的清水,漱了漱口,这才苦涩地说道:“这蛊就是我自己下的,我怎么会不清楚!”   “什么?”胡铁花一瞪眼,“还真是你自己下的?你疯了?”   楚留香苦笑两声,“我已经听过很多人这么说了,可能我确实是疯了!”   “说吧!”姬冰雁坐下来,准备听楚留香长谈,“你这是又怎么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   姬冰雁打断楚留香的话,“无妨,我们有的是时间。”   楚留香笑了笑,将事情缓缓道出。   姬冰雁原本就猜到了楚留香对无花的感情,胡铁花也早从姬冰雁那里知道了,这次更是又听了一遍,两人遂显得较为冷静,饶是如此,在听到楚留香又脑子不清醒地做出这些事情,两人也有细微的瞠目结舌。   “没有把握让无花割舍不下的时候便表明心意,被拒绝就给自己下这种折磨自己的蛊。”姬冰雁看上去本就冷酷的脸,似乎又冷了几分,“蠢!”   胡铁花则脸上忍不住抽了两下,觉得姬冰雁这个总是用来形容自己的字眼放在楚留香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老臭虫啊,我说你是越活越能耐了!这苦肉计用到这种程度,我要是无花,非得打死你不可。”   “他打了。”楚留香忍不住又苦笑了几声,“我是刚养好伤的。”   “你打算怎么办?”姬冰雁一挑眉,问道,“不去找他,你是想就这样活活疼死?”   “否则呢?”楚留香已经不敢再去找他,“即使我再去找他又能如何?他已经厌恶我至此,我何苦再去打扰,好在我还剩下这身上的蛊虫和他连着,这疼这痛我也甘之如饴。”   “楚留香!”姬冰雁看到楚留香现在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就来气,“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可还有一点盗帅的样子?可还有一点当初和无花结识之时的气度?你拿什么去让无花对你心软?”   “还有啊,老臭虫,你看看你办的这都叫什么事?随便挑一件事出来都够让无花和你绝交了!”胡铁花少见的和姬冰雁同仇敌忾,“你一直是我们三个里面最聪明的,在情场上也一向是没失手过,你这次……”   楚留香除了苦笑,无话可说,谁说不是呢?他明明知道以无花的性格,恐怕温水煮青蛙才是最合适的方法,可他却偏偏忍不住,这又能怪得了谁?   姬冰雁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出了房间,将房门带上,房里只剩下楚留香独自愣神在那里。   “死公鸡,你等等我!”胡铁花追上前面的姬冰雁,“你说老臭虫这事儿可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看着他就这么下去吧?刮骨之痛,我想想都觉得受不了,何况老臭虫都疼得吐血了,照这么吐下去,迟早有一天要完!”   姬冰雁自顾自在前面走着,并不搭理胡铁花,让胡铁花一阵火大,“死公鸡,你不管我管,我可不能看着老臭虫变成死臭虫!”   说罢翻墙就出了姬冰雁的宅院,姬冰雁看着胡铁花的身影,嘴里吐出“蠢货”二字,可唇边却有一抹笑意。   最终心软,一退再退   “阁下远道而来,何不出来一叙?”庄严的大殿中灯火通明,与外界漆黑的世界分界明显,无花敲木鱼的动作蓦然停下,便听到清晰的脚步声靠近。   “你的日子倒是很悠闲!”无花看到来人,也同时听到来人的话,“你应该知道老臭虫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吧?”   无花在看到来人时便已经猜出了他的来意,他有些无奈,“我大抵也许是知道的。”   “那你就不管他这样痛苦下去?”来人的语气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但无花却很理解,并不生气。   来人的身影已经进了大殿,殿中烛光照出了此人的模样,不是别人,正是几天前从姬冰雁的府上直接翻墙出来的胡铁花,他身上是一如既往的邋遢,下巴的胡子已经能够看出踪迹,衣服也是破烂不堪,唯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可那与我有何干系?”无似乎花有些不解地问,“那蛊既不是我下的,也不是我寻来的,楚留香自己做的事情,你为何要来问我?”   “你……可老臭虫他那都是为了你!”胡铁花有些气急,若不是他自知武功实在比不上无花,他哪怕就是绑也要把无花绑在楚留香的一丈之内,“你到底知不知道老臭虫他现在每天泡在酒缸里,还要受着刮骨之痛,疼的越来越严重,已经有了吐血的症状!”   “便是如此,也早已同我没有关系,欠他的我都还清了,现在我同他不过是陌生人罢了,你不该来找我,该去找大夫。”无花脸上淡然,可身后背着的手却紧了几分。   “你……”胡铁花语塞,若说实话,楚留香确实是做了不少对不住无花的事情,无花这么说也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胡铁花怎么能看着楚留香这么痛苦下去,此时听到无花的话,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最后说了一句。   “我老胡承认,他老臭虫做的这事儿是不地道,但是即使老臭虫他再怎么不对,到底对你是好的,但凡你对他还有一点兄弟情义,反正你也是要出家的,就算你永远都不离开他一丈之外,难道就不能研究你那什么佛法了?对你有什么损失,能让你眼睁睁看着他受这种蛊毒的影响?”说完便离开了。   无花盯着摇摆不定的烛火,心里也想这样摇摆不定起来,不知什么时候,殿中的烛火慢慢地熄了,当大殿里再次充满光亮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无花的踪影。   ————————————————   依旧是那间酒馆。   楚留香早已经不复当初的潇洒,此时衣衫上染满了酒液,却依旧一杯接着一杯地饮酒,身旁的地上摆满了空荡荡的酒缸,酒馆里的老板已经对眼前的一幕见怪不怪,无非有时候会想,也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到底经历了什么,需要每天来借酒消愁。   姬冰雁和胡铁花也不来制止,因为无用。   他正倒在桌子上,手指在桌上划着什么,如果有人走近他桌旁,就能看到凌乱的字迹,后面不断干去,而前面又接着写下的字,一直是重复的“无花”。   他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猛地站起来,口中喃喃道:“无花……无花……”   他知道无花一定就在附近,否则他身上的疼痛不会突然消失踪影,“我知道你就在这儿,你倒是出来见我!”   脚下的酒缸丁零当啷碎了一地,耳边小二的怒喝却像遥在天边,他什么都听不到。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撒酒疯是吧?砸了我们家的酒坛子是要赔钱的,诶,你还想走?”小二拦住楚留香想要走出去的动作,却被楚留香一把推开,店老板看到这情景,向周围使了个眼色,便有一群大汉将楚留香围住。   “抱歉!”清雅的声音传来,素白的手将一锭银子放在老板面前,洁白的斗笠将他的面容遮的严严实实,“给老板添麻烦了,我这就带他离开!”   老板看到远远超出几个坛子和酒钱的银子,不禁喜笑颜开,连忙点头。   楚留香从听到声音起就安静下来,世界中只能看得到一个人的身影,只能注意到缓缓接近自己的人。   楚留香毫不反抗,任由无花拖着他离开了酒馆,来到一家客栈,无花将浸湿的白巾递给楚留香,“几日不见,你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楚留香接过来,默默擦了把脸,“总归你也不会在意。”   无花将斗笠放下来,看着楚留香一点点将自己打理好,只觉得自己这几日当真是疲惫不堪,“楚留香,你到底想如何?”   楚留香毫不遮掩地在无花面前宽衣解带,露出能让无数姑娘着迷的健硕的躯体,换上放在一旁无花提前让小二买好的衣服,这才走到无花面前,将眼中的情绪完完整整暴露在无花面前,“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无花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他苦笑着问楚留香:“若是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就要这样继续折磨自己下去?”   “无花!”楚留香上前将无花拥入怀中,力道很大,就像是想要将无花融进自己的骨血之中,合为一体,再也不用分开,“对不起,我也想像我从来不曾对你起过那样的心思一样,和你好好相处,但我忍不下去,只要想到你,我就忍不住要将你拘在身边;只要你在身边,我就忍不住要拥你入怀。”   “你能否……能否试着与我在一起……”楚留香话到最后,声音竟是沙哑得厉害。   无花听出他话中的涩意,垂在两侧的手千斤重,可他还是将手缓缓的抬起来,放在楚留香的肩上,口中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   这一个字吐出,他竟然感到浑身一阵轻松,或许是他早就熬不住了吧!他终究不能做到看着楚留香为了这件事日日折磨自己而无动于衷,他印象中的楚留香,一直是温暖而开朗的,就像世界上没有任何烦恼能够困住他。   也罢,也许本就是自己重活一世做下的事情导致了这样不该产生的感情产生,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也许这本就是自己无心酿成的结果,总归自己也不打算娶妻生子,同楚留香若是没有这件事,相处也本极为融洽,就这样也好……   无花感觉像是放下了一块石头一般,心中一轻。   楚留香本没有想到无花会答应,他这样问也只是忍不住心中的妄想罢了,却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回答。   楚留香只觉得不可置信,他缓缓松开死死抱着无花的手,看向无花的眼睛,再度确认道:“你……你说什么?可是我听错了?”   无花没有说话,楚留香却从无花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欣喜若狂,一声“无花”湮没在两人相接的唇中,楚留香迫不及待地吻上无花,只有切切实实感受到无花的触感,他才敢相信刚刚的一切都不是梦。   楚留香吻上无花之时,无花忍不住身体一僵,手也攥住了,感受到唇间传来的那种如获重生、得到救赎的感情,才慢慢将眼睛闭上,将身体放松,手也松了开来,虽然只是垂在两侧,也并没有任何回应,但无疑是表明了态度。   楚留香的吻忍不住继续下去,他的动作也不满足于双唇触碰的清浅感觉,而是试探着用舌触碰无花的唇线,感觉到无花并不抗拒,他才缓缓叩开唇门,撬开齿关,若有若无地引诱着无花沉睡的舌,想要邀请对方与自己一起共舞,即使对方没有反应,他也并不气馁,而是轻轻在对方温暖的口中扫荡着,感受对方的气息。   这一吻持续了很长时间,饶是无花内息深厚,但不会换气,仍是被憋得脸色红了起来,楚留香感受到无花变得不平稳起来的气息,最终恋恋不舍地重重吮吸了一下,从无花口中退了出来。   无花的气息明显有些乱了节奏,楚留香紧紧搂住无花有力的腰肢,将头低下来细碎地亲吻无花的脖子,在轻咬无花脖上的凸起时被无花推开了。   “楚留香!”无花的声音有些压低地喊道。   楚留香自从听到无花答应自己,眼中就变得十分有神,恨不得仰天长啸来发泄心中的喜意,他看着无花脸上带了薄红的样子,只觉得怎么看都得意——哪怕他知道无花这只是愤怒而绝非羞涩。   重新将双手锁在无花的腰间,他吻了吻无花头顶的黑色锦缎,在无花耳边轻声说道:“无花,我很高兴!”   无花听到这话突然就没了脾气,他犹豫了片刻,也揽上楚留香,声音低不可闻,“你高兴就好。”   楚留香怎会不知道无花的退步只是因为自己的步步紧逼,无花对自己此时除了出于知音之谊的心软和他并不知由来的愧疚之外并没有自己想要的感情。   他的眼神暗沉了一瞬,又重新恢复了清亮,他的手放在无花胸口跳动最强的地方,将嘴唇帖在无花耳边,将温热的气息吐出,“无花,你只要不离开我就好,不要防备我,我会自己住进你这里!”   无花静静地任由楚留香抱着,阳光透进,照在两个人身上,只留下交缠着不分你我的影子,就像是天生便缠绕在一起,显得无比温暖……   别前酒宴,双行湖州   “你这是如愿以偿,想带着人走了?”姬冰雁一边喝茶,一边斜眼看着春风得意的楚留香,轻易看出了楚留香是来辞行的。   楚留香没有与无花一同前来,纵然是无花答应了他,却也不是无花自己想要与他一起,自然不会纵容他这种“带着心上人去和好友炫耀”的事情的。   楚留香哈哈一笑,“当然!”   姬冰雁看着楚留香又恢复了往日的开朗张扬,开口泼了他一盆凉水,“你要知道,他可不是心甘情愿的。”   楚留香听到这话,静了一静,开口道:“我知道,但只要他身边再没有别人,总有一日,他会是心甘情愿的和我在一起。”   “好吧,你自己心中有数便可。”姬冰雁慢悠悠看了楚留香一眼,“你把你船上那两位都安排在我这里,船上看来你是不打算回去了,你打算带着他去哪儿?”   楚留香想起无花,忍不住微笑,“我没有打算,只是无花不喜欢麻烦,这江湖上的麻烦事,我是不打算再管了,就和他一起到处走走,看到合适的地方便住下。”   “怎么?”姬冰雁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楚香帅这是打算金盆洗手了?”   楚留香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算是金盆洗手吧,只是我想让无花更高兴些。”   姬冰雁像举酒杯一般向楚留香举了举茶杯,“看来以后不容易再相见了,不如今夜我们三人最后在一起饮一次酒?”   楚留香笑着举起茶杯碰了碰,“好!”   是夜。   楚留香三人推杯换盏,醉意盎然,杯盘狼藉,三人皆知今后再次见面不知要到何时,这次饮酒可当真是不醉不休,胡铁花摇摇晃晃地将手中酒杯举起,打了个酒嗝道:“我说老臭虫,你可得好好感谢我,要不是我去找小无花给你说情,你可不会有现在这么得意逍遥的时候!”   楚留香只是微醺,有些哭笑不得的举杯,“确实应当好好谢谢你,无花能来找我,与你同他说我之前的惨状不无关系。”   胡铁花牛眼一瞪,“什么叫不无关系,明明就全是我的功劳!你这只老臭虫,竟然只是说不无关系?”   姬冰雁仍坐在石凳上,沙漠边缘的夜里带着凉意,今日已经是难得的好天气,也许连上天都知道他们三人就要再次分离吧!   姬冰雁听了胡铁花夸张的事实,虽然口中不说,可看向胡铁花的眼神却充分说明了一切,胡铁花按说早已习惯了姬冰雁对他的嫌弃,可此时喝了酒,借着酒意,他狠狠将就被放下,溅出几滴香醇的酒液,“我说你个死公鸡!你这眼神儿什么意思?难道我说的不对?要不是我老胡去找无花,等着你想办法,老臭虫就等着活活疼死在你这宅子里吧!”   姬冰雁知道胡铁花此时已经醉了,也不反驳,只是默默离胡铁花更远了一些,心中暗暗想着要将胡铁花在这里的消息想办法告诉高亚男才好!   楚留香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心中是久违的畅快,“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会再见,楚留香能有你们两个兄弟陪着一起闯荡江湖实在是人生幸事,今日不醉不归,干!”   胡铁花自是随意将刚刚沾了酒液的手在身上抹了抹,嫌弃酒杯太小,喝得实在不尽兴,索性将整坛酒抱在怀里,“你们这些文雅人喝酒就是麻烦,我老胡就用着酒坛子喝,干!”   姬冰雁本就话少,此情此景,也不过是眼神湿润了些,声音高亢几分,“干!”   三人酒兴浓时,忍不住引吭高歌起来,若说音律,几人也就只有楚留香懂上几分,姬冰雁听得却唱不得,至于胡铁花,那纯粹就只是干嚎了,听得惯了,楚留香和姬冰雁倒是也不嫌弃,一同毫无章法地抒发着胸中的感情。   天色熹微,亭中所燃的蜡烛还剩大半便已经被夜里的大风吹灭,也亏得三人是习武之人,才不至于感染风寒,影影绰绰之间,趁着天边的微光倒是已经可以看得清。   楚留香醒过来,直了直身子,伸了个懒腰,看着依旧沉沉的胡铁花和姬冰雁笑了笑,伴着晨间的微凉离开,他一向不喜欢分别。   赶回昨日无花下榻的客栈,已经听到了无花晨起作早课的声音,里面的人听到楚留香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你同他们喝了一夜的酒,可还好?”   无花的话未说完,就已经进入了一个带着凉意的怀抱。   无花闻到浓浓的酒味,皱着眉将楚留香推开,“让小二弄了热水去洗澡,一身酒气!”   楚留香笑了笑,笑声中全然是愉悦,他轻声说道:“你这话像不像一个待丈夫归家的妻子?”   不等无花发怒,楚留香急忙转身去吩咐热水沐浴了,只留下无花一个人在房间中眉宇间有些嗔怒,他竟敢把自己比作女子?   等到楚留香收拾完自己,换了衣服,天色已经大亮了,无花坐在楼下慢条斯理地喝着清粥,但那姿态却与饮着仙露的仙人也没有太大区别,桌子的另一侧也放着一碗清粥,显然是为某人准备的。   楚留香下了楼来,便看到这一幕,心中只觉得无比温暖,他走到无花那一桌前坐了下来,也开始慢慢享受起店中的清粥,粥本无味,入口却甜。   “你可有想去的地方?”楚留香一边慢悠悠喝粥,一边问着无花的意见,“我知你喜清净,江湖的闲事我再也不听不看不管,我只陪着你走走可好?”   无花就当自己是携友同游,咽下一口清粥,“三月桃花嫣红,湖州的桃花现在应当开了,过几日便正是艳时,若要陪我,不如便去湖州吧,只是路程却是遥远了些,若想在花期未过之前到,恐怕还要赶一赶。”   楚留香怎么会拒绝无花的想法,对他来说,有无花的地方便已经有了最好的风景,去哪里于他而言并无区别,“赶一赶也无妨,既然你想看看湖州的桃花,我们便去湖州吧!”   “好!”无花咽下最后一口粥。   看着眼前高大匀称的白马,无花有些默然,他转头看向楚留香,眼中的意味十分明显:为何只有一匹马?   楚留香嘴里有些委屈道:“这可不怪我,马市上的马只有这一匹看起来是好的,我便只买了这一匹。”,嘴里这样说着,可他眼中却有笑意,“不如我们便同乘这一匹?”   无花看了看眼前的白马,白马看到无花看它,磨了磨牙,鼻子哼了哼,温柔的眼睛里似乎充满了疑惑。   他伸手拍拍白马的脖颈,抚摸一会儿它的鼻梁和嘴唇,白马忍不住低下头主动蹭了蹭无花的手,楚留香看着无花的动作几乎有些嫉妒地失神,就听到无花的声音从前面飘来,“若是你买不到另一匹马,便用轻功跟着吧!”   原来是无花已经骑上马先行一步,楚留香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只好从一旁的马厩中牵出自己买下的另一匹白马,翻身上马,便向无花赶去。   不多时两人便已经并驾齐驱出了城门来到郊外,无花见楚留香跟上来,微不可闻地轻哼一声,将速度降了下来,“不是没有合适的吗?”   楚留香笑起来,“只能说天遂人愿,我正要走,小二却将这匹马牵了出来说这匹马可以卖给我,只是要出双倍的价钱。”   楚留香故意叹了一声,“我看到你已经要没了踪影,自然不敢耽误,赶忙付了账将马骑上,无花,我可是为了你损失了不少,你说你要怎么赔我可好?”   无花看着楚留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无可奈何,“呵,我看你巴不得因我多花些钱,好叫我以身相许吧?”   楚留香笑声爽朗,“哈哈哈,知我者莫过于无花也,你若愿意以身相许赔我,哪怕是让我散尽家财我也是愿的!”   无花也轻笑了起来,比起那般沉重,他宁愿这样,其实,除了关系上有一些改变,其余也并没有太大变化,也许是自己太过执着了吧!   无花这样想着,显然并没有意识到两人关系转变带来的变化,而这一点,他很快就明白了。   “老板,一间上房。”   “老板,两间房。”   两人的话同时出口,干瘦的老板眼中有一些为难,“二位,这……您二位还是商量好再说吧!”   “罢了。”无花想到自己答应下来的事情,最终退了一步,“听他的,一间上房便可。”   “好嘞!一间上房!”老板收下定金,对小二喊道。   小二立时上前将无花和楚留香引至房间。   “无花。”小二一关上房门,楚留香便紧紧抱住了无花,“我真高兴,我本以为你会坚持要两间!”   无花叹了一口气,难道我坚持要两间,再让你发疯一次吗?心里这样想着,口中却说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   楚留香吻了吻无花的额头,除此之外并没有做什么,明早还要赶路,他自然不会让无花太过辛苦,只要无花愿意一直陪着他,两人之间便来日方长,又何必急在一时?   恰逢采缘,心绪难宁   早春四月,湖州桃花朵朵,开的正艳,在湖州聚居的苗族人穿着具有特色,与汉人穿戴截然不同,美丽的少女大方地将自己纤细的腰肢展露,头上戴着银饰,腕间戴着银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楚留香和无花就在这样的日子里进入了湖州。   湖州算不上繁华,但也绝不是贫寒之地,人口来往之处,街道两边沿街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无花和楚留香骑着白色的长鬃骏马,缓缓行在街上,看着湖州独具特色的服饰景象。   “你说你这可算是‘白马饰无花,翩翩湖州至。’?”楚留香隔着斗笠上的白纱,却能够在心底完完全全刻画出无花那无暇的面容,带着戏谑问道。   无花不答话,只是翻身下了马来,走在人群之中。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心知惹恼了无花自己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住嘴后也随着下马,两人便行在街上时不时赏玩些街头特色的小玩意。   楚留香见街上的人流大多朝着一个方向,猜测这定是赶上了什么节日,遂问道一个上了年纪的商贩:“这位老伯,我看这街上的青年男女大多朝着一个方向去了,不知可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商贩看了一眼楚留香的穿扮,便知道这一定是汉人,“小兄弟不是本地人吧,你们来湖州正是时候,这三天是采缘节,所有未婚的青年男女都会去采缘山场,他们都要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   “采缘山场会立起花杆,花杆的高度能达到十几丈有余,无论男女,只要是有心上人的,便可以参加比赛,分为男女两组分别比赛,女子一组的花杆较低,只要爬到杆顶就为胜,胜者可以将杆顶系着的礼物选一件解下来送到心上人的手上,被送礼物的人即使对胜者无意,也不可以拒绝这件礼物。”   “爬完花杆之后便可以去采缘山场的另一边,无论是对山歌也好,吹芦笙也罢,只要生了爱慕,便可以折一枝桃花抑或将贴身之物送给自己的心上人,若是对方收下,则代表二人互许情意,待晚上篝火旁吐露心意之后便可以准备成亲的事宜。”   “原本我们苗族人是没有你们汉人那么多规矩的,但是我们现在隶属于汉人管辖,湖州的知州也是汉人,汉人的规矩我们现在也是要守几分的,原本男女情谊何时都可吐露,但现在也只有在采缘节才能见到这么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事情啦!”   商贩将采缘节的事情说的很清楚,可以猜想他一定不是第一次向外来的人解释了,“你来得正是时候,这是采缘节的第一天,你可以收拾收拾,歇息之后,明日也去采缘山场逛逛,看你长相俊俏,想必能受到不少礼物哩!”   楚留香听到商贩的打趣,哭笑不得,“老伯可别这么说,我是有家室的人了,采缘节的热闹,我还是不凑的好!”   “看不出来,你们汉人大多三妻四妾,少见从一而终的男子,与我们苗族的忠贞截然不同,你倒是很好!也无妨,采缘节虽然只有未婚青年男女可以参与,但你若是有家室,带着妻子去凑个热闹,只是看看也没什么关系!”   商贩一下子对楚留香好感倍增,“既然你是个有家室的,不如从我这里买两个白色的锦囊,一个挂在身上,一个送给你妻子,我们这里除了银饰外很少会有人戴白色的饰物,只有已经成亲的人在一些特殊的场合为了向别人表示自己已经成亲的身份才会戴上。明日去采缘山场,旁人看到你们身上的锦囊,便会知道你们是成亲了的人,便不会再对你们有追求的行为了!”   楚留香摇着头笑笑,这个商贩倒是很会做生意,他心甘情愿地掏腰包买下两个精致的白色锦囊,牵着马走向了无花走进的一家茶馆。   茶馆内是熟悉的汉家风格,屏风上画着山水图,二楼竹制的卷帘后传来丝竹之声,显得清幽宁静。   楚留香进茶馆前将马匹拴在了马厩中,进来便一眼看到了无花,无花的斗笠并未摘下,桌上的另一侧,照例摆放着一个茶杯,楚留香找到自己的位置,大踏步走了过去。   “我们来的正是时候。”楚留香饮了一口清淡的茶水,便向楚留香解释自己耽误许久的原因,“我在一个商贩处询问为何街上的青年男女大多朝一个方向赶去,才知晓我们恰巧赶上这里的采缘节,节日持续三天,你可想去看看?”   无花自幼长在庙中,便是有出去的时候,也极少会来这种多是外族人的地方,对于从未听过的节日,自然也有几分兴趣,“那便去看看。”   “哦,对了。”楚留香将一个白色锦囊取出,便将手绕到无花的身侧,无花刚想避开,便听到楚留香说,“这是此地的风俗,若是不戴,恐怕不好,我也戴上了,不信你瞧。”   无花看到楚留香腰间也有一个同样的锦囊,便任由他为自己系上了从未戴过的饰物,自然也不会明白其中的含义,他只是有些不明白楚留香为何心情变得极佳,不过楚留香自从和自己出发之后,便时常莫名笑出来,他也就见怪不怪了。   ————————————   “你又在发什么疯?”刚刚沐浴完的无花坐在房中的木椅上读着佛经,却被身后的人紧紧抱住,无法翻页,无奈道。   楚留香深吸一口混合着无花自幼沾染上的檀香的皂角气息,感觉心中一片充实,他似乎有些委屈,“我哪里是在发疯?我只是好久未曾好好抱你了!”   无花无奈地将书放下,转过身来竟然让楚留香坐在腿上,一个身材结实的汉子坐在一个面如白玉的少年身上的模样……   楚留香自己也是一阵激灵,但却舍不得离开无花清冷的怀抱,无花一下一下用手拍着楚留香的背,饶是楚留香没有抱过孩子,也知道此时无花是一副哄睡的姿态,“你这是做什么?”   无花轻笑了两声,声音中满是调侃,“小时候小灵晚上睡不着时也是这般缠着我,你难道不是在求我抱着你哄你入睡?”   楚留香眉梢一挑,“哦?”   他站起身来,扶着无花的肩让他站起来,向后一使力两人便双双倒在床上,无花跌在楚留香怀里,自然而然感受到楚留香身上的变化,脸上脸色变化,晦暗不定。   楚留香大声笑笑,一边磨蹭,一边又轻声在无花耳边说道:“我确实是睡不着,也确实是缠着你哄我入睡,只是我却不是孩童,怎会让你这样哄我,无花,哄我入睡可好?”   话到最后,带着的是无边的暧昧,一手揽着无花,一手带着无花的手抚上自己那处,无花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滚烫的热意,他脸上微红,带着怒意,“楚留香!”   “无花!”楚留香没有笑出声,无花却能感觉到他胸腔的振动,“无花,无花……”   无花感受到楚留香声音中压抑的感情,咬咬牙,闭上眼睛随楚留香带着自己的手动作,楚留香感受到无花手上的松懈,明白无花的意思,侧着吻吻无花的耳朵,不满足于隔着衣物,自己将腰带卸下,带着无花的手顺着腰缝处便伸了进去,当无花的手毫无阻隔地触碰到自己时,楚留香忍不住对着无花的耳廓一声喟叹,惹得无花脸上一阵热意。   无花心中读着佛经,努力忽略手上的触感,可却挡不住楚留香的低吟传入耳中,他咬牙道:“你快些!”   楚留香一边吻着无花的脖子一边笑了,口中虽然说着“好”,可无花哪怕没有自己动作手都酸了却还没有结束,就在无花忍不住昏昏欲睡的时候,楚留香终于喊着无花的名字让无花感受到了满手的热度,突然清醒了起来。   知道无花不会喜欢满手黏腻的感觉,楚留香赶忙将无花的手擦得干干净净。   “可以休息了吧?”无花冷着声音问道,可楚留香却早就充分明白了无花“纸老虎”的真实面孔,也不害怕无花当真生气。   他的手不老实地绕在无花身前,像泥鳅一样不等无花捉住便滑进无花的裤中,“我还没有哄你睡觉呢,你怎么睡得着?”说罢便使出了轻拢慢捻抹复挑的功夫。   无花修佛多年,本来清心寡欲,莫说自渎,便是连成人时的正常身体反应也没有过几次的,哪里能撑得过情场老手的楚留香,在楚留香的攻势下,无花很快败下阵来,手也只是虚握在楚留香的臂上,使不上力。   楚留香看着无花眼角殷红的样子,更是努力,干脆将无花在丝质的被上向上推了几分,俯下身来将无花含在口中,无花在楚留香俯身之时便猜到几分,他想推开楚留香,却被楚留香制住了,感受到楚留香口腔的温度,无花眼眶一阵湿意,口中也忍不住哼了几声,让楚留香更是卖力。   楚留香素来都是被服务的那个,何曾为别人做过这些事情?刚开始时的确也十分不习惯,小心翼翼就怕无花不适,但他很快熟稔起来,让无花忍不住随波逐流。   “你,你……松开!”无花喘息着说出这句话,楚留香却并不理会,反倒重重一吮,无花一阵失神,就听楚留香咳了两声,结束了这场情|事。   无花眼中满是复杂,他楚留香何曾需要这样讨好别人?胡乱将自己擦拭干净,默默将水倒在杯中,让楚留香漱了漱口,无花艰难地开口:“你……何必?”   楚留香虽然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感觉,却并没有觉得难受,反倒很乐意看到无花因为自己失神的样子,他眼中满是笑意,揽住无花倒在床上,“我想让你高兴。”   随后不等无花回话,便吻了吻无花的额头,闭上眼睛,“睡吧!”   无花无声地叹气,阖上双眼,将一切复杂的情绪都隐藏了起来……   采缘兴浓,惊叫连连   两人吃过早饭,便来到了采缘山场,山场中人群簇簇,无花带着斗笠反倒更加显眼,只好将斗笠除去,不少姑娘在看到无花和楚留香二人之时眼神一亮,但当她们看到二人腰间的锦囊时,又只好遗憾地离开。   采缘山场的一边立着花杆,不少人围拢在周围,为不断向上爬着的少男少女提心吊胆,生怕他们一个不小心便摔下来。   “你说,若是我去爬这花杆,多久能将花杆顶上的礼物取下来?”无花自从起床之后便有些沉默,楚留香有意让无花忘记昨晚的事情,开口道。   “你若使上轻功自然不过一瞬,若是不用,我便说不上来了。”无花也不欲与楚留香一直尴尬下去,遂顺着楚留香的话开口。   “我与你打赌如何?”楚留香看了一眼十分高的花杆。   “赌什么?”无花顿了顿,开口问道。   “我若是能不用轻功在十息之内将花杆上的礼物取下,你便许我一个承诺,若是我输了,便任你处置。”楚留香眼神灼灼,无花只觉得其中的感情要将自己烫伤。   “好。”无花避开楚留香的眼睛,口中却答应下来这个赌注。   楚留香听到无花应允,飞扬地一笑,来到花杆下守着花杆的人身边,将腰间的白色锦囊摘下,恳切地开口:“我虽已有家室,昨日却不慎惹他生气,今日恰巧碰上这等盛况,可否让我借花献佛,参加一番这比赛,也好拿了礼物向他赔罪?”   采缘节本就是男女互表心意传达爱慕的节日,此时楚留香既没有隐瞒自己已有家室的情况,又将参与的理由说明,守着的人自然不会不答应,“你倒是对你家中那位很好,你想参加便参加吧,自己心尖上的人,可得好好对待才是。”   楚留香笑着应下,来到花杆之下,手脚并用,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很快便窜上了花杆的最顶处,选了一支木制发簪取下,得到一片掌声,有几个面上飞霞的美丽女子看到楚留香利落的动作,又看到他俊雅的外貌,忍不住要上前搭话,却被守杆人拦住。听到楚留香参与的原因,也只好心中遗憾,朝楚留香露出一个祝福的微笑。   楚留香回以一个笑容,但在围上来的人群中却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只好从人群中挤出,寻找无花,却只看到不远处无花正在同一位穿了紫色衣衫的儒秀男子言谈正欢,他顿了一顿,这才大步地走到无花身边。   “你可看到方才打的赌究竟是赢是输?”楚留香也不在意无花正在同别人说话,开口就打断了二人的谈话,问道。   “抱歉,这是我的挚友,他平日不拘小节惯了,还望胡兄不要在意。”无花听到楚留香打断自己的话,当即对那个紫衣男子道歉,随后眼含无奈地看了一眼楚留香道,“这是方才结识的胡玄胡兄,还不道歉?”   “你还未回答我的话。”楚留香根本不在意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胡玄,只当身旁没有他人。   “你想要做的事情,哪有做不成的?这个赌自然是我输了。”无花歉意地朝胡玄笑了笑,这才回答楚留香。   楚留香得到答案,这才分神看向胡玄,胡玄正满脸笑意地看向二人,他身穿一身紫色衣衫,面冠如玉,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即使平日里看起来也带着三分笑意,何况此时他本就笑着,更是让眼神看起来似醉非醉,令人有着朦胧的的感觉,但好在眉骨犀利,让他的桃花眼看起来亦多了几分英气,少了几分勾人的媚意。他手中拿了一把折扇,虽然与楚留香往常总爱拿在手中的那把无法比较,扇面却也算是少有的精品了,满腹诗书的他一眼看去便能看到满身的书卷气,让人舒适。   楚留香却怎么看都觉得他并不顺眼,心中也有些奇怪,若说自己是心生嫉妒未免有些可笑,他楚留香对无花虽然心存爱慕,可却不会觉得世间所有的人都对无花存了一样的心思。   何况无花本就答应了和自己尝试,虽然实为被迫,但凭无花的性格,不论情况如何,答应下来的事情就不会反悔,若是一个刚刚相识的人就能越得过他楚留香,那无花也就不是他认识的无花了。   虽然心中不喜此人,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哪怕刚才的无礼也没能让胡玄变了脸色,自然不好再接着不客气下去,当下抱拳致歉,“抱歉,实在是我求胜心切了!”   胡玄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哪里,是我方才不小心撞到了无花兄,又见猎心喜同无花兄谈得太过投入,才致使他未能看到楚兄的风姿,该我道歉才是。”   楚留香摇摇头,三人便朝着山场的另一侧走去,言谈之间,发现彼此趣味相投,不由逐渐熟稔。楚留香也慢慢放下了心中的不喜,他本就喜好结交天下的朋友,除大奸大恶之人,任谁他也能攀谈几句,何况是一个满腹诗书却又并不迂腐的难的的意气相投之人呢?   山场虽大,但是说话间就不知不觉来到了另一侧,男女之间对唱的声音也传入耳中,胡玄笑了笑,一把折扇指向人群,“这里的习俗很是可爱,我们平日里守着男女大防,莫说这样互白心意,就是男女同行也很少见,二位远道来此,可要好好看看才不枉此行!”   莫说无花,就是楚留香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不禁在一旁驻足,正在此时,只听一声尖叫,众人便乱作一团,围向一个地方。   三人听到这一声带着惊吓之意的尖叫声,不由朝声源处而去。   拨开层层围绕的人群,就看到在一汪湖水旁边,一个下身血肉模糊,大概年纪五十岁上下,打扮妖艳,衣不蔽体的女尸。   其死状颇为惨烈,衣衫大敞,胸前也一片血迹,双胸被人割下,也不知扔在了何处,身上仅剩的布片也渗着水,头发上还有着水草,虽不至于发出恶臭,可气味也绝不会好闻到哪里去。   无花看见不禁打了一声佛号,念起了往生咒。   胡玄则面色有些凝重,虽然是读书人,但看到眼前血腥的场景,却也并不怎么害怕,反倒在一旁细细看着尸体尸体。   楚留香看到尸体,下意识上前翻看,也不在意死者性别,查看死因。   “知县大人到——”一道声音传来,人群也为从远处来的轿子让出了一条道路,蓝色的官轿出现在此处,从轿中下来一个身形清隽的官员,穿着官服,一双丹凤眼中满是威仪。   他走近几步,看到胡玄,便停下来行了一礼,“大人!”   楚留香和无花略带惊讶地看向胡玄,胡玄见状,只好笑了笑,“抱歉,不是我隐瞒身份,只是我也是出来游玩,实在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事情。”   “哪里,本就是萍水相逢,也未曾谈及身份,何来隐瞒之说?”楚留香见官员到来,停下翻看的动作,得知胡玄的身份,也就不奇怪刚才自己莫名的不喜了,楚留香的身份,哪怕是江湖中给他面子,称他一声“侠盗”,归根结底也是个小偷,只要是小偷,对于官员捕头之类,总是会莫名不喜的。   “大人,不知道这二位……”那位知县见到楚留香和无花在此处,看上去与知州大人也算熟稔,不禁问道。   “好了,子晏,你我本就是同窗,不过是官级不同,我今日又未着官服,何必这样认真?”胡玄见到知县一板一眼的模样,打断他的问话说道,看他脸上柔和下来,又接着介绍无花和楚留香道,“这二位是我方才结识的好友,楚留香和无花,虽然相识不久,却可以说是一见如故,这二位的见识和学识,也是不一般的。”   “在下徐子晏,是这一方知县,见过二位了!”这位知县也是个妙人,虽然穿着官服,身边也有不少人围观,却毫不在意官威一说,当即便朝着两人抱拳行礼,与胡玄的满身书卷气不同,其行为倒是同江湖人很是相像,可若说是江湖做派,看他刚刚一本正经向胡玄行礼的模样,却又不像。   楚留香和无花同样还以一礼,徐子晏的注意力便又回到了胡玄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我在府中也无事可作,想着今日是采缘节,便想出来看看,结识了这二位,可一声尖叫将我们引来,便看到了这一幕,我们也正一头雾水,你便来了,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许是碰到了熟人,满身儒雅的胡玄在同徐子晏说话时随意了很多。   徐子晏听了胡玄的话,点点头,便将官帽摘下来交给胡玄,又将袖子挽起,从靴中抽出一双手套戴在手上,上前翻看起尸体来。   无花和楚留香看到这毫不拘泥的一幕,都有些神色莫测,胡玄看到两人的表情,哂笑道:“可是惊讶?当初我见到这一幕时也十分不可置信!”   胡玄毫无敬意地将官帽夹在腋下,“他习惯自己验尸,从前我们还是同窗,未曾考试之时他还想着我若做官他就来给我当仵作的,现在自己做了官,也改不掉自己动手验尸的习惯。他还抱怨过官服没有口袋装他验尸的工具,平日出门也只能塞一副手套在靴口。”   “这已经是第五具尸体了!”胡玄说话之间,徐子晏已经将手套摘下,“自去年年后开始,湖州一带便陆续发生了几起案件,死者有男有女,但无一不是下身惨烈,且性征被割下,凶手一直没有落网,这已经是第五起案件了。”   心意转变,同往美苑   “看来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胡玄听到徐子晏的话,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既然是连环杀人,凶手又滴水不漏,想必这几个人之间必然有什么联系,回去调出卷宗来查看。”   “好。”徐子晏点头,便命手下的衙役将尸体抬走。   “你既然来了,不如就住在县衙吧!”徐子晏不忙着调查案件情况,反倒是先请胡玄回府里住下。   “我来这里本就是这样的打算,自然是要随你回去住着的!”胡玄手中的折扇轻轻敲击手心,后又对无花和楚留香做出邀请,就如徐府是自己的府邸一样,徐子晏也没有阻止,“不如二位也随我去子晏府里住下,二位见闻广博,短短几句洽谈,实在不能让在下满意,还想与二位再聊上几日,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正合我们心意!”无花同楚留香对视一眼,答道。   楚留香是个闲不住的人,碰到了案子,哪怕自己不亲自查个明白,也总是想看到结果的;至于无花,则是确实鲜少见到如胡玄这般精通佛理之人,想要多聊上两句。   到了县衙后的府邸之内,楚留香吃下无花来时带给他的古仁心所制的暂时让蛊虫沉睡的药丸,不甘寂寞地去和徐子晏一同查案,而无花则是和胡玄在凉亭中饮起酒来。   “无花兄既与挚友一同游玩,又为何眉宇间隐有郁色?”胡玄一边撩了袖子为无花斟酒,一边有些好奇地问道,随后又感觉自己的问题有些不当,加上了一句,“自然,这是无花兄的私事,若是无花兄不愿言明,也是正常的,就当做我未曾问过这个问题吧!”   无花知道自己心软,无法看着楚留香折磨自己而无动于衷,因此才应下楚留香,陪在他身边,事实上与楚留香相处并不难过,反倒可以说极为舒心。   可相处时日已经不短,他却渐渐明白楚留香所求,并非仅仅只是陪伴如此简单,而自己的心绪日渐繁杂,自然脸上会有几分郁色。   他犹豫片刻,心中情绪已经堵了有些时日,最终开口,“不瞒胡兄,我确实心中有所忧虑。”   “萍水相逢亦是有缘,别后又再难相见,有何困惑,不如对我说说?”胡玄微笑着将碟中的点心放进嘴里,等着无花的叙述。   无花在开口时便已经准备要说,也不隐瞒,当即说道:“我确与他为挚友,若仅与他赏玩风景,我自然心中极为高兴,然而这一行,他所求的,却不仅仅是只是风景而已,他向我求的,是我不能给的。”   胡玄声音中有几分兴趣,“哦?你不能给?是不愿给,还是不能给?”   他没有问楚留香求的究竟是什么,却明显听出了无花的意思。   “不想给,亦不能给。”   “为何不能?”   “我若给他,便是害他。”莫说他为男子,便是他为女子,也怕是不能给楚留香想要的。若一个弑母害亲之人同他在一起,可想而知。   “为何有此一说?”   “我……”无花垂下眼睛,看着酒杯中因风拂而微微漾开的酒液,“我若给他,于他名声无益,声名扫地只求这一物,不值。”   “哈哈哈……”胡玄竟是放声笑了出来,“只能说你身在局中,子非鱼,你怎能知道于他而言不值?”   “便是如此,他所求之物,也是我早已抛弃之物,我不知是否能给得了他!”无花只道自己早在幼时便已经没有了情爱之心,此刻楚留香想要自己的感情,自己却怕是早已失去了爱人的能力,所以他只能回避楚留香越来越急切的心思。   “我看无花你精通佛理,怎会不懂‘弃者不弃’的道理?你只觉得自己已经抛弃这物,又怎知道抛弃之物是否落在他人怀里?”胡玄一边饮酒,一边摇了摇头看向无花,“何况你这哪里是不想给的样子,虽我与你相识不久,但你若真不想给,就不会考虑如此之多了,只不过你被自己所困罢了!”   “也许。”无花微微笑了起来,他明白胡玄的意思,“是我着相了,你说得对。”   胡玄听了无花的话,自己却出神起来,眼神不知望向哪个方向,“世间之人何人能一世清明呢?便是我明白,也走不出自己的局啊……”   无花不说话,只静静地等胡玄回过神来。   人人都有心中自己的局,他如今看清了,也出来了;可有些人,即使看到了出口也不会选择那条出路。   “哈哈哈……”胡玄转过神来,看到无花清亮的眼睛,笑了两声,“喝酒为乐!”   两人细细品酒,个中滋味却不相同。   ——————————   “如何?”无花刚回房间不久,楚留香便踏进了房门,“咕咚咕咚”灌了一杯茶水,看上去许久没有沾水了。   “今日发现的尸体是一家青楼的鸨母,我同徐子晏查了一天的卷宗,将每一个字都细细读过,且找关系将以前死去的人的身份又重新彻彻底底清查了一遍,发现死者均在同一家青楼待过,只是十年前,他们便大多隐姓埋名离开那家青楼,只剩下今日发现的那名鸨母还留在那里,我正打算明日去那家青楼查探一番,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无花有些好笑地看着楚留香提起案子有些发亮的眼神,说道:“我明日与你同去。”   “你平素不是最讨厌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从前你还是俗家弟子的时候,我想让你去一趟几乎比登天还难,怎么这次倒是主动想去了?”对自己心上人的变化,没有人会不敏感,楚留香感觉到无花有些不同往日,但却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同。   “既然碰上了,为免再生事端好好欣赏桃花,总要查明真相才好放心。那药究竟能压制锁心蛊多久,古神医也没有定论,我同你去也好以防万一。”无花顿了顿,挑挑眉,“难道这青楼,我不去得?”   “哈哈哈……”楚留香笑得神采飞扬,“你能陪我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这四海之内,只要我楚留香去得的地方,哪有你无花去不得的?”   “时候不早了,你还不回房去歇息,留在这里做什么?”无花眼中狡黠,每日被楚留香紧紧锁在怀里入睡虽然已经习惯了,可却并不能算是舒服,现下在旁人的府上,能有机会分开睡,他自然不会让胡玄只准备一间房。   楚留香脸上的笑容凝住了,他竟是忘了这件事,若是早想到,他是断然不会答应住在这里的,但此时也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往隔壁走去。   且不说无花独自一人睡在床上好不自在,楚留香这边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早已习惯了嗅着无花身上的檀香入睡,乍然独自躺在床上,实在是难受得紧。   估摸着时间,楚留香悄无声息地起身,一个翻身轻巧的落在无花的房间,落地无声,小心掩着自己的气息,侧身在无花身边倒下来,也不敢将手搭在无花身上,只是感受着无花散发出的人体的温度,才安然闭上了眼睛,没有看到无花在他闭上双眼后微微抖动的睫毛。   清晨,无花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余温,根本看不出曾有人占用他一半床铺的事情,他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楚留香凭什么觉得以自己的武功会完全感受不到一个活人摸进自己房间的事情。   不欲与楚留香多计较这些事情,无花只当自己不知,自顾自起身做完早课。   “胡兄也要一同去?”无花来到院中,便看到穿着整齐的胡玄,问道。   胡玄折扇一开,一双桃花眼勾魂夺魄,“早闻美苑多出美人,只是为了以身作则,已是清廉,我就是连悄悄过去也不曾有过,此次有这样的机会,我自然不会放过。”   楚留香也已经准备妥帖,看到脸上神情愈加冷起来的胡玄身后站着的徐子晏,悄悄勾了勾唇。徐子晏虽然未着官服,但腰间却是带了官家的腰牌,只是挂在同为墨绿的衣衫上并不怎么显眼,若不注意看不出来罢了。   美苑的鸨母的消失仿佛给美苑没有带来任何影响,美苑依旧歌舞升平的太平模样,其中的客人也没有因此减少。   无花几人均是长相俊美,气度非凡,一进美苑,就被男男女女围了上来。   无花闻到身边传来的脂粉气,忍不住皱了皱眉,小声问了一句:“为何还有男子?”   楚留香看着无花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轻轻笑了笑,将无花隔开,无花闻到楚留香身上熟悉的郁金花香气,这才舒展了眉。   “美苑搜罗天下美人,不分男女,这家青楼无论是小倌妓|子,都是有的,且均质量上乘,无一不是美人,也因此这家青楼叫做美苑。”相比起无花的避之不及,胡玄则显得似乎乐在其中,左手搂了一个娇弱的美女,右手揽着一个清隽秀丽的男子,给无花解释。   徐子晏面对着周边的各色美人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从靴子中抽出一把小刀拿在手中把玩,刀身上反着的冷光让楼中的男女不敢接近。   “除了手套,什么时候你在靴中藏了平日验尸用的刀?”胡玄见此情景,放开一左一右揽着的人,搭着徐子晏的肩,戏谑地问道。   “今早。”徐子晏将刀收起来,即使不说,胡玄也猜到徐子晏是想着今天要来青楼,这才将刀放在靴中,就是为了吓退这些围上来的人,不禁浑身抖动,闷声笑了起来。   暗藏阴私,自荐枕席   “这位官爷。”一个姿容上佳的男子看到了徐子晏腰间的腰牌,大着胆子开口,“既然不是来我们美苑寻欢作乐,那究竟是作何来我们这里?”   徐子晏任由胡玄趴在自己身上笑着,也不推开,就那样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向这个小倌,“查案。”   小倌吃了一惊,但是却没有惊呼出声,不禁让无花多看了两眼,觉得终于有一个能好好说话的人,“你们这里谁同鸨母走得最近?”   “带我们找一个房间坐下,好好说话。”胡玄终于正经起来,将搭着徐子晏的胳膊放下,儒雅之风又重新回到了身上,看得眼前这个小倌有些发愣地说了一个“好”字,呆呆将几人引上楼去,想来是还未见过变脸如此之快的人。   “奴如鸢,官……官爷有什么话要问小人?”那男子站在坐着的四人面前,有些紧张,下意识收起了媚态,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倌,这种看起来像是三堂会审的架势他可没有见过。   “你们这里同鸨母最为亲近之人是谁?将他叫来回话。”徐子晏脸上没有多余的神色,看起来让这个叫如鸢的男子觉得有些惧怕。   “莫要惊动别人,就说我们想让他来弹琴。”可见胡玄在办正经事的时候还是比较靠谱的,他在如鸢出去之前嘱咐如鸢道。   “是。”如鸢应声出去,带上了房门 。   “你觉得凶手会是楼中的人?”徐子晏神色莫测地看着胡玄发问。   “那倒不是。”胡玄摇了两下折扇,笑着摇头,否认了这一想法,笑容中还带着一丝高深,“我只是怕打草惊蛇罢了。”   “公子,奴将头牌如水带来了。”如鸢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随后便听一个脚步声离去。   胡玄笑容深了几分,“进来让我们瞧瞧。”   一个穿着水绿色拖地长裙,面容清丽,身段玲珑有致的女子应声进来,女子声若黄莺,轻轻福身,抬眼粗粗扫过面前四人便将头低了下去,不再看屋内坐着的人,“看几位不像是来寻欢作乐,可是有事要问奴家?”   胡玄上下打量着如水,挑唇微笑,“果然是如水,名如其人,确实有水的妩媚,也不愧是头牌了!”   如水任由胡玄用放肆的目光打量,听着胡玄的评价,面上没有丝毫不悦,反倒是又福身谢道:“谢这位公子夸奖了。”   “你可与这里的鸨母丽姐相熟?”徐子晏看到如此绝色也没有丝毫怜惜,厉声问道,“你可知她现在身在何处?”   “官爷说笑了,丽姐既是这里的鸨母,我为头牌,自然是相熟的。”如水并不像一般女子,听到这样的厉声便惊慌失措,声音仍旧不疾不徐,条理分明,“只是丽姐三天前便匆匆忙忙出去了,到现在也未曾回来,我也不知她究竟身在何处……”   胡玄看到如水脸上几分犹豫,“接着说。”   如水听到这样的问话,心中大概明了几分,“只是我昨日晚上似乎听闻客人说起此事,似乎是丽姐的尸体被人从采湖中捞了上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此时看几位前来这里向我询问,大概是真的了。”   “不错。”楚留香嘴角挑着笑意,“为何你看起来半点没有伤心之色?”   “我为何要伤心?若不是丽姐在我幼时将我从人牙子手中高价截下调|教,我此时身份至多不过是个奴仆,而非妓子。”如水脸上依旧是那样温柔的神色,声音却有些不稳,“我怨恨她还来不及,为何要伤心?”   “可我听闻你与鸨母最为亲近,是也不是?”徐子晏声音中的冷厉褪了几分,但依旧严肃。   “官爷这话说得倒也没错。”如水勾起了进入房间后的第一个笑容,可这笑容中却满是惨然,“只是他是鸨母,楼内基本一手遮天,我若是不讨好她,在这楼里如何能活的舒坦?”   “你倒是没有傲气。”胡玄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女子,也许是觉得这是难得的聪明人。   “傲气?我已经在这里出不去了,要傲气来做什么?死不了,还不如想法子让自己以后的日子过的舒心些。”如水的声音里有几分悲意。   “唉……”楚留香也对这样的女子颇有好感,听闻这样的话,也只能叹一声罢了。   “公子叹气做什么?可是在可怜我?”如水却听不得这样的叹息,“一切都是天命罢了,总归公子也无法让我解脱,公子又何必怜惜我?”   “我只是觉得这世间的青楼楚馆,不知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孩子,我怜惜的是天下如你一般的人,感慨的是世间所有的不平事,姑娘不必多想,你很坚强,哪里用得着旁人怜惜?”楚留香微微笑起来,他总是欣赏这样努力生活的人的,“只是……你愿不愿我帮你赎身?”   如水蓦然抬起头来,惊讶地看向楚留香,待看到楚留香的微笑时,神色眼见的柔和下来,当真是如水,她又垂下头去,喃喃道:“我在楼中看了这般久,也等过有人帮我赎身,只是大多都不过是说说罢了,便是真有那重情义的书生愿意为我赎身,楼中的管事也会将赎金十倍百倍的翻上去,最终不过徒劳罢了,公子有这份心如水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只是如水怕是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如水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徐子晏挂着的腰牌,“大人可能保证今日如水接下来对大人所述大人能够尽力查证,哪怕会因此身陷险境?”   徐子晏沉声下来,目光坚定,“为官者当如此,本官保证。”   如水垂眸看向地面,“我相信这位公子相信的人,一定是好官。”   “不瞒大人说,这家青楼丧尽天良,违法乱纪,所做的违心事不知凡几,只是身后的靠山少有人能惹得起,再加上很少有人愿意为了区区一家青楼便得罪权贵,于是这间青楼便一直如此繁华。”   “这间青楼的地下具是监牢,每隔数月,便会有人将一些绝色的幼年男女送来,丽姐过目之后便会一一调|教,若是有人不服管教,便会受到惩罚。虽然处子的价值更高些,可若态度强硬,丽姐就会将人赏给手下的爪牙玩上几天,任由他们随意折腾,等到再将他们带回来的时候,他们无一不会惧怕,便都只能乖乖听话。”   “他们……”如水的声音有几分哽咽,“他们还都年幼,便被那些畜生强占了身子去,除了脸蛋,身上也说不准会留下什么痕迹,硬生生地被丽姐慢慢调|教成勾人的样子,丽姐不会教他们这些人学识舞姿,只叫他们学床上勾人的本事。而这些人被调|教好之后,因为已经是破了身的,便会高价出卖给一些有特殊癖好的人,莫说最后身染重疾而亡,就是直接被人玩儿死了也不会被怜惜,尸身便草草葬在乱葬岗。”   “我不知道这间青楼背后的人究竟是谁,我只知道没有人能逃得出这里,也有人想要寻死,但都被及时救了下来,而后等待他们的就只有一条路,沦为像那些倔强之人一样的真正的玩物,直到最后死在客人的床榻之上。”   “我们这些听话的则会受到奖励,可以逐渐住在温暖的屋子中,会有先生为我们授课,只是最终的目的都只是为了提高我们的身价,把我们卖个更好的价钱罢了。”   胡玄不知什么时候沉默了下来,手中的折扇也几乎要掰断。   “这些幼年男女的来处不明,还希望大人查清。”如水最终声音凄厉恳切起来。   在场众人听得皆有些愤怒,徐子晏眼角瞥了胡玄一眼,定定地看着如水承诺:“一定!”   如水将眼角的泪珠拭去,重新变得似水般温柔沉静起来,“丽姐的死法我听说了,实在觉得大快人心,只希望这个案子永远不要查明才好!”   “如水这就退下了,若是大人能将这间青楼除去,救这楼里所有的人脱离苦海,我就是死也甘愿了!”如水福了一身,说完这话便退了出去,只留下房中四人神色不定。   “苦海无边,这里哪里算作苦海,分明已经是炼狱了。”无花摇摇头,不动声色地坐在原处,心中却对于这样的事情也有着怒意,他虽知道青楼中少不了会有些腌渍事,可是能对仍是幼童的孩子做下这种事情,真是连畜生也不如。   “我们走吧!”胡玄的神色已经没有了来时的轻松,而是一片深沉。   “公子!”四人走到青楼的大门门口,正要出去,却听到如水的声音。   她看着楚留香,脸上的温柔不再浮于表面,“如水从来没有见过如公子一般懂我的人,奴家虽不能赎身,但自己要免费陪着哪位客人几日还是做得了主的,公子可愿让如水陪公子几日?”   楚留香久经风月,自然知道入水口中的“陪几日”是什么意思,他原本只是对她的怜惜,可满心的情意早已经都给了无花,怎么可能答应,“不瞒姑娘,我已有家室,对他也是满腔爱意,怎可在外留情,我对姑娘只有敬重,全无其他的意思,辜负姑娘了!”   如水听到这样的答复,虽然有些失望,可到底缺更欣赏这样守得住的人,“我只道男子多流连美色,却没想到公子却能独守一人,是我小看了公子,也轻贱了自己,公子慢走,想必公子的内人定然会极为幸福,祝你们二位白头偕老。”   楚留香看了无花一眼,却看到无花端然站在那里,脸上眼里没有半点不悦之色,心中五味陈杂,“自然,多谢姑娘。”   案件明晰,游遍江湖   “你为什么不生气?”在外一天,无花回到房间刚刚脱下外衣,准备上床休息,便被身后的楚留香压在床上,楚留香声音中压抑着不满。   “生气?”无花有些不解,他看向近在咫尺的眼眸,“我为何要生气?”   “你怎么能不生气?”楚留香的脸逼近了无花几分,“明明我与你在一起,可却招惹了别的女人,你为什么不生气?难道你对我到现在都没有半点在意?”   无花听了楚留香的话才知道楚留香在说什么,他一个翻身,和楚留香上下的位置便颠倒过来,“那女子确实值得人怜惜,莫说是你,就是我也要动容几分的,说不得是你招惹了她,我何必生气?”   “你怜惜她?”楚留香听到这一句,眼神有些危险,无花一向冷情,照理说,此时也至多是悲悯,而非怜惜。   无花叹了一口气,知道楚留香毫无安全感可言,干脆俯身以口封唇,吻住了楚留香,看楚留香滞住,就要离开。   楚留香伸手扣住无花的后脑,将这个吻加深,直到无花呼吸不过才松开,“无花……”,他言语未尽,这是无花第一次主动不因他物而吻他。   “……”无花平稳了自己的气息,正视着楚留香的眼睛,“若是我无花不愿意,没有人能逼得了我,你可懂我的意思?”   “无花……无花……”楚留香自然明白无花的意思,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将无花的头压低便又吻了吻他的唇,贴着他的唇开口,“我姓铁,铁海霄,泓逸是我的字,以后唤我泓逸可好?”   “呵呵……”楚留香贴着无花轻笑出声,“我等这一日已经很久了,我一直想亲口告诉你我的名字。”   “泓逸。”无花也微笑起来,不闪不避,喊出了这个很久不曾有人唤过的名字。   二人唇齿交缠,再没有什么事情能比互相爱恋之人的亲近更为美好的事情了。   不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楚留香这一夜只觉得连情|事都更加美妙……   “无花……”,他喘着气满是爱意地喊出无花的名字,看着无花薄红的身体,感觉着无花微微迎合着的动作,身上的汗滴顺着蜜色的肌理滴在无花身上,和无花身上的汗珠融为一体,再分不出你我。   窗外雨声作响,对屋内的人却没有丝毫影响,楚留香放肆地挥霍着自己的体力,吻着无花失神的眼角,烛火悄悄地燃尽,像是羞于继续看下去……   夜尽天明,无花动了动身,忍不住抽了一口气,眯眼看着睡得香甜的楚留香,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楚留香摔在地上双眼一睁,看到眯着眼睛的无花又松懈下来,摸了摸鼻子,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尴尬地笑了笑,就伸手想要为无花揉揉腰,却被无花眼睛一瞪,将手收了回来。   “我去给你煮些粥来。”楚留香清了清嗓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轻触碰了一下无花红润的唇角,在无花还未来得及向他发火之前冲出了房门。   “楚兄这是……?”胡玄扇着一把折扇,挑了挑眉上下看了看端着一碗粥,笑得有些傻气的楚留香。   楚留香顺着胡玄的眼神看向自己,这才发现出来的太急,竟是连外套都没有披上一件,难怪厨房里的厨娘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   楚留香空着的手摸上自己的鼻子,随即正色道:“有些热了,我想着府中也没有外人,便未着外衣,是我狂浪了,还望胡兄不要见怪,无花身体有些不适,我给他将饭送到房里。”   胡玄摇着折扇看着楚留香匆匆离去的身影,笑得十分耐人寻味。   “怎么了?”徐子晏查案回来,看到朝一个方向望去的胡玄,开口问道。   “没什么。”胡玄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徐子晏,摇了摇折扇,笑得一脸神秘,“不过就是一只猴子顺杆爬了上去还在得意这杆愿意竖起来让他自己爬罢了。”   徐子晏摇摇头,“又在说什么傻话,你何时才能正经些?”   胡玄像登徒子一般摸了一把徐子晏的脸,“有你正经就够了,我若是也正经起来,还怎么看你这副表情?”   ————————————   “看来你早就看出来有问题。”无花坐在房顶,看着胡玄轻声走出来,还小心地带上房门,四周看了看没有人看见才接着往前走,对身旁的人说道。   “你不是也一样?”楚留香虽然是出来查案,却一直看着无花,不过以他们的武功,哪怕是只有一丝注意力在胡玄身上,也足以听到他的脚步了。   “是。”胡玄已经消失在两人的眼睛中,无花也不着急,“昨日在青楼中,从如水姑娘说起美苑的阴私之事起,他的表现就开始特殊起来,而且在最初看到那个死去的鸨母尸身时他眼中还微微闪过了快意。我本来只当他是对那尸体身份的不屑,只是后来却慢慢觉得有些不对,现在看来他果然有问题。”   “看来事情的真相我们很快就会明白了。”楚留香微微一笑,率先纵身跟上了胡玄,无花随后施展轻功追上去。   “这是……”无花随着楚留香停在一棵树上,原来跟着胡玄七拐八绕地在城中溜达了一圈,最后仍是回到了县衙府邸,只是来到的却是一个无人居住,也无人打扫的荒凉院落。   院落的凉亭上站着一个人,这个人的背影极其熟悉,待他转过身来,无花和楚留香才相视恍然,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徐子晏。   “你把我约在这么荒凉的地方,还嘱咐我来之前在城中绕上一圈,小心莫要给别人看见,莫不是又想要约我一度良宵吧?”胡玄脸上仍然是那般不正经的样子,声音中却没有玩笑的意思,而徐子晏脸上也没有了往常听到这种话的无奈,而是仍然严肃着。   “我都知道了。”徐子晏的声音中带着了然。   “你都知道了。”胡玄脸上的表情逐渐退去,他步入凉亭中,“我料想你会知道,却没想到你知道的这么快,你怎么知道的?”   “这不重要。”徐子晏的声音有些急,他将胡玄压在亭中的石桌上,“你为何做这些?你明知道我会替你做这些事的,你当初接近我,让我死心塌地的爱上你,不就是为了这些?”   无花忍不住挑了挑眉,他只看出徐子晏同胡玄有这样的关系,却不知道背后还有隐情,只是……怎样看二人都是互有情意的。   “我等不及。”胡玄被压在石桌上,却没有慌乱,只有冷静,“你知道,我等的太久了,自打我从那个地方逃出来,我没有一刻不想着将他们千刀万剐,我想走律例的路,为了将他们绳之于法,我从籍籍无名的书生做到现在的知州,可我还是没有办法。”   “而你?”胡玄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嘲讽,“我看中你有武功这一点,在同窗之中想办法接近你,想办法让你爱上我,为了让你帮我,我甚至一次次在你身下承欢,但是当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之后呢?”   “你根本没有动作,你说应当走法内的路,你说总有一天你会帮我做到一切,你在床上说的倒是好听,可这些一点都没有实现!”   徐子晏的脸色随着胡玄一句句话痛苦起来,“你为何不能再等等?”   “再等等?”胡玄冷笑两声,“再等下去,恐怕我等到的,就是你成为丞相的走狗,将我的事情都供出去讨好主人的一天了!”   “与其等着你把事情处理好,倒不如我自己动手,先让我能够到的人尝尝他们应该尝到的滋味!”   “走狗?”徐子晏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否则呢?”胡玄避开徐子晏的眼睛,“丞相忠心的手下?”   “好……好……”徐子晏咬牙说道,眼睛也有些发红。   他一把将胡玄的衣服撕开,胡乱啃噬着胡玄的身体,将胡玄挣扎的手死死地禁锢住。无花和楚留香不禁有些尴尬地将眼睛转开。   “你干什么?”胡玄身体不住的挣扎,却怎么也逃不开上方有力的掌控。   “我干什么?”徐子晏的声音有些癫狂,“我在做一个走狗该做的事情,替丞相出气!”   “你、你给我……”胡玄下面的话被堵在口中,接下来就只能听到细碎的呻|吟和低吼。   “咳咳……”楚留香和无花脸上都有些红,这种偷听别人床脚的事情他们也是第一次做,楚留香咳了两声,问无花道,“要不……我们回去?”   无花强自镇定地摇了摇头,“不必,既然来了,便将事情都弄清楚才好,不碍事。”   楚留香和无花便吹着冷风,将身子背着两人听了许久。   直到结束,在一片低低的喘息声中,二人才听到想听的事情。   “你别闹脾气了,我怎么可能当真与你为敌。”徐子晏冷静下来,吻了吻胡玄胸口上有些破皮的地方,将身上的衣服裹在胡玄身上,遮去了一身的痕迹,“这件案子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是你做的,只是不想扰了你发泄自己压抑了许久的恨意,如果不是我在这里,你以为丞相手下的人会不知道?”   “只是你现在连楼里的管事也杀了,这件事情我是瞒不住的,只能拖延一二,好在我已经收集了不少证据,只要小心周旋,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事。”   “我知道你妹妹的事情你有多难过,我也知道你看到你妹妹的尸身上……有多痛苦,只是这件事情实在需要从长计议,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我若当真听你的话简单地将这几个人杀了倒是没有问题,可是到时候你和我势必会被丞相抓到,你大仇最终还是不能得报。”   徐子晏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迟疑地问:“你……该不会真以为就凭我三脚猫的功夫能闯进丞相府将丞相杀了吧?”   胡玄抿了抿唇,没有说自己真是这样觉得。   徐子晏忍不住无声地笑了笑,将胡玄搂紧了几分,“你放心,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了,等事情一结束,我就同你辞官,回你的家乡为妹妹守墓。”   “至于这件案子……”徐子晏一把将胡玄抱起身来,朝胡玄房间的方向走去,“一个官员任职期间,有一件悬案也算不得是什么稀奇事!”   楚留香和无花从徐子晏两人的对话中得到了很多信息,也将事情的原委拼凑的七七八八。   “今日……”无花有些犹豫道。   “今日我们只是在房中睡觉,什么都未曾听到。”楚留香在无花说话之时便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言。   “你不是最爱惜生命的?”无花听到楚留香的话,有些惊奇。   “我的确爱惜生命,也的确觉得即便是恶人也应当由法律来制裁,但我却不觉得所有人都要守我的规矩,何况若是亲近之人遭受这样的事情……”楚留香连想都不敢想,他紧紧搂上无花,“我已经不觉得这样的事情不对了。”   楚留香没有想下去,却知道如果无花死去,自己根本不会让凶手死的这样简单。还好,还好无花一直好好的。   ————————   “胡兄!”无花就当真忘记了昨晚的事情,往常是何态度,今日便是何态度,见到胡玄之后便十分自然地打了一声招呼。   “无花兄,楚兄!”胡玄揉着有些发青的后腰的手在听到无花的声音之事赶忙放了下来,脸色有些不自然,随后又挑起那带着风流儒秀的微笑。   徐子晏则十分自然地站在胡玄背后,袖子也自然垂在胡玄腰后,至于他的手究竟放在何处,宽大袖子的隐藏之下,无花和楚留香也不得而知。   无花和楚留香只当自己没有看到两人的动作,态度依旧自然,无花与楚留香一同拱了拱手,“我们二人在这里也耽搁了不少时日,今日再去好好赏玩一番桃花,便要离开了,特来辞行。”   “你们在这里住了不过几日,这便要离开?”胡玄虽然那风流恣意的浪荡模样全是装出来的,可他喜与无花相交却是事实,当下便有些不舍。   “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就不在这里耽搁了。”无花清雅一笑,“在这里祝二位心中所想一切皆顺。”   这句祝福似乎有些突兀,让胡玄不禁怀疑无花知道了什么,可看无花的样子却又不像是知道,只好颔首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留,希望今后再见吧!”   徐子晏站在胡玄身后,依旧是少言寡语的模样,微不可见的朝无花和楚留香二人颔首,“一路顺风。”   无花和楚留香便这样离开,若是碰上事情,便围观一番;若是碰不上,便赏玩美景,走遍了大江南北,恣意的很。其间也从未刻意打听过二人的消息,只是后来丞相的罪行暴露,因此落得锒铛入狱,最终处以斩首执行之事传播得沸沸扬扬之时什么也没说,只相视一笑而已。   女装吃醋番   无花和楚留香已经在一起五年了,五年内,他们没有吵过一次架,从来都只有楚留香单方面的醋意。   楚留香身上的蛊也早在一年前就在湘西碰巧解除。   “诶呀,楚小子,你这样可不行啊,怎么从来都只有你自己一个人醋意大发呢,你总是将无花看得这样紧,无花总有一天会腻的!”古仁心看着又脸色阴沉忍躲在他药房内的楚留香,长吁短叹。   “……他会腻?”楚留香原本只是阴着脸任由古仁心去说,听到这话不禁看向古仁心。   “对呀。”古仁心见楚留香终于理他,开始向他传授“御夫之道”,“你看啊,无花是不是对你从来都淡淡的?”   “他本就如此。”楚留香皱着眉,不知道古仁心想表达什么。   “你这样想就错啦!”古仁心一拍大腿,痛心地看着他,“你想想,你看到有人同无花小子亲近是什么感受?”   “……”楚留香没有说话,身上的气息却危险起来。   “你再想想你与人亲近的时候无花小子可曾表现出不喜?”古仁心小声问道。   楚留香“腾”地站起身来,是了,自己无论是同什么人显得亲近,甚至有人向他求欢,无花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醋意。   “唉,长此以往,你们的生活平静无波,自然会惹人厌烦。”古仁心被楚留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瞬,后又恢复过来,捋着胡子叹道。   “……”楚留香只要想到有一天无花会倦了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光,便无法自抑,有些迟疑地看向古仁心,“那我当如何?”   古仁心捋了捋胡子,脸上得意地笑道,“你附耳过来……”   当天夜里。   无花沐浴后手执书卷在烛光下读书,烛光映照在周围米白色的纸罩上,显得更加明亮,窗外的绿竹在月光的沐浴下如藻荇交横,映照在窗前的地上;无花有些散着湿气的头发随意披在身后,逐渐变得干了起来。   楚留香还未归家,事实上,他已经三日未归了,无花也并不担心,以楚留香的功夫,即使遇到无法解决的麻烦,也总能脱身。无花也乐得清静,楚留香在时总是闹着闹着便滚到床上去了,这两天倒再也不用担心。只是无花习惯了楚留香与他在一起的时候,短短几日未曾见到,偶尔也觉得有些无趣。   房内的窗户突然打开,一道黑影瞬间便从窗户钻了进来,无花听到声音,也不曾回头,眼睛仍在书卷上,“你回来了,为何又不走门?”   但却良久没有听到回应,无花将头转过去,才看见楚留香已经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无花摇摇头,放下手中的书卷,俯下身扯了被子就要给楚留香盖上,但盖到一半时手中的动作便顿下了,眼睛也眯了起来。   “呵”地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被子扔开,无花便踏着轻功扬长而去,屋内门窗大开。   楚留香从无花俯身替他盖被时便一直强忍着伸手将无花搂在怀里亲热的冲动,无花脸上的发丝垂在楚留香脸上,让他的心都痒了起来。   待感受到无花的动作顿住时,他就一直等着无花将他拎起来问自己身上的脂粉气和脖子上的红痕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无花竟然就直接走了,走了!!!   他翻身坐起来,心中有些不妙的感觉。古仁心这是什么破主意,无花这个反应,不像是吃醋,倒像是划清关系。   他顺着无花的方向使出从未有过的速度,甚至能看到残影,终于看到了无花的身影,“无花!”   无花也并没有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反而将速度慢下来,任由楚留香追上他,“风吹着可清醒了?”   “清醒了。”楚留香干巴巴地回答,“无花,我们回去说可好?”   “不必,我看外面的微风正好,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无花不像生气的样子,可楚留香心里却心虚起来。   “我……你听我说。”楚留香见无花不像是要跑的样子,放下心来,却不敢说出自己真正做的事情,眼神闪烁地答道,“我去青楼实在是有原因的,也并没有当真做什么,只是发乎情止乎礼地看了看歌舞,至于脖子上……青楼里温度过高,蚊虫多也是常事。”   无花看着楚留香一本正经胡扯的样子微笑起来,“故意去青楼滚了一身脂粉气沾染一身酒气然后在脖子上拧出这样的痕迹再故意让我看到……你又犯了什么病?”   楚留香见无花一下便说出了事情的真相,且笑得杀气四溢,也不敢再说什么鬼话,只好说出事情的真相,“无花你听我解释,这件事情是古仁心教我的,他说我不这样做你很快会过腻这样的生活……”   无花嘴角的弧度扯得更大,楚留香却觉得有些发冷,“你……当真生气了?你莫要生气!”   “你觉得我可是生气了?”无花将手背在身后,“楚留香,你现在都已经知道编些子虚乌有的话来糊弄我了?莫不是真觉得我无花修佛修得没了脾气?”   楚留香一听无花没有喊自己的名字就知道他一定生气了,无花最厌恶之事便是别人欺骗于他,心中便有些慌神,“无花你莫要生气,你肯消气的话我便什么都肯依你。”   无花张了张口,刚想说话便又想到了什么,闭上了嘴,随后慢慢看向楚留香。   他可还记得自己被迫穿着女装的时候被楚留香调戏的窘迫样子,只怕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认出了自己……   “如此……穿一个月女装吧!”无花极为平淡地说出了这句话,看到楚留香有些愕然的样子笑了笑,“……不愿?”   “……好!”楚留香咬咬牙,穿一个月女装罢了,也没什么难。   无花勾了勾唇,便慢悠悠地踏着月光回了房间。事实上他也没有太大的怒气,若说原本的怒气有七分,在楚留香表出那番担忧的蠢样子时便也已经只有三分了。   无花自己跑出来的原因,也确实是楚留香所希望的那般,只是他很快便想明白这件事情罢了,不过这件事楚留香可没必要知道。   楚留香跟在无花身后往回去的方向走着,心里恨恨地想着古仁心,又想起自己答应下的承诺,有些惴惴。   ————   “给你!”楚留香昨晚忐忑不安,在床上躺了半宿才入睡,早上一睁眼便被无花扔过来的衣服盖住了,他将遮住自己视线的衣服扯了下来,便呆住了。   这是一身粉色衣裙,上衣的袖边并不齐整,而裙子则是有些透明的丝滑布料,好在里面还有一层薄裤,应是当下最常见的款式,但饶是如此,楚留香也对这件衣服敬谢不敏,何况无花竟是连配套的肚兜也一并扔给他了呢。   楚留香摸摸鼻子,有些讨好地对无花笑了笑,“无花,我以为昨晚你所说的是戏言,怎么……”   “我从不戏说。”无花眼睛看了看那堆衣衫,眼中闪过笑意,“你亲口应下的,穿是不穿?”   楚留香咬咬牙,将身上扒的一干二净,开始穿起这套衣衫,他倒是并不疑惑该如何穿戴,毕竟他曾亲手脱过的。   也不知无花是从哪里找来的这套衣服,尺寸竟然刚好合适,楚留香有些高大的身材穿着丝毫不觉得紧,他有些别扭地将床下那双巨大的绣鞋穿上,狠心站起来。   无花看着楚留香这幅新出炉的样子,有些忍不住笑意。   楚留香穿着这般少女的颜色,两边宽阔的肩膀将这衣服的肩撑得没有褶皱,十分平展,袖边参差的不齐布落在楚留香健壮的胳膊上,腰身收束,但却丝毫没有女子那样纤细的模样,一双粉色绣花鞋上,对比明显的是楚留香没有穿白袜的蜜色的脚上皮肤。   楚留香自打穿上这身衣服,鼻子上的手便没有放下来过,但看到无花微微抖了抖又停下来的肩膀反倒自然起来,心里也大概清楚无花并没有如何生气,于是他便利索地将头发束起,随后有些僵硬地福下身。   “相公既然娶了妾身,昨日又为何不碰妾身,莫不是觉得妾身貌丑,便悔了这门亲事?”楚留香的声音本就低沉而有磁性,此刻捏着嗓子,颇有些奇怪。   无花有一瞬失神,他没想到楚留香除了开始有些窘迫,倒是开始这样演起自己的小媳妇来了,清了清嗓子,“算了,你穿过女装也就罢了,脱下来吧!”   楚留香却不依不饶起来,一边慢条斯理脱着衣服一边道,“相公真是好生急迫,现在还是白日,便急着想要……不过妻子当以丈夫为尊,妾身自然是要应允相公的,就让妾身好好侍候相公!”   说罢便将无花拉在怀里倒在床上,无花的肩磕在楚留香胸口处,也不知楚留香是怎么想的,肚兜竟是还好好待在身上,蜜色肌肤配上大红色的肚兜……当真有些不堪入目,“相公的肩膀磕得妾身胸口好生疼,快给妾身揉揉。”   “……够了。”无花有些无力,他就该知道楚留香从来不知羞耻二字。   “相公竟然是这样快就讨厌妾身了?”楚留香的声音幽怨,可脸上却丝毫没有垂泪的意思,“相公莫要讨厌妾身,妾身这就好好侍候相公,让相公快活,相公莫要恼怒……”   楚留香嘴里柔弱,可手上的动作可没有这样表明,很快便恢复了本性,最终在身上渗着汗珠有些失神的无花耳边说道:“穿一个月女装也不错的,你说是不是,相公?”   “以后若是你和别人亲近惹我生气,我也这样罚你,到时候我便带着我的‘娘子’出去,让别人再也不敢亲近我,好不好?”楚留香吻了吻无花的耳垂,在无花缓过来之后便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   无花在失神中看着那团粉红色的衣服,只来得及想到未来一个月的日期必须被缩短到一天,便又被拉回到楚留香挑起的战役中……   已完结   终于完结了这篇拉了很长战线的文,最初开这篇文,只是因为我喜欢看楚无cp,然后看着看着觉得不过瘾,就自己开了个坑,后来断断续续,中途又停了很长时间,导致我后来再次开始写的时候就只记得一个自己想的雏形了,以至于写得乱七八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了o(╯□╰)o   这种文我自己也不太忍心看(捂脸),第一次写文,有很多不足,谢谢一直在支持蠢作者的小天使们啦……(づ ̄ 3 ̄)づ ╭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